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婚夫不请自来》 作者:玲珑绛 楚俏一睁眼,发现自己重回到了以前的婚房,墙上还挂着一面崭新的结婚照,她华丽丽的惊呆了。 她是学霸一枚,他是霸道冷酷的军长。上一世她意外救了他,手筋却被挑,辍学的她也由此自暴自弃。。。 重来一世,新婚之夜备受冷落! 败家自私的婶娘想霸占败家产,抱歉,我们分家! 白莲花屡耍花招,行,劈得你外焦里嫩没商量! 被极品情敌当枪使,好,直接叫她碉堡! 谁知道她正要施计让某男败在她的石榴裙下时,那强势的男人直接圈着她的腰,“就算我的一腔深情付诸东流,我也是你逃不开的宿命!” ================== 第1章:她的新婚丈夫,竟恨她至此! 楚俏扯着身上的大红嫁衣,又照了一会儿镜子,确信镜子里珠圆玉润的人无疑是自己,不由楞住。 明明那时,她已一头扎进河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晕眩有多可怕,她仍记忆犹新,难道是没死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狠狠揪了把腰间的赘肉,只一下就疼得她龇牙咧嘴。 楚俏又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屋子。 桌面上贴着喜庆的剪纸,墙面上是一张年轻夫妻的合照,男人正襟危坐,肩宽背挺,轮廓英朗,有棱有角,一身绿军装衬得精神抖擞,而妻子正是面色如绯的她。 桌边还有一面贴着红双喜的衣柜,两把红漆木椅,斜对面就是一张木架子床,这儿真是她以前的婚房。 时光抹不去熟稔,但真是一晃隔世了。 上一世,她累得男人与邻友不和、连连降职,甚至还扰得他心神不宁,在一次任务中意外身亡…… 想着她造的孽,楚俏又悔又恨又恼,悔她辜负了那么好的男人,恨她耳根子太浅以致听信恶人坏话,恼她眼拙,猪肉蒙了心,竟不知好歹。 这一世,她哪里还敢缠着他?只待还了上辈子欠的债,她携着一双父母,独自过活,了却残生,也就罢了,断不敢再耽搁他的前程! 外头天色渐暗,宾客的呼喝声也小了不少,楚俏望着撒满红枣花生的大红被面,不由眼眶微湿,想着也不知男人被灌了多少酒,还是早点收拾被面,等他回来就可以歇下了。 外头唢呐声渐静,楚俏只穿了一身碎花红衫并黑裤,一双红色小粗高跟鞋,头发绑了红绳,脸颊和嘴唇晕点红粉,但双下巴横在那儿,近日许是上火了,鼻头冒着几颗大痘,真是全无半点美感。 她颇为懊恼,这半年她真是混了,竟长了这么多肉,也不知什么时候甩得掉。 正懊恼间,正门忽然“吱呀”一下响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男子军装笔挺,胸前挂着的红花明晃晃,甚是扎眼。 男人身形高大,屋里一下暗了下来,待他进了屋,露出一张英武俊朗的容颜,此人正是陈继饶。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丈夫,楚俏却只觉晃花了眼。 男人二十六七的年纪,轮廓分明,挺鼻宽额,身姿挺立,阳刚气极盛,而他的一双深邃的眸子,甚是慑人。 陈继饶一贯话少,此前也听闻过,眼前的妻子自打手筋被挑了后,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稍觉不爽就装病吓人。 婶子也找人合过两人的八字,说是命格犯天,一夜夫妻反成仇。 男人一贯不信这些,不过,搅得名声丑恶,也算她的本事。 为报恩,他不得不娶了她,但心底对她终归是不大满意,也就借着酒劲,不愿张口说话。 楚俏一见男人回来了,颇为眼热,方才明明收拾好了被面,这会儿站在那儿,却又是手足无措。 良久,才壮起胆,倾尽温柔,笑道,“你回来了?” 陈继饶喝了不少,不过脚步还颇有些章法,对她的话却是置若罔闻,单手按着太阳穴,几步走来。 楚俏见他爱答不理,若是上一世怕早闹起来了,不过她也见多了面善心恶的人,眼前的男人怎么都觉得好。 见他朝自己走来,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形,坚实的胸膛,雄健有力的臂弯,想着今晚毕竟是新婚之夜,不由羞赧,竟不争气地退到墙根。 男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见她这般装腔作势,甚至还轻微地冷哼一声,径直掀起被子,军装也不脱,直挺挺地躺在那儿。 饶是楚俏脸皮够厚,可捕捉到他那及不可察的嘲讽,身子仍旧止不住地一颤,眼眶又一次泛红。 在他眼里,她怕只是个仗恩欺人的妻子吧? 虽不在一个村住着,年纪差也摆在那儿,但他那样优秀的人,她多少听闻,他还有个青梅竹马,自打他入伍就等着他,如今却是被她抢了。 楚俏见他单手放在额头,眉头紧皱,刀削的脸颊倒是看不清情绪,怕是累得不轻,这样睡怕是不舒服,她想了想,还是从桌面上拿起水壶,倒了半个脸盆的热水,拧了热毛巾递给他,“累了一天,擦擦脸吧?” 男人忽而睁开眼,一双眸子犀利地似乎要把人看穿,毛巾递在半空,她不是有力气去拧毛巾吗,怎么还赖说手使不上劲? 他久久未接,楚俏多少觉得难堪,壮着胆子把毛巾敷在他脸上。 忽然,她的手腕忽然就被一双粗粝有劲的手死死摁住,她明亮的瞳孔一下瞪得浑圆,迅速对上一双幽深狠绝的鹰眸,那双眸子竟透着浓浓的怒意! 楚俏手上本就带伤,被他用力一扭,痛得小脸儿都扭曲了,随着他狠狠的一掼,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的新婚丈夫,竟恨她至此! 第2章: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不会为难你 一切发生地如此突然,楚俏跌坐在地,身上湿了大半,她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此时,却又听男人冷硬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在我这儿,你大可不比惺惺作态,也不必无事献殷勤。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不会为难你。” 她不过是好心,想让他解解乏,竟被当成是献殷勤? 跌坐在地的楚俏痛得膝盖发麻,她默不作声地垂眸看了眼掌心,上面已渗出血丝来,手腕上的痛意更是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但这都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赫然抬头,只见男人的目光犹如两团烈火,大有焚烧她至死方休的势头,许是觉得她受伤的表情太过逼真,他只觉心里作呕,动作利索地翻身下地,腰身挺直地背对着她。 楚俏收回视线,他眼里的嫌恶再明显不过,只好低下头,脸色发白,咬唇轻声道,“我知道了,毛巾我给你放在这儿了。” 屋里的气氛颇为凝寒,楚俏待着也觉难堪,她记得后头还有一间房是在陈继饶名下的。 但毕竟是新婚之夜,她要是离开婚房去别的地方睡,传出去只怕辱没了他的名声,想了想,她又道,“我晚上睡觉不老实的,打搅到你就不好了,今晚我去打地铺。” 听着她知趣的话,男人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转身见她真的往挪到角落的席子那儿走去,他侦察兵出身,自是无法忽视她裤子上沾着的污泥,梳理得妥妥帖帖的头发也散了,而她的身子似乎也颤得厉害。 他军人出身,也清楚用了多大力道,且用的又是把式,怕是村里头的男人受了刚才那一摔,也会喊疼,偏偏她不声不响。 男人心里一下很不是滋味,随即,目光又落到搭在架子上的毛巾,还滴着水,明显没办法使劲,且沾着些许血丝。 新婚之夜就被丈夫一通教训,明明那么委屈,换做别的妻子,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吧? 而他本也期待着她大吵大闹,可她偏就安静地缩小存在感,主动打地铺。 陈继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掌着毛巾,沉闷的声音传出,“地铺堆的东西多,还是睡床吧。你的手还没好,以后别做这些事。还有,我不大习惯有人触碰,刚才摔了你,实在对不住。” 平淡无波的话语,听在楚俏耳里,心里却是一暖,低头道,“我知道了。” 陈继饶倒是没多说,脱了鞋袜,烫了一会儿脚,不过倒真减乏了不少。 心里对她的怨怼也少了几分,语气缓和下来,“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也偏在此时,楚俏的肚子很不争气地连叫了三声,羞得她低头找地缝。 陈继饶微微挑眉,她大概也是一早就起来忙活,没时间吃东西,穿上鞋,道,“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他步子一向快,一拉开房门,只见好几家的邻舍不防备地撞进来,八成是来听墙根的,见他婶子孙英竟然也在,陈继饶不由眉头蹙起,“英婶,你们来干什么?” 这个侄媳妇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孙英本就不喜欢她,早在楚俏未进门,就不断怂恿侄儿别娶他,奈何他根本听不进去,这会儿正担心楚俏向他告状,是以也跟着来。 她才到,就被陈继饶撞见,不由老脸一红,只道,“我这不是怕他们闹腾,影响你们小两口歇息嘛,当然得来拦着点。” 一的旁周家媳妇一听就觉不对味,当即拆穿,“婶子,刚才大家伙可没想来闹洞房,毕竟你家继饶身份摆在那儿,可是你拉着我们来的,这会儿怎么不认账?” 当场被道破,孙英咬牙,恨恨地扫了周家的一眼,道,“瞧你说的,继饶是个军人,平日里严肃正经,可这会儿不是洞房花烛夜,得惯着礼不是?楚俏的暴脾气可是出了名,今夜准把继饶踢下床不可,不叫大家来瞧一瞧,还以为我这老婆子骗人呢!” 是有闹洞房这么个旧礼,但是,要不怎么说这孙英没脑子呢,没影儿的事就在这儿大肆喧嚷,就算是真的,哪家的婆婆不想着法儿遮掩? 偏巧她就是朵百年难遇的奇葩! 孙英嗓门一贯大,还怕楚俏听不见,故意扬起了声来吼,屋里的楚俏自是一清二楚,前世她气不过,还跑出来跟她撕了一场,结果自然是名声更难听,还惹了陈继饶嫌弃。 第3章:你又在闹什么? 如今一想,楚俏只觉得傻,眼下她自然没那个脸去撕,却是鼻上发酸,心头悲凉。 陈继饶眼底蕴着怒色,深深凝了孙英一眼,楚俏是胖,但他好歹是个军人,她就踢一百下也不够他挡,她这是分明要楚俏出丑! 他对楚俏虽没有男女之情,但他既娶了她,自然会护着她,且刚才相处的那几分钟,他隐约看得出,楚俏年纪虽小,但也是知道疼人的。 思及此,撇向孙英的怒意更盛,“英婶,你胡说些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侄儿竟给她难堪,孙英心头不悦,弯下薄凉的嘴道,“本来就是!废了一只手就要死要活,整个镇哪家不知道她楚俏整天待在屋里怨天尤人?不过才半年的功夫,就养了那一身横肉?” 陈继饶怒瞪着她,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早摔门走人了,可今儿是他的婚礼,屋里的楚俏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他这个二婶只道侄儿媳是个懒的,却没意识到那会儿人还是别家的姑娘,人家爹妈都没说什么,她闹腾个什么劲? 况且她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人家姑娘救了你家侄儿,她会一蹶不振吗? 男人忍了又忍,转过挺直的身来,努力挤出一丝笑来,“继饶多谢大家今天赏脸,不过眼下也晚了,俏俏手还没好,这会儿该睡了,还请各位给个面子,请回吧。” 他虽是笑,但军人的气势摆在那儿,而众人也不带孙英那样坑人,也就笑着各自散了。 剩下也就自家人还站在门口,陈继饶身高手长,这会儿盯着孙英,勾唇冷笑,“怎么,英婶还要继续呆在这儿听墙根?” 孙英听了也怒了,但手被陈家长媳刘少梅拉着,“妈,咱回吧!” 她不拉还不要紧,一拉孙英真就杠上了,“继饶,我是你亲婶子,你爸妈去得早,你说自打你二十岁来了咱家,婶子对你咋样?我可当你是亲儿子那样待着,听墙根怎么了?就算进去看又怎么样?” 这世上哪还有当婶婶的当面说要看侄儿洞房? 孙英这脸究竟是有多大? 不说屋里的楚俏满脸通红,就是陈继饶也羞得耳根通红,干咳一声,正要反驳,却听院子里响起一阵怒喝,“你这婆娘还要不要脸,大晚上瞎嚷嚷什么,还不快过来收桌?” 说话的正是如今陈家的当家陈猛,陈继饶的二叔,要是放在往日,这老婆娘没羞没臊,他嘴里早骂人了。 陈猛见孙英过来,脸色缓和稍许,嘴里不饶,又道,“今天是继饶大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毁了阿俏的名声,你面上就好看?” 孙英被他一数落,却也不觉理亏,撇了撇嘴,硬声道,“谁诋毁她了?我说的是事实,也不看看她肥成什么样了,废了一只手,你是娶她进门有什么用?” 陈老丈虽原中意的也不是楚俏,但侄儿既然承了她的恩情,如今这婚也成了,和睦相处就是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要是半年前,你求人家当你儿媳妇,人还不愿呢。” 苜菽镇谁不知道,楚家闺女非但生得好,读书也厉害,是要念大学,出来直接端铁饭碗的,可惜废的正是握笔的右手。 要说孙英撒泼打滚,谁也不带怕,却是怕自家那口子,陈猛一吼她也不敢闹腾,只好缩着脖子,嘴里还在嘀咕,骂骂咧咧,“哼,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就是长膘了,那小身板也是不够看的,继饶又是个军人,我看过两日她还受不受得住!” 这嘴臭哄哄,陈老丈根本没法往下听,气愤地推了面前的碗筷,脸登时就冷下来,“你自个儿收拾吧!” 说完就往外走,大晚上的,孙英不由多问一句,“你去哪儿啊?” “就你那张臭嘴,我怕晚上熏得慌,去地棚里睡!”陈老丈扔下一句话,人已经不见了。 俩老人不悦地走了,反倒是刘少梅还抱着孩子站在那儿,盯着婚房,眼睛里蕴着妒意。 陈继饶叹了口气,见刘梅还在,微微侧身,只道,“嫂子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话音一落,也不多看她一眼,往灶房那儿走去。 刘少梅望着他厚实的背影,嘴上的笑意还未敛去,满是缱绻,眼望着那微光之下的摇曳的红色窗纸,心里越发不甘。 抱着孩子回房,见丈夫已经躺着呼呼大睡,刘梅气闷不已,狠力踢了一下桌腿,发现吃苦头的只是她,丈夫仍睡得不可知,干脆把孩子往被面上一放。 孩子也才五个月,这会儿离了母亲的怀抱,呜呜大哭。 陈继涛皱着眉,伸出手慢慢抱着儿子来哄,抬头不悦道,“你又在闹什么?” 第4章:难不成你想看着我和她大打出手? “怎么又喝得醉醺醺的?”刘少梅解着外衫,嘟哝道。 陈继涛半躺着,头还疼得厉害,只道,“今天是继饶的大喜之日,我这个大哥自然要帮衬着。” 刘少梅一听,怒意更甚,“帮衬帮衬?咱俩结婚时,他别说帮你挡酒,就是家也不回,等他结婚了,你倒好,巴巴贴上去,人家是大军官,压根不搭你茬,这算什么事?” “继饶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结婚那会儿,他不是在外地执行任务吗?再说,他不是托人送了大红包吗?”陈继涛最烦女人斤斤计较,语气自然也不好。 “红包就算礼到啦?我看你们牢陈家就是偏心,爸妈也是,你看看,阿愚二叔房里,笼箱床柜,哪样没添?咱俩结婚时,爸妈给咱添了啥?”刘少梅不满道。 她就是眼红了,同是两兄弟,陈继饶还不是亲兄弟,凭啥她一样也没捞着? 陈继涛这下也听明白了,怒瞪着她,不过顾及着孩子,还是压低声音道,“那是二弟自己攒下来的老婆本,可一样都没用爸妈的钱!以前也不知他在外头受了多少苦,但自打他七年前回到苜菽镇,和咱们吃住在一起,那就是我兄弟!怎么,你是嫌我没本事?当初你又何必跟我?” 要说陈继涛也是不错,在镇里工作,每个月有二十七块的工资,比在村里下地干活不知好了多少倍,但和陈继饶比起来,那真是差远了。 陈继饶入伍七年,早升了职,每月四十五块的津贴,且在军区里还管饭。这人也是个好的,知道节俭,这些年也不知积攒了多少钱。 刘少梅越想越气,明明是两兄弟,他二叔咋就长得那么好看?行端正走,处处透着男人味儿。 想着他那健壮的腰身,刘少梅就不由老脸一红,那么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楚俏那个废人! 刘少梅越想越恨,恨楚俏命好,也恨自个儿眼皮子浅,当初一见陈继涛有个好工作,就巴巴跟着不放,面上说生老大是早产,实际上是未婚先孕,只得上赶着嫁了。 结婚后全指着自家男人养家,被他捏得紧紧的,他那话一出,刘少梅仍梗着喉咙,理直气壮道,“是二叔攒的钱怎么了?那会儿他不是还没成家吗?按理说他的工资也算家里头的一份,怎么全算他自个儿的?” 陈继涛不由恼火,吼道,“合着你是惦记继饶的工资?继饶没成家前,没少往家邮钱,你又不是他老婆,你瞎操心什么?” 刘少梅被他一说,眼泪哗啦一下冒出来,人比人气死人,以前和村里的几个姐妹比,她嫁得也算光鲜,但一和楚俏比,那真是不够看。 她一个没用的残废,凭什么? “好你个陈继涛,好端端的你吼我做什么?你说你除了会吼我还会什么?我不管,楚俏有的,我要比她更好!” 陈继涛一听她又开始无理取闹,干脆抱着孩子挪到里面,懒理她。 楚俏没等多久,就见男人端着碗面进来,他一贯话少,把面放在她面前,便仰躺在床上。 “谢谢。”楚俏确是饿得惨了,吃得有些急,不过她左手还用不习惯,动作慢,在男人看来,倒是觉得她斯斯文文的。 徐继饶虽不看她,但也听出她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想了想,还是坐起身来,望着她,目光却是凝着她的手,道,“婶子那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在心上。” 刀子嘴她认可,但豆腐心可就未必。重生一世,若是还在楚家,她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省得祸害了他,可如今她也过了门,还能怎样? 她停下筷,撑持着笑意,“我权当没听见就是了。” 闻言,徐继饶抬头,盯着她淡然的面庞,她脸上虽长了不少肉,但美人胚子的轮廓还在,且肤白粉嫩,最是芳华的年纪,微微一愣,竟不由控制地想起半年前,她孤苦无助而又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猛然抽疼。 他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觉察到失态,扭过头去干咳一声,“你当真看得开?” 楚俏咽了一口面,苦笑问,“咱们和二叔家住一起,我也只当她是婆婆了,难不成你想看着我和她大打出手?” 第5章:名声早就臭了 “倒也不是。”他微微诧异,隐约觉得她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 楚俏没有多说什么,他端来的碗实在太大,盛的面也多,她根本吃不完,挑了小半碗,面色为难,“我饱了。” 陈继饶给她倒了半盆热水,也不多说什么,接过她的碗,大刺刺地坐在那儿,见她惊讶,只道,“本来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我这一日光是饮酒了,饿得不轻。刚才把你身上摔脏了,快洗洗吧。” 他吃得极快,倒也不见狼狈。楚俏背着他,在角落那儿擦完身,换了件外衫,回身见他已收拾好了,身上穿了件军绿的衬衫,指了指桌面上的口杯,淡淡道,“不早了,漱漱口早点睡吧。” 似乎看穿她的忧虑,男人躺下前又说了句,“你别担心,我既然娶了你,自会安心地和你过日子,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 楚俏也知这半年过得浑浑噩噩,名声早就臭了,想必他也并非心甘情愿娶她进门。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重活一次,她要是再不识好歹,那就真是枉为人了。 *** 窗外月华如水,楚俏平躺着。 她还记得苜菽河里的水有多刺骨,混着泥沙灌入嘴鼻是多么难受,那会儿真真是孤立无援,可又怪得了谁? 前世楚俏的父亲被供销社辞退,家道中落,楚俏还在念高三,不愿缀学,独自乘坐火车去求外祖父借钱,没想到回程途中,竟意外遇到一队军人追击正在逃窜的犯人。 陈继饶身手了得,早在搏斗中缴了那逃犯身上的器械,但没想他还留有一把匕首,他自然不好强攻,谨慎地对持着,楚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那逃犯是出了名的狡猾,自然警觉到身后有人扑来,反手就把她劫持了去。重获自由的陈继饶立即上前解救,但还是迟了。 无恶不作的逃犯怀恨在心,一刀就挑了楚俏右手的筋脉。 楚俏原本可以顺利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从未料到有一日会废了右手,从此一蹶不振。 楚俏虽农村出身,但楚母一心想着她考上大学,到大城市去的,自幼没让她干过农活。她倒也争气,在班里成绩丝毫不输男同学,手废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空霹雳,一下被劈蒙了。 楚母每日也是以泪洗面,闺女的大学梦没了,只得在农村里过活。但她娇生惯养,身子骨也弱,哪户人家肯娶她? 而她救下的那几个军官,也只陈继饶没有娶妻,于是,楚家开口,希望陈继饶娶了唯一的女儿。 陈继饶也是个有担当的,为了报恩,竟真说服了家人,娶了楚俏。 楚母这才觉得雨过天晴,但楚俏仍无法接受辍学的厄运,性情大变,脾气剽悍,一直觉得陈继饶对不起她,在陈家作威作福,又受恶人挑唆,闹得与丈夫离心,婆媳妯娌不和,恶名远扬。 好在陈继饶念及恩情,并未休离了她去,反倒叫她随军,可她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地挥霍,根本不会过日子,三天两头地大吵大闹,与楼上楼下的邻居不和,闹得陈继饶升职无望。 楚俏又被有心人利用,怀疑陈继饶外头有了人,吵着闹着,甚至情愿上吊也要离婚,陈继饶没法,只好妥协。 离婚后的陈继饶救了一位军长的女儿,倒是平步青云了,她又觉不甘心,缠着他不放,终是把陈继饶心里的愧疚消耗殆尽,在一次边境贩毒追捕中,因伤神意外丧命,彼时楚俏后悔莫及,无颜回家见父母,跳河自尽。 第6章:日上三竿才起来,你还有理了? 前世的回忆纷纷扰扰,末了,楚俏长叹一句。 良久,她侧过身子,只见男人紧闭着眼,单手搭在前额。 楚俏望着他英武的轮廓,悠悠启唇,声线轻颤,“把这段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强加给你,我很抱歉。爸妈只我一个女儿,手废了那会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你只当给我一方小地头,容我苟延残喘就是了。” 话音清冷落地,男人刀削的面庞仍旧英挺无波,她又悠悠地叹了口气,翻身对着墙壁。 本以为来了陌生的房间,会睡不着,不过折腾了一天,楚俏也真是累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反倒是呼吸绵长均匀的陈继饶,猛然睁开凌厉的深眸,脸色瞬息万变。 次日,楚俏是被一阵难听的唾骂声吵醒的。 那尖锐的高嗓门,不用看也知道是孙英,“这都什么事儿?一个病秧子嫁进门也就算了,这锅锅罐罐的一股子药味,大喜的日子也陪嫁来,真是晦气!” 楚俏一下想起来了,前世也是成婚第二日,她母亲叫人送来了她在娘家用的罐盆和药,婆婆嫌晦气,给摔了。 那时她气不过,当场扑过去和孙英厮打起来,孙英被她撕扯得鼻青脸肿,闹得她剽悍的恶名村人皆知,陈继饶脸上自然不好看,第二日就回了军区。 仔细想想,她确是得理不饶人,不过孙英骂人也实在太难听了,“都被供销社辞退了,还以为楚家有多了不起似的!日上三竿,哪家的媳妇不起来做饭洗衣了?手都残废了,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草药进来,是怕老陈家不够倒霉?” 楚俏默默听着,努力说服不在意,但人心肉长,只觉得闷得慌。她爬起来,换了一身碎花外衫。 她正在梳头,又听院子里响起柔和的女音,“婶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孙英心里正堵得慌,没好气地往门口一看,见来人正是镇长的女儿秋兰,立刻转怒为笑,“秋兰,你咋来了?” 秋兰,楚俏认得她,是陈继饶一块长大的青梅。 秋兰也笑,不过瞧着满地的药草,不大自在道,“我来找继饶哥说点事儿,婶子,您这是……?” 孙英见她手指着地面,又想起屋里的楚俏,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怎么说晦气?这人才来,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带到我们陈家,真是晦气!不说这些了,秋兰,快进屋,我去给你叫人。” 有了由头,孙英理直气壮地跑去踢门,“继饶,秋兰来找你了。” 听着这语气,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楚俏说不出什么滋味,打开门,低头道,“婶,他不在屋里。” “大清早的,去哪儿了?”孙英冷冷撇向她道。 昨天累了一整日,楚俏夜里睡得死,摇头道,“不知道。” 孙英眼睛扫向了她,话里明显是责怪,“你这是怎么做人媳妇的?要是起早,能不知道自家男人去哪儿了吗?” 说完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行了,快去洗把脸吧,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招呼。” 镇里谁不知道孙英这人刻薄蛮横,楚俏想着反正在陈家也呆不长久,闷不吭声地忍了,跨出门却见地上洒满了草药,熬药用的砂罐也碎了,心痛不已。 这半年她自暴自弃,母亲为了照顾她,半年来也没心思下地,耐心劝着她,不然她的手真要彻底废了。 母亲念着她,生怕耽误治疗,一并将砂锅药草送了来,却遭到这样轻贱,她怎会不心疼? 楚俏心头苦涩,一语不发地瞪着孙英,只瞪得她脊背发凉,反被孙英瞪回去,“看什么看?日上三竿才起来,你还有理了?” 楚俏梗着脖子,忍了又忍,这回是真怒了,全当没听见,鼻头酸涩,蹲下身去捡药草。 她没捡多久,只听门口“吱呀”一声,从地里回来的陈继饶,放下锄头,沉沉开口,“这是怎么了?” 第7章:横竖也是个废人 秋兰还没进屋,正立在门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楚俏出丑,这阵子憋了一肚子的气正等着释放。 秋兰没有料到陈继饶不早不晚地回来,似幽似怨地唤了一声“继饶哥”,眼睛就红了,几步小跑着过去,而楚俏就蹲在一旁。 她眼睛扫到楚俏跟前的草药,有心试探陈继饶对楚俏的态度,一下有了计较,故意一个趔趄,踉跄一下,直接踩在楚俏的手面上,甚至还使劲地碾了碾,直接扑到了陈继饶的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秋兰的鞋底又厚又硬,还沾了不少泥沙,偏偏踩得还是右手,楚俏打小在学校念书,以前楚父在供销社供职,没吃过什么苦头,手面白嫩光滑,被她猛然一踩,痛得吱不出声。 她一听男人沉闷焦急道了一句,“小心!”抬眸一看,却见陈继饶僵硬着身子,双手扶着秋兰,一动也没有动地立在那儿,并没有推开怀里的秋兰,刀削的脸上带着一抹愧疚之色。 两个人不管不顾的站在门口搂在一起,而他也回应了,仿佛他们才是一对,而她根本就是多余的! 即便这一世没脸在男人身边长久待下去,但毕竟心里也装着他,这一幕实在刺目,楚俏只觉得心被狠狠一蛰,通红渗血的手也不着痕迹地隐在身后,低下头不愿看他。 楚俏努力说服自己,陈继饶对她陌生,无视她也是常人之情。她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她只当他是陌生人好了。 气氛很诡异,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只有秋兰扑在陈继饶的怀里低低的哭着。 直到后来回来的陈猛打破沉默,“这是咋了?” 陈继饶这才如梦初醒,豁然推开秋兰。 众目睽睽之下,秋兰闻着男人充满汗味的气息,根本不愿离开,但也没脸继续待在他的怀里,偏偏陈继饶手快的先将她推开,像是被他拒绝一般,她只觉得没脸见人,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楚俏置若罔闻,忍痛捡着沙罐碎片。 陈继饶淡漠的目光触及妻子轻颤的手,英挺的面色一沉,心头闪过一丝愧疚,眉头紧蹙,并没有理会秋兰,而是蹲下身,问,“怎么回事?” “不就是药散了,沙罐碎了!”楚俏吐气如兰,话说的轻松,语调却分外变扭,她自己都为之一惊,手也不由捏着碎片,连扎到手也不自觉。 男人也知方才秋兰投怀送抱,而他没有拒绝,新婚妻子见了,心里膈应也是正常,止住她的手,尽量让语气缓和些,“我是问。谁干的?” 楚俏似乎极不愿与他有肢体碰撞,下意识地缩回手,扭头望着孙英,咬唇道,“一出房门就这样了,我也正奇怪呢。婶儿,您瞧见是谁撒了我的药吗?” 她肤色本就白皙,手背上红了一大块,分外显眼,陈继饶见状,心竟不由自主地一疼,捧着她的双手,柔声问,“疼不疼?” 就连楚俏也奇怪,这时她怎么笑得出来,阳奉阴违回了句,“不疼。” 陈继饶的脸一下瞬息万变。 刚才也就秋兰从她面前过来,想抵赖只怕是枉然,只好故作惊讶道,“对不起,楚俏,地上滑,不小心踩到了你,我不是故意的。” 不等楚俏说一句责备的话,她自己倒先掉泪了,好似楚俏要骂她一句,倒显得她无礼了。 上一世楚俏哪里忍得住,当即痛哭流涕,叫着嚷着她才头一天来陈家,就被欺负云云,大骂丈夫在外头有人,惹得陈家人个个对她敬而远之。 这一世,她倒也不想借此赚了陈家人的同情心,装大度,而是真的觉得没意思,“没关系,横竖也是个废人,婶子您说是吧?” 第8章:奇葩的婶娘 她脸上那无所谓的表情倒真不像是装的,不过陈继饶看着,忽觉心里闷得慌,且根本不由他控制。 要说如果没有楚俏,兴许他会娶秋兰,但这种假设并不成立,无关情爱,只是需要一个过日子的人罢了。 刚才扶着秋兰,不过是单纯地不想她摔伤罢了,他心里坦荡。 陈继饶偏头,望着孙英,问道,“英婶,俏俏的药怎么撒得满院子都是?” 满院子都是,意思很明显,肯定是故意为之了。 孙英知瞒不过侦察兵出身的侄儿,承认得倒也快,“是我扔的又怎样?继饶,我就说这女人要不得,这才结婚头一天,自家男人一大清早去哪儿了不知道不说,还叫人带了这么多晦气的东西来,她不是想损你阴德是什么?” 孙英这话这做法真是过了,楚俏的药一直这么用着,况且她既然嫁给了陈继饶,夫妻就是一体,又怎么会傻到折损他的阴德? 陈继饶一听,登时怒了,扬声道,“英婶,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您说新婚熬药晦气,但您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她把右手搭进去,我还能站在您面前吗?” “我咋了?我说错啥了?”孙英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也忍不下去了,“那是她自个儿犯傻撞上去救人,谁逼她了?” 楚俏一听,心沉到谷底,却也懒得辩解,手从陈继饶宽大的掌心抽回。 还没等他说什么,倒是陈猛恼火地怒喝,“你这婆娘到底有没有心?我告诉你,阿悄就是陈家的媳妇,你要是不乐意,大可滚出陈家!” 陈猛人如其名,话少但分量重,孙英一听,暗地哼了一声,倒不敢再数落楚俏,眼睛瞄到秋兰,越发后悔她没当成陈家的媳妇,拉着她的手进屋去了。 院子里只剩这对新婚夫妻,陈继饶多少看出她的疏离,离得近,见她光洁的前额沁着一层薄汗,闷不吭声,怕也是疼得难受,道,“先回屋坐着,我给你上点药,这里我待会儿收拾。” 话音一落,又盯着她的手背。 她身上的碎花红衫很衬白皙的肌肤,倒是她手面上的瘀痕分外刺眼。 楚俏却是浑不在意,道,“这点小伤过两日就会好了,不妨事的。这里我可以收拾,你还是进屋去吧,怠慢了客人可不好。” 陈继饶见她不动,竟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等她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稳稳落在他怀里。 楚俏不免尴尬,挣着道,“我很重的,快放我下来。” 陈继饶却是充耳不闻,比她还重的木桩他都扛得动,抱起她根本不费事,抱着她回屋放在床沿,他从抽屉里拿出惯用的金创药粉,神色专致地给她上药。 小两口昨晚虽同榻而眠,但彼此靠的这么近,楚俏甚至看得清男人鼻尖的汗毛,不由缩回手,满脸羞赧道,“我自己来。” “别乱动!”陈继饶拉开她的手,见她的伤口陷进了不少细沙,足见力道有多重,眼睛不可觉察地眯了眯,抬头道,“伤口得用酒精洗洗,会很疼,你忍着点。” 男人没轻没重惯了,清洗伤口时力道很大,确是很疼。 楚俏频频缩手,甚至眼圈也红了,“疼——” 男人心里的愧疚更甚,只想轻柔些,再轻柔些,等给她缠好伤口,抬头见她倚在床头,闭着眼不知想些什么,道,“英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沁凉之意渐渐盖过痛觉,楚俏没那么疼了,缓缓睁眼,对上男人清明的眼帘,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么牵强的话,就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 第9章:还定情之物 “我出去收拾一下。”陈继饶心里很不是滋味,垂首,丢下一句简洁的话,一个字也不多说。 楚俏也没有多说话,只用鼻子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陈继饶不爱她,是存着一份愧疚才娶她的,算是报恩,他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好了。不过想到厅屋的秋兰,心下还是不由微微发涩。 没多久,院子里没了动静,楚俏想了想,才过门一天就被婆婆骂得狗血淋头,她再待在屋里,只怕更会惹人嫌,只好拖着受伤的双手,往厅屋走去。 刘少梅也在厅屋,婆媳俩正围着秋兰嘘寒问暖,气氛很是融洽。 秋兰几次望着院子那高挑坚实的背影,似乎每多看一眼,心跳就加速一次。本该是她丈夫的男人,却成了那个病秧子的老公,心里越发不干,但眼下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正是早饭时候,陈继饶一进厅屋,就见一家子围在一起,而秋兰登时站起,目光灼灼,殷切道,“继饶哥,听猛叔说你一早就下地干活了,快来吃饭吧。” 陈继饶默不作声,避开她的视线,简言道,“你们先吃,俏俏手不方便,我先给她送一份过去。” 孙英一听,老大不愿意了,用力放下碗,不悦道,“手断了脚又没废,走几步路会死吗?” 陈继饶扫了一圈桌面,脸色一沉,有心为妻子说好话,道,“这不是桌小,坐不下么?”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秋兰慌忙离开桌边,眼眶通红,道,“继饶哥,你快叫楚俏过来吧。我吃过了才来的,刚才大嫂拉着我近桌,我这……” 她直呼楚俏的名字,却是叫刘少梅作大嫂,倒真是新鲜。 “秋兰你这是什么话?”孙英不高兴道,“你吃你的,有人爱作,由她去!” 楚俏立在门边,嘴角苦笑,心里说不上滋味,两世为人,看来她始终不称婆婆的意。 陈继饶本来是饿,被她一说,生生气饱了,扬声问道,“英婶,俏俏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秋兰见他怒气横生,更是坐不住,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块折得齐整的绢子来,陪着笑道,“婶子,继饶哥,你俩可千万别因为我吵了,我来是……还个东西就走,还是叫楚俏过来吧,这东西,按理该是她的。” 楚俏知道那绢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前世也是因为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闹得和丈夫离心。要真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倒闹得她有多小心眼,救衬得秋兰多体贴多大度。 秋兰见桌边的陈家人不吭声,垂首一角角一边边地摊开绢子,才见庐山真面目,足见她有多珍惜。 正如楚俏所知,秋兰要归还的东西,是一支手镯。 楚俏冷冷看着,秋兰眼里的不舍太过明显,她想忽略都难。 陈继饶知道这银镯子是陈家祖传的,但不知怎么会到了秋兰手里。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孙英,见她心虚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秋兰不舍道,“先前婶子托七婶送来的,如今继饶哥也结婚了,现在留在我这儿也不合适,今天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七婶是苜菽镇出了名的保媒人,撮合过不知多少对夫妻,陈继饶一下听出了其间的弯绕,清俊的面庞一派冷然。 他一语不发,冷冷地盯着孙英,反倒是陈猛动了肝火,指着孙英大骂,“我说你这婆娘是不是闲得慌了?你托人保媒,问过继饶了吗?” 第10章:你要是还想要簪子,干脆连镯子也别要了! 陈继涛见父母脸上不悦,扯了妻子一把,不过刘少梅丝毫不给面子,“你拉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我这几年给你们陈家生儿育女,一样好东西都没有,却是让一个外人得了,说出去你叫我如何做人?” 说起来也真是孙英厚此彼薄,图个面子,巴巴求着秋家。 一向话少的一家之主陈猛拍了一下桌,数落孙英,道,“瞧瞧你这婆婆怎么当的?少梅既然想要,你给她就是了。” “可这……”孙英只觉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怎么就转到刘少梅那儿了,秋兰还云里雾里,又不想给她了,只笑道,“这是给继饶哥媳妇的东西……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刘少梅吵嚷着,“我怎么说也是陈家的长媳,只不过是想要这只镯子,轮得着你一个外人说话吗?还是说你还就惦记着?” 秋兰被她一噎,满脸涨红,手足无措,带着哭腔道,“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陈继饶见她俩一个不想给,一个又想要的,总不能掰成两半,他倒也不是在意这镯子值多少钱,但放在秋兰那儿,总是容易落人口舌,况且他也不想和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牵扯不清,道,“秋兰,我婶瞒着我去秋家说亲的事,算我陈继饶欠你一个人情。既然大嫂想要这镯子,你就给她吧。俏俏那份,以后我挣钱买给她就是了。” 他也是念着楚俏的,秋兰的身份他先前并不知情,但知道了,再拿那镯子塞给她,也怪膈应人的。 秋兰一听,微微一怔,这男人一向一诺千金,看来是真打算和楚俏过一辈子了。 陈猛点点头,见楚俏倚在墙边,云淡风轻的样子,倒看不出计较来,心道这孩子也是好的,总不能亏待了她,转而问刘少梅,“继涛媳妇真想要这镯子?” 刘少梅哪有不点头的道理?“是啊爸,您看我这手上空落落的,戴个镯子好看。” 陈猛又道,“那这镯子就给你了。” 他也懒得看刘少梅欣喜若狂的表情,转而又对孙英道,“继饶媳妇那份也少不得,柜子里不是还有一对玉簪吗?你拿出来给阿俏!” 玉簪,还是一对,那可比银镯子值钱多了。 刘少梅当即反悔,“爸,我又不想要这镯子了,不如给阿俏吧?我喜欢那对簪子。” 陈继涛又扯了一把妻子,“你还没完没了了,刚才是谁铁了心要银镯的?” 刘少梅回嘴,“爸那时候又没说有玉簪。” 陈猛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喝道,“行了,做人别贪得无厌!你要是还想要簪子,干脆连镯子也别要了!” 刘少梅生怕鸡飞蛋打,摸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回丈夫身后。 陈猛这才扭头叫孙英去拿东西。 孙英心里那个痛,那簪子本是娘家传给她的,她连大女儿都没舍得给,现在叫她给一个相不中的儿媳,一百个不愿意,可见丈夫的脸色,隐隐藏着暴风雨,气怒地一跺脚,进房去了。 秋兰暗地里瞥着楚俏,隐约觉得她这以退为进的一招,实在高明,明明什么都不争,但镯子簪子都到手了,哪里像传言中脾气暴躁、没头没脑的女人? 这一役,她真是落不着半点好处,不过来日方长,最后可还不一定。 这顿饭,秋兰到底没有吃。 孙英百般不愿地把玉簪往桌面一推,楚俏面色淡然,倒也没有忸怩地推辞,道了句谢就收下了。 刘少梅望着那玉白的簪子,眼睛都直了,凉凉道,“哟,刚才推辞着不要我手上这镯子,原来是惦记着更好的。阿俏,咱爸咱妈可真疼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第11章:他要回部队? 楚俏笑笑,反唇相讥,“谁说不是呢?大嫂要是不抢着要银镯,这簪子可不就落到你头上了?” 孙英心里憋屈得慌,撇了撇嘴,“楚俏,这簪子可不是寻常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陈猛见这还没完没了了,提高声音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吃饭!” 楚俏落在秋兰原先的位置座,心里膈应,但没有吭声,一低头,只见桌面上放着一碗米饭。 陈继饶递给她一个勺子,低声道,“用这个吧。” 她的手不好抓筷子,楚俏没想到他这么心细如发,对着他笑笑,“谢谢你。” 楚俏吃的慢,一放下筷子,一家子都吃完了,陈继饶见她脸上还在发白,说道,“我收拾吧,你去屋里歇会儿。” 孙英喂完鸡回来,一听这话,又见老伴坐在门边,不敢多嘴,却又觉不吐不快,嘀咕道,“又不是什么重伤,碰下水会死啊?矫情!” 做人媳妇,连家务活也不做,确是说不过去。楚俏一时坐立不安,倒是陈继饶,像没听见孙英的话般,“快回屋去吧。” 孙英一气,但也看不过侄儿洗碗,连忙收拾着,道,“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干灶房的活儿,算个啥事?出去出去。” 陈继饶没再多说,他也闲不住,这些年鲜少回家,总想着帮家里干点什么,被她推出灶房,就拿了斧子到院子里劈柴。 楚俏待在屋里也没什么事,立在窗头,只见斧头起落,时不时响起劈柴的声音。 没一会儿男人热得一身汗,干脆脱掉上衣,肌理分明的腰身,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 篱笆外不是有村里人经过,与他打招呼,“继饶,结婚第一天就忙活了?” 他也一并周到有礼的应了,一如既往地话少,“嗯,昨天烧的柴多,得添一些。” 楚俏静静地望着,心里不由涌起异样的感觉,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有担当的丈夫,也无怪秋兰对他念念不忘。 只可惜,摊上她这么个没用的妻子,楚俏想着上一世他的经历,心里更是坚定,这辈子不能害了他。 她闲着无聊,将散乱横七竖八的东西规整好,屋子一下明亮了许多。 楚俏瞧见角落还放在从娘家拎来的木箱,想了想,打算放到柜子里。 楚俏打开柜子,里面东西也不多,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迷彩军装和几件旧衣衫,看着全没了色泽,还有几处打着补丁,许是有些年头了。 衣柜里的横杠高,挂上去不好收拾,且空间被两床新打的厚棉被占了不少。 她见下面还有两只抽屉,放她的东西正合适。 楚俏蹲下身来,拉开抽屉,却见最里藏着一套黑色的西服,她伸手摸了一下,只觉手上细腻柔滑。她跟在父亲身边,见过不少好东西,却是不知这是什么料子做的。 他哪里来的钱来买这么好的东西? 楚俏想了想,到底是他的东西,她不好随意乱翻,还是把衣衫挂在横杠了,关了衣柜。 她正胡思乱想,门“吱呀”一声响了,陈继饶拿着汗巾,臂弯上还搭着他的军绿衬衫,见她痴痴呆呆立在那儿,眼眶还有些泛红,他干咳了一声,道,“伤口还疼不疼?” 楚俏一下清醒了,飞快地收拾思绪,转过身来,摇头道,“好多了。” 他沉默着点点头,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道,“邻舍来了,还有本家的叔伯长辈,一块去见见吧。” 楚俏知道,按照苜菽镇的习俗,新婚第一日,会有些邻舍亲戚来讨些果条零嘴,沾沾喜气,新人得跟着丈夫认人。 里子不行,但面子她总该照顾到男人的,楚俏听了,点点头,跟着他一块去了厅屋。 三姑六婆,四舅五爷,楚俏红着脸,跟着陈继饶把人叫了一圈下来,茶照例是陈继饶敬的,那些叔伯婶娘也知她伤了手筋,倒没什么人说她一句不是。 只是,到底也是有人对她不满意,嘴上虽不说,可某些莫名憎恨的眼神来的如此明目张胆,她想忽略也不成。 “我说继饶媳妇,这继饶不出几日,想来也该回部队了。新婚燕尔,还真是叫人不舍,你说呢?” 楚俏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秋兰的母亲朱秀芳,心里倒觉好笑,闺女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跟着来了,未免也太焦急了吧? 她只笑笑,低头不语。 陈继饶还在敬茶,又听朱秀芳捂着嘴道,“哟,继饶,你媳妇是害羞呢。这男人呀,不开荤也就罢了,像你新婚,又回部队过和尚的日子,可不好受。” 第12章:我养得起 大庭广众之下,她说起荤话也没遮没拦。 陈继饶浓眉一蹙,倒也顾着场面,不想下不了台,“我成日训练,倒没什么,只要俏俏高兴就好。” 这男人实在,鲜少说情话,不过待她是没得说的。 朱秀芳那口子怎么说也是镇长,说惯了应付场面的话,不过听他一说,微微一怔。 陈家欠了她闺女这么大一个人情,他倒是和娇妻过得滋润,这叫什么事? 朱秀芳忍着怒气,笑得张扬,“也是,楚俏怎么说也是为救你手筋被挑,随军倒也顺理成章。” 孙英一听随军,心里急了,地里的庄稼还没种,这个懒鬼就想随军,做梦! 她不由冷呛,“随什么军!地里的活不用干了?嘴笨就算了,最好也别吃那么多啊!” 楚俏听明白了,这个婆婆分明是逮着机会来数落,她眼里带刺,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自然也是不得人心,干脆就不说话。 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倒显得自个儿有多凶悍似的,孙英怒气更甚,“怎么,我说错了吗?要是吃的少,你那一身肥肉平白来的?” 陈继饶想起昨晚和今早,她的饭量一碗饭还不到,若说她胖,那也是在娘家那会儿长的肉,跟陈家可没有半点干系,这骂名实在乌龙。 他的工资虽不多,但在部队,也不算低的了,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也无需她下地干活。 陈继饶正要开口,却听楚俏笑道,“婶子,我不随军,以后也会少吃,权当减肥了。等我的手好点,也会下地干活,您看成吗?” 话音一落,陈继饶少不得反对,“俏俏,你的手怎么能下地干活?”说完又对孙英道,“英婶,俏俏我养得起,她不想随军,以后我多寄点钱回来就是了,你别为难她。” 侄儿都发话了,那自然也怪不到儿媳妇身上,孙英满肚子的火撒出来,却是打在绵软的棉花上,气闷到不行,吼了句,“一个两个大了,翅膀硬了,行,随便你!” 被她一吼,楚俏面色如常,倒是吓哭了陈家的孙辈阿愚,刘少梅拍着儿子的背,软声软气地哄着,见他不哭了,抬头见婆婆满脸怒气。 屋里的客人也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她只好打着圆场道,“妈,您消消气。他二叔有津贴,如今娶了媳妇,自然会交给媳妇。大家伙说说,继饶是不是个疼媳妇的人?” 她这哪里是劝解,分明是火上浇油,但她也点醒了,家里可是有客人,孙英再没有脑子,也知轻重,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一眼楚俏就出去了。 厅屋的客人见状,也就三三两两地寻着由头回去了,倒是惹起事端的朱秀芳犹不觉惭愧,追着孙英出去唠话了。 陈继涛也拉着妻子回房,厅屋里一时就剩下陈继饶夫妇。 陈继饶知楚俏心里不好受,只道,“英婶有时不讲理,但自打我回来就跟二叔家住一起,你体谅一下我,好吗?” 上一世楚俏从没过问这些,她只听说陈继饶是陈家的长房陈勇所出,二十岁只身才回到苜菽镇,待了不到半年就去了部队,不过现在她倒是好奇了,“二叔既比公公小,怎么你出生比大哥还晚?” 陈继饶身子一僵,眼神闪了闪,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眼神却是淡漠的,“爸早年走南闯北,娶妻迟,我出生迟也不是奇怪的事。”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你放心,二叔人好,不会为难你。英婶要是做得过分,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她若是计较,估计早被气死了,“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回屋歇歇吧。” 午饭后,楚俏拆了纱布,见手背上的淤青淡了不少,正准备拿着男人换下来的衣服去洗,陈继饶摁住她的手,淡淡道,“我来,午后我和爸下地,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别管英婶说什么。” 男人管着外头的事,屋里的活也体贴地帮着她,她要是再不识好歹,就真白活这一遭了,楚俏笑道,“我的手好多了,而且也过了半年了,也不大疼,简单的活还是可以做的。” 陈继饶倒没听进去,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用,快歇着去吧。” 晚上回来,陈猛听说孙英又在客人面前作,让楚俏下不来台,发了好一大通脾气,孙英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吱声。 第13章:那得花多少钱? 天色还没黑,他们端了饭菜到院子里,少了孙英的臭嘴,氛围倒也融合。 陈猛一杯白酒下肚,望了一眼坐在陈继饶身边的楚俏,见侄儿不断往媳妇的碗里添菜,也觉圆满了,脸色总算和缓下来,问,“继饶,你这次休几天假?” 陈继饶闻言,幽深的目光一暗,心头一凛,又很快恢复正常,不动声色道,“请了半个月。” “半个月?”这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绕是对部队的事一窍不通的孙英也诧异,“以前请个假回家过年都难,这次领导怎么放那么多假?” 陈继饶手一顿,眼睛暗了暗,“也是以前攒下来的休假,这次一并请了。” 陈猛听他一说,也觉在情理之中,又道,“时间充裕也好,你带阿俏到镇上去看看,听说来了位厉害的老中医,你带阿悄去瞧瞧。阿俏的手要是治得好,你们两口子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孙英一听又要花钱,不甘心道,“那得花多少钱?” 陈猛也不愿妻子在后辈面前丢脸,耐心道,“英子,阿俏既然嫁进老陈家,那就是一家人。人好好的姑娘家,不光救了继饶,还有他部队里的兄弟,这点钱省不得!” 在孙英的认知里,却是不认这个理儿的,撇着嘴,不满道,“你也说了,她救了好几个人,为什么偏要我们继饶背这个黑锅?” “他们几个里,也只继饶没讨老婆,继饶不娶,难道你要叫他们离了婚?”陈猛气闷,这婆娘没事儿就上纲上线,眼皮子也太浅了,“阿俏还年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废了?” 孙英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她那只手伤到手筋,不是早废了吗?花钱买药也是浪费!” 眼看父母又要吵起来,陈继饶温声打断,“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我心里有数。” 晚饭后天色还没黑,陈继饶陪家人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见天色差不多了,闷声钻进灶房,没一会儿就提着半桶热水进澡房,叫楚俏洗澡。 一旁抱着阿愚的刘少梅见状,少不得酸酸地打趣一番,一进屋就见自家那口子倚在床头,不由来气,捶了丈夫一下,没好气道,“快起来,累死了。” 陈继涛让出半边来,“你又闹什么?” 她犹觉不解气,瞅了瞅丈夫,语气酸溜溜,“同样是两兄弟,咋偏就二叔晓得疼老婆呢?洗澡水也有人帮提,真是好命。” 等楚俏从屋里拿衣服,没见着人,也不知去哪儿了,她也没问,从澡房出来,想想她的贴身衣总不好也由着他洗。 楚俏也没等他,来到水井边,费了好大劲才提了半桶井水上来,搓衣服全靠左手,右手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来,笨手笨脚的,好在衣服不多,站起来腿都些麻。 偏巧孙英撞见了,不阴不阳道,“哎~有些人呀,就爱在男人面前装,这不是能洗衣服吗?” 楚俏也不气,低头拉下袖子,眸子里透着清冷,也不避开,淡笑道,“婶子,您几时听我说过我洗不了衣服?” 可不是,今天她可是要去洗的,是陈继饶拦着,情愿自己去也不愿她沾水,一句话就把孙英噎得说不出话来。 孙英一心想在儿媳面前端着婆婆的架势,这个楚俏倒像洞察到她的心思一样,脸色都是淡淡的,明明什么都不说,可那清高的眼神,却像是嘲笑她一样。 孙英处处找茬,反倒像个跳梁小丑,满肚子的火气被丈夫和儿子拦着,看楚俏更是眼中带刺,“你就作吧,早晚继饶看透了你,把你脸皮给撕了。” 第14章:怕会给你丢脸 其实陈继饶没走远,只是见天热,拿了脸盆和皂荚下苜菽河冲凉。他动作利索,洗干净了也没逗留,两三下搓干净衣服也就回来了。 一听母亲又在找媳妇的茬,浓墨的眉一蹙,走到她面前,问,“英婶又找你麻烦了?” “没事。”楚俏许是被数落得多了,也学会当耳边风,倒是见他光着结实的膀子,板寸发梢上还滴着水,不由老脸一红,扭过身去晾衣服。 她润过水的手很是白净,甚至还清晰看得见水嫩皮肤之下浅藏的血管,他盯了一会儿,竟有种想握住放在怀里的冲动。 陈继饶干咳两声,按耐下那股冲劲,道,“不是说了等我回来洗?” 楚俏手微微一愣,很快把衣服搭在竹竿上,心里觉得甜,但又一叹,他这样体贴,等离开那一日,只怕更会劳心劳神。 陈继饶见她不回话,就直直立在她身后。 楚俏豁然转身,一下撞入他怀里,鼻息间满是男人身上的皂荚香,不由老脸通红,低着头道,“我这都闲了一天了,再不找点事做,只怕真成废人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男人捕捉到她娇羞的姿态,“日后我一忙起来,只怕没空做这些,少不得你累的。” 日后?这个词于她而言,还真是遥远。 楚俏苦笑不语,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盆子,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眼里透着认真,“手背淤青没消,回去给你再上点药。” 他说话算数,楚俏才回房没多久,就见他推门进来,从一个军用背包里掏出一瓶化瘀活血的小跌打酒,也没多说,认真地帮她擦药。 夜里仍是同塌而眠,楚俏虽是重活一世,但到底是新婚,心里总是有些道不明的情愫,一只手搅着衣角。 陈继饶看出她的紧张,倒没有勉强她,脱掉上身的军绿衬衫,道了句,“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去趟镇上。” 看来他是把二叔的话记在心里了。 楚俏坐在里侧,闻言翻过身来,见他还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没有露出那令人喷张的胸肌,稍稍松了口气,道,“其实不用花这么多钱,原来的药用着也挺有效果,再去配几副就好了。” 陈继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光是买药,后日就该回门了,总不能空着手去。” 回门,楚俏记得上一世,正是嫁进陈家第三日,部队上专门请了人,来接他回去。 她那时一下哭成泪人儿,不愿放人,陈继饶被她闹得没法,只好带她随军去。 她跟着随军,也是偷懒成日不干活,男人在外训练或者出任务,累死累活还得回来做饭,而她还嫌东嫌西,闲得无聊就和楼上楼下的家属闹,惹得人人对她敬而远之。 楚俏想想,只觉对不住丈夫,老脸羞得没法见人。兴许她待在乡下,他也不会那么难做吧? 楚俏又想着家里的一双父母,为她手伤操碎了心,上一世她把楚家弄得臭名昭著,最难做的就是他们了吧? 女婿回不了门,但她总该回去瞅瞅,好叫父母放心。 如此一想,楚俏身上也没几个钱,倒是没有拒绝,笑着道,“谢谢你。” 陈继饶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越发觉得她的性情和传言中不大一样,问,“怎么不愿随军?” 楚俏虽打定主意,不过真正表态也是对婆婆随口一说,不成想他竟记在心里了。 她僵了一下身子,眼里泛着透彻,“我这个样子,去了只怕会给你丢脸。” 第15章:刘少梅的嫉妒 孙英说话是难听,但也没说错,这半年来,她真活成一个废人,任由身子发胖下去,满脸是油腻的痘印,不修边幅,也怪不得被旁人看轻了去。 男人心里微微一震,不成想她情愿待在不受婆母待见的家,也不愿拖累他。 其实,她本心不坏,以前听到的那些传闻怕算不得真,即便是真的,想想她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却因救他而遭受重创,脾气暴躁也是常人之情。 如此一想,陈继饶也不是纠结的人,看她的目光也柔和许多,打定了主意以后和她好好过,道,“你救了我和战友,没什么丢脸的。” 楚俏想着上一世,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留在家里,也挺好。” 陈继饶见她坚持,倒没有多说,拉了被单盖住肚子,语气平静道,“早点睡吧。” 一夜无梦,楚俏难得睡了个安稳觉,醒来得也早。 早饭后,陈继饶就提出带楚俏上街,陈猛点头,倒是孙英鼻子不是鼻子,道,“继饶,你这次办喜酒可花了不少钱,不省着点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刘少梅心里也是酸酸的,冷嗤道,“昨天弟媳可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我还奇怪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原来是有安排。” 婆婆和她不对盘,楚俏也不气,至于这个大嫂,估计还在为昨天玉簪的事耿耿于怀,那就更气不着了,只道,“大嫂是过来人,也知结婚累人,听说您和大哥刚结婚那会儿,不是中午才起来的吗?” 刘少梅是未婚先孕,两家人都觉脸丢进了,扯了证后,也没法像陈继饶这次把亲朋好友都请来,大肆操办,就简单办了两桌。 她心里觉得委屈,但也没法,不过那时候陈家给足了聘礼,陈继涛还有体面的工作。 最气人的是两桌酒席,陈继涛都能喝醉。那晚又吐又唱,好好的新婚之夜,被他闹得一团糟,把她气得不轻,第二日要不是被他劝着拉出去,她是打算三天不踏出房门一步的了! 如今被楚俏一提,那些难堪再度涌上心头。 照楚俏的意思,她起得晚也是情有可原,但比刘少梅,不知好了多少倍。 刘少梅被堵得难受,不过目光落到楚俏臃肿的身材上,她心里的怒气一扫而光。就算她命好嫁了个好男人又怎么样,凭她那副鬼样子,留不留得住男人还是个未知数! 陈继饶收拾着碗筷,被孙英一把拉住,瞪眼道,“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往灶房钻算个什么事?楚俏过来帮我搭把手。” 说完还扫向楚俏,生怕她跑了似的。 楚俏早料到婆婆又要端架子,也不往心里去,挪开凳子就收拾筷子。 手才伸出来又被男人隔开,孙英一次又一次地针对自家媳妇,他耐着性子,道,“俏俏的手可不稳,待会儿要是碗碎了,您可别怪她!” 孙英不高兴了,“她要是摔碗,不怪她怪谁?多大的人了,还当是小孩?” 陈继饶也忍不住火大,“您要是不撒了她的药,她的手能被秋兰踩吗?还用得着到镇上买药吗?再说,结婚花的那三百多块,全是我留攒下来的钱,您心疼个什么劲?我这些年给家里寄的,少说也有五六百吧?” 孙英一听侄儿竟是打家里钱的主意,不乐意了,“继饶,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就不要开销了?” 刘少梅一听整日哭穷的婆婆还存了那么多钱,不由眼红,自打结婚以后,丈夫的钱可是全进了她的口袋,不过楚俏年纪小,先前也一直在学校里读书,那可就两说了。 是以,刘少梅酸溜溜道,“妈,您攒了这么多钱,上次阿愚发烧,不是叫您给,就是借您也说没有,说出去只怕让邻舍多想吧?” 第16章:你这婆娘竟要贪继饶的钱,知不知羞? 侄儿还没罢休,大媳妇又来搅和,孙英一下急了,“什么钱不钱的?家里那么多张口吃饭,还有地里的肥料,哪样不要钱?继饶寄回来的钱,早花光了!” 陈猛听明白了,侄儿娶了媳妇,这婆娘是不愿把继饶的财政大权交给楚俏,这老婆子,真是钻进钱眼里了,不由冷哼,“家里一直种地,也不至于揭不开锅,还有那些肥料,全是我打短工挣来的,你这婆娘竟要贪继饶的钱,知不知羞?” 这恶名要是传出去,她就不用在苜菽镇待了! 孙英一瞪楚俏,自打这女人进门之后,侄儿就处处维护着她,这本就让孙英心里很不舒服,直觉侄儿被这女人哄了去,不由她管了,早知道她死活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她越想越气,扯着嗓子喊道,“你这老不死的给我说清楚,那些钱明明是继饶孝敬我的,什么叫贪他的钱?” 话音一落,她又把话头瞄准默不作声的陈继饶,眼泪一下涌出来,“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了。” 陈继饶颇觉头疼,摁着太阳穴道,“英婶,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还没完,又被孙英打断,“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刚进部队那会儿,有几个钱?还不是要家里寄钱给你?这才过了几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净想着把家里的钱掏空!” 陈猛抽了一口旱烟,最见不得妻子一副财迷的样子,怒道,“继饶叫家里寄钱那回,是因为他出任务受了伤,部队那时还没来得及拨钱下来,后来拨钱下来,他不是寄回来了吗?瞧你把他说成啥样了?” 眼见又要吵起来了,楚俏明知这个婆婆眼皮子浅,即便伸手帮她,她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可她不开口,只怕丈夫会左右为难,“要说也赖我这手,总不见好。婶子就当是借我买几副药的钱,等继饶的津贴一下来,马上还给您就是了,这总成了吧?” 她知治手花销大,即便不是夫妻,男人也不会对她放任不管。只是要一毛不拔的孙英往外掏钱,还不如靠她自己。楚俏想了想,往后要是不在陈家了,她总归也要学着挣钱的。 孙英一听那八百五十六块钱还是她的,脸色缓和下来,语气还是不大自在,“楚俏,瞧你说的,你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媳妇,你的手又是为继饶伤的,你要是早说,几副药的钱我还能不给吗?” 合着她这是拿着儿子的钱,挪几块钱给媳妇,这是大发慈悲哪! 陈继饶见新进门的妻子委屈成这样,本还想说几句,却被她悄悄拉住袖子,只好忍了下来。 孙英这才消停,满意地端着碗进灶房去了。 陈猛只觉妻子让他臊红了,想了想,还是进屋拿了二十块钱,抽了一半零零碎碎的小票,递给他,道,“继饶,这钱你拿着去买些好的,亲家那边只一个闺女,如今嫁给了你,你就是楚家半个儿子,这次回门不能叫人看轻了去。至于放在你婶子的那笔钱,就当留作以后救急用,她要是不肯掏出来,看我不打死她!” 第17章:大嫂,你是不是也该把钱还回来? 刘少梅还坐在厅屋,本就想再捞点好处,一见公公拿这么多钱出来,撇撇嘴,道,“爸,妈偏心,您怎么也跟着偏心?我和纪涛结婚那会儿,您可没给过这么多钱。” 陈猛也料到她会哭穷,把另一半递给她,语气颇为不耐烦,道,“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拿去吧。” 刘少梅一下眉开眼笑,欢喜地接过,乐和道,“爸,那我就不客气了,您也知道阿愚还小,什么都要钱,纪涛又没二叔挣得多。” 平白得了十块钱,可以去镇上的供销社多买好些东西了,刘少梅哪有不高兴的理儿? 至于二叔寄放在婆婆的那几百块,她敢肯定不止五六百,既然公公说了是留着救急用,不代表大房没有救急的时候呀。 女人就是斤斤计较,他也懒得多说,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说完又转向陈继饶,道,“你也拿着。” 陈继饶见大嫂毫不犹豫地接了,不由凝眉,那零碎的小票,怕是二叔省吃俭用好多年才攒下来的,也不见她多问一句这钱怎么来的,就拿了。 反倒是楚俏,笑着推辞,“叔,这钱您留着买酒吧,每日喝两口,对身体好,烟您就少抽点。” 到底是读过书,也是个知冷知热的人,陈猛总算露出点笑容来,“烟我一定少抽,不过你们两口子这才刚成婚,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拿着吧。” 刘少梅见状,只觉牙酸,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新来的妯娌,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笼络家人,倒把她比下去了,“我说阿俏,爸在跟继饶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你推辞个什么劲?” 楚俏一听,她貌似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丈夫还没开口,她就抢了先,做得确实过了,不由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儿,清澈的眸子透着不安。 落在男人眼里,心里却是一蛰,他靠近一步,握住她的手,道,“二叔,您还是收回去吧,我还有些钱,只是成了婚,以后少不得少往家里寄钱。” “那怎么行?”还没等陈猛开口,刘少梅就不同意了,自家丈夫本就挣得少,她还可以时不时借着阿愚的名头伸几次手,陈继饶要是少寄钱了,她上哪儿要钱去? 楚俏一听,若说先前觉得这个大嫂言辞犀利是太为家里着想,现在却是确信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陈猛也怒了,对儿媳一贯宽厚的他也忍不住数落她,“你就知足吧,别不知好歹!自打纪涛结婚,他的工资哪次不是你拿着?现在继饶和楚俏一块儿过日子,他也没说不往家里寄钱,你管天管地,还管小叔子房里的事?” 饶是刘少梅没脸没皮,也被他骂得抬不起头,但还是不肯走。 陈继饶和楚俏也觉大嫂做的太过,都没出声为她说好话。 陈继饶还是坚持没要父亲的钱,“二叔,钱还是您留着,俏俏治伤的钱,我会想办法。” 陈猛又递给楚俏,楚俏也摇头没收,倒是笑着对刘少梅道,“大嫂,您也说了二叔不该偏心,既然二房没拿二叔的钱,你是不是也该还回去?” 第18章:钱你收着 到嘴的鸭子,她怎么肯放走? 刘少梅连忙抱着阿愚站起来,道,“这可是你们不要的,爸都给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是吧爸?诶哟阿愚要尿了,我先带他去嘘嘘。” 说完慌手慌脚地走了,还差点撞上孙英,门外只听她骂骂咧咧,“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陈猛捏着那把小票,只觉沉甸甸的,“你们不拿也成,就当是放在我这儿,你们也早点出门。” 苜菽镇离得不远,陈继饶夫妻俩一前一后走着。男人脚步又快又稳,每走一段,也不说话,只停下来等一会儿。 正是农忙时节,上镇的人不多,陈继饶一到镇上,转过身对楚俏道,“我们先去给你拿药,再去供销社。” 见她点头同意,男人就领着她往老街的旧诊所走去。 往常都是楚俏的父亲楚君来拿药,那老中医一见来的是个年轻军人,不由往他肩膀多看了一眼。 陈继饶长得高,身形也比楚俏宽,落拓干净地立在那儿,倒是把身后的楚俏完全挡住了,只露出衣服一角,老中医扶了扶老花镜,问,“上次你爸不是拿了好几日的药?” 楚俏也是认得他,挪着笨重的身子,探出个头道,“不小心弄撒了。” 陈继饶见她没提孙英扔药的事,脸上仍是淡淡的,不过心里对她的体贴多了份感激,出了诊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闷头走路的楚俏一头撞了上去,摸着鼻子仰头,问,“怎么?” “英婶的确做得不对,委屈了你,实在对你不住。”他低头,竟鬼使神差地伸出粗粝的拇指轻轻刮了下她秀气的鼻梁。 其实,要是丈夫真向着你,即便有个野蛮婆婆,日子也不会觉得过得差,也不知楚俏现在才意识到,算不算太晚。 她眯着眼,盯着丈夫衣领上性感的喉结,笑问,“怎么突然提这个?” 他与她并肩而立,手垂下来顺势拉着她的手,与她同行,一叹,“只是觉得,以后少不得你受她的气。” 看来他是真打算与她共度一生,即使她这么糟糕,楚俏闷着头,没有答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末了,也只喃喃自语道,“你越是长情,我越是怕当真了。” “你说什么?”陈继饶凑着脸过去。 “没什么,快走吧。”楚俏只笑,跟着他一道往供销社走去。 男人一身绿军装,而且身形挺拔,容貌不俗,竟有不少姑娘远远站在一侧,偷偷打量着他。 男人自然收在眼底,却并不在意,专心地挑了两瓶酒,两匹的确良的布料,想着家里虽也养了几只鸡鸭,但想到母亲和大嫂定是脸色不好,又买了一鸡一鸭,还有一些木耳糖果之类的干货。 楚俏见状,秀美微蹙,低语问,“会不会买太多了?” 陈继饶只笑,“岳父岳母都把女儿给我了,这些东西算起来,真算不得什么。”说着又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来,从里面抽出两张碎票,然后把整个钱包递给她。 楚俏被他的举措吓得不轻,“你这是干什么?” “我平日吃住都在部队,也不用多少钱,留点车费就行了,剩下的钱给你。”陈继饶低头凝着她,神色如常道。 第19章:情敌出现 楚俏却是不敢接,心头惴惴不安,道,“那什么……我、没管过家,也不知道怎么用在刀刃上,要是把你的钱花光了,叔婶不得埋汰死我。要不还是你先拿着吧,回头我多跟我妈多学学怎么管家,到时候你要还想把钱包拿回去,我怕也是不依的。” 陈继饶默默听着,他比她整整大了十岁,她的年纪确是小了点儿,在学校待久了,还有些傻傻的书气,看来是要学一学。 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倒有几分生气,男人也没有为难她,把抽出来的小票递给她,道,“我一个大男人,有些事难免考虑不周,这钱你拿着,缺了什么只管自己买。” 楚俏这回没有推辞,道着谢接过了,见他手上提着不少的东西,说,“我来拿一些吧。” 陈继饶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绕开,“这些不重,不用你提。” 两人一前一后回家,不时遇到一些相熟的邻舍,也是乐呵呵地和这对新婚夫妻打招呼。 见陈继饶手上提了那么多东西,不由赞一句,“楚家也算苦尽甘来,这么阔气的姑爷,在部队里还是个营长,这样的好后生上哪儿找去?” “就是就是,有酒有肉,看那包着的应该是两块布吧?出手还真是大方,楚家丫头真有福气。”有人附和道。 “可不是,到底是部队里练过的男人,那方面怕是很勇猛吧?瞧楚俏那虚胖的模样,受得住吗?”一个大婶贼贼一笑。 楚俏虽活了两世,但前一世她整日里和他吵闹,根本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而这一世,也才成婚两日,听了那话,不由满脸涨红。 陈继饶耳力一贯好,自然也听见了,不过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倒是步伐间的章法乱了。 “楚俏,真是你?”一道清朗的男音忽然在楚俏他们背后响起。 男人一听有人叫住妻子,高挑的身子一顿,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面庞清秀俊美的后生立在那儿,肤色白净,激动地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唇角一颤,一身深蓝的麻布学生装,斯斯文文,倒有几分气度。 他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新婚妻子,她应该认得他,但似乎不愿见他,身子猛然一僵,手抓着衣角,几乎不敢回头。 陈继饶侦察兵出身,怎会看不出其中有隐情? 张淑傲已有一年多没见着楚俏,当初两人同在城里上高中,放眼整个苜菽镇,也没几个人考得上,女子里楚俏还是头一个。 楚俏刚入学那会儿,还是他受托亲自去车站接的人。第一眼就见她伶伶娉娉地站在那儿,一身棉白的碎花小裙在风中轻轻摇曳,面容青涩,但已显出美人胚子的模样,眉骨生来就有漂亮的弧形,离得近了,眼睫毛又卷又翘,即使毫无修饰,也叫人移不开眼。 张淑傲比楚俏高两级,已经在省城的工科大读了两年,工科本就男生居多,一个班里女同学有四五个算是多的了,长得实在不怎么样。 这两年在省城见多了艳妆浓抹的姑娘,他越发想念出水芙蓉的楚俏,这会儿见着了,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就惶惶把人叫住,根本没注意到一侧的陈继饶。 第20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淑傲见楚俏没转身,急慌慌地跑到她面前,见她不自在地撇开脸,也没放在心上,情难自抑地抓着她的手臂,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楚俏,你不认得我呀?我是以前一高的师兄,高你两届的。” 楚俏只觉难堪,连忙推开他,“师兄,你先放开我好吗?” 他们这个年代,男女同学凑在一块说一句话,都要被全班议论,手要是碰到一块,那非得班主任出马做思想工作了。 张淑傲也觉做的出格,松开她,但生怕她跑了,还是堵着路,道,“楚俏,我都听说了,你的手……你别自暴自弃,只要还能写字,你成绩好,跟老师关系也好,往后跟学校的领导说说,肯定还可以回学校的。” 学校,理她太遥远了…… 楚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师兄,你别说了。” 她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听说她爸爸莫名其妙地被供销社辞退了,张淑傲眼前一亮,道,“你是不是担心学费的问题?没关系,我回去跟我爸说,叫镇里的邻舍每家资助一点,等到了大学,不用交学费,学校每年还评定品学优良的学生,发奖学金呢。你人这么好,肯定能拿到,这样生活费也可以解决啦!” 楚俏没想到他还为她考虑至此,到底是情窦初开时见过的最好的师兄,她虽遏得住情网,但毕竟好感摆在那儿,不过这些统统与她无关了。 她只好无奈地抬头,见他一身干净的学生装,留着爽朗清逸的头发,斯斯文文的,就连指甲盖也是白净清润的,深知她已离得他太远,“师兄,我的手根本握不住笔,你说怎么回去呢?” 张淑傲一见她满脸肥肉的脸,甚至还有坑坑洼洼的痘印,新长的痘被挤过,还混着血丝,不由愣住了。 再看她这一身臃肿的穿着,即便是最不修身的版型,还是掩藏不住一身的赘肉,这哪里是他魂牵梦绕的小师妹? 才不过短短半年,张淑傲不由被她震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俏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如今她就是这副模样,敞开了说,反倒觉得轻松,长长舒出一口气,嘴角仍有些苦涩,道,“是啊,我怎么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陈继饶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人,就在张淑傲抓着新婚妻子的手臂时,竟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妒意。 要不是妻子抗拒的态度,他怕是要挥拳头了,又听她喃喃自语般的话,放佛透着无尽的悲寂与荒凉,心狠狠一抽。 她其实十八岁还没到,他怎么感觉她的心那么苍凉? 张淑傲竟止不住地连退几步,瞪大了眼,仍不敢相信,“怎么会?那时你明明美得,连秋云也比不过的……” 秋云正是秋兰的堂妹,她爸爸是市政工作,家世好,人也长得美,和楚俏一个班。 这句话彻底伤了楚俏,她却是苦涩一笑,“人都要接受现实不是吗?师兄你回去吧。” 张淑傲见她笑得勉强,也缓过神来了,意识到他刚才过激的行为可能刺伤了她,连忙道歉,“楚俏,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表明他没有嫌弃她,还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头,楚俏下意识地避开,但根本推不开他的力道,众目睽睽之下,只觉难堪,咬着牙忍着。 陈继饶见状,单手捏住他干净的手腕,周身散着浓浓的怒意,脸色未变,却捏得张淑傲腕骨“咯哒”作响,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21章:那个、我要说什么? 楚俏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怒的时候,楞在那儿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听见张淑傲的痛呼,她才抬头望着丈夫,拉着他挽到手臂的衣料,摇摇头。 陈继饶这才松开,见楚俏没去扶他,脸色总算有了悦色,反握着楚俏的手。 楚俏呼出一口气,周围已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她只想早点离开,低头道,“师兄,我结婚了。” 恍如晴天霹雳,张淑傲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言语,目光转向立在她身侧那身量傲挺的军人,再看他臂袖上的星杠。 这等级别的军徽章,放眼整个苜菽镇,也独有一个陈继饶而已。 那个男人俊脸上毫无表情,单手提着一大堆东西,另一手紧紧握着楚俏的手。 有种怅然若失在胸腔里喷薄而出,原以为只要在原地等着,这个晏晏羞笑的女孩总会追上他的步伐。却没想到有个词叫“守株待兔”,他竟错得那么离谱。 “我们走吧。”陈继饶似警告地瞅了他一眼,拉着楚俏走了。 回到村里,还没到家,就听孙英捂着肚子跑来,急吼吼道,“你们咋才回来?继饶,部队上的人找来家里了,快回家!” 陈继饶脸色一变,也不说什么,拉着楚俏的手快步往家里走去。 楚俏早知他要回部队,倒不觉意外,不过因见了张淑傲,兴致不高。 三人到了家,陈继饶把东西一放进灶房,就被孙英推着出门,“楚俏也真是的,明知部队的领导来了,也不帮着提点。” 站在灶房门口的楚俏也见怪不怪,干脆不出声,倒是陈继饶擦过她身边,道,“是大队长来了,和我一块去见见人吧。” 看他面色还有几分紧张,楚俏也知那位大队长在男人心目中分量极重,只不过上一世,她听说那大队长准备升迁时,被爆出作风有问题,在部队不得重视,没过多久就退伍转到地方去了,抑郁而终。 楚俏点头,跟着他一块进门。 来人里有个叫杨宗庆的营长,也参与了那次缉毒,在城里的军区医院见过楚俏,见她进来就连忙为大队长许良介绍,“队长,她就是楚俏。” 楚俏也认得他,杨宗庆长得不赖,五官长得开,父亲在省城师部,也算是高干子弟,根正苗红,顺着他的指引,她望过去,大队长四十余岁的样子,眉目不怒自威,没有陈继饶高,但身量宽了许多。 半年前正好去省城师部开会,听说救人的是个小姑娘,以前还是个女学生,他早想一睹风采,可惜回来时楚俏已经回家休养了,这还是头一次见。 他连忙起身整装,挺直腰身,正步走到楚俏面前,“啪”一下立定,神色严肃,突然给楚俏敬了个军礼。 大队长礼到至此,他手底下的人哪里敢看轻了她,也一致列队,随着一声洪亮有力的“敬礼!”,也齐刷刷地朝她行军礼。 几个顶天地里的军人,却是没有半点不情愿。 不说楚俏被吓了一大跳,就是陈猛孙英和刘少梅他们也楞了,阿愚更是被吓得“哇”一下哭了。 楚俏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也在列队中的丈夫,颇为无措,几步走到他面前,瞪着无辜的眼睛,倾身道,“那个、我要说什么?” 第22章:婶母竟向领导要钱 大队长许良“噗嗤”一下笑了,放下手,下了命令道,“立正!稍息、解散!”说完好整以暇地盯着这小两口。 一向沉稳冷静的陈继饶难得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拉着楚俏的手,遮挡了她半个身子,道,“大队长,您饶了俏俏吧。” 许良爽朗一笑,“行啊,你小子,知道疼媳妇啦?” 见楚俏腼腆地缩在陈继饶身后,倒真没为难她,朗声笑道,“难得你小子也有求人的时候,弟妹人不错,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陈继饶低头瞄了妻子一眼,郑重点头,“是!” 陈猛见状,见缝插针地又招呼许良他们坐下,上了茶,也不知该说什么,就留侄儿招呼着,他下灶房忙活去。 许良见楚俏的手还裹着纱布,关切道,“弟妹,我代表部队感谢你。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会向上面反映,尽量满足你。” 孙英和刘少梅都没想到部队的领导这么重视楚俏,一听要求随便提,眼睛一下就直了。 但楚俏的回答却见她们大跌眼镜,只见她垂首,淡淡一笑,“大队长您言重了,当时我也没多想,没给他们添麻烦就算好的了,哪里还敢居功?” 许良一听,看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脸假意一沉,“楚俏同志,你也许还没认识到你帮了我们缉毒小分队多大的忙。要不是有你,别说继饶,就是其他战友的性命也堪忧,而且那毒贩是个大毒枭,要是让他给逃了,等于纵虎归山,以后他要是打击报复,麻烦更大。” 这些事楚俏倒没打听过,前世她一听新婚的丈夫要回部队,气得躲进房里,又哭又闹,根本没见大队长。 这一世她想明白了许多,只好低声道,“我现在挺好的,您不用向上级反映什么。” 立在一旁的孙英听到后脸色一沉,随即补上一句,“是啊,俏俏嫁进我们老陈家挺好的,就是没钱。领导,您也知道现在什么都要花钱,我们家俏俏的手还没好……” 听孙英张口又要钱,陈继饶一听,登时不悦,喝住她,“英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面色沉沉,隐隐蓄着暴雨,甚至透着凌厉的狠色,孙英极少见儿子这样,嘟哝了一句,“本来就是。”倒不敢大喊,悻悻地摸着鼻子躲到楚俏身边,拉着她的袖子道,“俏俏,你倒是帮婶说句话呀!” 这一下叫的倒是亲热,但楚俏对这个无遮无拦的婶母真是无语了。 她也不看看什么场面,什么话都敢说,竟敢在领导面前要钱,大队长要是不放在心上倒没什么,若是记牢了,只怕会觉得陈继饶怂恿的,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往上升了? 看着她不甘心的样子,似乎还没意识到,她一句话就能毁掉丈夫的前程。 楚俏懒得搭理她,只当没听见。 陈继饶也觉羞得没脸见人,部队是什么地方,不说他只是受了挟持,就是缉毒丧命了,也是死得其所。 这是军人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楚俏成了他的妻,不必他多说也有这样的觉悟,可惜他的二婶不懂! “大队长,您能亲自来慰问俏俏,已经很好了。我们夫妻甚为感激,实在不敢居功。” 第23章:哭什么哭,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许良脸色未变,扫了眼楚俏,又往灶房看去,道,“嗯,这件事早就报上去了,上头批不批还不知道,你们两口子也不必有太大压力。” 孙英见拿钱无望,老眼狠狠剜了几下楚俏,哼着气,嘴里骂骂咧咧地往灶房走去。 陈猛见她一副谁欠了二万五的模样,也懒得理她。反倒是孙英不吐不快,气哼哼道,“真小气,一分钱都不给,还说是什么领导,等他走了,我非得啐上两口!” “你叽叽歪歪地干什么?还不快点摘菜?”这婆娘看谁不顺眼都想烧香诅咒别人,陈猛最见不得她这种恶毒的做法,又道,“你要是再动什么歪心思,小心我削你!” 孙英自认这次占理,才不怕被削,抢过丈夫手里的菜刀,道,“还做什么饭,饿死他们算了。没见过那么小气的,公家的钱也计较!” “你哼哼唧唧个什么劲,到底什么事,说清楚!”陈猛捞回铲子,不悦道。 孙英就是要吊足他的胃口,才道,“就是继饶那个领导,嘴上叫楚俏提要求,我就说了句楚俏的手还没好,需要点钱,他就给人甩脸色了……” 她话还未完,陈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来的恨,想都没想,扬手对着妻子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挨了打的孙英一句话也没敢说,傻呆呆的坐在地上,像魂被抽走了一样,却听陈猛一字一句道,“你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恶毒?你要还想害死继饶,你就只管要钱去!部队是你随便张口要钱的地方吗?那大队长不是别人,是继饶的领导!你说你向他要钱,他会怎么看继饶?你是不是巴不得继饶升不了职?” “你以为你在村里横着走,是因为大家都怕你这张利嘴?你以为你私自找秋家说亲,人家没把你轰出来图的是什么?那是因为你有个当营长的侄子,人家动你也要掂量一下轻重。秋兰是什么身份?人家不光有个当镇长的爹,她二叔还在省城里当大官!继饶要是个种地的后生,够秋兰看的吗?” 发蒙的孙英经他一说,顿时豁然开朗,爬起来根本不敢吭声,只一把又一把地抹眼泪。 陈猛气不打一处来,见她这样,只恨他娶错了人,要不是念在她给陈家生了一双儿子的份上,怕是早轰她出门了。放在平日,他也懒得跟这女人计较,只是她太作,作死自己不要紧,还得累得儿子跟着遭殃。 “哭什么哭,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我们陈家也就继饶是个懂事的,最有出息的也是他。他当到营长的份上,家里可没给他出半分力气,你要是还敢给他使绊,等你埋进黄土的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脸见陈家的列祖列宗!” 孙英被他一喝,哪里还敢哭,心下也着急了,擦着鼻涕道,“这可怎么办?要不我找大队长说清楚。” “你可拉倒吧,没你插嘴,继饶自会解释清楚,你就安生待在灶房里,搅事精!” 孙英哪里还敢不应,也顾不得嘴角的痛,却是见楚俏还在厅屋里,也不见她来帮忙,又是心生恼怒,可是见丈夫脸色还没缓和,只得忍着。 厅屋里,刘少梅见拿钱还是有望的,偏偏婆婆又不在,说不定她还可以见个便宜,就抱着阿愚在主座上一直占着。 许良这次来,也不单慰问楚俏一事,还有关于陈继饶职务上的事,此事兹关重大,极为隐秘。 但刘少梅一直坐在那儿不走,他也不好开口。 第24章:你和弟妹好好说说吧,我们先出去了 许良眼神暗了暗,不由干咳,“嫂子,我和继饶还有些公事要商量,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啊?”刘少梅左顾右盼,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道,“大队长,我和继饶也是一家人,啥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再说,阿俏不是也在这儿吗?” 说着瞟了一眼楚俏,意思是要她配合着也听一听,不过楚俏见正襟危坐的几个男人神情严肃,并没有卖刘少梅的面子,笑着道,“那你们谈,我回屋上点药。” 许良却还是坚持道,“此事与弟妹也有关,你留下。大嫂,还是请你回避一下,拜托了。” 说得如此明显,刘少梅的面子是有多厚,才不肯离开,“大队长,到底是啥事,能跟楚俏有关,我还听不得的呀?” 陈继饶对她也是无语,但也不好发怒,只好对着许良道,“队长,这屋子也大,要不到房里说?” “这不好吧?”毕竟是他们小两口的婚房,带着手下的兵进去,也不合适。 领导的位置摆在那儿,楚俏想他也是有所顾虑,只笑道,“继饶,婚房后头的那间屋子也是分给我们二房的吧?” 陈家只两兄弟,陈家也就两兄弟,主卧房一共四间,现在陈继饶两兄弟各自并妻子各占一间房,陈继饶名下的另一间给了大儿子睡,陈继饶名下正好有一间还空着,堆着结婚用的东西,几个大头兵收拾一下,坐下完全不成问题。 楚俏发现箩筐里还剩下不少做人情的油饼,想着这几个大男人都是在部队里的操练的,胃口大,现在也是晌午了,估计正饿得慌,喝的那几口茶水哪里够充饥? 不过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东西,只好抬头找陈继饶,问,“这些油饼分给大家吃,可以吗?” 陈继饶见哥几个眼冒精光,点了点头,道,“好,等会儿我跟英婶说。” 几个男人吃得倒也畅快,几块油饼下肚,顶多垫垫肚子。 许良见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干咳一声,这才一本正经道,“上次继饶用的那招调虎离山,虽是违规,从逃犯那儿挖了不少料。所以军部决定,提前收回你停职的决定。” 陈继饶端坐在那儿,腰包挺直,脸色淡然,倒是楚俏心里咯噔一下,难怪他会有半个月的休假,原来是被停职了,可他为什么只字不提? 许良继续道,“据悉,参与此次贩毒行动的头目另有其人,队里搞不定,所以还得你亲自出马。” 陈继饶默默听着,俊脸上颇为凝重,倒没说话,而是望向楚俏。 这才成婚第二天,丈夫就得回部队,换谁也不愿! 这心情许良也理解,所以不再开口,也望着楚俏。 楚俏一直站在男人身侧,低着头,倒也不意外,只是听到男人还要对付毒犯,心不由吊起,忽觉身上被如炬的目光包围着。 她蓦然抬头,见他们个个望着她,不自在地笑问,“怎么都这么看着我?部队的事要紧,要回去复命我还能拦着?你、你们都要注意安全,我见过有多凶险的。” 她懂事地没有闹腾,真的和传闻中骄纵闹小性的人不一样。 男人要说心里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只是这么多兄弟在,他也不好表露什么,但望着她的眼神到底不同了。 许良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总觉他是那分开夫妻的刽子手,“弟妹,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也急不来。这次部队里召继饶回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别太担心。” 楚俏手指抠着衣角,喏喏道,“我知道的,在你们眼里,军令如山!” 楚俏比他还明白,可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分明红成了兔眼,许良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拍着陈继饶坚实的肩头,叹了句,“你和弟妹好好说说吧,我们先出去了。” 第25章:家里的东西你还想惦记? 一室安静。 本来只是为报恩而娶的亲,可短短两日,有种莫名的情愫似乎在心底生根发芽了,至于是什么情愫,他也捉摸不透。 陈继饶抬眸,望着身子轻颤的姑娘,微微叹了口气,他清冷惯了,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实在道,“这次恐怕没办法和你一起回门去看岳父岳母了,实在对不住。” “事出有因,不怪你,而且你也买了东西,我爸妈也并非蛮不讲理的人,我拿回去也是一样的。”楚俏低低应道。 陈继饶站起身来,贴近她,大掌握着她肉感的手,竟也有几分离情,望着她露出的一段白皙颈项,声音透着一丝沙哑,“当真不愿随我去部队?” 楚俏脖子一缩,不自在地退后两步,笑不进眼底,“我除了读书,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好,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 陈继饶见她始终不松口,便不再坚持,倒是到了饭桌上,陈继饶提出下午必须随队回营,陈猛一下停住筷子,扭头问,“你就留阿俏在家?” 陈继饶点头,“阿俏怕不习惯部队早上吹哨。” 陈猛脸色一沉,哪有新婚妻子不愿跟着丈夫的,而且这个家里头还有个恶婆婆? 楚俏那是懂事不愿给他添麻烦! 这傻侄儿,不是啥事都依着妻子,才是好丈夫,有些事还得男人抓主意! “不习惯多过几日就好,闹醒了再睡就是了。关键是你咋想的?阿俏这才过门两天,把她丢在家里,你真忍心?” 陈继饶放下碗,神情严肃,想来是听进去了。 陈猛又盯着楚俏道,“阿俏,这个事我还真得说说你,你既然嫁给继饶了,成了家可不许由着性子胡来,得多听丈夫的话。” 楚俏心里一沉,一口饭梗在喉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一下涨红,还是陈继饶默默端了杯水给她。 部队里,除了招待所,还有家属楼,他们营长名下都分配了两房一厅,楚俏完全可以随军。 以前他一个人过惯了,倒觉得无所谓,不过他成婚了,确实应该担起丈夫的职责,照顾好妻子。 他当即拍板,“俏俏还是随我去部队!” 孙英先前挨了丈夫一巴掌,这会儿心有不甘也不敢声张。 倒是刘少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奶着孩子,一夜不知醒了多少回,还得一早起来张罗一家子的饭菜,不然下地回来的公公还不知甩多少次脸色。 本来还以为弟媳过门,多少帮衬一下,哪知道才两天,她就进城享福去了。 心里明明地嫉妒得发疯,可她还得笑着,“阿俏还真是好命,我这个给人当媳妇的,一早就得起来洗衣做饭,你倒是好福气,跟着二叔过好日子。” 陈猛就知道这个长媳见不得别人好,扬声道,“行了,别不阴不阳的,阿俏就是留在家里,她的手还没痊愈,能帮你干啥?” 刘少梅心里还是不舒坦,“就算干不了活,她帮看看孩子也是好的呀。” “孩子是你的,凭啥叫阿俏带?”陈猛眼睛剜了长媳一眼,“楚俏手还没好,住哪儿也是一样的。” 孙英这下也忍不住,“这哪能一样?继饶在部队吃饭有补贴,楚俏要吃饱穿暖,那花的可是实打实的钱。” 陈继饶见几个战友放下碗,认真听他们讲话,发话道,“行了,带俏俏走,是我的打算。英婶要是心疼钱,索性从家里运两袋白米面去算了,反正这次也开了车来。” 孙英一听他还巴巴望着着从家里运粮,一下熄了火气,“家里的东西你还想惦记?” 第26章:他怕是会更厌烦她吧?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这婆娘到底想干啥?”见孙英哼哼唧唧,他心里厌恶不已,又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听你的,继饶早晚会被拖累死。” 哪有这么严重?孙英不服,瞪眼道,“我也是把继饶当成亲儿子来待,怎么会想着拖累他?” 陈猛见她固执得像又臭又硬的石头,马上跟她翻起旧账,“当初你还不是死活不肯让继饶去当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着继饶留在家里帮你干田间地头的活儿!继饶有出息了,又四处吹嘘,也不嫌臊得慌!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阻拦,我打断你的腿!” 陈猛发狠的话一出,孙英登时老实了。 刘少梅见公公都发话了,心头不爽,却也知事已成定局,不过想着灶房还有好东西,总算稍稍安慰了许多。 却没想到又听陈猛道,“继饶,你别管她,你只管带阿俏走!至于亲家那边,人不到礼总还是要到的,我替你们夫妻走一趟。” 合着灶房里的鸡鸭和干货,还是吃不到嘴里? 刘少梅脚一跺,分外不高兴,“爸,继饶这次买这么多东西,不用全带去楚家吧?我那会儿回门,也只有两块猪肉和两担油果而已!” 陈猛一听,自知儿媳打的是什么主意,眼一瞪,“这是继饶买来孝敬岳父岳母的,怎么,这你也惦记?” 刘少梅羞得满面通红,但眼下自己男人就是挣得比兄弟少,这是不争的事实,“爸,瞧您说的,礼到了就好,咱家也是要过日子的不是?如今继涛两兄弟还没分家,那就还是一家人,继饶虽花的是自己的钱,但好歹也要顾着整个家不是?我要是吃得不好,没奶水,阿愚不也得跟着瘦?” 陈猛一听事关孙儿,静下心来,却也瞧得明白,“你倒提醒我了,继饶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倒是继涛也不见给过半分。你们娘儿可是仨张嘴……” 这都是哪跟哪儿,能不能分清重点? 刘少梅生怕公公跟她伸手要钱,慌忙打断他道,“行行行,爸您要送就送!” 一餐饭自是不欢而散。 楚俏心知这一趟是去定了,想来怕是避不开干部楼的那些喜欢拉帮结派的军嫂,敛下眉眼,低低叹了口气,看来今后她要少说话多做事了。 想明白了,她也不纠结,抬头对丈夫道,“那我回屋收拾收拾去。” 陈继饶和大队长喝得正酣,看她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微微颔首,“嗯,收拾好了告诉我,我去搬。” 楚俏的东西不多,把原来归置好的再放回木箱离去,倒也省事。 不过她扫了一圈屋子,见被子枕头都是新的,家里头还有个爱贪便宜的大嫂,想想怎么也是丈夫置办的东西,便宜了刘少梅倒是可惜了。 于是,她又把枕套和被套拆开,整整齐齐地叠好,使劲塞进去。棉被是上好的长绒棉做的,十二斤重,柔软暖和,占据的空间也大,根本塞不进去。 楚俏只得把枕套被套抽出来,勉强把棉被塞进去,倒是没地方放别的了。 她探着脑袋进去,见抽屉下面还有不小的空间,心想兴许还可以塞进去,就把抽屉拉出来,想也不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却是忘了这里藏着一套黑西装。 出乎意外的是,西装袋里竟然还藏着一把黑色的短手枪! 望着散发阴深幽光的手枪,楚俏的心竟不由“突突”地狂跳起来,偏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吱呀”的声响。 她猛然回头,只见陈继饶眉眼深冷地走进来,怒喝道,“你收拾东西怎么收拾到抽屉下面去了?” 楚俏心下大骇,见他冷硬的面容已满是怒火,连连却步,短枪握在手上,却觉沉甸甸的。 她一个趔趄,手上一松,竟握不住那手枪,一把抛向半空。 她心知未经允许就碰他的东西,可眼下也是晚了,听说很多军人都是视枪如命,她要是再把他的宝贝摔坏了,他怕是会更厌烦她吧? 楚俏亡羊补牢般抽出手去接,可就在下一秒,楚俏稳稳地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她惊愕万分地抬头,只见那手枪在半空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稳稳地落在男人的手上。 第27章:兴许,他还有重拾幸福的机会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俏根本看不出他是何时接近的,看来他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 想想半年前,她要是不扑上去,兴许他那时完全有把握制服那毒贩。 楚俏抬眸,望着男人冷硬萧索的轮廓,心里咯噔一下,根本不必他开口,就手忙脚乱地逃离他的怀里,后退踉跄,这一下没能逃脱跌落在地的厄运。 而陈继饶仍旧是一副森冷的模样,她嘴里呐呐地张着,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对不起、我想着咱们不住这里,这些被枕还是收进去比较好……没地方放了,我就胡乱翻了一下……” 陈继饶沉默不语,背对着她,阔挺的背影越发深沉阴冷,看不清什么情绪,只默不作声地收起手枪,认真地擦拭着。 房里静的可怕,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他擦拭枪支的摩擦声,听起来分外叫人毛骨悚然。 楚俏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拎起她的小木箱,低声说了句,“他们应该在等着了,我、先出去。” 楚俏话音一落,却见他直挺挺地立在那儿,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男人握着手枪的手越发握紧,方才还是陷入沉思般迷离的眼神,一晃又清醒过来。 他好像吓着她了,还吓得不轻。 不过怎样,她是他这辈子行过礼的妻子,兴许,他还有重拾幸福的机会…… “等等。”陈继饶收回手枪,利落地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低头凝着她道,“我是军人,有配枪,这没什么。” 这话、算是解释吗? 楚俏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什么,问,“那这衣服?” 她看了那西装的袖口,有她认得的英文,貌似价格不菲。 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傻里傻气,心思还挺缜密,陈继饶一笑,倒也自有他的说辞,“出任务时穿过一回,丢了浪费,但平日里也用不上,就压在柜子底了,你别多想。” “可是……”那把枪她刚才也看清楚了,也有英文,而且抽屉下面还有一本全英文的书。 据她所知,他只读过几年书而已! 眼前这个心思深敛的人,她名义上的丈夫,到底是谁? 陈继饶接过她的箱子,已走过她一步,闻言眉头一皱,停住脚步,微微侧脸,问,“可是什么?” “没什么。”想想,她待在他身边怕是不长久,多问无益。 夫妻俩一道离开家门,许良已在车上等着了,笑道,“还真是新婚燕尔,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在屋里卿卿我我地舍不得走。” 楚俏一下满脸通红,陈继饶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见前头的军用吉普还空着俩位置,后头的小方拖已挤满了人,便拉着楚俏上后座。 吉普车一路颠簸,到了镇上,路况好了许多,楚俏昏昏沉沉,不住地点着头。 陈继饶见她脑袋搁在车窗,生怕她被晃醒,默不作声地扳过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头上。 楚俏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有温暖的大掌托着她的脑袋,她探起个脑袋来,恍惚见到男人放大的轮廓,慌忙挪离他身边,低声道,“撞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陈继饶心里竟忽而升腾起一股失落感,大掌又一次摁着她的侧脸往肩上靠,“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楚俏心里到底是喜欢他的,这回没拒绝。 贴得紧,男人身上厚实的体温叫人感到踏实。只可惜,上一世她做得太绝,这一世越是待在他身边,她越是觉得没脸面对他。 楚俏紧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倒真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第28章:她还是来部队了 山路崎岖,四周绿树环绕,也不知过了多久,楚俏被陈继饶推醒,迷迷糊糊的她才被男人接下车,忽而被如雷的掌声吓了一跳。 陈继饶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贴近她耳边道,“别紧张。” “进去吧,那帮老小子都快等不住了。”许良站在前头,忽而凑近楚俏,贼贼一笑,“今天为了弟妹,可是特意加了餐!” 楚俏不答,反望着陈继饶,他也难得一笑,“走吧。” 他们一行人前脚踏进食堂,身后那群土匪兵的后脚就蜂拥而至,食堂里满是敞亮的嘈杂声,也免去楚俏的尴尬。 楚俏受到这般高规格的待遇,在军嫂里还是头一位。 他们在食堂还未吃完,干部楼这厢早传开了,不少人聚在楼前的小商店前窃窃私语,但碍于面子,谁也不点破,钦羡不爽的情绪自在腹中。 出了食堂,陈继饶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喝了点薄酒,脸上温和了许多,“我先去队里销假,待会儿托宗庆领你进家门,行李等我回来去取。” 楚俏本想说她认得路,但念及这是她重生来头一回到部队,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在喉咙,转而道,“行李我搬得动,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快回。” 杨宗庆站在他们不远处,想楚俏也挺懂事,要是换成他家那口子,每次大包小包地到家,巴不得他全拎了,催着陈继饶道,“行了,继饶你快去吧。弟妹这儿不还有我么?” 陈继饶性情寡淡,难得与杨宗庆合得来,两人年纪相仿,军衔也一样,陈继饶信得过他,便没有多说,望了楚俏一眼就离开了。 楚俏等他转身了,这才望着他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儿,清亮的眼波里不知在想什么。 到底还是来部队了。 杨宗庆也没多想,笑道,“弟妹,咱们走吧?” 楚俏对这个高干子弟的印象一向不错,不过想到他那爱吃飞醋的妻子梁羽,仍是抱着疏离的态度,笑道,“我那木箱也就几件衣服,就不麻烦杨营长了。” 杨宗庆只当她是客气了,浑不在意道,“什么麻不麻烦的,当初要不是你,我的命怕是早就丢了。况且我可是拍着胸脯答应了继饶,你可别让我食言。” 楚俏听他把话堵死了,也不好拂了他的意,点头道,“那就多谢杨营长了。” 楚俏的东西真的不多,木箱和军用背包给杨宗庆拎着,她只提着陈猛叫带来的五斤花生油。 为了不拖杨宗庆的步子,她还特意一路快步地走在前面,倒像领路的是她。 杨宗庆她明明累得不轻,却还坚持抢在前面走着,难为她这么体贴,只道陈继饶的福气倒是不浅。 楚俏走得急,懒散惯了,这会儿正累得面色潮红,反倒衬得脸上的痘印淡了,清亮的眸子潜沉安静,鼻翼一扇一扇轻微起伏着,粉嫩的嘴唇却还透着稚气。 杨宗庆见她这般模样,哭笑不得,“我说弟妹,你这急慌慌的,认得路?” 她自然认得,只是不好表露出来,只好硬着头皮缓下步子,与他并肩走着。 食堂到干部楼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杨宗庆手里拎得虽轻,不过走久了难免也会累,难为他还撑着,见一侧的楚俏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道,“弟妹初来乍到,难免不习惯,不过不用担心,干部楼里也住着不少随军的嫂子。” 楚俏怕的就是跟她们揪扯不清,不过面上倒没表露出来,只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根本没注意到脚下已走到了阶梯,她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下石阶。 好在杨宗庆身手不错,立即松开木箱和背包,飞快地拉住她。 第29章:梁羽的妒意 楚俏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鼻子被撞得生疼,可一想到梁羽尖酸刻薄的模样,也顾不得许多,慌忙抽出身来,匆匆道了谢,脚步慌乱地往干部楼小跑着。 这会儿饭点刚过,不少人聚在干部楼前闲话,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 可巧不巧,下班回来的梁羽进门转了一圈,不见丈夫,此时正站在自家屋子的窗前,楼下楚俏“投怀送抱”那一幕刚好落入她的眼帘。 梁羽心里那个气呀,昨儿就听自家那口子说要跟着大队长出任务,原来出任务就是帮着别人的老婆当挑夫! 梁羽认识陈继饶还是四年前,她也还是少女怀春,家里人介绍她与杨宗庆相熟,可当她来部队一见到陈继饶后,整颗心就都被英气逼人的陈继饶完全吸引去了。 那时陈继饶也在训练新兵,顶天立地站在那儿,腰身挺直,字正腔圆,声音雄浑有力。她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见过的军人数都数不过来,可她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又分外认真的。 明明他和杨宗庆站在一处,身量无几,可她就是觉得他更高大些,就连两人穿一样的迷彩服,她也觉陈继饶身上的干净些。 但是,偏偏她要处的对象是杨宗庆,杨宗庆和他又那么要好,深触下去,梁羽深知陈继饶跟本不会接受自己,可她还是忍不住向他吐露心意。 和料想中的一样,她被拒了,他没有半点犹豫。 梁羽也只好想着,虽然不能嫁给他,但能每天能静静地看着,也是好的。 于是她嫁给了杨宗庆,好在杨宗庆脾气也不错,待她也好。 但三天两日与陈继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份埋在心底的感情就又一次次地勾了出来。 她的心不知有多么矛盾,就是有时和杨宗庆做着那事,也是想着陈继饶而心不在焉。 可想而知,当她听到陈继饶要娶那个救过他的小姑娘,她这心里有多恨楚俏! 她可以接受陈继饶出于战友情谊而拒绝了她,但不能接受他为报恩而娶了一个女人!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打结婚报告,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回家成婚。 那楚俏不撞上抢眼她尚可迟几日收拾她,可她也忒不长眼,一来部队就撩上她男人! 梁羽的一颗心正燃着熊熊大火,而楚俏一进了家门,也不敢去跟杨宗庆说话了,一头钻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就是不愿出客厅。 杨宗庆也是个明白轻重的人,他虽心里坦荡,不过见楚俏这般抗拒的姿态,继饶不在,也知这屋不宜久留。 于是他没进屋就把东西放下了,扬声道了句,“弟妹,我就不进去了,行李我给你放门口。你嫂子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故意扯开嗓门喊,楼上楼下也听得清,楚俏出来,见他已拐到楼梯中间了,连忙道了句谢,只见他随意扬起得手。 杨宗庆为人厚道,刚才也是出于好心救她,但愿这事梁羽别不依不饶,不然她就罪过了。 楚俏深深吐了口气,甩了甩脑袋,想着陈继饶心里还抗拒自己哪,于是抱起木箱进了西屋的书房。 把东西简单规整了一番,她又钻进厨房,望着周遭素简干净的锅碗瓢盆,不由眼眶一热,到底还是来了。 她想着男人这一路风尘仆仆,烧点水洗个热水澡也是好的,不过等接好水,她也才回味过来,上一世自打随军,她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这里的灶具跟家里烧柴的不一样,她根本不会用! 第30章:你心虚了? 杨宗庆拿钥匙开了门,就见妻子一身丝质睡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明明是仰头望着他,但端出来的姿态却是那般居高临下,脸色自然也好不到那儿去。 这女人三天不作心里头就不是滋味,结婚四年,杨宗庆也摸清她的脾气了,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脱了军帽挂起来,进屋换了拖鞋。 食堂的菜今儿做的咸,杨宗庆刚才又拎着东西回来,出汗大,这会儿正口渴,于是走到桌边倒水,发现水壶是空的。 他扫了梁羽一眼,没说什么,拎着水壶径直往厨房走去。 梁羽自小在家被父母捧在手心,哪里受过这般冷遇?心里自然是气得不行,越发恨起楚俏来! 她一回到家,屋里就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早上换下来的衣服也没人洗,她在市里的国营大饭店忙了一整天,回来冷锅冷灶的不说,连个人影也没有。 这也就罢了,这男人自打进屋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她不就是没烧个热水吗?他怎么不问问他吃没吃? 要不是她没撞见楼下发生的那一幕,他是不是还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梁羽越想越气,抱胸走到厨房,酸溜溜地冒出一句,“哟,楼下投怀送抱,又亲自给人送上楼,这么快就回来啦?” 到底是一起过日子的两口子,杨宗庆耐着性子,道,“继饶要去队里销假,弟妹的手还没痊愈,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干看着不是?” 梁羽面不改色,根本不信他那一套,低头盯着她的指甲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解释这些干什么?还是说你心虚了?” 她话说得那么尖酸刻薄,还叫不说什么?杨宗庆也怒了。“你是没说什么,那就别不阴不阳的,什么投怀送抱?弟妹走石阶不小心滑了,我只是扶她一下!” 梁羽倚在门边,鼻孔里出气,冷哼道,“那她也真会挑时候,专挑在石阶那儿摔倒,怎么不直接摔死?” 她这话着实恶毒了,杨宗庆赫然转身,怒瞪着她,义正辞严道,“梁羽同志,你也是干部子弟,现在又嫁给了军人,身为军人家属,你能不能有点军人妻子该有的觉悟,少在那儿捕风捉影?” “杨宗庆,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搂搂抱抱,多少只眼睛看到?这可不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乌漆墨黑地你跑到人家里去,我是你的妻子,难不成让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梁羽心里委屈不已,搅着真丝睡衣的衣角,哭道,“你是我丈夫,我自然是信你的,可谁知道那楚俏安的什么心?明儿我出门还不知被多少人看笑话,你倒好,一回来半句解释都没有,反倒帮着外人来指责我,那楚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肥成那副死样子竟然还有脸来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楚俏,一副土得掉渣的村姑扮相,还竟干些恬不知耻的事儿来! 杨宗庆一听她竟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回想楚俏惊慌失措从他怀里挣出来的模样,她那双澄澈如惊兔的眼睛不会骗人,彻底对妻子无语,也没了喝水的心思,径直从厨房出来,直接进了卧房,合衣躺在床上。 梁羽也是一时冲动,见丈夫怒气来得这么大,也觉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太难听了,可他这个态度哪里是丈夫该有的样子? “宗庆,我在市里忙了一整天,来回奔波的,还没吃饭呢。”梁羽在床角边一沉就坐了下去,“往常我回来,你都会做好饭等我,可你看看你现在,为个没文化的村姑跟我瞎怄什么气?” 第31章:你胡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当初楚俏救了队里的好几个人,梁羽只听了个大概,知道陈继饶和丈夫没事,也就不过问,根本不知道楚俏念高中,自以为她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妞。 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杨宗庆火了,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梁羽,我告诉你,你少拿小人之心去量度人家的肚量和见识。今儿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楚俏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是别人!” 杨宗庆暴怒起来,模样也分外渗人,眼眶发红,“别说刚才扶她那一下没什么,就是要我把她从食堂抱回来,我杨宗庆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要不是我跟你成了家,人家父亲要是也叫我娶她,我也会像继饶那样!” “我、、、”梁羽一下被他唬住,瞧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慢慢回过味儿来,指着他大骂,“好你个杨宗庆,原来你们俩是郎情妾意啊,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负心汉!” 啪的一声,杨宗庆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怒目而视,“梁羽,你少在这里没理找理。弟妹和继饶才成婚,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我也只当她是救命恩人!” 梁羽心里也是怕了刚才他那个样子,背过身子抹泪。“那你冲我喊什么喊?就知道吼握,你还是不是男人?是我把你俩往一处撮合了吗?我这都累了一天了,为了跟你过日子,也没回市里爸妈的家,来回奔波,却还是待在冷冰冰的屋子里,你有问过我饿了渴了吗?” 杨宗庆也坐了一天的车,但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军人,不该喊苦喊累,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出卧房,又去厨房拿了个饭盒来,就要出门。 梁羽又问,“你要去哪儿?” 杨宗庆停住脚步,可没回头,道,“我出去了两天,家里头没菜没米,食堂应该还没关门,我去给你打饭。” 梁羽一向看不起干部楼里的人,那食堂她初来时去过一次,那里又臭又脏,闹哄哄的,这时怕是只剩一些菜渣残汤了。 那些饭菜叫她如何下咽? 她不由埋怨起丈夫的不体贴来,“都说了我不吃你们食堂的饭菜,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厨房里还有些面条,今天婆婆还叫人送来了一篮鸡蛋来,你给我下碗鸡蛋面嘛?” 杨宗庆最烦母亲那一套,自他对母亲提过别叫人送东西来,母亲就再没动过那年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了。 涉及原则问题,杨宗庆可半点都不会妥协,登时火冒三丈,“谁叫你擅自主张跟妈乱说?” 梁羽的脸一下黑透,叫囔着,“部队里什么都没有,妈再不送些东西来,咱们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你当初要是肯听我爸的,退伍进政府工作,咱们一块住在市里多好?我就不明白在部队里当个营长有什么好?一个月的工资,连件像样的睡衣都买不起……” “够了!”杨宗庆听她“炒旧饭”,紧拧着眉,放下饭盒,厉声道,“梁羽,结婚前我就跟你说过,这身军装我是打算这辈子都穿着的,你要是还想安生过日子,就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别胡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杨宗庆一肚子火,一股恼的都发泄出来了,也不管梁羽还饿着,取了军帽就出了屋,直接下楼往办公室走去。 第32章:搬行李咋还搂搂抱抱的? 楚俏毕竟初来乍到,陈继饶惦记着她不熟悉,进了大队办公室,填了销假条递上去,也就往干部楼走去。 这才走到一楼,刚要踏上楼梯,就听一楼四营长孙攀家的那口子道,“虎子他爸,今天跟着杨营长过来的就是陈营长媳妇呀?” “嗯,弟妹当初可是也救了我,她刚来也不认识什么人,她年纪轻,往后你多往三楼走动走动。”孙攀低低道。 孙攀妻子叫刘友兰,捂嘴一笑,“搬行李咋还搂搂抱抱的?” 孙攀见妻子又准备嚼舌根,严肃道,“继饶是去销假,宗庆帮弟妹搬行李。别瞎说,这可是部队!管好自己嘴巴,不然就回乡下种地去!” 种地每天日晒雨淋,累得只剩半条命,哪有在部队里带孩子舒服? 但刘友兰巴着梁羽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要为她鸣一句不平,“哪有瞎说,在干部楼前面,大家伙可都瞧见了,陈营长媳妇险些摔下去,是杨营长拉住她往怀里带的。” 孙攀显然很不悦了,冷声道,“弟妹走不稳,杨营长那也是好心,瞧被你说成啥样了?我可告诉你,过阵子军演就要开始了,是和南面联合的,队里非常重视,五个营里只抽两个营去。你别关键时刻听那些风言风语,胡乱散播,害得我也被连累!” 刘友兰一个农村妇女,大字不识,巴着梁羽也是希望搞好“夫人邦交”,最好和他们那些城里人沾点裙带关系。 至于工作,她可就帮不上丈夫了,听了丈夫的话,连忙噤了声。 陈继饶默默听完,军帽下磊落的面庞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眉头不可捉摸地蹙了蹙,正巧杨宗庆下来了。 “怎么刚回来又要出去?”陈继饶停下脚步,声音淡然,眉宇间却透着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杨宗庆倒也没瞒着,但家丑不好外扬,简言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回来时弟妹险些摔了,我扶了她一下,正巧梁羽看见了又闹,几句不对付就出来了,省得跟她吵。” 陈继饶眉心微蹙,“嫂子自小家里优渥,肯跟你来部队,也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男人不就得让着点儿?” 理是这个理,可一想到梁羽好歹读了不少书,却句句带脏,话里带刺,他也不是生来自虐! “行了,你才成婚几日,倒教训起我来了。你快回去吧,弟妹还等着呢,我看她脸色不太对,别是手又疼了。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你别怪她。”他拍了拍陈继饶结实的肩头,复道,“我冷静两天,等梁羽气消了点,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陈继饶倒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倒是为了帮他,累得杨宗庆两口子吵架,心里过意不去,“要不要我跟嫂子解释几句,也是怪我,托你帮忙拎行李。” 杨宗庆无所谓地挠了挠头,“嗨,多大点事。梁羽就那臭脾气,总不能一直惯着!” 两个身量高挑的男人都是明白事的人,几句说清楚,也不挤在楼道,陈继饶正要上楼,忽闻楼前“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干部楼都住着人,那么大的响动,掉下来的东西怕是不小,这要是砸到了人,谁负的起责? 陈继饶与杨宗庆一对眼,连忙跑出来,往地上一看,只觉得那被摔成两半的木箱很熟悉,不是楚俏又是谁的? 陈继饶抬头,楼上的住户有不少人从窗台探头出来,唯独三楼没有,只模糊地看到有一角白色的衣料露出来。 他默不作声地过去捡起那木箱,扫了一眼地面被砸出来的深坑,侧目对杨宗庆道,“只怕你走不成了,上楼瞧瞧吧。” 第33章:我不会打火 两人才走到二楼,就见楚俏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也不抬头看人,撞到了人,也只频频鞠躬道歉,“对不起……” 男人眸子里透着一丝关切,“怎么回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俏更不敢抬头了。 而三楼梁羽也走到了楼梯口,自丈夫摔门离家,她越想越气,也不知脑子怎么回事,“腾”一下从屋里出来,蹭蹭跑到三楼,正好陈继饶家里也没锁门,而楚俏正拿着抹布专心致志地擦那破烂的箱子。 她当即发怒,这女的手不是好好的吗?还要她男人帮忙提东西,还说不是勾引她男人? 她男人摸过的东西,她竟还当宝贝,真是想得美! 梁羽火冒三丈,涌动喷薄的血直往脑门上涌,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夺过她手里的木箱就往窗外扔。 可她一扔就后悔了,此时她真怕楚俏把真相吐出来。 楚俏记得上一世她初来部队,是陈继饶销了假才拎行李,她跟着杨宗庆回家,正巧撞见梁羽拉扯着丈夫,这两人纠缠不清,她抓到了把柄,哪那么容易罢休? 于是就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去和梁羽厮打,这才结下梁子。 梁羽也喜欢陈继饶,这事楚俏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空口无凭,梁羽肯定打死不认。 这一世她有意避开,却没想到事情却反过来了,况且她根本对杨宗庆没意思。 楚俏心里那个郁闷,心里头乱得很,一时也理不清情绪来,只得支支吾吾道,“就是、箱子掉下去了……” 男人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鸵鸟状的媳妇儿,凝着她身上那件粉底碎花衫,就知道箱子不是她扔的。 看她方才惊慌失措的样子,想来也是担心砸到了人,好在也没人受伤,他没道理生气,淡淡道了句,“先上楼,我看这箱子没摔出大问题,换一副螺丝应该还能用。” 他扭头又道,“宗庆,你帮了那么大的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上去一块喝杯清水吧?” 杨宗庆听出他话里有话,倒没拒绝。 三人一道上了楼,被梁羽正堵在楼道。 陈继饶扫了一眼她身上亮色的白色睡衣,心里一下明白过来了,扭过头去不再看第二眼。 杨宗庆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脱掉他的军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不悦道,“你穿着睡衣就瞎跑出来干什么?” 陈继饶充耳不闻,率先进了屋,把木箱往卧房里放,被楚俏打断,“我想住西屋,东西已经放好了。” 男人也没反对,清俊的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放了进去。 原来他们没睡一屋,梁羽心里一下亮堂了。 心道,她就说嘛,就楚俏那土里土气的傻样儿,还肥成那吨位,谁看得上? 也就仗着恩情求别人娶她! 梁羽难得没有顶丈夫的嘴,而且还乖乖地听了他的话,跟着他进了屋。 陈继饶从西屋出来,又进厨房一看,见水壶里的水满上了,但没烧,猜这姑娘肯定不会用灶具。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楚俏就站在门口,双手抠着指甲,道,“我不会打火。” 梁羽听了,又是一乐,一个农村来的女人,手废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说,还挣不到一分钱,就连火都不会点,还指望丈夫伺候着。 这样不会过日子的女人,要来干什么? 不过两个月,非得离婚不可! “没关系,有空了我教你。”陈继饶倒不再说什么,低头把火点着,又蹲下身找出三个军用口盅,正要清洗。 楚俏猜他肯定嫌弃死自己了,洗口盅这活儿她还是做得了的,连忙说,“我来洗吧,你去客厅和他们说说话,我、刚来、不熟的……” 第34章:我代俏俏向你道歉,还请你见谅 这姑娘把低着头,再不做点事只怕,估计想要钻地了,陈继饶眉目含笑,于是把杯子递给了她。 他转身去了客厅,坐下来,腰身笔直,淡淡扫了眼这对别扭的夫妻,这才沉稳道,“说起来也是我考虑不周。俏俏刚来,对周遭不熟悉,也是她年纪小,心性不稳,宗庆好心帮她,反倒累得被嫂子误会。” 杨宗庆与他也是过命的交情,好几次出任务,都是陈继饶出手相救。他也清楚,他的这个兄弟性子寡淡,话少,今天为了他们夫妻,把人请到家里头,做到这份上,他总是要领情的。 “继饶,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弟妹当初救的可不止你一个,帮这点忙算什么?” 陈继饶淡淡一笑,深邃的眸子转过去凝着梁羽,道,“嫂子来串门我也不在场,也不知俏俏说了什么,她要是惹了你不高兴,我代俏俏向你道歉,还请你见谅。” 楚俏关掉水龙头,站在厨房门口,听了男人的话,很不是滋味。他虽是一副当她是自家人的姿态,可他怎么不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梁羽一进门,一句话不说就扔了她的箱子,比起孙英扔她的草药,更叫人不是滋味! 她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啊。 陈继饶姿态摆得够低了,再说下去,只怕梁羽快内疚起来了,她连忙摆手,温柔再温柔道,“弟妹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陈营长不必代她向我道歉。” “既然如此,”陈继饶眼瞥见躲在角落那儿失魂落魄的姑娘,话头一转,“既然这样,还请嫂子向俏俏道歉!” 他语气仍是淡淡的,但却透着一抹威势,梁羽一听就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继饶眸子隐隐蕴着冷意,微眯着眼,道,“既然俏俏没说什么失礼的话,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嫂子就扔了她的东西,难道你不该为自己贸然的行为道歉?” “可她、”梁羽心知从陈继饶的话里挖不到漏洞,索性摊开了说,“我说陈营长,难道你的新婚妻子对我丈夫投怀送抱,你当真不介意?” 杨宗庆听她没完没了,刚被陈继饶劝说,本来打算回家跟她好声好气地谈的,这一下火气又上来了,“我说你这女人、这事儿是不是没法儿翻篇儿了?我都说了那是意外,你好端端地把人家箱子砸了,道个歉怎么了?” 梁羽看也不看他,不肯放过陈继饶任何一丝的神色,“这事你别管,我只问他!” 陈继饶倒也不急着回答,而是起身,长腿迈过去接过楚俏手里的口盅,又进厨房端着水壶出来,给他们沏了茶,才道,“如果俏俏真是对我的好兄弟投怀送抱,我当然介意!只是事情已经说开了,我相信俏俏和宗庆都不会!” 合着刚才他的话都是为了让她道歉做铺垫? 梁羽盛怒,这个男人有多倨傲有多寡淡她是领教过的,可偏偏为一个楚俏,他竟要她道歉! 当时屋里也只她和楚俏在,凭什么他就认定是她? 难道就没有楚俏心虚而反咬她一口的可能吗? 梁羽这么一想,竟也这么说出了口,“凭什么要我道歉?分明是她对我男人投怀送抱,见我上门讨要说法就心虚了,这才想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掩人耳目!农村来的就是有心机!” 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楚俏一心不愿多争,可被梁羽欺负到这份上,也火冒三丈,反唇相讥,“嫂子不会以为我的手废了,连带脑子也残了?嫂子是城里人,兴许不懂我们乡下人日子过得紧巴。我也只这么一个箱子,为了面子就把它给摔了,多不值当?我要真心虚,直接把嫂子身上的睡衣给扒了,然后装作手伤复发了,多省事?” 梁羽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对杨宗庆道,“宗庆,看清楚了吗?她还想扒我睡衣呢?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真是没有半点军人家属的觉悟!” 合着她就以为她素质有多高? 第35章:怎么舍得扔掉 楚俏不怒反笑,“我一个农村来的,讲什么觉不觉悟?” 梁羽完全当她是挑衅,悄悄打量着楚俏的身形,心里多少有些犯怵,楚俏虽右手用不了力,但她是见识过农村妇女掐架,她还真是没把握赢了楚俏。 不过屋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在,她料定打不起来,索性叫嚣道,“有本事你就来撕!” 话音一落还把杨宗庆的军装给扔地下了。 陈继饶只好默不作声地别过脸去,杨宗庆却是被她气得够呛,扬声喝道,“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赶紧把衣服穿上,回家去!” 训斥完梁羽,他又转身对陈继饶道,“继饶,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代她向弟妹道歉,成么?” “凭什么?我又没做错?”梁羽却是不依,见楚俏没动手,愈发嚣张,“怎么,不敢撕了?刚才不是还尖牙。利齿着吗?” 楚俏只立在那儿笑,“嫂子怎么说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听着好像反倒很愿意跟我这种乡下人撕扯似的?” 楚俏那话听着明里是在贬低她自己,实际上处处把她往阴沟里推。 和一个没有素质的农村妇女闹起来,丢人的是她。 梁羽没想到楚俏看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那张利嘴倒是厉害,不声不响的骂自己和无知的村妇一样嚼舌根,偏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女人一来就引得两个男人护着她,不得不说心机太厉害了! 但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怕是也得撕破脸了,“撕不撕那也得看人来着,难不成文化人被人欺到头上来,还得忍住不吭声?” 楚俏也不是好惹的,她忍着不发怒,不过是觉得上一世作孽多端,想着怎么赎罪罢了。 但是梁羽,上一世使劲对她的丈夫图谋不轨,还使劲撺掇她,害得她与陈继饶夫妻离心,面上对她好得跟亲姐俩似的,背地里却唆使别人来招惹她。 楚俏可不认为她欠了梁羽半分!她心里火大,但经过上一世,心性到底稳重了不少,才不会没脑地大吵大闹,凤眸里散着凌厉,冷笑道,“我若真觊觎杨营长,早就仗着恩情让他休了你来娶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撒野?” 一开始理亏的又不是她,梁羽倒真不怕什么,听她说完,倒真打算扑上去和她撕个你死我活,却听陈继饶突然说道,“嫂子,撒谎也要打草稿,俏俏的手还没痊愈,要砸一个箱子可不容易。” 还真是会装样子,梁羽冷哼,梗着脖子道,“撒谎!我上来时明明看见她蹲在那儿擦拭箱子!” 话音一落,梁羽心里登时就后悔了,这话怎么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了? 陈继饶面不改色,撇过脸,冷笑道,“可不就是,俏俏那么宝贝的一个箱子,怎么舍得扔掉?” 他倒也不点破,见梁羽面色难看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要她道歉怕是难了,只漠然道,“看来是我强求了,到底是因我而起,嫂子心里有怨不愿道歉也是常情,这件事到此作罢,你们觉得如何?”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心头很不是滋味的杨宗庆只好点头,“弟妹,实在对不住。你们夫妻也是舟车劳顿,好点休息吧。” 说完,冷冷扫了一眼妻子,跟她结婚也是看在她文化程度高,安安静静的样子,果真是日久见人心,现在一看,大晚上跑到人家里头,砸了别人的东西还抵死不认,真是连楚俏多不如,也不知年纪长到哪里去了。 不过,怪也只怪当初他瞎了眼,竟听从家里的相亲安排,如今后悔了也迟了。 第36章:要是我的手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呢? 杨宗庆心头沉冷,想到以后面对好兄弟不知有多难为情,也不管梁羽走不走,率先踏出门槛,直往办公室走去! 梁羽偷偷瞄了陈继饶一眼,见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吃不准这不动声色的男人心里怎么想她。 陈继饶嘴上不说什么,但总觉梁羽站在门口,心里很不舒服,赶人的话还是他说比较合适,于是他走到那木箱前,蹲下颀长的身躯,看叶不看她一眼,声音不起半点波折,“天色也晚了,嫂子还是请回吧。” 说完又扭头对立在厨房门口的楚俏道,“去阳台拿过钳子和扳手过来,就放在角落的小铁箱。” 人家小两口处得和乐,反观她,自家男人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就走,这叫什么事儿? 分明是她赢了,可梁羽觉得心里头却是空落落,此时经陈继饶,只觉万分尴尬。 她扫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楚俏,见她明明她吃了亏,可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甘心。她备好了仗势跑来,却仿佛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此时也只好顺着台阶走,追着出门道,“哎宗庆你等等我呀!” 楚俏递了扳手过来,摸着袖子道,“我只找到了这个。” 见他接过没说什么,又去关了门,踱步到他跟前,刚才她一时气盛,竟忘了陈继饶也在场,他该不会以为她太泼辣?两人独处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他说她半句不是,楚俏心里吃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就是真实的她,藏着掖着,也总会暴露,何必呢? 犹豫几分,她开口问,“你、可以先教我怎么打火吗?” 这样,等他把箱子修好,正好可以洗澡。 陈继饶站直身,高出楚俏许多,屋里也就一盏灯,昏暗的光线被男人遮住了大半,看着规规矩矩立在那儿的姑娘,只觉得好笑,方才他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利爪,声音沉稳道,“听说你不会做饭?” 楚俏一下臊红了脸,但也不得不承认,不自在道,“嗯。” 说起来,读书也不是借口,生在斯长在斯,不会做饭确是说不过去,她生怕遭丈夫嫌弃,慌忙仰起头道,“那个、回去我跟我妈好好学,我知道很多好吃的菜谱。”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愿意跟自个好好过日子? 男人眼里晕着一丝暖意,难得伸手抚了下她清亮的发丝,他一贯寡言,也没说什么,转身迈开步子往厨房走去,见她不动,停下脚步,道,“不是要学怎么打火吗?” 楚俏犹在抱脸懊恼,闻言,慌忙抬头,狗腿地跑过去。 打火其实也简单,楚俏人不笨,看他打了两次,火苗“蹭”地一下冒出来,火势比烧柴容易控制,开始手还抖着,多打几次也就会了。 陈继饶见她在那儿专心地倒弄,倒像是丝毫不受方才梁羽的影响,抱胸倚在门边,淡笑道,“恰好我的厨艺还凑合,咱们别麻烦岳母。” 楚俏扭头望着他,清亮的眸里透着好奇,“你会烧菜?” 陈继饶简言,“会一些家常菜,这是军人基本的生存技能。” 楚俏这下更没脸见人了,头埋得老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看来心里还是在意的。 陈继饶往前跨了一步,胸口抵着她的脑袋,伸出大掌抬起她小小的脑袋,忽而有种异样微妙的感觉,他怎么越发感觉不是在养媳妇而是养小孩? 半年来这姑娘确是养得圆润了点,不过美人胚子底子还在,看了两天他竟也鬼使神差般的觉得顺眼了,男人眼神黯了黯,“这两日刚回来会有些忙,得空了再教你,你只管安心养伤,别想太多。”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只手…… 楚俏黯然,不知怎的,忽而问道,“那要是我的手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呢?” 如花的年纪毁了手,对她的确残忍,陈继饶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总归会顾着你的。你的手,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治,治不好我养着就是了。” 第37章:买菜 楚俏忽而鼻子一酸,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陈继饶转身往客厅里走,忽然想到什么,又道,“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不好。你刚来,虽说我不需要你搞什么‘夫人外交’,但你要是与楼上楼下关系闹得太僵,往后我出任务了,你也没人照应着。” 原来他是为了她才那般忍耐。 楚俏听完心里一暖,这一世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笑道,“你别担心,我没往心里去。” 这时厨房的水发出咕噜声,楚俏叫了一声,“呀,水开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陈继饶体谅她也是劳累了一天,又受了梁羽的编排,扬了扬手上的扳手,道,“我这活儿还没弄完,你先洗,快去找衣服吧,我去给提水。” 楚俏笑着应下,洗完澡回到西屋,细细品着男人的话,心里头颇为懊悔,怎么就住进西屋了呢? 但现在想住回主屋,她也开不了那么口。楚俏摊在床上捶胸顿足,不过一想到梁羽吃瘪的样子,心里头就顺畅许多了。 这一夜睡得倒是安稳,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被一阵嘹亮的军号吵醒,不多时就听男人利索的穿衣和洗漱声。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只见男人已一身迷彩直挺挺地立在客厅,精神抖擞。 陈继饶急着出操,见她根本睁开眼,只道,“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楚俏平时也没别的嗜好,喜欢睡得饱饱的,听他一说倒没客气,溜回西屋就真睡下了。 等再醒来,外头已亮堂了,她连忙起来,要是男人嫌弃她好吃懒做就不好了。 好在不算晚,才七点多,楚俏简单洗漱一番,望着镜面里臃肿的自己,不由一叹,捏了捏身上的肥肉,要减得下来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楚俏从窗台往下看,人来人往的挺热闹。 她知道大院外头就有一个小村子,大院里有不少清早去那儿买的,于是连忙进厨房拿了菜篮,准备去买菜。 “弟妹这是准备去买菜?”刚到二楼,楚俏就碰到了蓝花。 蓝花也是打农村来的,为人忠厚老实,木讷寡言,不过自打来了部队,每日除了围着她男人转,也喜欢和刘友兰聚在一块儿,而刘友兰是梁羽的狗腿子。 上一世这三个人没少在背地里编排她,蓝花负责放风,刘友兰帮着出馊主意,梁羽专门对付她,楚俏常常被气得跳脚,气不过就跑去厮打,但蓝花生的腰肥臀圆,臂膀也壮硕,就是她男人是二营长,也未必抡得过,根本不需梁羽和刘友兰出手,楚俏就被蓝花摁得死死! 如今一想,楚俏也真是傻,她孤身一人,那时生性纯良,岂是她们三个的对手?大好时光的不想着精心照顾丈夫,反倒专干一些腌臜事。 望着眼前不断往楼下瞄的蓝花,楚俏也随着往窗户望去,楼下聚在一块的不是梁羽和刘友兰又是谁? 她只一阵好笑,细细打量起蓝花来,如果她没记错,上一世蓝花也不见得好到那儿去。 那已是她和陈继饶离婚之后,听说,后来干部楼里来了位厉害的角色,作恶多端的三个人总算被揪到,梁羽和刘友兰一合计,就把蓝花推了出去当挡箭牌,害得她男人也受了处分,蓝花被她男人打得根本不敢出手! “弟妹,你这是咋了?”蓝花被她无视,心里颇为不快。 楚俏转过身来,洞若观火的清眸盯着她,笑道,“哦,没事。我这不是刚来,正愁不知上哪儿买菜呢。” 蓝花见她拎着菜篮,就知她人生地不熟,总有求人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嗨,我当多大的事儿。放心,这不是有我吗?我家那口子昨儿还叫我往后多照应着弟妹呢。” 第38章:出手倒是阔绰呀 “是吗?”楚俏心里拒绝,但面上总不好打人家的脸,盈盈笑问,“嫂子也去买菜?” “那正好,一楼四营长家的就在楼下等着呢。咱们快走吧,可别让她们等急了。”蓝花熟络地挽着她的手腕,迫不及待道。 楚俏还真不习惯和她亲昵,不着痕迹地避开,只道,“楼道窄,嫂子先走,我在后头跟着。” 蓝花粗枝大叶,也没觉察出她的排斥,也端着排头走在前头。 到了楼前,刘友兰也挎着着菜篮,也只梁羽手挽着精致的挎包,风姿绰约地立在那儿,姿态不知端得有多高。 楚俏到底是新来,躬身道,“嫂子们好。” 梁羽一反昨夜的霸道与疏离,拉着她的手热络道,“弟妹准备买什么菜做来吃?” 昨晚三楼的动静那么大,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杨宗庆两口子进了三楼,而且吵闹声不绝于耳,这事儿一早就在干部楼传开了。 刘友兰和蓝花早巴望打探点猛料,好到其他军嫂面前炫耀,这会儿正屏息听着。 楚俏听了,心道这梁羽也是够绝的,昨儿才听她连打火都不会,这就问她打算做什么菜,假心假意地如此明显。 她一笑,偏要恶心梁羽,“继饶说了,他喜欢辣椒炒肉丝和茄子酱菜,所以想买两斤辣椒和一斤肉。” 刘友兰和蓝花一听,心想楚俏也忒阔气了吧?虽说他们都是军人干部家庭,但都出身贫农,自个儿日子过得紧巴巴,还得往家里寄钱,不是过节过年,吃个肉也得等个把月才吃得上。 楚俏一来就买一斤猪肉,看来陈继饶是把家底给她管了,想来想去,还是嫁个年纪大点的男人好,知道疼人,也攒不少钱。 梁羽艳红的嘴角一勾,却是讽刺楚俏不会过日子,“弟妹昨儿个还心疼那半旧的箱子,对吃的方面出手倒是阔绰呀。” 楚俏也不气,“那是自然,吃进自个儿肚子里的和平白摔坏的哪能一样,嫂子说是不是?” 平白摔坏?人精似的刘友兰一下闻出了异样,眼睛一亮,问道,“话说昨晚三楼咋回事?响动不小呢。” 楚俏淡淡瞥了梁羽一眼,见她果真不淡定了,事情既然昨晚已经说开了,她自不会翻旧账,只不过能看见梁羽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还是蛮爽的。 梁羽心里那个气,但毕竟昨晚出丑的是她,当着楚俏的面儿,睁眼说瞎话她也说不出口,只好怒瞪着楚俏,心道要是她敢多说一句,往后有她受的。 楚俏把她的心思猜了个七八,想到男人昨晚的话,心里也不觉委屈,只含糊道,“我这刚来,能有啥事?嫂子和杨营长心善,上来帮忙的呗。” 刘友兰本还想问楚俏被杨宗庆抱的事,但一听楚俏把关起门来谈的事都说得那么隐晦,那和杨营长暧昧不明的那档子事,又怎么说得出口。 她心里虽巴不得梁羽出丑,但面上到底还得巴着她,也不敢多问。 倒是蓝花不知趣,笑呵呵问,“不是吧,帮忙还能吵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回响?” 也亏得三楼对门空着,楼上楼下听不清,否则梁羽一大早立在这儿,不知要受多少白眼。 梁羽见蓝花那么没眼色,发怒了,“不过说话大声了点儿,你从哪儿听来的吵闹?” 蓝花见她眼里喷火,袖子又被刘友兰拉扯,她是个最笨的,知道说错话了,只好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头憋得慌。 楚俏可没心思听她们吵架,正想着如何摆脱了刘友兰和蓝花,独自去买菜,只低着头打腹稿。 梁羽意外楚俏竟没有当众戳穿她,但她一向视为自己人的蓝花却没皮没脸地想挑事,还想再骂,眼角忽然瞄到陈继饶正扛着一袋大米正要过来。 第39章:这个人有所图! 昨晚她在他面前丢脸,回家后梁羽懊悔不已,正琢磨着怎么把面子挣回来,对蓝花一下消了气,扯出笑来,“下回你可得注意了,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语气那叫一个温柔,说得好像蓝花承了她天大的情似的。 楚俏心里跟明镜似的,倒是蓝花莫名其妙地摸不着头脑。 陈继饶一回来就见到妻子,步履沉稳地走过来,放下肩上的大米,也不见他喘气,也不见他瞧梁羽一眼,只问,“和嫂子们去买菜?” 楚俏心里暗叫一声好,郑重地点头,“嗯,你去买米了?” “嗯,多买点回来,也省得你以后扛了。”陈继饶又道,“外头来了个菜贩,运了一大车的菜,听说是打南面来的,家里头发洪水,销路不好,这才连夜运到这里来,我看着菜色新鲜,价钱也地道。你等我一会儿,咱们一块去多买些回来。” 刘友兰和蓝花一听,眼睛都直了,知楚俏还要等她男人,也不等她了,道,“你们两口买菜,我们两个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先走一步啊。” 楚俏不气反笑,这人哪是不为着自家呢?分明是一听有便宜的好菜,连梁羽的脸色都不看了,她计较个什么劲? 梁羽心里头闷闷的,却也不好发作,也不愿待在这儿看楚俏他们郎情妾意,沉声道,“我也该上班了,你们去吧。” 陈继饶没说话,倒是对她点了点头,毫不费劲地扛起百来斤的大米,转身对楚俏道,“你在这儿等着,省得来回跑了,我把大米扛回家就下来。” 剩下楚俏和梁羽还站在那儿。 楚俏知道梁羽在等专车接她到市里的国营大饭店上班,瞧她那得意的神情,也不在意,神色淡淡。 因为她知道,随着经济大波的发展,过几年就会面临经济改制,那时市里的国营大饭店经营不下去,而梁羽的臭脾气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头一个下岗的就是她! 这会儿见她还不走,心知她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钟,梁羽的脸色立马变了,“别以为你藏着掖着,我就会感激你。” 梁羽方才琢磨了好一会儿,也琢磨明白了,照昨晚她给楚俏下了那么大的一个脸,她居然能忍着没发作,反倒替她说起好话来,唯一的解释就——楚俏想巴结她! 她就说嘛,到底是农村来的,楚俏和刘友兰蓝花她俩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一大早提着个脏兮兮的破篮子去挤那臭哄哄的菜市场,哪像她,可以衣着光鲜地坐着专车去上班? 梁羽见她示弱,有心拉拢,不过到底放不下面子,这才唬着脸开口。 上一世梁羽也不是没尝试着拉拢她,楚俏也因此吃了大亏,等她后知后觉,想挽回已来不及了。所以说,梁羽心里头打的小九九,楚俏用脚趾头也想得到。 她想得通透,不过也觉好笑,梁羽究竟以为她的脸盘有多大,才会觉得人人都想巴结她? 楚俏往旁边移开两步,倒也没跟她撕破脸,姿态疏离,“嫂子想到哪里去了?我一个乡下来的,旁的没有,自知倒还是有的,哪里敢图您的感激?” 果真是个没见识的,好心当驴肝肺! 梁羽嘴一撇,眼里满是鄙夷,“那就好!” 说着车也来了,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楚俏敦厚的身材,然后飘飘然地走了。 楚俏懒得多瞧她一眼,好在男人的动作快,不出三分钟就来了,“走吧。” 他是飞毛腿吗? 楚俏咋舌,“大米扛到家里了?” 陈继饶解释道,“不是,我手下有个排长,叫萧央,刚好碰见他了,怕你久等,就叫他扛上楼去了。” 楚俏往三楼望去,果真见窗户探出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 不过经过上一世,楚俏知道萧央的心地其实并未如表面上的憨厚,她知道不久之后男人被选去参加军演,而萧央可是捅了大娄子。 这个人有所图! 楚俏不免担心,但也不好在男人跟前编排他手下的兵,只道,“让他一个人进屋真没问题吗?我是说他一个没成家的大小伙,要是进我屋里的话,我怕楼上楼下少不得说闲话。” 第40章:买菜 男人抿着唇,眸子里深如幽潭,看不出情绪,不过心里也明白,家里头有个女人到底是不方便,是他没想到这层。 陈继饶从她手里接过篮子,道,“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我等会儿就把钥匙拿回来,往后再不给手底下的兵了。” 楚俏心里一松,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陈继饶听她小心翼翼,只叫她别多想,“不是,你别多想。只是我以前一个人过惯了,屋里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那帮兔崽子常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书房里也有重要文件,是该避讳着点,也亏得你提醒了。” 楚俏听他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夫妻俩相携走出部队大院。 那货车也没多远,就在土路边上,楚俏夫妻走了二百多米,也就到了。 这个季节正是缺菜的时候,一下都抢疯了。 刘友兰眼尖,一下就瞥到了楚俏,还有一旁长身而立的陈继饶,心里不由嫉妒起楚俏来。 她们干部楼里的女人,平常除了照顾孩子,伺候男人吃饱穿暖,没旁的事儿时,也喜欢围在一处嚼一下下舌根,但凡有些能耐的男人免不了挨个儿来唠唠。 而这个陈营长,生的就是一副冷硬清峻的模样,是最不近烟火的。大伙儿都好奇,他娶得媳妇会是啥样,知书达理,温顺乖巧……都猜尽了,愣是没猜到楚俏这么小的。 那时,谁又想到,陈营长会带着媳妇来买菜呢? 她家男人可从不近厨房,认为家里头就该婆娘张罗,要他买个菜只怕登天还难。 她头一回来,人生地不熟,梁羽又是一向不屑这些的,也没人作伴,还不是她瞎转悠摸出的门道。 想想楚俏还真是好命,陈营长以前一个人住着,也不见他往家里头拎过一根葱,倒是楚俏一来,又是扛米又是陪着买菜。 如此一对比,她心里越发凄惶起来,人比人气死人! 她也只当没瞧见,低头挑她的菜。 蓝花倒没那么回转的肠子,扬起手喊道,“弟妹,快来!” 她嗓门大,楚俏望过去,心里却是本不愿和她们走得近,不过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脸上维持着笑,跟着陈继饶过去。 “你要的辣椒!回去可以炒肉丝了!”蓝花一脸笑意,扭过头又对陈继饶道,“没想到陈营长喜欢吃青椒炒肉丝。” 楚俏心里头那个窘困,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想气梁羽罢了。 上一世她非但不烧菜还分外挑剔,只想着按她喜欢的来,从没管过男人的口味,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想到这儿,楚俏越发内疚起来,她真不是合格的妻子,结婚到离婚七年,离婚后又纠缠了他三年,她却从没真正关心过他。 楚俏惭愧掩面,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我猜、你喜欢吃辣的,嫂子问起,我就胡乱说了。” 陈继饶倒没拆穿她,不过目光触及那鲜红的辣椒,蹙眉道,“我们不买辣椒,你还在敷药,要忌辛辣。” 刘友兰和蓝花一听,心道陈营长还真是疼老婆。 楚俏也顺着他的意,摆摆手,扫了一圈车里的瓜果蔬菜,尽是些挑剩的了,也不知从哪里下手。 陈继饶也没靠近,毕竟钻进女人堆里抢菜,他一个大男人,挤进去总不合适,但瞥见楚俏呆呆立在那儿,一副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只好道,“想吃什么,我去买。” 楚俏倒并非不知所措,而是在想买什么。 她记得一个多月后,会有一场连续的大暴雨,景城的蔬菜都被泡烂了,那场雨后,又是连着好好几个月的大干旱,根本种不活蔬菜。 楚俏在想,这些时令菜即使买回去也囤不了多久,现在又不是冬天,可以腌制大白菜。 她想了想,抬头道,“我喜欢吃豆角,多买一些吧?” 这个时令,豆角是最好用来腌制的菜了。 陈继饶一听,淡漠的眸子就在菜篮里横扫,豆角也只剩几根干瘪的了。 第41章:俺家每日的伙食被男人管着,哪像陈营长这么爽快 那卖菜的大娘见只有陈继饶一个男人在这儿陪妻子买菜,又想她家那口子,只管挑自个喜欢的买,哪像他这么顺着媳妇的,瞧着这后生,打心里头就欢喜,于是从车里又拎出一筐豆角来。 伸手招呼陈继饶,“小伙子,这筐豆角本来是打算送亲戚,不过看在你疼老婆的份上,你只管挑!” 刘友兰和蓝花一听,可是不依了,不由埋汰老板娘,“大娘,您做买卖还挑顾客哪?这可是头一回见!” 这也的确不好,老板娘面上也有些抹不过去,刘友兰正等着她给个说法,却听楚俏忽然道,“这一筐我们全买了,大娘也是看我们要的多,才破例的。” 眼前这一筐豆角少说也有二十多斤,楚俏竟说全买了? 刘友兰不由咋舌,“弟妹,你这也忒不会过日子了吧?这么多豆角,啥时候吃得完?” 楚俏不语,也不好说她会未卜先知,只好讪讪道,“吃不完可以晒豆干吗,也可以腌酸菜。” 老板娘也是识眼色的,只当楚俏是为她解难,不过倒也不赞成她的做法,“妹子,我看你也是刚成家,不知柴米油盐,豆角湿气重,吃多了不好,就是我们南面的人也受不住,我劝你还是少买些吧。” 楚俏郁结了,这大娘咋还不盼着做成生意呢?她也只好望着陈继饶,眼里期期艾艾道,“我想买,可以吗?” 说实在,陈继饶心里也不大赞成,但见她坚持,于是松口道,“随你,但别几天连着煮,湿气重。” 楚俏一笑,扭头对老板娘道,“大娘,我一下要了一筐,您可得便宜点。” 老板娘也是爽快之人,“成,那我就算你两毛钱一斤,算你二十斤,给四块钱就成,这筐也送你了!” 刘友兰就在一旁静观,心里不觉好笑,照楚俏这么过日子,早晚得把好好的日子给过穷了,这陈营长也奇怪,怎么就由着媳妇胡来? 不过这回挖到了猛料,回去也好在梁羽面前邀功,刘友兰心里不由得意,好笑道,“弟妹出手还真是阔绰。” 楚俏哪里听不出里头的深意,只当不知,大干旱的事儿她也不好透露,只道,“嫂子,难得吃上南面的菜,不如你们也多买点回去囤着?” 蓝花打住她道,“弟妹,俺家每日的伙食被俺男人管得死死的,哪像陈营长这么爽快。” 楚俏不由多说一句,“买菜也不是胡乱花钱,况且菜也是算着日子吃的。” 刘友兰一听她这架势,别是还管到别人家里头吧?脸色登时沉冷下来,“不是我说,弟妹初来乍到就劝着我们买菜,别是心里盘算什么吧?” 好心当驴肝肺,楚俏脸上有些挂不住,“嫂子们可千万别多想,我只是见这大娘也是爽快的人,多买点也好算便宜点不是?” 蓝花瞪了她一眼,倒没多说,楚俏脸上难堪,男人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拉住她的手,道,“好了,嫂子想买什么,随人家去。咱们只管买咱们的就是了。” 刘友兰没说什么,拉着蓝花飞快地回去,正好碰到她家那口子抱着孩子出来。 孙攀见这两人又聚到一块嘀嘀咕咕,脸就冷了下来,“孩子醒了还不回来,你买菜买到天上去了?” 刘友兰心里头多的是小九九,但在丈夫面前根本不够看,谁叫她得靠男人养着呢? 纵是心里有气,也不敢撒,正好伸出手抱过孩子,道,“今天等三楼新来的弟妹,这才晚了些,不是你叫我多照应些的吗?” 孙攀一听,脸缓和了些,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简言道,“行了,回家。” 刘友兰缩了缩脖子,心里却道,该说的还得说,谁叫那楚俏头一天来就招惹了梁羽,第二天就闹了这天大的笑话。 楚俏心知刘友兰和蓝花会私下恶意撒播,心里也不气,她倒是在意男人的看法,不过她也知改变他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也急不来。 夫妻俩买了一大筐豆角,又一道去割了一斤猪肉。 一回到家,男人就在厨房忙开了,楚俏在一旁打下手。 男人动作快,没多久菜就准备出锅了,却发现盐没了。 楼下就有一家小卖部,楚俏自告奋勇,从男人兜里拿了五毛钱就下楼了。 第42章:算数小能手 小卖部也是部队管的,看店的是许队长媳妇朱丽。 朱丽八面玲珑,嘴上功夫厉害,一见楚俏来了,也是弟妹长弟妹短,“弟妹来啦?想买啥只管和嫂子说,我给你找。” 楚俏笑道,“那就谢谢嫂子了,家里头没盐了,买一包。” 朱丽熟络东西的摆放,翻了两下就找到了,楚俏又道了谢,只见她满不在乎道,“这有啥的,我这是吃人嘴短。还别说,弟妹家的油果还真是香嘴。” 楚俏一愣,随即想到男人来时带的那两袋东西,许是他叫萧央分给大家的。 说起来,这些礼俗本该是妻子的本分,他却一声不吭地替她处理了,真是心细如发。 说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可越是这般,她越是不舍得离开,到时只怕苦的是她。 楚俏心里郁结,就连刘友兰来了也不知道。 还没说话,就听朱丽问,“弟妹替孙营长打酒呢?” 朱丽为人亲和,记性也好,旁人多两回买那一样东西,门儿清。 但刘友兰听着却是不大高兴,仿佛家里头有多少钱都被她揣得一清二楚。 朱丽倒没她那些不干净的心思,又问,“还是一斤大曲酒?” 大曲酒浓度高,用的是精米酿造,价格也高。 但这会儿正是中旬,离上次发工资小半个月,离下回还有好一阵,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大曲酒哪是这时候喝得起? 刘友兰揣着兜里的碎票,尤其在楚俏面前,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不了,来半斤醋米酒。” 朱丽微微一愣,一瞬又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咧开嘴,道,“还是弟妹运气好,醋米酒就快见缸底了,要不这样,我瞧着还有七八两,就算四毛五一斤,成么?” 醋米酒便宜,一斤才五毛,刘友兰本来还想着赊账,兜里那五毛留着买菜籽,但当着楚俏的面,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她一听还可以省个一两毛钱,哪有不愿意的理?生怕被楚俏抢了去,忙道,“那成,俺也不懂数,嫂子就称了吧。” 朱丽动作快,两三下就装瓶称好了,拨弄了两下算盘,抬头道,“收你三毛四。” 楚俏刚才扫了一眼杆秤,七两重的醋米酒,一斤算四毛五,那应该是三毛一分才是。 想来也是朱丽忙晕算错了,楚俏好心提醒,“嫂子,您算多了三毛。” 此话一出,朱丽和刘友兰具是一愣,压根没想到楚俏还会算数。 她念过两年初中,小卖部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算数极少出错,听完马上回拨算盘,手指一停,讪讪而笑,连忙把多收的三毛钱退回给刘友兰。 “实在对不住弟妹,还真是我算错了,也亏得楚俏提醒,不然,回头我不得羞死?” 刘友兰本来心里有气,但见她摆低了姿态,撇着嘴道,“嫂子别是欺我没读过书,要不是有弟妹在,可是要坑了我了。” 朱丽瞅了楚俏一眼,倒也不怪她多管闲事,只道,“弟妹这是哪里的话?每月上头都会来查账,要真是记错了账,我也不好交代,说来还真是亏了楚俏弟妹,这样,这纸糖就当是谢礼了,算我的账。” 楚俏提着粗盐,一见朱丽真的往糖缸里抓了两把纸糖,一手往她衣兜里塞,另一手又伸向刘友兰,只听她道,“弟妹,真是对不住,这些糖就当是给你赔罪了,你看成吗?” 要不怎么说此人八面玲珑呢?人情世故处理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有了甜头,刘友兰就是有气也不好乱说坏她名头,况且她家虎子还真是馋这纸糖,于是嘴里客气道,“那怎么行?” 手上却是把那纸糖捂严实了。 楚俏默默地看着两人推来推去,眼波平静,只觉横竖不过举手之劳,不敢居功,“嫂子客气了,孙营长家里头有孩子,我可不是小孩,继饶也不喜欢吃甜食,这纸糖您还是收回去吧。” 第42章:窜门 朱丽一听,倒是没想到楚俏看着年纪小,竟如此生性知礼,更是起了多走动的心思,往她兜里塞,道,“这哪儿成?弟妹不收,难道是看不起嫂子?” 这恶名楚俏可担不起,“嫂子说的是什么话,同在干部楼里住着的,哪有看不看得起的说法?只不过我也没帮上什么,可不敢拿。” 朱丽仍是坚持,“弟妹刚来,就当是见面礼了,要是再推辞,嫂子可是要生气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楚俏只好笑着应了,放在刘友兰眼里,却又是别的滋味。 方才楚俏推来推去,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可要是真硬气,有本事不接那纸糖啊! 又听朱丽问,“弟妹还真是厉害,嫂子拨算盘竟比不上你心算,你在老家念过书?” 楚俏微微一滞,想着好好的学没法去念了,心里难免凄怆,面上也只将将带过,“以前跟着公社的老会计学过一些。” 刘友兰一下对这个楚俏还是好奇上了。 一个农村来的,看着比陈营长小了不少年岁,瞧着性子也文文静静,却敢扑倒歹徒,不会烧菜,算数却是一把好手。 举手投足间,瞧着倒像是城里人。 也就说句话的功夫,楚俏懂算数的事在干部楼里传了个遍。 浑然不知的楚俏回到三楼,没多久,香喷喷的豆角炒肉就出锅了。 烧菜她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跟着学,不过盛个饭洗个筷子她还是可以干的。 男人端着菜出来,就见桌上碗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而自家媳妇正眉目含笑地坐在主座的对面,他脸色仍是淡淡的,不过心里却觉好笑。 虽然花费他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但其实,养个乖乖巧巧的小丫头也不错。 陈继饶淡然地落座,端起饭碗,见她正用手缓慢地执起筷子,扭头,低醇的嗓音隐隐透着担忧,“还是用不了力?” 楚俏心里一紧,他不会嫌弃他吧? 于是笑道,“嗯,我多试试,以前自暴自弃,都没好好敷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慢慢吃就是了。” 男人没再说什么,静潭般的深眸凝着她干净素白的手,见她动作迟缓,试了几下仍是吃力,于是放下碗,大掌握着她的小手,“试试这样夹。” 把筷子放在中指的小关节,楚俏试了试,居然可以夹起肉丝,她高兴坏了,“成了,可以夹起来了。” 陈继饶眼眸透着暖意,微微扯起一抹笑意,却也没有多说,只道,“吃饭吧。” 楚俏低声应了,男人仍旧吃得快,没多久两碗米饭下肚,已是放下碗了。 “哟,看来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刘友兰探过纱窗,殷殷笑道。 楚俏颇为后悔没把门帘放下,却见陈继饶已经站起身去开了门,仍旧是话少,“嫂子有事?” 刘友兰来,也是被儿子孙虎给闹的,这孩子吃完了一抓纸糖还不够,吵着要去买,被他爹孙攀吓唬了一句,倒是消停了,不过等孙攀一走,就又扯着刘友兰的袖子,死活要吃。 刘友兰哪有那个闲钱给孩子买零嘴,却又被他闹得没法,连小女儿燕子也睡不安宁。 她家也是乡下,每月还得寄钱给老家的一双老人,家里头大人孩子四张嘴吃饭,她又得看孩子,挣不到半分,日子过得紧巴巴。 不过她脑子一转,三楼不是也拿了一捧纸糖么?像楚俏说的,她家又没孩子,这些零嘴留着也是浪费。 不过,她也不好直言来意,笑容里透着谄媚,“也没啥事,我家老孙说了,弟妹才来,我这做嫂子怎么也得照应着,就来串串门。” 楚俏手里还端着碗,心里一笑,还真当她不知刘友兰打的什么好算盘么?不过见她抱着孩子,也不好把人往外好,正准备起身,被男人打断,“别起来了,接着吃吧。嫂子坐这儿吧,我吃饱了。” 他还真是体贴入微,楚俏对他抱以一笑,扭头对刘友兰道,“嫂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您还得忙着照顾孩子,我没关系的。” 第43章:钱被偷了 刘友兰心里一啐,瞧她遮遮掩掩的模样,生怕桌上的肉丝被人吞掉似的,小气吧啦,不过面上还是笑容可掬,“弟妹这是哪儿的话,待会儿陈营长得去队里训练吧?就留你一人在家,怪闷得慌,嫂子陪你说些体己话。” 她要真是只为陪她聊天,楚俏自然是夹道欢迎,但她那双眼珠子东瞭西瞭,真当她瞧不见么? 楚俏吞下一口饭,笑问,“嫂子吃了吗?” 刘友兰吃是吃了,但菜里没点油水,哪里抗饿? 她面上却是不好蹭吃,“早吃了,这个时候要是还没吃,俺家老孙非骂死我不可。” 她下楼买盐才遇到刘友兰打酒,这就叫早吃了?分明是拐着弯骂她不会做人妻子?楚俏一笑,也不计较,继续吃饭。 刘友兰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那个气呀,干脆偷偷掐了虎子一把。 孙虎会意,吼着嗓儿道,“妈,我又饿了。” 楚俏虽不喜欢刘友兰,不过孙营长到底还是好的,而且这跟孩子也没有干系,她站起来,“那我去添一副碗筷。” 她吃得慢,也没吃几口,锅里也只剩一勺米饭,正打算出门的陈继饶见状,出言叫住她,“等等。” 话音一落,他也没说什么,只有转身进厨房,早上发的油果还剩四五个,本来是留给俏俏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两个,递给虎子,“吃这个吧。” 这油果炸得外焦里嫩,黄澄澄的满是油水,老远都闻着香,可比米饭肉丝来得吸引人,孙虎接过来就一顿狂啃。 刘友兰见儿子毫无形象,面上极为无光,陪着笑道,“实在对不住,这孩子我没教好,太没规矩了。” 她又点着孙虎的太阳穴,训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快谢谢你陈叔叔?” 孙虎照着道谢,男人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低头扣上军帽,正准备出门,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问楚俏,“家里没有腌菜的大瓮,什么时候要用?” 楚俏抬头,“豆角得晒两天才入瓮。” 男人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楚俏还做着吃饭,一侧的虎子也大快朵颐,也只她一人干咽口水,刘友兰心里颇为不爽,一边哄孩子一边道,“陈营长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腌酸菜本就是我们女人家的事儿,这都考虑到了,弟妹好福气。” 楚俏手一顿,笑道,“我不大会做这些,也是亏得他帮忙。” 刘友兰故作惊讶,“怎么,弟妹以前在娘家没学过家里头的活儿?” “做得少。”楚俏见她一副深挖的架势,低头望着孙虎,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好吃么?” 孙虎郑重地点头,“可香了,婶子,往后还有么?” 楚俏一笑,“往后可没法有。这是特地为成婚做的,婶子只成这一次婚。” 油果很吸油,寻常人家做一次,只怕半年的油没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是不多见。 刘友兰听她这一说,心里老大不高兴,因为她结婚时就没有做油果,全当楚俏炫耀,不过嘴上还道,“弟妹真是对不住,你瞧我这一来,别说照应,还净给你添麻烦了。” 楚俏抬头,放下碗筷,道,“嫂子见外了。您先坐着,我去洗个碗。” “要不是我抱着孩子、嗨,你忙,我不打紧。”刘友兰脸上极为抱歉。 楚俏没说什么,端着碗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却听客厅传来刘友兰的声音,“弟妹,燕子闹着坐不住,我这就回了,你继续洗碗,不用出来了。” 不是来找她唠嗑么的?说好的照应呢?楚俏摇头失笑,却是不想失了礼数,不过才到客厅,人已经不见了。 大门敞开,却也不见她关上,楚俏摇头,收拾好碗筷,想趁着空闲,把豆角仔仔细细摘成一小节,顺便把丝剔出来。 第44章:他一个大男人呕什么气,就不能哄哄她? 摘了一半,想着也够两瓮了,全腌了酸菜也不好,于是她又把剩下的晾在阳台,晒成豆干。 干豆角吃着没有新鲜的味道正宗,不过好赖也是个菜,到菜荒时哪还会嫌弃。 笃定了心思,楚俏特别有干劲,晒好了,她又把摘好的放进盆里,撒上盐巴用力地搓,这样豆角也入味。 弄好这些,已是中午了。 楚俏想着还得囤点干货,于是回西屋拿钱,这才发现她放在柜面的纸糖全不见了,还少了一块钱。 早上买了盐回来,她就顺手把兜里的碎票和纸糖全掏出来放在柜面,男人没进过西屋,而今天来过的也只有刘友兰娘儿仨。 不用猜,刘友兰还没那个脸盘进去,那偷走纸糖和钱的就是孙虎了。 楚俏心里头郁闷,难怪刘友兰急匆匆走掉,一个楼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就不嫌臊得慌吗? 西屋里头可是她私人的空间,她这分明是在纵容孙虎! 没抓个正行,要是她匆匆去质问,以刘友兰的性格,怕是不会认。况且,像男人说的,她初来乍到,不宜与邻里处得太僵。 纸糖本就是送的,她倒不甚在意,那一块钱,就当是丢了吧,横竖以后孙虎再来,她把主卧和西屋一并锁上就是了。 想通了,楚俏也不纠结了,于是下楼准备买一斤大头菜和两斤干海带。才到一楼,就见孙攀家锁死了,孩子的啼哭和刘友兰的叫骂声却是不绝于耳。 楚俏勾了勾嘴角,到底不好说什么,抬脚往小卖部走去。 屋里的刘友兰望着她敦实的背影,心里头不由一松,转身见儿子吃得正欢,咧开嘴角道,“虎子快点吃,吃完赶在你爸回来前,赶紧把糖纸烧了,不然等着吃肉板子!” 这事儿也是楚俏没把钱锁好,她本来打算不深究,却没想到到了晚上,麻烦自动找上门来了。 梁羽下班回到家,发现屋里空落落的,看来杨宗庆打算和她冷战了。她不由一气,心道,就算冤枉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嘛,谁叫楚俏投怀送抱的意图那么明显! 他一个大男人呕什么气,就不能哄哄她? 好吧,既然冷战,那就看谁杠得过谁!梁羽饿得慌,却又不想去食堂,不过幸好她从家里带来了两根香肠和一束青菜,煮个面,再敲个鸡蛋,放在这干部楼里,伙食也不算差。 敲鸡蛋时,梁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两个。 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杨宗庆回来,梁羽越等越气,干脆不等了,端起个锅就吃。 这才吃了两口,门就响了。 她连忙把锅放回去,挑了一碗摆在客厅的饭桌上,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鸡蛋,这才理了理衣服去开门。 一见来人的刘友兰,梁羽不由翻白眼,继续吃她的面。 刘友兰不受待见,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毕竟有求于人,只好堆满笑脸,道,“弟妹吃面呢?” 梁羽心里难受,正愁没处撒,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问,“你要是成心来看我笑话的,就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吧!” 以往一回到家,都是男人煮好了饭等着她,这会儿只她一人吃干面,那滋味儿,真是凉丝丝。 刘友兰哪儿好笑话她,于是把楚俏出手阔绰地买了一筐豆角和算数的事儿全盘托出。 梁羽默默听完,嚼着面条冷笑,“我就说,她一看就是不知操持家事的,怎么配得上他?” 第45章:损计 刘友兰一听,颇有些吃惊,她虽也笑话楚俏,不过也顶多想着他们夫妻日子过得不好罢了,可从没想过般配的事儿,“弟妹你的意思是?” 梁羽回神,一时心惊她竟流露的心事,连忙收回心神,只道,“没什么,她顶多也就懂一些加加减减的算数罢了,小儿科,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弟妹可是拿了高中文凭的文化人!”刘友兰附和道。 哪知没拍对马屁,梁羽脸色不悦,怒瞪着她,喝道,“嫂子说话可得三思,以后别拿那些阿猫阿狗来跟我比。” 刘友兰连忙打自己的嘴,笑得谄媚,道,“瞧我这嘴笨的,该打。不过弟妹,嫂子这会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您千万给我支支招呀。” 梁羽一听,瞥了她一眼,顿时明白了,“我说嘛,嫂子怎么赶在吃饭这个点儿来窜门呢,说吧。” 刘友兰面上讪讪,却也不得不如实道来,“虎子贪嘴,吃完了纸糖还不够,陈营长家不是也拿了一抓吗?我本想着虎子吃了两个油果和那一抓纸糖总会知足,哪想到他还顺手拿了楚俏手里的一块钱。这事儿我压根不知情,还是楼下朱丽嫂子找上门来,说虎子赊了账。” 梁羽一听,也不由上火,“你说你怎么教孩子的,竟然敢赊账,孙营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他?” 这才是刘友兰急的呀,虎子是欠打,可他们老孙家,也只这么一根独苗,要是有个好歹,她还咋回去见公婆? 刘友兰急得团团转,眼里冒着泪花,“弟妹,你说这可咋整?虎子是有错,可他到底是个孩子,俺男人那个暴脾气你也是晓得的……” 梁羽也气,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道,“那你早干嘛去了?我早跟你说过,别那么溺着虎子,哪有五岁的娃,还跟着妹妹抢奶水的?你竟也由着他!” 刘友兰心里并不认同,养儿防老,他们村儿,女人要是没生出儿子,那可是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的,不过她嘴上认错的姿态倒也诚恳,“这事儿都怨我,要是我不惦记陈营长家的纸糖,虎子也没那个机会临时起意,惦记着楚俏的钱。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弟妹,你人长得好看,也聪明,能不能帮俺想个法子?” 就刘友兰那个榆木脑袋,骂也没用,梁羽认知到这一点,连续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不由埋汰道,“要说楼下那个朱丽也是,怎么敢赊账给孩子呢?” 不过这事还真怨不着朱丽,往常谁家没个盐油,身上又没零碎钱,打发孩子下楼赊账拿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次也还亏得朱丽,见孙虎吃零嘴没个边,才去知会刘友兰。 她一盘问,孙虎就全招了。 刘友兰心里没底气,不敢吱声附和,只道,“先前也还是虎子拍着胸脯保证,俺家老孙一定会还上,她才肯给赊的。这回虎子不但把那一块钱花光了,还多花了八毛。” 梁羽气不打一处来,来回暴走,问,“那他总共赊了多少钱?” 刘友兰低着头,喏喏道,“加起之前的,一共三块七?” “什么?”梁羽简直不敢相信,孙虎那孩子究竟哪儿来的胆子?一斤豆角才两毛,他这一共吃了多少斤豆角? 梁羽不由指着刘友兰,骂道,“还说楚俏败家,人家那可是囤在家里头!再瞧瞧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刘友兰被她骂的抬不起头,一边掉泪一边问,“虎子肯定要管教,可要是他爸知道了,那可咋整?” “还是咋整?这事儿抵死也不能认,否则虎子可就不保了!”梁羽思忖片刻,唯有出此下策。 刘友兰听不明白,仰头问,“这还咋不认?估计等俺家老孙一回来,朱丽就会跟他说了。” 哪还由得了她不认? 第46章:泼脏水 刘友兰心急如焚,梁羽心里早有了计较,双手抱胸道,“我看那朱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兴许是她早上算错数,倒贴了两抓纸糖,故意整你呢。” 刘友兰一听,也觉有几分道理。 不然怎么不早不晚地挑这个时候? “可不是!就会面上充好人,把家家户户摸了个透,她是想干嘛?她要整,怎么不把楚俏也算上?要不是她多嘴,俺还不晓得少了钱呢。” 梁羽见她总算开窍了,挤眉弄眼道,“那咱们就把脏水往楚俏身上泼。” “这样不好吧?”刘友兰迟疑,她平日也就喜欢碎嘴,可从没想过坑害别人。 梁羽听了,脸一下拉了下来,“不好?看来你是有好法子,那就请回吧,我就当你从来没来过这儿!” 她要是有法子,何必求上门来? 刘友兰思量了好一会儿,为了儿子,只得狠下心,“这、咋泼?弟妹,我脑子没你灵光,你就教教俺吧?” 梁羽心思一动,喜上眉梢,“你不是去三楼串门了吗?这个陈营长可以作证,不过,他走之后的事可就说不清了。你就说是楚俏暗里教坏虎子,骗他去赊账。到时候我再在旁边煽点风,昨晚就我有错,可她接连和咱俩吵,想撇干净也怕是难了。” 这法子虽不够聪明,不过梁羽也藏了私心,昨晚她找上门去和楚俏大吵,虽说是她有些无理取闹,但楚俏今儿要是又跟刘友兰吵,事情是怎么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来,就接连和干部楼里的军嫂吵嚷,她也可以摘干净了。 “这能成吗?”刘友兰还是不忍心,毕竟楚俏早上还帮她拿回了三毛钱,她也就爱占点小便宜,污蔑人的事可不敢做。 梁羽见她瞻前顾后,耐心告罄,冷冷道,“眼下还有别的法子吗?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到底挨打的是你儿子!” 刘友兰咬咬牙,为了儿子豁出去了,“那行,我回去就跟虎子说说!” 她一回到一楼,跟虎子耳提面命了没几句,果真见丈夫孙攀怒气冲冲地回来。 刘友兰小跑着拦在他跟前,笑道,“老孙,你回来了?累不累,要不俺今晚给你按按?” 说着手还按着他那处,眉目间蕴着暧昧不明的味道。 孙攀正怒火中烧,哪里还管她含情脉脉的姿态,他嗓门大,在训练场吼了一天,干涩又沙哑,但仍旧不输气势,“你别挡道,今天我非打死那兔崽子不可,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赊账了!” 话音一落,就把刘友兰撇在一边,一头钻进屋里,见孙虎正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他仍怒气不减,挺立着,厉声道,“过来,到底咋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孙虎怕极了他爹,赶紧扭过头向刘友兰求救,“妈——” 孙攀一见他那副怂包样,更是光火,一掌拍在桌面上,“叫你妈也没用,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娘儿们那样扭扭捏捏,像啥样?你过不过来?” 孙虎被他吼得浑身发颤,但也不敢不从,抖着腿缩着脖子挪到孙攀跟前。 孙攀气不打一处来,脱了儿子的裤子就是一大掌,“叫你不学好。咱家是穷,但也得穷得有骨气,你咋就管不住嘴?” 孙虎痛得冒泪花,却不敢吭声啼哭,呜呜咽咽的样子分外惹得刘友兰心疼。 自家男人动作太快,又是个当兵的,刘友兰深知他力道有多大,只好进屋里抱起小女儿燕子,在她小手臂上掐了一下。 还没满周岁的孙燕吃痛,依依呀呀地哭起来,刘友兰连忙哄着,企图分散孙攀的注意力,“我说老孙,你动作小点,燕子还小,经不住吓!” 孙攀倒也顾着女儿,音量小了,但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儿子才五岁,要是不管好,那就是害了他一辈子! 正说着,就解下腰带,一鞭劈下来,痛得孙虎哭天抢地,干部楼里谁听不见? 第47章:我不回去 楚俏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动静后放下了菜刀,才到客厅,就见陈继饶站了起来,“我下去看看,你慢慢切,要是切不了就等我回来。” 梁羽一出来就看见挺拔伟岸的身形,望着男人英俊冷硬的面庞,而他身后没跟着楚俏,心里不由一甜,正想打招呼,他已朝她微微一点头,欠身下楼去了。 梁羽心有不甘,叫住他道,“陈营长,宗庆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男人一顿,侧着半个身子,道,“嗯,嫂子别着急,宗庆忙完应该就会回来了。” 说完他又要走,梁羽听了他不着痕迹地宽慰人的话,脸上也算有了喜色,又问,“陈营长是去孙营长家里吧?正好我也要去劝劝的,不如一起吧?” 统共也就几步路,陈继饶倒没有多说,而是让出道来,“嗯,那嫂子走前头吧。” 梁羽想着早上他还和楚俏并肩而走,这次却让她走在前面,楼道拥挤,看样子是他是担心挡了光摔着她,心里又是一暖。 两人一到了一楼,就见刘友兰挡在孙虎前头,一看救星来了,壮起胆来,“老孙你吼啥吼?虎子也还是个孩子,没得让人看笑话。” 孙攀见陈继饶也来了,也觉丢人,可丢人总比害了孩子强,还要扬起手里的腰带往孙虎身上招呼,孙虎一看有人来,慌忙躲进刘友兰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孙攀怒火犹在蒸腾,“你再躲一个试试?小小年纪不学好,明儿就送你回老家跟着你爷你奶去!” 乡下要吃没吃,祖辈又抠得很,孙虎才不愿回去,于是趴在刘友兰怀里,哭吼道,“妈,我不回去!” “由得了你?”孙攀把腰带拉得啪啪响,还是被陈继饶拦了下来,“行了,孩子也不是光打就能教育好的!” 眼见腰带被陈继饶夺了去,孙攀也由着他,听了他的话,人颓唐地蹲在地面,神色懊恼不已。 眼睛瞄到刘友兰正轻声慢语地哄着儿子,恼怒道,“你就宠着吧,看看以后是把他宠成龙还是大虫!” 刘友兰见梁羽来了,也有了主心骨,道,“虎子就是调皮了点,以前他啥时候赊过账?也就是去了一趟陈营长家里头,才成了这样!” 孙攀一听,只觉得荒唐,“合着你跑去人家里头串门,还怪别人了?继饶就在这里,你咋就有脸说出口呢?” 陈继饶面色淡淡,但心里也觉刘友兰说话太不厚道。 刘友兰根本不敢觑他,只嘟哝道,“我又没说是陈营长教虎子的。” 除了他,家里头也只剩楚俏了,听着这意思,是楚俏教虎子赊账的? 陈继饶没想到这事还牵扯上楚俏,开口问,“今天嫂子来串门,我没多久就去忙了,倒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刘友兰见他神色森肃,深眸里满是认真,心里头有些犯怵,可这事没个说法,虎子还得挨一顿胖揍,她刚才查看了一下,虎子后臀都淤了好大一片了。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只好咬牙道,“谁知道呢,虎子以前还挺听话的。我也就抱着燕子回来换个尿布,上去就见虎子吃上纸糖了,也不知弟妹在他耳边咕哝些什么。” 刘友兰说得委屈,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 陈继饶默默听完,心里却是不信,“真有此事?” 刘友兰见他面色深沉,幽深的眼窝里不知在盘算什么,嘴上磕绊,指着梁羽,道,“楚俏跟虎子说了啥,俺也不晓得,只是虎子一向乖巧,她昨儿才来,不就和弟妹吵上了吗?” 早上还一口一个弟妹,叫得那个热情,现在直接叫名字了。 梁羽昨儿失了面子,这回可得抢回来,只道,“瞧着弟妹也是本分之人,怎么干出那样阴险的事儿?” 而这一翻话恰好落在楚俏耳里。 第48章:毕竟阴险的罪名我担不起! 心里虽然早就知道,不过亲耳听到,一颗心越发泛凉,原以为是她上一世怪癖刁蛮,才惹了别人嫌弃,这一世她每一步有得战战兢兢,可还是有人来找麻烦。 她不怒反笑,本来还打算给梁羽和刘友兰留点面子,可这回是她俩非要往死里作,那就怪不得她了。 屋外还围着好几个人,楚俏就立在楼梯口,扬声道,“昨晚嫂子一句话没说,就扔了我的箱子,嫂子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我以为,事情既然说开了,也就算过去了。嫂子大可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究竟哪里不本分了?” 昨晚闹得动静挺大,早上还有不少人过问,陈继饶也只轻描淡写,大家伙都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原还揣测是楚俏故意为之,却没想到梁羽不依不饶。 梁羽拉开门,见外头挤着不少人,只觉脑袋“轰”地炸开了,脸上极为难看,“我有说什么吗?” 楚俏不愿多说,面上清清冷冷,只道,“是没说什么,毕竟阴险的罪名我担不起!那么——” 她走进屋里,盯着刘友兰,问,“嫂子不问原委,单凭昨晚的事儿,就认定是我教唆虎子?” 刘友兰一时尴尬,也不知她在外头听了多少,只道,“我也没说是你挑唆,只不过……” “只不过您中途回了一趟家,给燕子换尿布?”楚俏心里也分外不是滋味,刘友兰分明只坐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撒谎都不打草稿,真当她是傻子吗? 刘友兰一时无话,扭头向梁羽求救,梁羽会意,道,“嫂子也没说你什么,弟妹何必一来就这么咄咄逼人?” 刘友兰话里话外,哪一句不是针对她,这还叫没说什么? 真要等唾沫把她淹死了,才甘心是吗? 楚俏不答反问,“嫂子也觉得我咄咄逼人?” 刘友兰心里被她的话吓得心里犯怵,心道,这个楚俏嘴皮子还不是一般的厉害,难怪昨晚梁羽会落了下风,可眼下已是进退不得,她只得死撑,“我不知道弟妹在说啥?” “好。那我就说些嫂子知道的,嫂子觉得我挑唆虎子,图什么?还有,你说虎子在我家吃纸糖,你尽管去搜,但凡搜出半张糖纸,我当着你们的面把那糖纸吞下去!” 刘友兰这回抓到了话柄,她心里有底,只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把糖纸藏起来了!” 真不知她如此包庇儿子,是溺爱还是没脑子。 楚俏一听,只觉心头苦涩,不由眼眶泛红。目光触及身边冷眼旁观的丈夫,心里更不是滋味。 陈继饶听她把话说得信誓旦旦,看样子不像撒谎,他本来就不信梁羽的话,于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朱丽嫂子也请来,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要真是俏俏的错,我们夫妻一定会向嫂子道歉,虎子赊的账我也一并还了。” 他先把姿态放低,虎子要真只赊了这一回,兴许真是受楚俏挑唆了,可要是个惯犯,那可得另说了。 楚俏立刻回悟,她记得上一世,虎子后来接连赊了好几回,连带着前头的账也翻出来,这才知她被冤枉了。 那时她已是臭名昭著,得理不饶人,又跑到孙攀家吵得鸡飞狗跳,闹得人家半点愧疚都没了。 她扭头望向陈继饶,没想到他会出手帮她,真是又惊又喜。 刘友兰这才想起,虎子前头还欠了两块多钱,一时心急如焚。平日里虎子也会管不住嘴,偷拿她的碎钱去买零嘴,有时多吃了一两毛,也是她偷偷拿钱补上。 要是真被翻出来,虎子非得被他爹扒了一层皮不可。 第49章:给你们添堵了 她慌忙出言制止,“还是算了吧,这事儿就当错怪弟妹了,往后我也不带虎子上三楼串门了,也省得大家伙儿清净。” 就当?她要态度诚恳一点,楚俏还真不愿计较,可这话,倒是显得她多委屈多大度,反而叫人觉得楚俏不懂人情似的。 这事儿说得不清不楚,陈继饶并不打算作罢,扭头对孙攀道,“老孙,这事儿还是大伙儿当面说开了好,不然日后再有矛盾,又得翻旧账,你怎么看?” 孙攀也不想和出生入死的兄弟生分,点头道,“那行,回来时我也没问清楚,我去请嫂子来一趟吧。” 屋里头的人正说着,却听外头有人叫道,“不用请了,朱丽嫂子来啦!” 朱丽手上还带着账本,被人拥簇着进来,“这事儿还怨我,就顾着摆货,也没注意看着虎子。” 其实朱丽的工作看着轻松,但真要忙起来真是没日没夜,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零嘴又是摆在货架上,有时根本管不过来。 孙攀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只道,“嫂子这咋能怪到你头上来?要不是你及时制止,只怕这小子要捅天大的篓子!这次您也不必客气,该清的账,一并说了吧。” 朱丽也不废话,翻来账本,忽略刘友兰不停飘过来的眼色,道,“虎子上上个月赊了也就几毛钱,弟妹都清了,上个月赊了一块八,加上前阵子和今天的,不多不少正好三块七。”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现在哪家哪户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家的孩子敢赊账,还赊这么这大笔的呀? 这一看就是个惯犯,楚俏昨儿才来,这一次就算是她挑唆,那上个月和前阵儿的,可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了。况且,大家伙也压根不信楚俏会无聊到干这事儿! 要说刘友兰也是,包庇儿子也就算了,还牵扯上楚俏。 分明就是欺负人家新来的! 梁羽见状,知事情捂不住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来。 刘友兰一看兜不住了,只道,“哎我承认我承认,这事儿怪我,虎子犯了错,是我没教好,又怕他爸把他打伤,这才扯上弟妹,实在对不住。” 孙攀一见她缩着脖子的模样,怒火中烧,食指戳着她,骂道,“我就问你要不要脸?人家弟妹刚来,我叫你照应着点,你就是这么照应的吗?横竖瞧你这样,也教不好虎子,明儿你就和他回乡下去吧,也省得留在这儿丢人!” 刘友兰一听,只觉眼前一黑,晃了好一会儿,才清明过来,虎子正抱着她大腿哭天抢地哦,死活不愿回去,又被孙攀吼着不敢吱声,这时好不容易哄住的燕子也被吵醒了,正哭个没边儿。 屋里吵吵嚷嚷,根本不像样,孙虎不想回去,刘友兰又何尝愿意回去? 回去还得伺候挑三拣四的公婆,每日还有干不完的农活,呆在这儿,起码指甲缝是干净的。 所以,她要留在这儿! 笃定心思,刘友兰一边掉泪一边拉着丈夫的手,道,“明儿回去,那燕子可咋办?咱家离这儿可得坐两天的火车呢。” 陈继饶却觉刘友兰带孩子回去不妥,“老孙,你冷静点。虎子有了这次教训,会长记性,别累着孩子也跟着吃苦。” 楚俏也觉得不合适,帮腔道,“是呀孙营长,这事儿跟燕子可没关系,孩子还小,开回颠簸多不好!” 对事不对人,楚俏倒也拎的清,也不觉为难。 倒是孙攀只觉老脸没处放了,连连道歉,“继饶,实在对不住,给你们添堵了。” 第50章:我说你咋不窜天呢? 陈继饶瞥了媳妇一眼,对她的大度倒有些刮目相看,楚俏表了态,他说话也有底,“你不知情,嫂子那也是为了孩子,你以后要是少打孩子,嫂子还能不跟你说?” 孙攀汗颜,难为情地抓了抓精短的板寸,“弟妹?” 楚俏笑笑,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刘友兰见有了缓和,暗自松了口气,又是热情唤她,“弟妹,嫂子也对你不住,你大人大量,要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她想着,横竖那三块七逃不掉了,幸好,楚俏没提她丢失的那一块钱,这个月往家里寄少点,还补得上! 楚俏哪里不知她打的那一手好算盘,那莫须有的罪名她背了,她可不想钱也打了水漂。 而且,她老是跟在梁羽屁股后面,没少编排她,这事儿她可以不跟孩子和孙营长计较,可不代表刘友兰就能轻易逃过一劫。 她笃定了主意,非要她长点记性不可,“既然是这样,嫂子记得把虎子拿走的一块钱还上。” 孙攀一听,又怒了,扭头就去逮孙虎,老鹰捉小鸡般把他拎起来,狠狠揍了一掌,“你个兔崽子,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偷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孙虎一时哭得震天吼,扑在破旧的沙发不停扑腾,连带着塞在缝隙里的糖纸也漏了出来。 朱丽一时瞪圆了眼珠,纸糖是她亲手抓的,一手顶多五六个,可那儿起码有十张糖纸,看来虎子拿走的可不止一块钱,这个刘友兰未免也太贪了吧? 刘友兰根本拦不住,本来对楚俏还觉得难为情,这一下,瞧她的眼色也有了责备之意,转身进屋就拿了几张毛票,塞到楚俏手里。 她见外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心里更是不爽,只道,“这钱我还上了,今天不方便,改天再跟你道歉,你们快回去吃饭吧。” 刘友兰力气大,楚俏被她推到门边,险些摔着,大门“哐当”一下被关上,没一会儿就听孙攀吼她,“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为了帮儿子遮掩,把弟妹搭上也就算了,你竟还有脸还贪人家钱,我说你咋不窜天呢?” 楚俏立在门前,手里攥着褶皱的毛票,心里头分外不是滋味。 从男人的角度,恰好瞧见她唇角的苦涩,出言安慰她道,“别在意,屋里头乱糟糟的,嫂子也没心情跟你多说。” 楚俏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倒是朱丽瞧出来了,这弟妹也是个心好的。 原以为陈营长娶了个有手疾的媳妇,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不过眼下,倒也觉得这小两口挺般配。 朱丽把她手里的毛票往口袋里塞,笑道,“弟妹别在意,友兰那样对你,是她不对,不过她人心倒是不坏的。我看出来了,虎子还把我给你的纸糖偷去吃了吧?你没戳穿,也算给她面子了,至于她领不领情,咱们也左右不了。” 这话听在陈继饶耳朵里,瞧着楚俏的眼神,多了些温和。 楚俏倒不觉什么,“多谢嫂子宽慰,也不好跟孩子计较不是?” 而梁羽还没有离开,默默睨着这温情的一幕,只觉刺伤了眼,目光触及楚俏,又横生了几分恨意。 她一跺脚,正要上楼,却瞥见自家男人回来了,脸上一喜,大声道,“宗庆,你回来啦?” 杨宗庆在办公室也是听了陈继饶的劝,处理完军务就回来了,这会儿孙攀屋里头还吵着呢,见了梁羽,只淡淡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大门,扭头问陈继饶,“怎么回事?” 陈继饶一贯寡言,更不会胡乱散播,只简言道,“老孙正教育虎子,估计这会儿正愁着呢。” 杨宗庆默了一下,随即笑道,“他还愁?咱们几个营长级别的,也就他有儿子!” 第51章:不会怪她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默。 杨宗庆是想要孩子的,可梁羽不想要,总想过夫妻二人过几年情景日子。 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没有那么老旧迂腐的思想,懂得尊重女性。要是梁羽消停些,他也愿意安稳地过下去。 梁羽不想要,所以懒得出声,楚俏也从没想过孩子的事,毕竟原本她是要上大学了,不过眼下她也成婚了,这个问题似乎也应该考虑了。 只不过,她状似无意地扫过身侧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无奈地叹气,他对自己怕是只有恩情吧?眼下还是分房睡呢,没有爱情的结合,又有什么意义? 一时之间,气氛颇为沉凝。 还是朱丽有眼色,笑道,“这有啥的,陈营长最后成婚的,这不也把弟妹带来了吗?要孩子还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你们小年轻,血气方刚,赶紧回家吧。我也得去看店了。” 最后一句,惹了场上的四人颇为不自在,还是陈继饶率先拉着楚俏回三楼。 一回到家,陈继饶就钻进厨房忙活了,楚俏跟进来,只见他正低着头认真地挽袖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仍旧淡淡的,道,“不用,你去把药敷上。” 说着,他利索地把汤药倒出来,顺手还拎了个小板凳过来。 因着这只手,到哪儿都被嫌弃,楚俏就越发觉得这手不能废了,于是她点头,正准备低头解开绷带。 她单手不方便,绷带是他绑的,绑得周到细致,楚俏正仔细欣赏着。 头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微叹,男人什么也没说,就蹲在她面前,把她的手放在膝盖前,大掌几下把绷带解开了。 “那一块钱和纸糖,你放在哪里?”楚俏正要道谢,头顶上忽然就传来他的问话。 楚俏抬头,见他眼里依旧波澜不兴,吃不准他心底的想法,只实话实说,“在西屋,也是我没放好,以为没人会进去,就没锁门。” “嗯。”他站起来,背着身刷锅。 男人一贯沉稳冷静,楚俏实在摸不透他的情绪,悠悠开口道,“你生气了吗?” 男人手一顿,倒是不知她这一问何起,也没回头,道,“怎么会问起这个?” “我似乎、一来就给你添麻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等他回答,楚俏又兀自解释,“那些纸糖,是朱丽嫂子送的,说是见面礼,我没乱花钱。” 几个纸糖,不过几毛钱,他还不至于计较。 男人点完火,把菜推进去,爆炒两分钟后,浇上水,这才转身问道,“纸糖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楚俏以前吃过,但这不是重点,“那个、我的意思是……” 陈继饶发现了,这姑娘一急就容易脸红,他只笑笑,靠近她两步,厨房本来就小,他这一靠近,楚俏只得退到墙壁了。 男人似乎对她羞囧的模样分外受用,竟难得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只听他醇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和他们几个营长,差不多是同一期从大头兵做起的,这六七年间,退伍的退伍牺牲的牺牲,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也是盼着各自的家属和睦相处,但这并不表示就要吃亏,我这人尤其不喜欢吃闷亏。” 所以,他言外之意是,不会怪她吧? 楚俏一扫心里的阴霾,直笑进心底,月牙儿般的水眸竟叫他移不开眼。 他不自在地扭过头,干咳一声,见锅里的炒青菜熟了,这才催她,“快点泡药水,一会儿就吃饭了。” 这顿饭楚俏吃得香,也是一夜无眠。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过日子,那是决计不能任由身子虚胖下去。 第二日一早,陈继饶一起来就闻到一阵透着焦味的米粥香,他走到客厅,就见楚俏端着一碗粥出来。 见他起来了,楚俏放下碗,不安道,“我醒得早,就煮了粥。” 烧菜她还得学上一段时间,不过煮粥,她还是可以勉强应付的,不过目光扫过桌上飘着的糊焦,楚俏郁结了。 男人清冷无波的眸子扫过那碗粥,不由觉得好笑,这姑娘还真是孜孜不倦。 第52章:你还在长身体,多睡一会儿 他立定,深深凝了她一会儿,头也不回地往卫生间走入,走到一半,想着不吭声未免太打击她自信心了,于是顿住道,“我先去漱口。” 洗漱出来,他倒也给她面子,坐在桌前眉头都不皱一下,面不改色地仰头把粥喝完了。 才放下碗,就见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心道这才六点还没到,也是难为她了。 男人站起身,头就顶着昏暗的灯泡,阴影重重,心情似乎还不错,“粥煮得、有进步。不过往后别什么事都抢在前头,你还在长身体,多睡一会儿。” 楚俏被他那句“长身体”给噎住了,等她回神,男人已出门去了。 她苦笑着撇了撇嘴,喝了半碗,味道真不咋地,也亏得他那么捧场。 洗完碗,见外头天色大亮,楚俏才出门,绕着干部楼后山跑了两圈,上气不接下气。 后山这一处地势平坦开阔,土壤肥厚,不过因为缺水,种不活蔬菜,于是一直丢荒。 往常也没什么人往来,倒方便了她跑步。不然她跑去训练场那儿,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楚俏累出一身汗,坐着歇了一阵,想着还得趁早把剩下的豆角拿出来晒,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屑末,回干部楼去。 才拐过石阶,她就见一群人围着朱丽,大家伙七嘴八舌,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梁羽,仍旧一派自傲地立在往常等车的梧桐树下,不过瞧着她眼皮底下一圈青黑,似乎昨晚睡得不大好。 此人素来与她不对盘,楚俏也懒得问,只笑了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楚俏一从身边经过,梁羽就闻到一股子汗味,立马嫌恶地掩住鼻子。 大清早的就一身汗臭,她就不知道洗洗再出门吗? 梁羽心里冷哼,瞪着楚俏臃肿的身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一个两个男人为她说好话! 昨晚一回到家,梁羽就跟杨宗庆提起虎子被楚俏挑唆的事,结果人压根就不信,非说她胡乱造谣。她当然不肯让步,当即又跟他吵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本来她还想着跟他撒撒娇,扔箱子的事就算过去了,可谁成想,夫妻两人反倒愈演愈烈了。 一想到这儿,梁羽瞪着她的眼珠渐渐蹦出狠意来,恨不能把她后背剜出个洞来。 这时,梁羽眼睛一扫,恰好见刘友兰一手拎着包裹,一手领着孙虎,正立在候车处。 梁羽昨天一见事情败露,就溜之大吉了,心道刘友兰别是记恨起她来了。 说起来也是她失策了,没想到陈继饶会提出要查账,这才叫楚俏有了喘息的机会。 梁羽瞧着刘友兰眼眶红肿,而孙虎缩在她身后,更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想了又想,还是迎着笑脸走上去,“嫂子这是做什么?” 刘友兰昨儿被丈夫训了一夜,根本抬不起头,面上极为无光。 孙攀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要照顾女儿,离不了身,但虎子无论如何都要送回老家。 他早听说有个老乡准备回去,于是昨儿就回办公室打了电话问,刚好就是今天的火车。 一想到往后得有半年见不到儿子,刘友兰心里就疼得慌,看梁羽的眼神也多了恨意,没好气道,“自然不是像弟妹那样去市里的大饭店上班了。” 梁羽所在的那家国营大饭店是景城最大的饭店,而她担任的文职工作也轻松,薪金又高,一个月有三十八块,她不必养家,吃穿用度相当富足,这也正是她的优越感所在。 便是在这时,她也不肯放下显摆的机会,“嫂子也是去市里?要不就坐我的车去吧?我那车干净又宽敞,挤客车那得多脏呀?” 刘友兰想想就牙酸,亏她还当梁羽体面又聪明,使劲巴结,这时候了还在她面前摆阔! 她眼一瞪,不悦道,“不用了!我们乡下人不拘那些,人到市里就成,挤挤也没啥。” 梁羽这才意识到,刘友兰这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了呀。她虽也不在意,毕竟干部楼里想巴结她的人多的是,不过昨天被楚俏那嗓子一吼,她的名声就臭了。 这时候再不想法子弥补,只怕日后她在干部楼里就更没说话的伴儿了。 想明白了,梁羽勉强扯出笑容来,“我这人不会说话,要是说错什么,嫂子别见怪。哎哟,虎子这是怎么了?” 第53章:会不会太麻烦弟妹了? 话题转到孙虎身上,刘友兰自然在意,低下头盯着儿子,只见脸上脏兮兮的孙虎,把眼泪一抹,污渍和在一块,别提有多可怜,“妈,你在跟爸说说情吧,俺不想回老家!” 刘友兰想想又是心里揪得慌,哪家的孩子不调皮,打也打了,还罚这么狠!老孙还真下得了手! 不过毕竟是丈夫,刘友兰不敢过多埋汰,心里倒怨起也是梁羽出了馊主意,只是她是城里的人上人,她不好说什么,只好抿着嘴,默默地抱着儿子。 梁羽见状,只好好生安抚她,“嫂子,你别怨我昨儿没帮你,你也瞧见了,要不是楚俏突然跑下来,咱俩指不定就把事儿跟你男人掰扯清楚了。” 刘友兰一想,事情的确是在楚俏来了之后出现反转了,可眼下也是改变不了了,她心里一叹,泄气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弟妹也别怪谁,到底是我没把虎子教好。弟妹的车来了。” 梁羽见她竟没说楚俏半句不是,心有不甘地侧身,忽而脑光一闪,想拉住虎子的手,但见他的手脏兮兮的,又忍住了,道,“要不嫂子和虎子就坐我家的车吧?反正就我一人坐,宽敞得很。” 刘友兰听了心里犹豫,要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瞧着那辆锃亮奢华的豪车,不由好奇梁羽家该是有多阔气。 但她转念一想,昨儿自家男人还嘱咐别跟梁羽走太近,今天就坐她的车,会不会显得她太巴结人了? 梁羽见她犹豫不决,只好蹲下身对虎子道,“虎子,不如就坐婶婶的车吧?那客车又脏又臭,大热天挤在一块,还不把人给蒸熟了?” 孙虎这时也止住了泪,孩子生性纯真,又好奇,于是拉着母亲的衣角,道,“妈,我想搭婶婶的车。” 刘友兰本就心疼儿子被发落回家,儿子眼下也就这么个小要求,她想了想,一咬牙,望着梁羽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弟妹了?” 梁羽一听就知她松口了,连忙摆摆手,“这有啥的,宗庆常跟我说,楼上楼下的自然要多照应。” “不过……”刘友兰犹豫,“燕子还在屋里睡着呢?我只能送虎子到这儿,俺家老孙托了那老乡直接找客车来接人,我怕到了车站,认不得人。” 梁羽一听,只笑她没见过世面,“我当是什么,嫂子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一定会亲自把虎子送到火车站,等你那老乡来了再走。” 刘友兰心里一松,抚着心口,总算是笑了,“那就多谢弟妹了,虎子还小,要说搭客车我还不放心呢。” 楚俏立在那儿,隐约听见梁羽要送虎子,不由担心起来,她记得上一世,梁羽最后和刘友兰闹掰了就是为了这事,梁羽送了虎子去火车站,但又急着去上班,压根没等孙攀的老乡来就走了。虎子才五岁,人生地不熟,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为了这事,孙攀找杨宗庆狠狠干了一架,双双被处分,而杨宗庆也铁了心要跟梁羽离婚,梁羽不甘心,闹得鸡飞狗跳。 梁羽和刘友兰有没有闹僵她根本不在意,可虎子是无辜的。 她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可眼下她也深知,刘友兰心里肯定还记恨她,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楚俏心急如焚,突然有了主意,溜进去找朱丽要了纸和笔,抄了张写了孙攀大名和办公室电话的纸条,火急火燎地塞进兜里的一瓶化瘀跌打酒的盒子里。 眼看孙虎就坐进车里,她连忙小跑过去,面红耳赤道,“等一下。” 刘友兰扭头一看是楚俏,果然没好脸色,楚俏只好努力忽略她眼里的厌弃,拿出兜里的药瓶,温和一笑,“嫂子,听说昨晚虎子被孙营长打得不轻,我这儿正好有一盒活血的跌打酒,专门从老家拿来治手用的。” 第54章:还是梁羽亲手撮合的 刘友兰贪小便宜惯了,但碍于面子,一时也没说接不接,只面色沉冷地立在那儿。 梁羽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楚俏满面讨好的神色,不由冷嗤,“我看就不必了吧,弟妹家的东西,要了可是得还的!” 楚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低着头淡淡一笑,并非她争不过梁羽,只是不屑罢了。 刘友兰又扫了一眼她手里还没巴掌大的盒子,心道到底是乡下来的,小气死了,这种跌打酒满大村都是,值几个钱呀。 但梁羽就不同了,人家一句话就是把虎子送城里去,那来回可得两块多呢。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这么阔绰。 她越发觉得跟着梁羽跟对人了,自觉眼皮子不能太浅,于是冷嘲道,“你还是拿回去吧,虎子不过吃了你几个纸糖,就换来一顿打。这要是拿了治手的药,不说陈营长,就是俺家老孙也得把俺拆了。” 她的话再明显不过,楚俏没那么厚脸皮,但想着虎子一个孩子,到底不能让他因着无脑的母亲遭殃,只好没皮没脸地探进半个身子。 登时就惹来梁羽一阵怒骂,“我说弟妹,我家这车才洗,灰尘都不沾几粒。我这就是要走的,你就穿着灰突突的一身钻进来,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楚俏真想撒手不管,上一世她是不知情,可这一世明知那后果,若她不做些什么,只怕这辈子都良心不安,“嫂子请等一分钟,我这就走。” 实在没法,她只好舔着脸,把药酒塞到孙虎,笑着对他道,“虎子,是婶子不好,累你挨打了。但你别怨你爸,他总是想着把你教好的。他穿上那身军服,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说着,她也不管梁羽和刘友兰怎么想她,只道,“耽搁了嫂子,对不住了。” 梁羽却是瞧都不瞧她一眼,吩咐司机道,“开车!” 楚俏望着绝尘而去的小轿车,扬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她摇头失笑。 不沾几粒灰尘?也亏梁羽说得出口! 她望了一眼刘友兰,只见她脸上仍不大好看,趾高气昂地走了。 楚俏叹了口气,不过是图个心安理得,至于刘友兰是不是气头上,她也省得琢磨了。 她又扫了一眼尘土飞扬的公路,心里默念:虎子,你可要把我的话记住了呀! 楚俏这才甩了甩脑袋,经过小卖部时,见仍有一堆人围着,她自然是晓得所为何事,不过也没那个好奇心去打探,不过还没待她走开,就听一个憨厚的声音道,“嫂子好。” 是萧央,陈继饶手下一个排长。 楚俏瞧见他时,他正挠着后脑勺,露出黝黑壮硕的胳膊,神色却满是羞涩。 到底不好伸手打笑脸,楚俏笑了笑,问,“你是萧央吧?” 萧央一怔,瞪大牛眼,问,“嫂子咋晓得俺的?” 楚俏没有实说,笑问,“昨天是你把大米扛上楼的吧?” 萧央会意,憨憨地又挠了一下后脑勺,又指着地面的包裹道,“听说嫂子会算数,那这上面的英文识不识得?” 楚俏凑近仔细一瞧,包裹上贴着的纸条果真写着英文。 写得正是——干部楼三单元房三楼b座。 那不就是对面那套空置的房子? 她记得,上一世她和陈继饶离婚后没多久,三楼对面就住进来了一位高干子弟,听说陈继饶再娶的那位就是那高干子弟的表妹,还是梁羽亲手撮合的。 想到此,她不由握紧拳头,越发觉得不跟梁羽接触为妙,同时心里也七上八下,好像这一世有些事情开始慢慢不同了。 虎子进城险些被拐,还有这个包裹,都提前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陈继饶后娶的新人也快来了? 楚俏一时心乱如麻,痛得她难以自持,僵在那儿发愣,脑海一片空白。 她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痛楚,萧央不由担心,摇了一下她的肩头,他只觉肉感柔软,心意徜徉。 第55章:看来是记恨上了 楚俏恍然回悟,抬头问,“怎么了?” “这上头只用中文写了部队的地址,但没写是哪一楼,不知道嫂子认得吗?”萧央一笑就露出他的大白牙来。 楚俏指着上头的英文,点头道,“要送上三楼b座。” 这话一出,众人讶然,心道陈营长可真是娶到了宝,自然也要有人不信的,“真的假的?那不正是弟妹对面的空房?某些人不会是起了贪念,看不懂也胡诌,想吞了包裹里的东西吧?” 朱丽一听,说话的正是蓝花,她和刘友兰走得近,怕是想给楚俏一个下马威,好替刘友兰报仇吧? 还真是眼皮子浅! 这事朱丽可从不认为楚俏错了,有心维护,话说得滴水不漏,“我说呢,前两天还听我家那口子哝起,副队长去了支部,位置空了好几个月,也不见上面有啥安排。这不,人没到,行李倒来了。” 要说整个部队,消息最灵通的怕就是朱丽,她每日看惯人来人往,打听到的事儿也十有八九。 大家伙也多是信了,都叹楚俏厉害,连英文都看得懂,而蓝花的脸色则苍白一片。 这时萧央又挠头了,“那人还没来,屋子又锁着进不去,要不,这包裹就先放在嫂子家?” 楚俏不知这萧央是脑子转不过来还是有意为之,蓝花才阴阳怪气地暗指她有意吞掉包裹里的东西,萧央竟还想放在她家里头! 她实在不敢苟同,摇头道,“我看还是放嫂子这儿吧,等人来了,直接到这儿来领,大家伙瞧着好有个见证,也省得我担罪名。” 朱丽却不以为然,“弟妹心好,嫂子我是晓得的。不过,那么大一个包裹,我这儿人来人往,可不安全。还是放你那儿好,等人来了,把包裹往对面一送,多方便呀。大家伙要是问起,人家还能不说实话?” 她说得倒是没错,毕竟那位高干子弟是要当副队长的,思想觉悟怕也不差,既然承了楚俏的情,哪有不道谢反而诋毁她的道理? 萧央一听,连忙附和,“就是就是,这都送到楼前了,也不差这几步!” 干部楼里的人也多是淳朴之人,纷纷应声。 楚俏见他们坚持,只好松口,“那行,那就劳烦萧排长多走几步了。” “这有啥!”萧央甩甩手,不过起势还有些困难,楚俏见状,上前一步问,“我来搭把手吧?” 萧央瞧着搭在包裹上那只白白嫩嫩的手,和他们操练得又黑又粗糙的手好看多了,心里又是一阵躁动。 他咧开嘴笑,“不用,嫂子的手还没好,在前头开门就成!” 楚俏只好松开,走在前为他开门。 她扫了一圈,客厅不大,堆着大包裹,到时有人来了也不好看,而男人的主卧,她也不好进去。想了想,她还是打开西屋,“快放里头吧。” 包裹就放在书架边,一侧又摆着一张小床,转个身都难,却也不见嫂子皱一下眉。 萧央累得满头大汗,一边喘息一边打量屋子,只见周遭收拾得很干净,薄被也叠成方块,快赶上他们当兵的了。 看来男人还是成家的好,虽说以前营长家也干净整洁,不过,与其说洁净,倒不如说没啥东西,哪有嫂子规整得好。 若是他也讨到像嫂子这样贤惠的媳妇,即使不好看,他也是满意的吧? 萧央目光闪了闪,不敢深想。 这是她的寝居,如今立着个外男,终究是不好,楚俏不自在地拉开门,笑道,“看你都累出一身汗,我去给你拧个毛巾,擦擦汗吧?” 萧央脸一滞,随即转身,扬声道,“嫂子不用客气了。” 不过见她人已走出屋子,不由一笑。 楚俏拿了条惯常不用的毛巾,洗干净拧干递给萧央,正巧门锁一转,陈继饶默不作声地立在那儿,瞧见的正是萧央一脸欣喜地接过毛巾的一幕。 “你回来了?”楚俏微微一愣,越过萧央,见男人磊落的面庞一派漠然,不知他心里所想,只好自顾说道,“萧排长领了一个包裹,是对面那户没来的人家的,我就叫他放咱家了。” “嗯,”是他叫萧央扛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她竟然同意把包裹放家里头,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厨房,忽而又问,“你今天去跑步了?” 楚俏一愣,不知他怎么知道的,不过闻着她身上的汗味,她一囧,等会儿非得擦擦不可,于是微微一笑,说,“嗯,我想减肥。” 男人没说什么,扭头对萧央道,“留在家里吃饭吧。” 他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楚俏倒没生气,要是没触到他的底线,他对她还是很包容的! 饭后,男人和萧央一道走了,临走前萧央又说了句,“嫂子,往后家里要是有啥搬不动的,只管叫俺。” 目光扫过陈继饶,只见他眉头一皱,楚俏一脸黑线。 上午她没什么事,也就是把阳台打扫干净,铺上一层蛇皮袋,而后把摘好的豆角平铺上去,好晒干了囤起来。 弄完之后,她又见窗子那儿空落落的,想着来时她还拿了两块青色的碎花布,本来是娘家送来给她裁衣裳的,不过她已经有两身新衣了,等瘦下来,以前发下来的校服还穿的进,倒也不缺。 不过,男人似乎中午饭后有小憩一会儿的习惯。她记得主卧里头的窗子大,午间太阳又烈,很刺眼。 楚俏想着,这块碎花布可以拿来做窗帘,如果剩下的碎布足够,还可以缝起来在西屋也挂一面帘子。 主卧没锁,她探着脑袋进去,屋里充满着阳刚之气,竟叫她一时恍惚。 楚俏慌忙甩甩头,拉过椅子,拿布尺量好尺寸,不敢停留。 把布裁好,她记得朱丽就有一台租人的缝纫机。 她正好跟供销社的老裁缝学过,于是,她抱着裁好的棉布下楼,经过一楼,透过纱窗,见刘友兰正抱着孩子喂奶,一脸的失魂落魄。 刘友兰听到动静,扭过头,见是楚俏,一句话也没说,当着她的面就把门给关上了。 看来是真记恨上了。 第56章: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楚俏也不想跟她打交道,心里虽堵得慌,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向朱丽说明来意,她答应得很爽快,道,“正好缝纫机空着,弟妹要用只管来。” “那就多谢嫂子了,”她笑问,“那租金就照旧,一次一块?” 没想到她都问清楚了,朱丽笑道,“不用不用,不过一块布,又是做成窗帘的,用得了多少针线?不瞒你说,这楼里谁来不是攒着一年半载的旧衣服来,也就弟妹实诚。” 要不怎么说朱丽会做人?她为人也实在友善,不计较得失,楚俏又怎好欠人情,只道,“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听继饶说了,老早就是这样算钱的,坏了可不好。” 这个弟妹瞧着和善,但骨子里和谁都拎得清,倒是难得,不过她有意无意地疏离,在这干部楼,怕是不好过。 朱丽也就笑着由她了。 布是她一早就裁好了的,缝起来倒不费劲,楚俏又把剩下的碎步收了边,减少了痕迹,而且每块碎布也对称,倒不显得难看。 她许久没有动手,生疏了不少,不过总体还过得去。 楚俏说话算数,真的掏出一块钱递给朱丽,见她没收,她只好作势生气,“嫂子要是不收,下次我可不敢来了。” 说着往她钱柜里一塞,朱丽拗不过她,也就没推辞,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窗帘,道,“弟妹的手还真巧,要是没受伤,只怕缝得更直吧?” 楚俏眼神一暗,收边讲究手要定,不然缝线容易歪。她的手抖得厉害,尽力绷直来还是有偏差。 这只手,到底做什么都会有影响! 朱丽不觉有它,低着头仔细一想,摸着下巴倒,“陈营长以前一个人住时,那屋子干净是没得说的,不过就是有些寡味,弟妹这窗布一挂,倒显得有人气。” “我还想饭桌上也铺一面,可以没有布了,而且这布是棉的,吸油,怕洗不干净。”楚俏存了心思要把屋子改造一下,就是发愁找不到好料子。 和朱丽说,也算她问对了人,“还真是巧了,前天儿才进了一批油纸,颜色比以前的好看多了,我记得还真有一块淡青色的,不过不是碎花,上面描的是青瓷。哦,对了,这儿还剩下一套碎花沙发垫,弟妹要不要也瞧一瞧?” 楚俏求之不得,同一个色系,不同花色,也不会显得单调。 她一口气买了三块桌布和一套沙发垫,回家就铺上,又忙着把窗布挂上。 这一倒腾,也快到中午了。 楚俏又去阳台把豆角翻了个面,回屋正准备煮饭,忽然门就响了。 楚俏去开门,只见门口正站着个是八九岁的大头兵,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她只觉好笑,问,“有事吗?” “报告嫂子,我是值班守门的赵强,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说是找您的!” 楚俏被他讶然而起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心魂甫定。 一男一女?如果她没记错,那说的应该是张淑傲和秋云一起来给她松球的吧? 不过上一世,来的只有张淑傲,秋云没来。 她怎么会来? 楚俏记得,她一听是来送书的,又勾起她心底的痛,直气得连人都不见,还是陈继饶把人迎进屋,她大为光火,跟男人大吵大闹,还把人轰出去了! 这一世,她可不能那么冲动了! 正想着,她激动地抓住赵强的手,高兴道,“一定是家里头来人了,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出去。” 赵强结实的胳膊被她抓着,脸更红了,低着头,舔了舔嘴唇。 真是张淑傲和秋云来了。 远远地,张淑傲仍是清瘦高挑的模样,鼻梁上挂着斯文的眼镜,一身青衫黑裤,立在艳阳之下,一瞧就是读书人;而立在一侧的秋云,一张瓜子脸,清丽文秀,脸色白嫩如奶油般,似乎能滴出水来,双眸流动,秀眉纤长,两颊晕红。 两人容貌生得好,随便一站就是一处绝佳的风景,书也念得好,家世相当,说起来还真是般配。 而反观自己,早早成了婚,跟着丈夫来了部队,处处不得人心,还累得男人腾出空来照顾她。 楚俏心里一叹,心道人比人还真是没法儿比,也只有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努力朝前看了。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脸上挤出笑来,而张淑傲已迎了上来,“楚俏,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自上次在街上遇见楚俏,他回校后仔细琢磨了一通,深觉他的反应刺伤了楚俏。 这个他用了整个高中思慕的女孩子,也是心好才伤了手,以致自暴自弃,任由着爆肥了。不过他并非无脑之人,楚俏的底子摆在那儿,他是见过她明眸皓齿那会儿的清婉的。 那时这姑娘只顾着念书,旁的不想,听说有不少人私底下给她递过情书,她也不告诉老师,瞧也不瞧一眼就全撕了,对表白之人,也是敬谢不敏。彼时,他多庆幸没有贸然出手。 第57章:秋兰来了 他想过了,他要是能让她重拾信心,把手养好了,再把身体减苗条了。她年纪还小,再上学也是有可能的,而他家也不缺这点钱,到时她还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不过眼下难就难在,他来迟了一步,楚俏已经成婚了,所嫁之人还是个年纪大她那么多的军人,说不定已经结合在一起了。 张淑傲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堵得慌,但还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迫不及待地想来一探究竟。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他探访无名,于是就想到秋云。 秋云也是镇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还和楚俏是同班同学,叫她来,最合适不过。 不过瞧着她娉婷地立在那儿,神色倒不见有多欢喜。 “怎么会?”楚俏淡笑,明眸顾盼,“你和秋云好心还看我,我不来,也太不识好歹了。” 张淑傲面上一喜,抓着她的手腕,问道,“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这一幕看在秋云眼里,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楚俏虽不大喜欢她,但她已经成婚,到底是要避开,于是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拉着秋云,问,“谢谢你来看我,邱老师还好吗?” 邱老师是她们的班主任,教英语的,为人和善,简直把楚俏当成女儿,听说她受伤,还特意赶来探望过,并一叹再叹,直说可惜了好苗子。 秋云见张淑傲总算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特意撩了下头发丝,笑道,“挺好的,她还在班上念了你好几次呢,我这次来,邱老师还特意叫我转告你,即使不在学校了,也别忘了学习,思想也要进步。” 楚俏默默听着,只觉心头一酸,她真是辜负了邱老师。 张淑傲见她有意避开他,心里一凛,不过见楚俏认真听着秋云的慢声细语,也不好说什么。 “咱班长还想组织大家去医院看你呢,但那会儿正好是寒假,没法聚齐,等回到学校,你又回家了,只好作罢。”秋云眼角一扫,又见张淑傲只盯着楚俏看,心里越发难受。瞧着楚俏敦厚的身子,她真想不明白淑傲哥到底看上楚俏哪一点! 论家世、相貌、学业,如今她哪一样比不上楚俏? 如是一想,她心口闷得慌,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头,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假意关切道,“楚俏,你没事吧?” 楚俏连忙抽回思绪,别过脸,满是歉意道,“没事,这儿人来人往,快别站着了,上楼再说吧?” 张淑傲本来还想安慰她几句,不过经她一提醒,只好作罢。 秋云犹在自责,“都怪我,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关你的事。”楚俏出言安慰她,本来也是她问起的,她只是想到上一世,结婚后就一次也没去探望过邱老师,说起来也是她不上心。 张淑傲和秋云是骑着单车来的,箱子就绑在车座上,倒也不必费力去搬。楚俏初来时就在食堂露了面,值班的新兵也认得她,签了字,就可以放行了。 进了屋,还是张淑傲扛着箱子,书房就是西屋,有了萧央的先例,楚俏不敢再放他进去,于是指着角落道,“就放这儿吧,辛苦你了。” 张淑傲到底是文弱书生,比不得萧央,喘着粗气,道,“还是放书房吧?放这儿碍地方。” “不用,待会儿我叫继饶帮忙。”楚俏拒绝道。 张淑傲却是别有用心,摆手道,“都到屋里了,也不差这两步,也省得他出手。书房是哪一间,这箱子沉得很。” 楚俏拗不过他,只好打开西屋的门。 张淑傲放下箱子,还想帮她把书归置,楚俏只觉头皮发麻,慌忙摁住箱子,道,“淑傲哥,你可别忙了,不然我真不好意思,下回不敢迎你进门了。” 他这才作罢,快速地扫了一圈这屋子,见床上只有一只军绿色的枕头,眼里一时尽染喜色,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于是只好佯装欣赏挂在墙面的窗布,轻描淡写的青色碎花,倒有几分写意,他不由笑问,“这是你的手笔吧?” 陈继饶军阶是高,可惜是个大老粗,哪会想到侍弄这些小清新小文艺? 楚俏点头,“刚挂上去的呢,客厅的桌布也是,要不你也去瞧瞧。” 这丫头,倒是会转移话题,张淑傲摇头失笑,也悟到她话里的意思。 两人回到客厅,楚俏倒了茶水,笑道,“你俩先坐着,我去做饭。” 秋云早对两人在西屋里的拉拉扯扯耿耿于怀,难得有了表现的机会,于是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楚俏,你忘了由此咱们班秋游,你差点把锅给烧成铁水啦?要不我来帮忙吧?” 当面被拆穿,楚俏面上一赧,笑得勉强,“那什么,我先煮饭,等会儿继饶就回来了。” 张淑傲听她提了两回陈继饶,心下颇为不畅,有心为她解围,“秋云,你等一下再去帮忙可以吗?我有话对你说。” 秋云当真以为他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跟她讲,小鸡啄米般点头。 张淑傲见楚俏钻进厨房,这才扭头对她道,“秋云,咱们第一次上门做客,为了搬箱子也没买点水果,我刚才看了,这栋楼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小店,我这儿有两块钱,你帮忙买点上来,行吗?” 他想着,总不好叫秋云一个女孩子掏钱,但秋云又是读过书的,要是有被轻贱的想法就不好了。这样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也说得过去。 秋云一听,心里不是不失落,毕竟她下楼之后,就剩他和楚俏共处一室了,但又怕他觉得她刻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去了。 殊不知,在楼道里恰好遇见陈继饶,而他的身后,竟还跟着她的堂姐秋兰。 秋云一下喜出望外,惊讶出声,“姐,你咋来啦?” 秋兰一抬头,也是喜不自胜,一下越过陈继饶,姐妹俩抱在一团,在楼道里又呼又叫,甚至还惹来二楼的家属开门围观。 秋兰这才有所收敛,“我这不是想在市里找工作,没地儿住,来投靠继饶哥来了嘛。你咋也来了?” 有了堂姐在,秋云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我来给楚俏送书。” 说着又转过脸去跟陈继饶打招呼,“继饶哥,你好,我是楚俏的高中同学,也是秋兰姐的堂妹。”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跟前的男人,长得真是高挑,楚俏顶多也只到他的肩头吧?相貌也不差,不过瞧着就是一副孔武有力的凶悍相,即便不说话,气势也骇人。 没想到楚俏喜欢这样儿的。 她不由冷笑,他也只配当兵,等到了退伍的年纪,被分配到地方,不过像他这种没读过书的,也只能回家种地。 男人倒由着她打量,落拓的面容仍旧是一派淡漠,随意扫了她一眼,微微勾了一下唇,道,“你好。” 秋兰听秋云提过,楚俏的课本笔记详实,重点突出。她刚一拿到就爱不释手,足足花了一个月才把笔记搬到她的书里,但里面优美的字体,就算是扎实的知识点全挪了过来,她还是愿意看楚俏的那些书。如今为着个张淑傲,她倒舍得还回来了。 秋兰想着不由一笑,倒也没拆穿她的小心思,毕竟她不也这样吗?只道,“你倒是有心。” 有了秋云在,想来楚俏也不好意思不让她住进来。 秋云见陈继饶手上还拎着堂姐的行李,眼里闪着隐晦不明,只在两人之间游走,秋兰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问,“你这急慌慌地是要去干什么?” 秋云蹦跳着下了两级阶梯,只道,“去买点吃的。” 陈继饶一听,倒是出言,“俏俏也真是,哪有让客人去买东西的道理?她给你钱了吗?” 虽不是楚俏叫她去的,不过……秋云眼珠子一转,一时有了主意,“我有钱,不用楚俏给,那什么,你们快进屋吧,我等会儿就上来了。” 等下要是叫陈继饶晓得屋里头还有个男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58章:虎子走丢,楚俏发飙 秋兰望着秋云蹦跳着小跑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眼里透着宠溺道,“我这妹妹被家里人宠坏了,你别介意。” 陈继饶也没那么心思理睬秋云,只淡淡道,“走吧。” 楚俏从厨房出来,见只剩张淑傲一人,不由尴尬,“秋云呢?” 张淑傲起身,离她近几步,道,“她说想下去买点东西。” “是吗?”她没话找话,走过去把大门打开,道,“屋里闷得慌,打开门空气流通,等秋云回来了也不用敲门。” 她是想着,打开门也说明她心里敞亮,而且楼上楼下也偶有人往来,省得不自在。 张淑傲倒是不在意,暖暖一笑,“是凉快许多。” “你再坐会儿,一会儿继饶也该回来了,我去阳台把豆角翻一翻。”楚俏头也不回道。 “我来帮你!”张淑傲巴不得跟她走近些再走近些,却吓得楚俏慌忙说不用。 不过他人已走到阳台,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身边?着个人,还是个她也曾有过少女幻想的学长,她不自在极了,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踢到了蛇皮袋,豆角翻了不少,她连忙蹲下身去捡。 见她慌了神,张淑傲眼里透着喜悦,也蹲下身来,手触碰到她细嫩的柔荑就不肯放开了。 楚俏急红了眼,使劲挣扎,语气急促,“你这是做什么?快撒手!” 张淑傲却是越握越紧,言语切切道,“楚俏,进西屋我都瞧见了,你没跟他真正在一起,他也不适合你!” 她并非不愿与丈夫同房,只是考虑他的感受罢了,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用不着他一个外人来管! 楚俏气恼,瞪着他,“继饶每天一早就得出操,他是体贴我怕吵着我,才叫我睡西屋的,你瞎说什么?” 张淑傲只当她在和他置气,笑道,“你还在气我上回伤了你吧?那是我不对,以前你在学校那么好看,我只是一时惊着了,对不住。” 楚俏哭笑不得,哪怕她也曾对他有一丝的好感,但他这般轻浮的举止,别说好感,就是他送书来的感激也被抹杀得一干二净了。 “你先松手好吗?” 见他固执不放,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没生气,你想多了。我现在就是这个模样,没什么好遮掩,谁看到也一样。” 他那样的反应,似乎出自本能,这阵子她见过太多,初始是有些在意,但一想,一个人若真只靠皮囊赢得好感,也是够可悲的。 “楚俏。你别自暴自弃。我问过学医的同学,你的手还能治,只要多花点钱,过个一年半载,还是可以握笔的。我记得你读书早,重返学校还不算迟,而且你为部队立了功,学校也会同意送你回去读书。” 这些她早就不敢想了,也只他还异想天开。 多花点钱,他一个公子哥,自然不把钱放在眼里,可对于她的家庭来说,何其艰难? 楚俏敛着眉,挣着手,道,“我没自暴自弃,只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况且,我已经结婚了,我有家庭,请你自重,别让我看轻你!” 张淑傲眼里一暗,却是不肯放,反问,“难道你就甘愿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他是长得好看。军衔也不低,可他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吗?” 楚俏突然意识到,和他根本说不通,而大门敞开着,要是被人发现她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还不知被传成什么样。 她急慌慌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快撒手!” “俏俏,你这是在逃避!”他摁着她的手,脸上透着冷凝,“我守了你两年多,守着你的冰清玉洁,本想着等你上了大学再向你吐露心意,可谁成想……”竟被他从未想过的陈继饶摘了先! 楚俏根本听不下去,摇头打断,“别说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被她一喝,张淑傲照例不撒手,只定定地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楚俏被气得够呛,但挣又挣不脱,倍感无奈。 室内静得可怕,而偏在此时,秋兰和陈继饶就立在门口。 秋兰心头乐开了花,没想到一来就免费看了场好戏,不过身侧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握紧的拳头也咯吱作响,她鼓起勇气,摁住他的手,小心地唤了一句,“继饶哥——” 男人只当充耳不闻,死死盯着那双紧握的手。 楚俏听到动静,一扭头,一下就怔住了。 秋兰,她怎么会来? 上一世为了防患未然,她故意把秋兰接到家里来,好亲自盯着,但这一世她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傻到引狼入室? 张淑傲见这屋的男主人来了,暗道一句不妙,反应倒是比楚俏快,顺势松开手,把最后一捧豆角捡到蛇皮袋里。 直到两个人打完招呼,楚俏才回神,而陈继饶已经把秋兰的行李放到沙发上了。 那行李积满灰尘,而那沙发垫是她新铺上去的! 一时之间,楚俏心里闷得慌,反正男人和张淑傲已经在街上打过招呼了,也省得她多说。况且她也没那个心情。 她目光扫过秋兰,只见她一身新衣,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她人长得不赖,咋一瞧,还真精神。 已经换过男人的旧拖鞋,笑盈盈的坐在沙发垫上。 说实在,心里到底还是介意的,楚俏侧身钻进厨房,好不容易撑起的笑脸垮了下来。 没一会儿,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来,是秋兰,她身后还跟着陈继饶,言语里透着欢喜,“继饶哥你又跟我客气了不是?我来这只怕少不得要住个十来二十天,你每天训练辛苦,楚俏的手又不方便,我也只能帮烧个菜了。” 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男人已经答应让她住下了,甚至问都没问过她一句? 楚俏这回心里不是郁闷,而是在滴血了,虽然早知她没脸待在他身边,可……到底是她奢求了。 见她?不作声,秋兰打着圆场,“楚俏。厨房熏得慌,你去客厅坐着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一句话这把她的领地占了,楚俏抬眸望了一眼男人,见他朝自己点点头,她清楚的感觉到,某样东西正在支离破碎。 “俏俏,你先去房里等我一会儿。”听男人一说,她也觉待在客厅面对张淑傲浑身不自在,即便是秋云已经回来了。 显然,男人还有话要对秋兰说,楚俏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坐在床沿,男人也就顺着蹲在她面前,深眸里没有一丝闪躲,“秋兰来市里找工作,事先没通知我,她问二婶要了我寄回去的信件,知道了地址,直接找来了。” 楚俏低头??听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下文,一抬头,见他坦荡地回望着自己,似乎没点反映是不太好,于是她只应了一字,“嗯。” 陈继饶见她温温吞吞的模样,也是怜她,好生言语,“结婚第一日,她来还手镯,我就说过,欠她一个人情,所以,让她住咱家一阵子好吗?” 楚俏心头苦涩,终是忍不住反问一句,“你不是应承下来,又何必问我?” 到底,秋兰和男人有过一段乌龙的婚约,楚俏承认她是计较,不过这只是其一。 陈继饶见她这般姿态,心知她不高兴了,不过他私生活一向检点,二婶私自和秋家说亲那事儿也说开了,他心里坦然,倒不觉为难,“秋兰到底是个女孩子,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咱们又是一个镇上的,照应一下也是应该。俏俏,你别那么刻薄。” 刻薄? 楚俏挺直的背一下松垮了下来,秋兰这几年都在市里工作,也就半年前才回镇上,她就不信这么多年她没积下半点人脉!况且,秋云一家也住在市里,她怎么可能没有去处? 最叫人气愤的是,秋兰仗着她那个镇长的爹,把她爸的工作挤掉了,却不珍惜,她凭什么啊? 然而,所有的不平,被男人一句“刻薄”,她只好咽进肚子里,“那就听你的好了。” 她不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那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她要是敢闹什么幺蛾子,看谁厉害! 陈继饶听她绵软的一句答应,心里却不顺畅,“等会儿你把西屋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主屋来。” “咱俩住一屋?”楚俏登时当机了。 陈继饶见她傻傻愣愣,耳根通红,这下深眸微微一动,唇角也有了喜色,“有什么问题么?” 楚俏在西屋里收拾,想起等会儿秋兰知道了,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心里一下就舒爽了。 她也就几件衣裳,又把枕套被单一卷,留下一套洗干净了的枕头被套,随她铺。 没一会儿陈继饶进来帮忙搬走,倒也不费她什么力气。 秋云去了厨房帮她堂姐,张淑傲见两人忙前忙后,也不好干坐着,站起来问,“需要帮忙吗?” 还没等楚俏开口,就见秋兰端着汤出来,瞧着这大件小件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陈继饶顿住脚步,抱着一箱重重的书,肌理分明的手腕蹦得紧紧的,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道,“市里工作不好找,你不用着急,我和俏俏商量过了,就把西屋腾给你,你多住些时日。” 秋兰一听,心道坏菜了,她不知分房睡是楚俏主动提出来的,只想着自己一来反倒帮了她,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她脸上却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你们原是分房睡?” 楚俏心如明镜。到底还是别扭,怕说出的话伤人。 陈继饶也不觉难为情,只道,“嗯,我一早就得起来训练,动作大,怕吵着俏俏。” “那我来,是不是打搅你们了?”秋兰低着头,挽起袖子的手垂在一块,抠着指甲盖。 陈继饶微微拧眉,似乎对她这副自责的模样分外不感兴趣,“你别多想,都是老乡,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可,”她把矛头指向闷不吭声地楚俏,“楚俏你一句话不说,是不是生气我突然上门了?” 楚俏一听,也正是觉得秋兰这话问得绝了。 一个与丈夫有过乌龙婚约的女人找上门来,她没把人轰出去,还要夹道欢迎? 她装模作样的无非也就是想招惹自己生气,好扮演无辜小白兔的角色,不就是装大度么,谁不会呢? 楚俏笑笑,“你想多了,淑傲哥和秋云也是到了大门口我才晓得的。要真生气,哪里忙得过来?再说了,我的手不方便,住这儿还得继饶抽身来照顾我,你一来就帮着下厨,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她既然想充好人,那楚俏就成全她,也省得她费力不讨好。 秋兰听她连下厨都不用,真心嫉妒,那么好的男人本就该是她的,却生生被楚俏占了去,她抢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这有啥?我本还想给点房租,但又怕你们不高兴。这下好啦,我帮着下厨,住得也安心些。” 秋兰是瞒着父亲来城里的,离家前母亲给她塞了三十块,但她一来城里,就扯了两身布,又花钱雇人按照她的尺寸,精细地裁剪,这就花了五六块,她又买了两盒雪花膏,烫了头,哪还剩几个钱? 楚俏笑笑,想着父亲无辜被下放,总想要帮着出口恶气,又问,“秋兰姐想找什么工作?” 秋兰一听她叫自己作姐,心里极不舒服,她是年纪大没出嫁,可用得着你提醒吗?她面上登时泫泫,“还没着落呢,不过我在市里也工作了几年,有经验,应该不用在这儿住多久,你不用担心。” 她话里话外,无非是想诋毁楚俏变着法儿赶人,“我倒是不担心,只不过我爸先前在镇上的供销社做得好好的,你接了他的班,没多久突然跑来市里,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呢?” 陈继饶方才还当楚俏是记恨当初秋兰无意踩伤了手,听她一提醒,才想起秋兰的父亲是镇长,他看问题也算通透,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下就明白过来,这姑娘也是个护短的,正为她爹出气哪。 怎么说楚父也是他的岳丈,陈继饶到底要给些薄面,也望着秋兰,问,“对了,忘了问,你突然来市里,你爸妈知道吗?” 这事儿说来还真是秋兰的问题。她压根没想到供销员的工作那么难做,每天单是拨算盘都拨得手指发酸。 她以前在市里的工作有二叔罩着,清闲自在,又待惯各种便利的市里,一回到镇上哪里过得惯。 那份供销员的工作,她干了半个月就弄得一团糟,实在待不下去,这才想着市里的好,想着这儿还有个陈继饶。 打定了主意,她瞒着她爸就偷跑出来了,不然非得被打断腿不可。 秋兰想好了,一定要靠自己找份比供销员更好的工作,看到时候她爸还好意思给她甩脸色。 不过,经他俩一问,她还真不知如何应答,楚俏是好应付,但陈继饶可就难说了。 “哎呀,不说了,菜就该出锅了。”秋兰转身进了厨房,而秋云伸长脖子瞄着张淑傲,他眼里真是没半个她,不由心灰意冷。 到底是妹妹,先前又在二叔家住了那么久,秋兰哪里不懂她的心思,安慰她道,“别灰心,再忍一阵,等你也去省城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离得近还怕拿不下他?” 秋云仍是沮丧,理了理沾着鬓角的碎发,嘟着嘴道,“可是姐,楚俏都变成那样了,他还是惦记着。” 秋兰把门掩着,小声道,“所以呀,你可得抓紧了,楚俏怎么配得上他?” 而这个“他”就不知她指的是张淑傲还是陈继饶了。 “好,我听姐的!”秋云郑重地点头,“可以开饭了吧?” 饭桌上,楚俏瞧着一碟满满的青椒炒肉,不由嘴角一抽,秋兰那是把晚上的肉也一块切了啊。 目光触及陈继饶,只见他瞧着秋兰的眼色也多了几分不悦的意味,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男人泰半是需要面子的。楚俏也不好戳穿,不过她生怕米饭不够,毕竟她不知秋兰要来,只煮了四人份,只好往自己的碗里盛了小半碗。 陈继饶见状,侧脸望着她,拧眉道,“怎么吃这么少?” 楚俏也不好照实说,只好言不由衷道,“我减肥。” “减肥也得管饱。”男人颇有几分生气,平时她想捣鼓什么,他也由着她去,但吃饭是原则问题,他不会妥协,“把碗给我!” 楚俏也不知他会突然发脾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也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愣是没把碗递给他。 气氛有些冷凝,秋家姐俩存了看好戏的姿态,自不会出言劝告,张淑傲有心缓和,指着秋云秋兰道,“你俩也吃这么少?” 也亏得秋家姐俩会做表面功夫,一派斯文,秋兰笑道,“我们姐俩从不用下地干活,平日里吃得不多。” 楚俏冷笑,合着她吃得多还碍着她俩了,好吧,反正是自家的饭菜,她有啥不乐意? 于是,她马上把碗递给男人,赌气道,“给我盛饭!” 陈继饶只当她使小性子,却也肯纵着她,神色自若地接过碗,给她盛得满满的。 这男人也忒不给她留面子了,楚俏有心要他不好过,撇着嘴道,“太满了,吃不完。” 也的确盛多了,陈继饶不动声色地往他碗里扒了几筷子,楚俏这才满意。 饭桌上,心思各异的五个人话也不多,张淑傲总想找着和楚俏独处的时间,但方才她当着他的面搬屋子,想着姿态已经再清楚不过,吃了午饭,却是要走了。 楚俏也不好挽留,还是陈继饶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没要楚俏送,亲自把他们领出大门。 楚俏收碗,从厨房出来,见秋兰已经在西屋里了,放在角落的行李也不在,兴许是搬进去了。 倒还真没把自个儿当外人。 楚俏冷笑,敲了敲门,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也就几件衣裳和一些洗漱用品。”秋兰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又扫了眼角落里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抵不过好奇,问,“楚俏,这包裹里装的是啥?” 西屋狭窄,也就放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架并桌子,还有两列军事书籍。 楚俏没想到她竟然惦记起那包裹,只道,“屋里旁的东西可以动,可这包裹,秋兰姐千万别动。” 咋还神叨叨的?秋兰不由撇嘴,“啥东西这么宝贝?” “是不是宝贝我就不晓得了,不过这是别人家存放在这儿的,要是里头的东西丢了,总不好跟人家交代不是?”楚俏开始也想把这包裹搬进主卧的,不过主卧堆了她两个箱子,已经不好转身了。 秋兰心里冷嗤,也还真是眼皮子浅,瞧那破破烂烂的包装,她就不信还能有啥金贵的东西。 她也是随口一问,“哟,谁家存那么大一个?” 楚俏捕捉到她眼里的不屑,道,“听说对面要住进一位军官,就先把行李空运过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楚俏转身去开门,以至没留意到秋兰听到“空运”二字后,眼里流露出来的贪婪。 来人是杨宗庆,他的身量与陈继饶相差不大,军阶相当,相貌也不赖,秋兰??打量着,心道这趟还真没白来,部队里的男人真比外头的强多了。 杨宗庆却没留意太多,一见楚俏就火急火燎地问,“继饶呢?” 楚俏见他神色不对,慌忙开口问,“家里来了客人,继饶去送送,估计过会儿也就回来了。有事么?” 她隐约透着担忧,怕是虎子真出事了。 杨宗庆这回真是急了,他一路从办公室狂奔回来,还喘着粗气,道,“刚才有个男人打电话到办公室来,说是找孙营长的,他人不在,去宿舍突击检查去了,是我接的,那老乡说是虎子丢了,他没接着人。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孙营长了,继饶主意多,我就想着来问问他,这事儿该咋办。”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俏一想到虎子眼泡红肿的模样,也是心疼,揪着袖子道,“早上我还见虎子上了嫂子的车,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 “你说什么?”怎么啥事都跟梁羽有关?杨宗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女人,倒真会折腾! “这事儿还是等继饶回来再说吧,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这一世变数太多,究竟是不是梁羽没等那老乡来就离开,还没定,楚俏也不好多说。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跟自家妻子牵扯到一块,杨宗庆咋还坐得住?“不了,我先下楼,看看老孙回来没有。” 他一转身,就叫陈继饶长身挺立在楼梯间,深眸沉稳冷凝。 杨宗庆跟他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陈继饶显然比他冷静得多,“还没跟嫂子说?” 他摇头,眼里满是焦急,“老孙家就虎子一个儿子,我怕嫂子受不住。” “这节骨眼,受不住也得说,必须把事情查清楚,刚才我看老孙急吼吼地回来了,咱们先下楼瞧瞧。”他越过杨宗庆的肩头,幽深的目光落在楚俏身上,“你在家等着。” 楚俏知他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来,不过,只怕是难,还不如坦荡地面对,“我和你一起去。” 陈继饶想着嫂子定然伤心欲绝,她去帮着安慰一下,也总是好的,便没反对。 一楼,老孙正蹲在门口抽闷烟。而刘友兰也坐在沙发上抽抽噎噎地哭着,蓝花则在一侧给她拍肩。 孙攀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把烟往地上狠狠一砸,用力地碾上一脚,怒气冲冲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不烦我都烦了!” 刘友兰本就不舍儿子,一想到以后再见不着儿子,一时心如刀绞,哭得更是起劲。 孙攀心烦意乱的又抽出一根烟,他也急得慌,手心全是汗,按着火柴的手也是一抖一抖,擦了好几次都没然,气急败坏地把火柴往刘友兰身上一砸。 刘友兰哪里还敢还手,直趴在蓝花身上,泪如雨注。 孙攀想了想,还是把火柴盒捡回来,费劲地把烟点着,没一会儿,叼在嘴里的烟却被人抽走。 他正想开骂,一看来人是陈继饶,心下定了几分,倒忍住没骂人。 陈继饶扫了眼躲在门口的楚俏,没说什么。只扭过头问刘友兰,“嫂子,俏俏说,她看见虎子坐进了梁羽嫂子的车,是不是真的?” 刘友兰一点头,又引来孙攀大骂,“还有脸哭,早干嘛去了?不是叫你亲自去送虎子的吗?” 刘友兰也难受,见有人来处理局面了,也知道还嘴了,“那不是燕子没人看管吗?” 她一提燕子,孙攀更为光火,“你抹不开脸,我早替你问了蓝花嫂子,她答应帮忙照顾燕子半天,只差把孩子送过去。我还不知道你,就心疼那几块车费,现在好了,孩子丢了,你满意了吧?” 心思被当众揭穿,刘友兰嚎啕大哭,“我咋知道会出事?你那老乡不是见过虎子吗?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找他火拼去!” 孙攀怒火攻心,指着她大吼,“你以为个个像你那么没有脑子吗?那时候虎子才三岁,孩子一年一个样,你叫他咋认?我今儿就告诉你,儿子要是真丢了,明儿我就打离婚报告,你这样的女人,我孙攀高攀不起!” 刘友兰听他提离婚,瞧着那阵仗也是认真的,一时慌了心神,悲痛欲绝,突然就推开蓝花,一把抹开眼泪,站起来哭喊,“不用你打离婚报告,虎子要是丢了,我也不活了,你总满意了吧?” 话音一落,陈继饶见她往孙攀身后的墙壁上冲,多少猜到她并非真心寻死,也没出手,??地注视着这场闹剧。 杨宗庆见陈继饶没出手,也立在原地,只有孙攀抱着自家要死要活的妻子,见她还没完没了,也觉累了,手一松,由着她在地上打滚。 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刘友兰是真吓坏了,生怕他提的提离婚,虎子是她的命根子,越发恨起梁羽来,可梁羽不在,她没法撒气。 她往屋里扫了一圈,见楚俏就立在门口,所有的怨愤和苦恨如滔滔洪流刹那间找到缺口般,她豁地起身,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楚俏面前,一手死死揪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扬起就是一记狠狠的掌掴。 楚俏根本没料到她会疯了一样找她撒气,一时被发傻了,楞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火辣辣地抽疼,手腕更像是被拧断了一样,心头只莫名觉得委屈。 刘友兰涕泗横流,魔障了一般,冲她嘶吼,“都是你这个贱女人,要不是你多嘴纠正朱丽,朱丽给不会送纸糖,虎子也不会惦记你那份,赊账的事儿也不会被揭穿,虎子更不会被老孙遣回老家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陈继饶想要阻止时,已是来不及,这会儿他也被气得满眼猩红,下了狠力地掰开刘友兰的身子,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掼。 刘友兰摔倒在地,发丝凌乱,眼泪不止,双目放空,活脱脱一个疯婆子,她还在叫嚣,“老孙,那女人就是个祸害,她一来就搅得杨营长家和咱俩鸡犬不宁……” 这女人究竟是哪里还的逻辑?人家好心帮忙,还有错不成?要不是虎子贪吃,她又溺爱儿子,至于跑到三楼讨食吗?再者,虎子赊账,和楚俏又有什么干系? 孙攀只觉脑仁疼得慌,“你究竟想干嘛,闹够了没有?” 刘友兰却是恍若未闻,还厉声指责着楚俏,“你害得我家还不够惨吗?滚,滚出我家,滚出干部楼。滚出部队!” 楚俏从未不敢图什么回报,可当费尽心思去帮孙家。却是好心当驴肝肺,当真觉得心累。 “俏俏……”她失魂落魄地模样,陈继饶满眼心疼,摁着她的肩头,清晰地瞧见她眼里,一行清泪刹那间夺眶而出,而她的右手也是有气无力地垂着。 生平第一次,他想把一个女孩拥在怀里,而他也这么做了,言语里透着令人心惊的心疼,“手又疼了是不是?要不要去医务室打一针止痛剂?” 楚俏堪堪回神,秀眉瞬间一蹙,果真是农妇下的狠手,火辣辣地疼。 “我们先回去吧?”瞧着这闹哄哄的场面,陈继饶知一时静不了。 “我不走!”走就等于?认,楚俏算是明白了,一味地隐忍和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把脏水往她身上泼罢了。 她神色里迸发出怒意,如刀片般锋利的眸子死死剜着刘友兰,义正言辞道,“你听着,第一,我是你丈夫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有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听你男人教训你?这只手就是为了救他而伤的。如今又被你掐得旧伤复发,还有你打我的一巴掌,你以为你对得起谁?” “第二,不要妄自揣测别人的好心,我帮你那是情分不是本分,你最好别吹鼻子瞪眼,我不欠你,而是你们孙家欠我!别以为我不计较就当我好欺负!今天你打我的事要是闹到许队长那儿去,你是逃脱得了干系,可孙营长首先是部队的人,才是你男人,你以为他不会受处分?” “第三,你要是有脑子,就该想办法去找孩子,而不是在这儿哭哭啼啼,你以为谁会可怜你?别到时候闹得孤立无援,谁也不想帮你!这件事虽然还没查清楚,但谁对谁错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把什么脏水都忘我头上泼!我奉劝你一句,有时间跟我闹,还不如去问送走虎子的人!” 楚俏一贯是温温软软的,说话也是轻轻柔柔,这么声嘶力竭地大吼,还真是头一回,场上好几个人一下被震住了,刘友兰也不哭了,楞在那儿不知如何接话。 陈继饶离得近,也只他感觉到她身子颤抖,泪珠盈眶。 这些事本与她无关,却累得她被打,他也没了出手找人的念头,只扭过头对杨宗庆道,“宗庆,这事儿我看跟嫂子脱不了干系,你打电话问问你家的司机是在哪儿放的人,有没有等那老乡来接人?叫他去把嫂子接回来说清楚,这事儿赖不到俏俏头上,我们不会认。还有,问问大队长,能不能申请借车送老孙去车站找找,另外,看能不能通知市里派出所,广播寻人。” 他考虑周到,杨宗庆没意见,孙攀倒是深感惭愧,自家女人欺负了人家媳妇,他还肯不计前嫌地出谋划策,这才是真兄弟。 “先把孩子找着再说吧,我先带俏俏去医务室。”陈继饶见他欲言又止,扶着楚俏就往楼外走。 刘友兰听他安排,瞬间有了主心骨般,“那陈营长,俺干啥呢?” 她若是对他拳打脚踢,陈继饶兴许不会在意,可她伤的是自家媳妇,那可就另说了,是以,男人恍若未闻,只当她是空气。 屋里一下只剩下刘友兰和蓝花,蓝花也觉尴尬,这刘友兰说什么不好,非得骂人,还动起手来,她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那个、嫂子,俺家屋里还煮着粥,俺就先回去了。” 她的儿子下落不明,蓝花此时却顾着家里头的米粥,还真是好姐妹! 刘友兰冷哼一声,扭过头懒得再理蓝花。 倒是躲在楼梯间的秋兰,见人都走了,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道她刚来,一定要和楼里的家属搞好关系,于是悄声走进屋里,巴巴凑近,道,“嫂子,我是暂住在陈营长的老乡,刚才楚俏那么冲,我代她跟你道歉,你别介意啊。” 蓝花还没走上楼梯,心道陈氏夫妇已经明确表了态,那妹子突然又跑去道歉,究竟想图些啥?不过那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她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刘友兰刚才被楚俏唬得根本没法还嘴,她本来就觉得委屈,这一下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妹子你通情理,楚俏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吼我,是我儿子不见了,她瞎操什么心?” 秋兰暗自偷笑,抿着唇道,“她哪是操心?分明就是来看热闹,被您逮着,就恼羞成怒了。” “那妹子,你说这事儿可咋整?”刘友兰竟对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张嘴就问,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陈继饶一直扶着楚俏到医务室,还没到训练时间,也一直陪着。 打了镇痛剂,还得挂水,楚俏昏昏欲睡,脑袋时不时点着,一旁看军事报的饶见状,抬头看了看吊瓶,还剩大半瓶,于是伸出大掌,心里惦记着她的脸还有伤,小心翼翼地把她脑袋摁在肩头。 楚俏一下醒了,迷迷糊糊地抬头,陈继饶面不改色道,“睡吧,我守着你。” 楚俏挨着闭眸,倒是睡不着了,不时有些小动作,陈继饶手一顿,微微侧脸,轮廓分明,“怎么了?” “睡不着。”她低语。 男人只当她还在想虎子的事,柔声道,“别多想,虎子走丢,错不在你。” 错的不是她,他可以包容她,她犹豫半晌,才问,“那如果,错的是我呢?” 陈继饶凝眉,难得柔情,伸出大掌揽着她的肩头,深眸灼灼,道,“你放心,你我是夫妻,我总会顾着你的,如果真是错在你,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弥补,一起承担,嗯?” 楚俏一笑,没多久,杨宗庆就找来了,脸上的焦灼丝毫未减,“我又打了一次电话去车站,那个老乡给店老板留了话,火车到点,他就走了。” “那不是更不好找了?”楚俏不由捏紧袖子,那会儿她没法儿说出实情,一时情急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才急急慌慌地塞了张纸条。 现在想想,她怎么也该把虎子留下才是。 说到底,还是她将对刘友兰的恼意,牵连到孩子头上,思想狭隘了,“那虎子要是真走丢了,孙营长要和嫂子离婚怎么办?” 陈继饶也低头沉?,道,“那老乡没见着人,更没领到人,走了也没多大关系。虎子要是还在车站倒好办,左右不过多花些时间,怕只怕他会被人拐走。” 杨宗庆脸色越发难看,平时倒也不见他这么上心,不过,陈继饶转念一想,这事儿和梁羽脱不了干系,虎子要真走丢了,只怕他也不好跟老孙交代。 想了想,男人眉心微凝,“那司机怎么说?” 杨宗庆回想刚才在办公室听到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啊?电话没人接。” 楚俏一听,心里的石头一沉,起因是怎样她一清二楚,杨营长不会包庇妻子吧? 但见杨宗庆沮丧到了极点,表情复杂,看样子也很挣扎吧? 万更了哈 第59章:他的媳妇到底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楚俏到底不忍心叫他自寻苦恼,打气道,“也许没那么糟糕……我想起来了,虎子上车前,我给了他一盒跌打药,里头塞了一张写着办公室号码的纸条。” 杨宗庆一下喜出望外,狠狠抱了她一下,“弟妹,你真是太好了!” 话音一落,他也觉逾矩了,脸上一时挂不住,陈继饶倒是没跟他计较,只道,“快去守办公室吧,不过可没下回了。” 杨宗庆猛地点头,脚步轻快地走了,陈继饶这才将心里的疑团抛出来,“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往药盒里塞纸条?” 楚俏面上一愕,他别是知道了吧?可看样子又不像,她只好胡乱掰扯个理由,“本来是想记下来告诉我爸妈的,但又怕忘了,我每天都要抹药,就塞进去。” 陈继饶望着她那无力垂着的手,又见她面上呈着惴惴不安,心知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什么,不过倒也没计较。 一瓶药水挂完,也到时候去训练营了,但他还是坚持先送楚俏回家。 才到一楼,就见一辆小轿车缓缓驶近干部楼,而梁羽正趾高气昂地走下车来。 屋里的刘友兰也听到动静,打开门,见梁羽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由来气,怒喝道,“梁羽,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亲自把虎子送到俺老乡那儿?” 楚俏一听她兴师问罪的语气,不由摇头,梁羽最见不得旁人姿态端得比她高,刘友兰这一问,休想梁羽服软! 果不其然,梁羽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嫂子这是几个意思?” 楚俏一听。怕是要呛起来了,而她还在眼尖地发现,刚才还站在刘友兰身边的秋兰,没几下就挪到梁羽身后去了。 怕是瞧见梁羽从小轿车上下来,心里早把梁羽当香饽饽了吧? 而完全还没有香饽饽意识的梁羽气势上来了,也是字字不饶人,劈头盖脸地纷至沓来,“嫂子央着我送人,我就寻思,左右一个楼里住着,送送也就罢了,怎么着儿了,现在人不见还赖上我了?” 听着这意思,看来是早从司机那儿得来消息了,从市里回来。少说也要一节课的时间,她想了一路,想出的法子就是来个抵死不认? 说实在,虽然早知梁羽不好相与,不愿吃半点亏,可楚俏仍免不了心寒。 心寒的不止楚俏,她见刘友兰瞠目结舌的模样,想来也被伤得不轻,且瞧着那阵势,怕是要闹起来,楚俏一心急,连忙伸手抓住男人坚实的臂弯,眉宇间隐隐透着担忧,“我怕两位嫂子怕是要打起来,你快去拦着点。” 男人眉色一热,但很快见刘友兰怒气冲冲地朝梁羽走去,神色一暗。 睁眼说瞎话,也真是绝了。刘友兰一时还难以置信,她掏心掏肺把梁羽当成好妯娌来对待,换来的就是这么个下场? 她一时惶了心神,随即潮水般的恨意自心头涌起,浑身的热血在沸腾,尖锐地大吼,“我打死你个毒辣的女人!” 刘友兰本就是农村妇人,没来部队前那是天天下地,力气大得很,眼见她匆匆地两三步抢到跟前,扬手就要劈下来。 梁羽盯着她那粗壮的手臂,心里瘆得慌,而她动作极快。想要避开,怕是来不及。 梁羽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但预料的痛感并未落在身上,她慌忙睁眼,只见一心爱慕的男人顶天立地挡在面前,右手稳稳抓住刘友兰的手腕。 刘友兰丢了孩子,又被丈夫训了一顿,刚才还被梁羽污蔑,心里早窝火,这会儿一并如井泉喷薄而出,疯了一般在陈继饶身上扑打,歇斯底里道,“她撒谎,陈营长,你快撒手。我这回非打死她不可!” 男人面不改色,只眼底蕴着怒气,咬了咬牙,腮骨轻浮,沉声喝道,“嫂子你冷静点,虎子还没找到,你闹又有什么用?” 一听他又提儿子下落不明,刘友兰只觉剜心地痛,也是她太愚蠢,听信了梁羽出的馊主意,这才害苦了儿子。 一想到此,她心里就恨,声嘶力竭过了,这会儿挣脱了男人的手,颓然地跌落在地。 男人心头无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眼下也不好落井下石,只好伸出手,却见刘友兰出其不意地朝她的脸狠狠地掴了一掌。 她一时声泪俱下,抱着男人肌理紧绷的腿,眼睛却狠狠地瞪着梁羽,怒道,“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陈营长,俺对不住你和弟妹。弟妹屋里的纸糖是虎子偷拿的,可俺也不晓得他拿了弟妹的钱,我那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就急慌慌地走了,回到家才知道了。” 此事男人也猜到了,倒不吃惊,只是扫了自家媳妇一眼,只见她眼眶泛红,却安安静静的一语不发,心头莫名地疼了。 她一来就吃尽委屈,男人别过脸,瞥着刘友兰,眼神一暗,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道,“我不跟你计较,这事儿等孙营长回来,你叫他给俏俏把事情了结!” 刘友兰一怔,她没想自己下水,可话已说出来,没法儿收回来,那怎么也得把梁羽拉下水,于是她手指着梁羽,笃定道,“既是我犯的错,我认。但陈营长,都是梁羽教我的,虎子赊账,这事是她叫我诬陷弟妹,我说只要我说是弟妹教坏了虎子,俺家老孙保准饶了虎子!” 似乎生怕他不信,刘友兰还竖掌发誓,道,“我没骗你,我要是撒谎,就天打雷劈!陈营长。俺一个农村来的女人,哪有那些弯弯角角?都是这个女人出的馊主意!可她没想到,你会去查账,没陷害到弟妹,虎子又被送走,她觉得没脸,这才主动说要送虎子的!” 此话一出,众哗然! 就是陈继饶也难以自信,他的媳妇到底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也难怪她先前会有那么大的怒气! 那时他虽是站在妻子这一边,可心里到底有疙瘩,以为她仗着恩情,得理不饶人! 直到刚才那一刻,他才觉得,她发的那点火,根本不算什么! 她胖是胖了点。可人不坏! 梁羽刚才还沉浸在男人上演的那一出英雄“救美”的美梦中,这一听,那还得了,只怒火中烧,“你撒谎,平白无故的,我诬陷弟妹做、做什么?” 梁羽砸了楚俏箱子的事闹得那么大,刘友兰何愁没有说头,只道,“还不是你就以为人家弟妹勾引你男人!” “瞎扯!”心事被道破,梁羽困窘至极。 刘友兰逮到了她的痛楚,只觉心头畅快,“那晚杨营长送弟妹回家,弟妹险些摔下石阶,杨营长拉住了她,没多久就听弟妹的箱子砸下来了。大家伙可都瞧见了吧?” “一码归一码,那事儿我家宗庆早就跟陈营长说清楚了,你别含血喷人!”梁羽也急了,故意戳穿她的痛处,“要不是你抠到想省两块车费,我就是有心送虎子,那也得你应下我才带得走人呀!” “明明就是你嫉妒心重,才累得俺家虎子走丢。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不认!你的良心难不成真被狗啃了?” 立在墙边的秋兰眼尖,一下就瞧见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她认得年轻的那个男人上过三楼来找陈继饶,军衔和陈继饶的一样,另外一个她不认得,不过那严肃冷漠的气势丝毫不输在场的任何人,且军章也是最多的,地位怕是只高不低。 她冷眼旁观了这么久,这会儿觉得该是顺着陈继饶的话头说下去了,于是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虎子还没消息,两位嫂子先歇会儿吧。” 她话一出,大家伙也纷纷朝她看,这才见杨宗庆和许良就站在门口,方才的一番争吵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男人见大队长来了,自有他主事,也省得身陷其间,闹心得慌,于是远离事端漩涡,回身站到楚俏身边,见她仍旧一语不发,索性也?不作声地捉住她的手,紧紧握着。 梁羽虽不认得她,但也心惊,若不是秋兰适时打断,她还不知会口不择言到何种境地。 干部楼闹那么大动静,许良一开完会就赶过来了。 一来就听梁羽和刘友兰联起手来欺负楚俏,本就刚毅严肃的脸这会儿绷得更紧,薄薄的嘴唇抿得紧实,鹰眼一扫犹如冷风过境,火辣辣地刮在梁羽和刘友兰脸上。 他的到场,没人开口说话,一抬脚,冷硬的军靴重重地砸在地面,铿锵而有力,但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责骂梁刘二人,而是“啪”一下转身,甚至弯下腰,语气放轻,“弟妹,你一来,就让你看了笑话,实在对不住。” 楚俏早知梁羽对她有嫌隙,而刘友兰又是她的跟班,事情揭不揭穿,只要不过分,她也忍得下,不觉委屈。 偏这时手被丈夫握着,而大队长又给足她面子,当众给她赔礼,心头的酸楚竟一时涌上鼻头,两行清泪莫名涌出。 她也真是被梁羽惹得火大,这一回不狠狠教训她一顿,还真当她是病猫! 于是索性就顺着心意,面上期期艾艾,鼻子一抽一抽,压抑着哭气,小声道,“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这手废了,过去半年也自暴自弃,成了这副惹得人人嫌的模样,也累得处处要人帮忙,不相干的人也就算了,可惹得嫂子急红了眼。那也真是我的不对了。嫂子们既然瞧不起我,明儿我回乡下就是了。” 可她的手废了,又该怪谁去? 许良一听,只觉这丫头年纪小,也没惹事,倒是懂事地没责骂旁人一句,也是叫人怪心疼的。 他那双狠厉的鹰眸一扫,暴怒出言,“瞧不起你,我看谁敢?你们一个两个,整日里闲得发慌是不是?这儿是不对,要闹就出去闹!成日窝里斗有什么意思?啊?” 他一吼,梁羽和刘友兰登时哆嗦了几下,抬不起头来。 许良狠狠瞪着她们两个,唾沫横飞,“你们的丈夫是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不说让你们男人无后顾之忧,我就图个你们别给他们扯后腿,就那么难么?” 刘友兰听着,眼泪“唰唰”狂掉,却压抑着丝毫不敢出声,反倒是梁羽,抬头狠瞪回去,满脸不服气。 许良见状,简直火上浇油,指着她,喝道,“怎么还不服气?弟妹跟着随军,人生地不熟。你不帮衬着点,反倒诬陷她,你就这点觉悟?” 话说梁羽还真不服气,挭着脖子道,“许队长就听刘友兰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地给我判死罪了?” “草率?”许良瞪圆了眼,又扭头问刘友兰,“你也这么认为?” 刘友兰停住了泪,瞧着往日亲昵的梁羽,如今站在了对立面,而走得近的蓝花,也只站在门口看她的笑话,虎子出事,她男人李成新连过问都没一句,还有给她出主意的秋兰,也没一句帮腔,当真的人离心凉。 反倒是楚俏,被她扇了一巴掌,刚才还肯叫她男人来帮忙,好坏还真是困难时才分辨得出来。 她也当真是错得离谱,自然也不会一错再错,于是伏地认错,“不,许队长没说错,是俺眼皮子浅,诬陷了弟妹,俺检讨!” 许良心里这才好受点,踱步到梁羽身侧,眯着眼问,“弟妹想知道实情?” 这么多人。都在逼问她,每一个人帮她,梁羽心里也慌了,凝着杨宗庆,眼里闪过求救,“宗庆,你怎么不说话?” 杨宗庆早追问司机晓得实情,心就愈加发凉,这时连眼皮也懒得抬,只道,“许队长在这儿。”哪儿轮得着他说话? 许良拉了张长凳坐下,双手撑在腿上,道,“都别站着了,坐吧。” 说着他又指了指凳子的另一头。道,“弟妹坐这儿,继饶也来。” 见众人依言落座,他才稳稳开口,“友兰弟妹也别着急,虎子找到了。” 刘友兰一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喜极而泣,“太好了,那是咋找到了?俺男人这会儿该带着虎子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许良抬手制止她,道,“不是孙攀找到的人。是市里公安局的副局长打来的电话,说来也算有缘,找到虎子的那位就是即将上任的副队长肖景然!” 楚俏一听,手不由一紧,上一世她压根没见过那人,看来许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变了。 只听许良又道,“准确来说,也不是他找到的人,是虎子一见他那身军装,就把人家抱住不肯撒手了。” 一想到虎头虎脑的孙虎抱住人家大腿,许良就想发笑,“那位同志没法子,就带着他去找了车站的站长,站长要搜他的包他还死活不答应,还是那位肖同志在一盒药里找到了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 说着,他又侧身问楚俏,笑问,“弟妹,那盒药是你给的吧?” 楚俏点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许良眼里透着欣赏,又扭过头去责问刘友兰,“你瞧瞧人家,把治手的药给了你儿子,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恩将仇报!” 刘友兰羞得简直没脸见人。 许良见她也知错了,倒没过多责骂,只道,“也幸亏那位肖同志记性好,瞧着那串数字觉得眼熟,就试着打了几次,没打通,这才问到了市局那里去。” 说到这儿他又恼火,仰头问杨宗庆,“你咋回事。打个电话都得让你打爆了?人市局电话一来就骂咱们景阳山的设备跟不上!” 杨宗庆那会儿也是着急,这下被骂了,只好挠着头闷不吭声。 “怂样儿!”许良见他一副闷雷的模样,也骂不起劲,“赶紧给我修好咯,老孙还在火急火燎地瞎找呢!” 杨宗庆快速地抬头,又快速地道了句,“已经找人在修了。”说完又飞快地把脖子缩回去。 许良也省得骂他,拍了拍大腿,道,“虎子人是找着了,不过这事儿闹得人仰马翻,我看不止军人要提高觉悟,你们这些把干部楼闹得乌烟瘴气的家属,明儿也要开一个学习班!” 明天还没到周末。梁羽还要上班,当即就反对,“不行!” 杨宗庆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一叹。 许良则浓黑的横眉一挑,哼气道,“上一次听人说不行,还是继饶初来最刺的时候。他那会儿是不服管束,弟妹是为的啥?” 梁羽被他盯得犯怵,心肝都颤了,“明儿我还得上班,周末行不行?” 到了周末,梁羽也多半是留在市里的父母家,压根不会回来。 许良又岂会不知,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军令如山!” 梁羽不以为然。冷嗤,“我又不是你的兵!” “可你的丈夫是!你若是不去也成,杨宗庆明天早上六点,就交三万字检讨来!” 三万字?疯了吗? 梁羽到底心疼丈夫,不情愿道,“去就去!” 一听要去学习班,几个军嫂呜呼哀哉,但也知枪打出头鸟,也不敢多说。 虎子找到了,热闹也看完了,聚在一楼的人也就四下散开了,楚俏和陈继饶一并站起来,这就是要回家去。 许良想了想,这事儿真不赖楚俏,要真说起来,还是她帮了大忙,要她也去学习班,那就说不过去,于是又道,“楚俏弟妹,你不用去!” 梁羽不想去,可大家伙都去,没落下谁,她心里还是可以接受的,可一听楚俏不用去,又是忍不下那口气,扭头就问,“许队长,她为什么不用去?” 还没等许良开口,杨宗庆脸?得不能再?,声音里尽是失望,“够了,梁羽,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男人打进来就没帮她说过一句,现在还训她,当真叫人窝火,梁羽受了一肚子气,登时反驳,“我闹?要不是你跟她纠缠不清,我会生气吗?我被人欺负,你为我出过头吗?” 杨宗庆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咬着牙,努力冷静,“这次真是你错了,道歉吧!” 梁羽眼睛瞪圆,冷笑一声,“我何错之有?要我道歉,做梦吧你!” 杨宗庆彻底被她激怒,狠狠踹了一下墙面,“要不是我追问家里的司机,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一开始他还不肯说,是你授意的吧?就是你急着要去上班,把虎子丢在客车旁就走了。可你想过没有,上班比一个孩子重要吗?这事儿我早告诉大队长了,他没当众戳穿,那是给我面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 刘友兰回神过来,就指着她破口大骂,“果真是你,竟然还抵死不认!我呸!虎子不是你孩子,你当然不心疼,你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歹毒?” 梁羽被唾骂,怒得讥讽回去,“我怎么知道虎子不认得你那老乡?” 刘友兰也不是善茬,见她还嘴硬,攒足了火气,一掌就掴过去,疼得梁羽当即摔倒在地。 不过梁羽素来不是吃亏的主儿,马上爬起来就扑上去与刘友兰扭打起来。 场面一时混乱得不成样子,杨宗庆本就觉理亏,立即上去拉开了两人,把梁羽锢得死死的,背过去,自己挨了刘友兰两拳暴打。 刘友兰见打错了人,她火气是大,但也不是?白不分之人,慌忙停住了手,“那个,杨营长,对、不住啊。” 杨宗庆充耳不闻,只盯着怀里的人,言语里颇为无奈,“道歉吧,你要是再拒绝,那就离婚吧!” 梁羽犹在盛怒中,挣脱开来,似乎仍不相信他开口提出了离婚,声泪俱下,“这可是你第一次说要离婚。” 话音一落,又转身对着楚俏,头发也乱了,模样有几分凄怆,“因为你,他跟我提离婚,这下你满意了吧?” 楚俏被她眼中的恨意惊到,连退两步,身子踉跄,还是男人出手稳住了她。 杨宗庆彻底失望,无力扶额,“我说过,咱俩的事跟弟妹无关!不说旁的,就冲她是继饶媳妇,我就不会对她有半分肖想?” 梁羽也疯了,双手抓了一下头发,红着眼叫骂道,“你骗谁?你不是说就算娶不到她也愿意为她去死吗?呵,不就废了一只手吗,所有人都护着她,真当她是白莲花……” 她越骂越难听,陈继饶的脸色也越难看,只听“啪!”的脆响,杨宗庆简直没脸见人,盛怒之下,忽然扬手打了她一掌。 楚俏和陈继饶都懵了。梁羽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拎起桌上的口盅就砸过去,“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听说乃们想早点看,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全设置成零点发了哈?剁手节到啦,亲们都忙着去清购物车了吧?剁手是乃们的,小绛只有码字,泪奔~~o(>_<)o~~ 第60章:我恐怕没那个度量! 杨宗庆怒得一语不发,稍稍偏头,躲了过去。 军绿的口盅掉在地上,掉了好大一片漆,刘友兰那叫一个心疼,顿时哭天抢地,“我的东西——” 梁羽还不解气,又拎起一个,直直朝杨宗庆砸去。 “快去拦着!”楚俏也急了,慌不择路地上前,拉住梁羽的手,却不妨梁羽另外一只手一扬,俏立的鼻头登时痛得发?,只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出来。 “俏俏!”陈继饶惊觉,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他怒得简直想吃人,一把推开梁羽,疼得她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楚俏痛得扶墙,捂着鼻梁的手汨汨出血,也不知鼻梁骨折了没有。 梁羽和杨宗庆一时懵了,惊醒过来时,只瞧见陈继饶抱着楚俏消失在门口了。 许良食指一下又一下指着梁羽和杨宗庆,连连摇头,“你们让我说啥好?哎!” 说完他也懒得看,追着陈继饶去了。 刘友兰也是心疼她家的两只口盅,出言轰人,“?烦你们要打就回家打去,别乱祸害人,这叫啥事?” 杨宗庆也没了搭理梁羽的心思,慌忙追了出去。 真是祸不单行。 缠上纱布,女医生坐下,不由冷喝,“当真是不顾惜身子了?” 楚俏哼哼唧唧,鼻音很浓,只能瞪白眼。 好在鼻梁骨没事,陈继饶见她鼻梁上的纱布,不由好笑,摸了摸她的发丝,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缴费。” “钱我已经交了。”杨宗庆立在门头。也没那个脸进屋。 陈继饶无声地拉了一侧的凳子,杨宗庆也不是矫情的人,进屋坐下了,“弟妹,对不住。梁羽她自小被家里人宠坏了,总觉全世界的人都该围着她转,见不得别人好。你放心,医药费我会垫上,食堂每日也熬骨头汤,我给你送到伤好为止。” 陈继饶伸手打住他,深眸里一派清明,“这事儿不怪你。该是谁的错,我总会讨回公道,希望你理解。” 看样子他是要对梁羽出手了。到底是夫妻,杨宗庆也不好撒手不管,“梁羽的确该受点教训,只是不知……继饶,你想做什么?” 陈继饶沉?半晌,楚俏却不愿多追究,“算了吧,嫂子也不是故意的。这次,就当是我还清她了。” 这次她的名声也臭了,想来这几天也会消停着,若是她再以为自己对杨营长心怀不轨而伺机报复,那就怪不得她了! “我恐怕没那个度量!”男人沉冷的脸骇得惊人。 看样子是真怒了,许良到底顾着杨家的声望,无奈道了句,“继饶,差不多得了。你刚才那一摔,弟妹怕是也疼得紧。你看这样,这事儿必须让她单位知道,还有,宗庆,这事儿也怪不着继饶夫妻俩,回去你跟两家知会一声,别又闹起来。” 许良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他尽量两头顾了,杨宗庆没意见,怕陈继饶心里还有疙瘩,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继饶,对不起,眼看军演就要到了,这事儿闹大了对咱们景阳山没好处。” 陈继饶见楚俏也点头,只好无奈点头。 几个人在医务室待了没多久,真是得去训练营了。 陈继饶送了楚俏回家,就走了。 秋兰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见楚俏手腕鼻子都包着,想想也觉好笑,坐在另一头沙发,不阴不阳道,“哟,看来这回我不住下也不行了,不然继饶哥天天跑食堂也就算了。还得捎上你那份。” 楚俏知道她是见男人不在,也懒得给她装样子,也不气,“要不怎么说秋兰姐来得巧呢?” 秋兰脸一抽,悠悠开口,“你既然叫我一声姐,有些事儿我可得不客气地说你几句了。” 楚俏秀眉一挑,自然不会以为她安了什么好心,“既然秋兰姐也觉得不客气,又何必说?” “因为这不单是为了你,也为了继饶哥,”秋兰还真当她是救世主了,“梁羽嫂子一看那派头就不是农村来的,我估摸着来头大得很,你把那样的人都给得罪了,往后要是影响了继饶哥的升迁,你不得悔死?” 楚俏挑眉,得罪?要不是活了两世,她还真当秋兰是好心,现在她只觉得好笑,秋兰,你若是不撞在我手上,我也乐得清静,既然你对我说起教来,那就别怪我了。 “我说错了吗?”见楚俏一直盯着自己,秋兰浑身不自在。 “秋兰姐怎么以为是我得罪了嫂子?”楚俏收回视线,淡淡一笑。 秋兰一听她尖牙利齿,还真不好对付,也难怪梁羽那样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败给了她。 可转念一想,她好歹也是见识过大城市繁华,也见识过农村贫穷的人,收拾一个楚俏还绰绰有余。 秋兰一下收起面上的尴尬,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跟继饶哥成了婚,那就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继饶哥是个负责任人的好男人。我也听友兰嫂子说过,你说你咋叫杨营长给你拎行李呢?” 楚俏冷下脸来,这事男人还没怪罪过她,哪里轮得着秋兰多嘴? 反正她在镇里的名声也不好,这会儿在屋里她也省得顾忌,当即反驳,“那你的友兰嫂子有没有跟你提过,那是继饶叫杨营长帮忙的?” 秋兰倒是没听这茬,脸上一时讪讪,越发觉得刘友兰忒不靠谱,眼下话也收不回来,她只想着快点带过,只道,“哟,还真没听她提过,看来是我错怪你了。那个,楚俏,你也别气,我这不是为了你和继饶哥好吗?” 这就算过去了?楚俏嗤笑出声。反问她道,“秋兰姐你既然问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我这手有伤也就罢了,刚才你来时,怎么就让继饶拎行李呢,话说那行李我估摸着也就几件衣裳,不怎么重呀?” 秋兰这就尴尬了,挠着头,心里头慌乱起来,挪近一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我也是拒绝了,但继饶哥说我一路舟车劳顿。他一个大男人出点力没啥,楚俏,你该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置气吧?” 这又是想刺她小心眼了不是?还真当她是傻的? 楚俏也故意当成是好话来听了,眉开眼笑,“这倒不至于,不过你也说了,继饶是个好男人,我可不就得看紧点?” “至于我有没有得罪嫂子之事,我可得跟你说清楚,一来虎子不是我弄丢的,真要说起来,我还可以居个功不是?二来,人可不是我打的,我这儿挂着彩还是因为劝架来着。思来想去,我怎么就觉着哪儿得罪了嫂子呀,要不秋兰姐给我提点提点?” 秋米兰被问得抽了抽嘴角,“行了行了,就当是姐说错了成么?都是我的不对,你就原谅我吧?” “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事情说开了就好,我这旧疤新伤,这阵子还得牢秋兰姐照应呢。”楚俏鼻音浓重,每说一句,鼻梁就痛得难受。 回想上一世,离婚后的她很是落魄,就住进了部队外的景阳村一个寡妇家里头,秋兰兴许是在城里闲得发慌,还特意跑来损了她一顿。 楚俏一见她就觉心里添堵,也省得跟她多说,“我鼻子难受得紧,就先回屋歇着去了,您请随意。” 今天闹得她也乏了,一回到屋里,躺在清凉的竹席上,鼻息间堵得难受,也闻不出什么味道,不过想着这是男人睡过的屋子,心里莫名安心,竟也睡着了。 楚俏一回了屋,秋兰的脸就阴狠地拧巴了起来,两只手也紧紧的抓住沙发下的布料,楚俏仗着恩情,硬是叫继饶哥娶了她,原本她还想着楚俏的名声那么臭,陈家未必乐意肯接纳她。 可成婚没几日,陈继饶就带她去了部队,她心里还怎么安静得下来,如今两人还睡一屋了,难不成真的要做夫妻? 她莫名其妙被退了婚,在村里头受尽指点,凭什么楚俏就过得顺顺当当? 想到此,她鼻头一酸,又朝着东屋狠狠剜了一眼。 偏在这时,门铃响了。 秋兰心里正堵得慌,耷拉着拖鞋走过去,还没开门就没好气地问了句。“谁呀?” “嫂子,俺是萧央。”门外传来憨厚的声音,“营长叫俺来告诉您一声,等会儿那位副营长会来家里坐坐。” 秋兰不认得萧央,不过听着语气,大抵也猜到此人是陈继饶的部下,而她还被错当成是楚俏了。 这一下,她不由眼前一亮,楚俏不是喜欢蹬鼻子上脸么?那她就让她蹬个够! 她临时起了坏意,媚笑地捏着鼻子,笑得那叫一个柔情似水,“是小萧呀,嫂子我这鼻子伤了,就不请你进屋坐了。你回去告诉你们营长,就说我记下了,谢谢你了,嫂子就喜欢你这样手脚勤快的大小伙儿。” 屋外头的萧央一听不进屋,也不觉遗憾,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挠着精短的板寸,脸红地垂下脑袋去,脑海里又浮现那双嫩白素净的手。 屋里的秋兰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她偏不告诉楚俏,到时她备好了茶水,等人来了,看她把脸往哪儿放! 楚俏这半年来她也习惯了,右手就放在枕边,睡得很是中规中矩。浑然不觉的她直睡到日头西落。末了还是被一阵嘈杂声闹醒了。 东屋的窗子被窗布遮挡着,倒不刺眼,她挣扎着爬起来,眼睛还眯着,打着赤足就开了房门,屋里人头攒动,入眼尽是干净笔挺的绿军装,一时就愣住了。 谁告诉她这是咋回事? 客厅的人显然也懵了,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鼻梁贴着纱布、发丝凌乱的滑稽形象。 “醒了?快回屋把鞋穿上。”还是从厨房出来的男人薄唇一抿,深眸灼灼,看样子是生气了。 楚俏懊恼地扒着头发,逃也似的回屋去了。 直到东屋房门关上那一刻,客厅登时爆出一阵朗声大笑,许良和气道,“继饶,你还真是娶到了宝。” “俏俏吃的药有安眠的成分,怠慢诸位了。”陈继饶把托盘一角搁在桌边,把泡好的茶水一一放在桌上,“只是些粗茶,大家别客气。” 几个大男人倒也不拘泥,落落大方地落座,许良见窗子边上的那低垂着眼睑的男人,出言唤了句,“景然,过来喝杯茶?” 此人单看侧颜,就知他肤色白净,轮廓清俊,正是带虎子回来的即将就任副队长的肖景然。 肖景然回味着那一双清亮如浸在水里温温润润的的墨玉珠子的眼眸。又盯着窗子上秀致典雅的窗布,若有所思。 许良见他纹丝不动,又叫了声,“景然?” 他这才堪堪回身,露出一张清润温华的面庞来,一身的军装也掩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华贵,他一抬头,就对上楚俏那柔软红润的嘴唇,抿出一条微微的线条来,隐隐透出一股子倔强的神气。 他愣了一下,越发觉得这神气熟悉得紧,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儿见过,他拧着眉落座,捏着口盅的那双手,干净而白皙,根本看不出是军人的手。 楚俏不由感叹,那张脸已够他自命不凡,皮肤还好得叫人嫉妒! 没一会儿,刘友兰也带着虎子上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串泛青的香蕉来,脸上笑容盈盈,道,“肖副队,你救了虎子,俺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这是俺那老乡留下的,您别客气。” 肖景然扬扬眉,温润如水的嗓音飘忽而至。“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虎子聪明,嫂子不必客气。” 刘友兰见他清清淡淡的却不失半分礼节,越看越满意,“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虎子的救命恩人。” 这倒真不是肖景然客气,不过他清静惯了,不大喜欢过于热络之人,于是再度婉拒,“我不饿,来前就吃过了,是吧虎子?” 虎子立马脆声应道,“嗯,肖大哥带俺去了饭店吃大板鸡。” 肖景然倒不排斥小孩。对着虎子笑颜逐开,“好吃么?” 大板鸡是国营大饭店的招牌菜,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去了还得掂量着吃,这哪是一个年轻的职业军人吃得起的? 如此看来,他来头还不小。 从厨房出来的秋兰一听这醉人的音色,托着果盘的手又是一紧,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她强自镇定,走近桌边,把洗干净的草莓端上桌,沾着水珠的手把两颊的碎发扣到耳后,笑道,“肖副队是不是不喜欢吃香蕉?那吃点草莓吧?” 这草莓本就是他带来了,他还需客气什么?只是,这姑娘是没眼色,还是急于表现? 肖景然敬谢不敏,只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秋兰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讪讪地抽回手,??地退到一边。 孙攀干咳一声,打着圆场道,“那什么,继饶,说来还真是又给你添?烦了,本来肖副队救了虎子,怎么也该是俺家招待客人的。” 陈继饶倒不在意这些,只道。“没事儿,左右不过煮些茶水。” 刘友兰还乐得清闲,越发觉得和梁羽撇清关系,将来和三楼的这两屋走动,实惠指不定更多,于是笑得更畅快了,“不管怎么说,俺真要谢谢肖副队,要不是你,俺家老孙非跟俺离婚不可。有了这次教训,往后可得好好管教虎子了。” 肖景然抿嘴笑了笑,“嫂子再道谢,我可就汗颜了,虎子找着了。说起来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有那张纸条,我还找不着这儿呢。” 楚俏在一旁??听着,一抬头,见屋里的人纷纷望着她,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刘友兰上午还揍了她一顿,这会儿又亲昵地跟好姐妹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热切道,“肖副队长说得没错,弟妹,俺真要好好谢谢你。俺那样对你,你还不计前嫌地帮俺,俺真是无地自容。” 说着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清脆的大耳瓜子。 想想她手腕还疼得紧。确实该打! 楚俏省得费劲拦她,也没开口,看她怎么好好意思停下来。 倒是秋兰上前一把拉住她,嘴里说道,“嫂子那会儿也是情急才伤了楚俏,她不会在意的,是吧楚俏?” 这不是明摆着不让她讨回公道么? 若她说在意,那就是摆明了得理不饶人,正副队长都在这儿,最没脸的就是她男人。 秋兰就是笃定了楚俏不敢说,这样一来,楚俏吃了瘪,而她也赚了个人情。 但问题是,轮得着她说话么?她以什么身份代楚俏开腔?人刘友兰愿意领情么? 楚俏只笑笑。没接腔。 几个明事理的男人也闷着声不搭话。 刘友兰脸上烧得慌,心里是有些后悔下重手,但经此一遭,她再分不清好歹,那真是脑子有问题了。 她一把推开秋兰,撇清道,“秋兰妹子,你是你,弟妹是弟妹,你凭啥替弟妹说话?” 秋兰这就尴尬了,心里狠狞,还真是农村妇女,没见过世面,她好心好意帮忙,反倒成了她的错。 她一心想在干部楼里留个好印象,心里啐了刘友兰一口,脸上倒变得哀哀戚戚,“是我不会说话,嫂子别生气。” 人家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孙攀看不过眼,训起自家媳妇来,“人家秋兰妹子面皮薄,你少说两句!” 只要不离婚,刘友兰哪里还敢反驳,拉着楚俏道,“弟妹,你这手不方便,要不我也来厨房帮忙吧?” 肖景然也注意到了,他也不想打搅了人家,只道,“两位嫂子都别忙活了,我坐会儿就是要回去了。” 一直?不作声的杨宗庆这才问,“调令不是早就下了?” “调令是下了,不过上头安排我先在师部待一阵子。”肖景然抬头,扫了一圈,见楚俏总算朝他这边看了,笑了笑。 孙攀越发觉得这个副队长来头大,他们几个营长都是扎扎实实从大头兵一步一步当上营长,年纪最小的也就陈继饶,而这个肖景然瞧着年纪不大,细皮嫩肉,一来就是副队长,军衔比不上他们,但军职可高了好大一截。 看样子除了家世,还真有两把刷子,他越发好奇,问道,“嘿,还真是奇了,咱们哥几个升职都没在师部带过,难不成副队长有啥秘密任务?” 肖景然摇头失笑,“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师部的电脑软件太过陈旧,需要全部更新,所以得先待上一个月。” 许良朗声一笑,“不愧是高材生哪!一个月,我听说上头倒腾大半年还没搞定呢!” 话音一落,众人不由吸气! 肖景然面上淡淡的,所谓知己知彼,来前他就研究过,景阳山部队的几个营长级别的,他唯一看得上的也就只陈继饶一个而已。 本来这次他不必绕来,不过心里存了见识的念头,送虎子也就成了一个堂而皇之的说头。 这一趟他还真是没白来,说起来,陈继饶还算是旧识了。 他扭头,见陈继饶安静地听着,脸倒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看来隐藏得比他想象得深,心里有了打探的想法,于是开口问道,“高材生可不敢当,我记得,上回师部的军备竞赛,陈营长拿的可是头等奖,我还是第二呢。” 那次军备竞赛,几个营长是晓得的,就是模拟军演,操作全在电脑上。 要说军演谋略,他们几个营长还算可以,但电脑可就真是睁眼瞎了。 景阳山里也只陈继饶和杨宗庆去军校培训时知道一些。那会儿杨宗庆父亲大病,重担就落在陈继饶肩头。 那阵子许大队长还特意借来一台电脑,电脑许良也不懂,只甩给他一本说明书,让他自个儿琢磨去。 那回许良也发了话,不抱什么希望,只重在参与,省得上头说他们姿态不积极。 得了头等奖,倒是没听人提过,陈继饶回来面上也是闷闷的,这事儿也就没人再提。 许良听肖景然一提,顿时发出闷雷一般的笑声,“那什么,知情不报真怪不着我,那会儿继饶非要我答应不许声张才肯去比赛。” 这几个都是六七年的兄弟,陈继饶肚子里的那点坏水谁还摸不明白,只听杨宗庆叹道,“阴险呀阴险,为了逃个饭局,你至于么?” 孙攀一拍大腿,摸了摸下巴道,“补请也是可以的吧?” 陈继饶却是面不改色,“你们知道太迟,钱早没了!” “三百块,兄弟你上哪儿风流快活去?”这荤话在部队里也不算过,但好歹有女眷在。 许良敲了一下孙攀的脑袋,道,“注意点,家属都在哪!” 孙攀讪笑着挠头,陈继饶倒没瞒着,指了指楚俏,淡笑道,“当老婆本了。” 第61章: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楚俏脸上一赧,他们该不会管她要吧? 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陈继饶也成功转移肖景然抛出的话题,面上没什么,不过看肖景然的眼神里多了淡漠。 男人见楚俏被盯得不大好意思,又道,“俏俏,昨天不是领了副队长的包裹回来?” 楚俏连忙应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就放在西屋,副队长也真是来巧了。” 包裹不是他寄的,不过他也知情,反正他今晚还得回师部,倒不要紧,只道,“不急,对面那屋我估摸着还得打扫一番,先放着吧。” 刘友兰暗道陈继饶夫妻也真是不懂事,人肖副队还没定下久居,就急慌慌把人家东西往外推。 于是出言帮腔,“横竖不过是个包裹,也不占什么地方,弟妹,我看放着就放着吧。等肖副队家的弟妹来了再领走也不迟。” 这一个个,还真会替她做决定,楚俏无力望天。 刘友兰倒是八卦又起,“话说,肖副队,弟妹啥时候来呀?” 肖景然一笑,端起茶盅又饮了一口茶,只道,“我还没结婚呢。” 秋兰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成家的姑娘,倒是没敢问,他怎么还没结婚。 不过刘友兰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了,又问,“俺听说,你们城里人和农村不一样,结婚对象都不是相亲相来的,得先处几年对象是不是?” 肖景然这回倒是没否认,抿唇一笑,道,“她在外省念书,肯随军的话,还得等放假呢。” 一提起女朋友。肖景然倒想起初见楚俏时的那种熟稔从哪儿来了,于是扭头望着楚俏,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她还有个叫吴悠的嫡亲表妹,长得和小嫂子还挺像,尤其是眼睛。” 楚俏笑笑,鼻子疼得难受,也不愿多说。 “弟妹还是个学生,在哪儿读书,学的是啥呀?”刘友兰还沉浸在他前一句话里,心里也乐,只怕不过了俩月,干部楼里又有看头了。 肖景然不过二十六岁,女朋友还在读书也没什么出奇。不过他显然不愿多提,道,“在仁大,学音乐的。那包裹也是她的,就是些备用的东西,看来还得占陈营长的地头多放一阵了。时间差不多,我这就是得走了,下次再聊。” 立在厨房门口的秋兰一听,不由?然,原来他也成婚了,媳妇还是有文化高学历的大学生,哪是她这种初中还没毕业的姑娘够得着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抓住陈继饶才是最实在的。可一想到陈继饶就和楚俏睡一屋,心里越发觉得膈应。 秋兰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趁着起夜,偷偷溜到东屋前,贴着门边听了好半晌,见里头没有大的响动,嘴角这才咧开笑,蹑手蹑脚地回西屋去。 等外头没了动静,陈继饶登时睁开清眸,眼里晃过嫌恶,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楚俏,见她一派安宁,唇角微微一勾,拿毯子覆在她的小腹上。 翌日,一阵刺耳的起床号把楚俏吓醒,摸了摸身侧,已经空了。 她爬起来,走到客厅。看见厨房的灯已经亮了,看来秋兰也起了。 她这举措楚俏倒是理解,毕竟她也试过早起为男人熬一锅米粥。 只不过,男人不爱她,也只不过,她尚且是他的妻子,可秋兰想博取他的关注,可就师出无名了。 楚俏心若明镜,倒也没戳穿她,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进去洗漱。 秋兰听到动静,一转身,就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心道黑眼圈重一点也值了。 两相一对比,她就不信陈继饶识不出好歹来! “楚俏。你起来了?我听说你还要去跑步减肥的吧?那早饭我来张罗。”秋兰笑道。 楚俏昨天没多说,就是鼻子堵得难受。现在她呼吸还得靠嘴匀一点,还跑什么步? 分明就是想戳她的痛楚! 楚俏扯出一个笑来,捏了捏腰间的肉,道,“是啊,再不减减,继饶真该嫌弃我了。” 见秋兰笑意更浓,大好的心情都被她搅和了,她也不愿挤在屋里跟秋兰大眼瞪小眼,干脆下了楼,到后山绕了两圈,又待了半个小时,这才到部队大门外买了两斤青菜和半斤猪肉。 到小卖部,碰上朱丽,只见她一脸疑问,“弟妹,陈营长不是才叫小萧排长拎了菜回去,你咋又买了?” 楚俏一愣,随即一笑,“是吗,他昨儿跟我提了一下,我以为他只是说笑,不成想真买了。” 朱丽哪里瞧不出来她这是维护丈夫,也不说破,“我正要去买半斤猪肉和一斤青菜呢,要不弟妹就把你手头的菜卖给我吧,也省得我又跑一趟了。” 楚俏正求之不得呢,欣然答应。 回到三楼,已经闻到饭香了。 秋兰也不知哪儿来的好心情,还唱起了小曲,一见她回来,倒不唱了,直抿着嘴偷笑。 既然有人乐意干活,她也乐得清闲,楚俏打了招呼就进屋,摊开高中的教科书,认真看了起来。 直到秋兰喊她出去吃饭,她才把书压在枕头底下。 饭桌上,男人依旧吃得快,三碗米饭下肚,楚俏的碗才见底。 陈继饶回想起昨夜秋兰听墙根的事,默了半晌才问,“秋兰,你这次来城里,有什么打算吗?” 秋兰夹肉的筷子一顿,放下碗,道,“我学历不高,又干不了重活,还能有啥打算?现在只想尽快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呗,你放心,我今天就去市里找工作。” 楚俏哪里听不出她这是在赌气,以为男人要赶她走哪,可谁知,陈继饶居然没反驳,竟还道,“这里到市区只有一班客车,八点就是要走了,下午两点就回程。下午要是回来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安全,就先在你二叔家住一晚吧。” 楚俏一听,见她把筷子抓得紧紧的,心里乐开了花。 饭后,楚俏也不好啥也不干,正要收拾碗筷,却被男人打住,“我来。” 秋兰正要回屋换衣服,心里嫉妒得要命。 她愤愤不平地下楼,到候车处那儿等着,越想心里头越恨,嘴上不由叨念着,“这一切原本就该是我的!什么事也不用干,就坐着等吃,明明又胖又丑。凭什么你就那么好命?” 这话恰巧被身后的梁羽听了个一清二楚。 梁羽昨天从一楼回来,杨宗庆就没再回过家,而且她明明也听见了,那位副队长上三楼时,他也在,可他就是不回家。 她思来想去,自知理亏,可那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拉得下脸来认错?况且,她也不是有意把虎子丢下,实在在进城时虎子又嚷着要去上茅坑,这才耽误了时间。 她这个月本就请了好几天的假,主管给她甩好几次脸色了,要是再迟到,怕是家里头也保不住她。 两相权衡,当然是她的工作比较重要。况且虎子那么大个人,她也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等着客车旁,她哪里会晓得虎子会丢? 不过说来说去,要是楚俏没来,她犯得着绞尽脑汁地想什么损招儿么?宗庆这次要真和她离婚,她非搅得楚俏也和陈继饶离了不可! 她想着,还是过几日等宗庆气消了,她再床上服个软,男人到了长剑出鞘那会儿,还会跟她置气? 到那时,她再从长计议,想着法儿地慢慢对付楚俏! 至于刘友兰,那也是个胸大无脑的主儿,既然公然撕破脸皮了,她也不在乎,再找个谈得来的就是了! 眼前,不正有一个么? 梁羽脸上堆满笑容,走近几步,柔声问道,“妹子,你住三楼的吧?” 秋兰昨天是看着梁羽从一辆奢华的小轿车里钻出来的,正想着法儿结交她呢,没想到她主动打招呼,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连忙应道,“嗯,嫂子好。” 梁羽又凑近几步,挽着她的手,又问,“你是陈营长什么人?” 说完又朝四周扫了一圈,见周遭站着不少人,又压低声音问,“刚才听你的意思,还是楚俏抢了你的未婚夫?” 秋兰不成想她是这样理解的,但转念一想,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多个说话的人也是好的,于是,索性顺着她的话道,“我也就是继饶哥的老乡,在这儿借住几天。至于退婚的事儿,也只当我命不好吧。” “退婚?”梁羽一时来了兴趣,拉着秋兰不肯撒手了,“这你可得跟嫂子说道说道了。来,你坐我的车吧。那小客车乌烟瘴气的,想挤进去都难。” 秋兰压根没想到,昨天还心心念念的小轿车,今天居然就坐上了,一时欣喜若狂,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梁羽走了。 喂完奶的刘友兰恰好从大门回来,就见秋兰往轿车里钻,不由翻了两下白眼。 昨天她就瞧出来了,那个秋兰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那儿亮往那儿钻,墙头草一根! 小轿车稳稳当当地开走了,就是走到坑坑洼洼的地儿,也是稳稳当当的。 秋兰摸着柔软的坐垫,狠狠捏了把大腿,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副驾上的梁羽透过后视镜,心里暗嘲她还真是小家子气,不过和刘友兰一比较,那也高出好几个档次了。 况且,她隐约觉得,从秋兰那儿能挖到不少猛料! 于是她又问,“秋兰妹子,你刚才说的退婚是咋回事?你说出来,要是委屈了,嫂子替你出头!” 梁羽却是越听越光火,“她分明就是仗势欺人!毁人姻缘,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秋兰简直要在心里鼓掌,面上还是戚戚,“嫂子,快别说,要怨也只怨我命不好。继饶哥那样疼媳妇的好男人。也许本就不该属于我吧。” 梁羽也不以为然,“妹子,这你可就想错了,哪个女人不想找个疼自己的男人?楚俏就是太精明了,就知道抓住好男人不放。” 秋兰继续煽风点火,“说的也是。嫂子您是有所不知,在三楼那个家里,楚俏连碗都不用洗,还真是好命!” 梁羽眼里透着嫉妒,语气里蕴着恨意,“妹子,你听嫂子的,陈营长本来就该是你男人,她抢走了,还不许你抢回来?” “抢?怎么抢?就连那只定亲的镯子,她都叫人让我第二天给送回去,你都不晓得那天我有多丢脸!”秋兰这回就完全是胡诌八扯了。 梁羽恨得咬牙,“竟还有这事?她害得我差点离婚,这事儿我非要告发她不可!” 秋兰一听,这可不得了,要是被揭穿她就没脸下台了,连忙制止她道,“嫂子千万别冲动!我虽然不喜欢楚俏,可继饶哥是无辜的,您告到上头去,继饶哥还不得受处罚?我、舍不得……” 梁羽也不愿连累了陈继饶,只好作罢,但实在不愿失去对付楚俏的大好机会,一时也没主意,只问。“那可怎么办?” 秋兰听了,只当是助攻来了,捂唇笑道,“嫂子,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楚俏,正想着法儿叫她难看呢。您不知道,今天有个叫萧央来,我还借着她的名头跟他说了好多暧昧的话呢,要是继饶哥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这招她还真没想到,梁羽不由叹道,此人的心计,真的比刘友兰强太多了! 只可惜,梁羽没嘚瑟多久,一到办公室就见桌上的文件没了。 她正乐得清闲,没一会儿,对桌新来的小妹却告诉她,“梁姐,主管说您一来就请您去一趟办公室!” 梁羽这回没迟到,底气很足,潇洒地起身,一甩头发,丰姿妖娆地走了。 那小妹冷笑,主任来时那脸臭得跟什么似的,她就是故意不提醒梁羽,看待会儿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梁羽一进来,主任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把新拟出来的文件丢给她,没好气道,“你自己看吧。” 梁羽狐疑地拿起来。一看竟是停薪停工一周的通知。 她抬头就问,“不是,主任,这是为什么呀?” 主任早看她不顺眼,要不是看在她娘家婆家的势力,他早把她给炒了。 这回可不是他故意找她?烦,底气足得很,“上头不是写得一清二楚了?” “觉悟低下?扰乱部队纪律?”梁羽只觉匪夷所思,部队的事儿怎么传到她单位来了?“主任,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主任也不拿正眼瞧她,“你担不担得起那是你的事儿,这可是上面下达的处罚,我可没辙!” “上头?那他知不知道我婆婆是谁?”每回吵架,梁羽一搬出婆家人,准没事。 可这次她却错了。主任哼笑冷嗤,“你婆婆是谁我可就管不着了,我只是个传达上头指示精神的,梁专员要是还有问题,我劝你还是回家去问问吧。” 这么说,是家里人的意思? 梁羽对杨宗庆的母亲还是颇为忌惮的,那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平时待人和和气气,可一旦触到她的逆鳞,后果恐怕不是寻常人所承受得住的。 她不敢回婆家质问,但娘家还是有说话权的,当晚,她就直接回了家。 一进门,梁母就迎了上去,关切道,“小羽,你可好一阵没回家了,都瘦了。” 梁羽却是没好脸色,质问道,“妈我问您,是不是爸吩咐下去,把我的工作给停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说话的是从楼上下来的梁父,“宗庆都跟我说了,也就他肯容你胡闹,要换做是我,非跟你离了不可!” “爸!”梁羽一跺脚,脸上满是委屈,“分明就是刘友兰贪小便宜,她孩子丢了。凭什么赖到我身上?还有那个楚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住口!”梁父也是枪林弹雨中闯过的人。一发怒,眉宇间的戾气就散发出来了,他把拐杖一震,吓得梁羽白了脸色,“你既然应承了人家,又没做到,那就是你的错!宗庆就快要参加演习了,上头十分重视这次演习,要是被选上了,演习表现突出的话,不止上调市级,还有可能直升省部,这个节骨眼你给他捅那么大篓子,你想害死他还是咋的?” 梁羽一听,才知事情竟那么重要。直升省部,那可比市辖的文职强上十倍了!她一下就急了,红着眼问道,“爸,我不知道,那您说,我现在该怎么?”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梁父落座,拐杖一下又一下敲在桌上,胡须也是被气得一抖一抖的,“这事儿连亲家都过问了,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停薪停职,不止是我和你婆婆同意的。这事儿你公公不知有多恼火,昨晚一听到消息,都夜间十一点了。电话还追过来,没把你辞了算好的了!” 梁羽一听连公公都发火了,瞬间恍若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失魂落魄地跌在沙发上。 梁母心疼唯一的女儿,拉住女儿的手,和稀泥道,“行了老头子,小羽都难过的了!” “你以为难过就行了?我告诉你梁羽,你要是再执迷不悔,早晚害死宗庆!” “爸——”梁羽抱着母亲痛哭流涕,“我不是故意的,自打那个楚俏来了,宗庆他总是对我爱答不理,跑三楼却跑得比谁都勤快,可我才是他媳妇啊!” 看来女儿也是受委屈了。梁父见她觉得那么伤心,看来也是知错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语重心长道,“小羽,你听爸的话,宗庆那孩子不错,你瞧瞧咱们大院里,像他那样家世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流里流气,宗庆保有那样的秉性,不错了!除了他,你还能惦记谁?” “当初你叫爸提点的那个年轻人,爸看过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后生,可是那样的人心思帮着太深,连爸都看不透,爸怎么放心地把你交给他?况且,他那样农村的出身,你早晚会被农村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拖累死!” 这一点,梁母倒是站在丈夫这一边,也跟着劝道,“小羽,你就听你爸的,我和你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还不为了你好?” 梁羽也早知与陈继饶无望,只是一想到他那捉摸不透的气韵,那超凡脱俗的气度,那难以言表的意味,那么令人难以忘怀,竟真是要舍了。 泪眼婆娑,心如刀绞,只怕就是这爱而不得的滋味了吧? 她费劲心思地想博取他可怜的关注,可惜,终究是镜水花水中月了! 梁羽哭得忿了气,可日子终归是要往下过,只得擦掉眼泪,哭噎道,“爸,我听您的,宗庆是我丈夫,我怎么会不巴望着他好呢?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现在我醒了,您就帮帮他吧?” 梁羽一叹,拍了拍她的肩头,只道,“帮不帮,这事儿亲家自有安排,只是小羽,你听爸一句劝,你别跟宗庆反着来,男人总归是喜欢温柔的媳妇,你别事事跟他呛!” 梁羽点头,当晚就睡在父母家,第二日一早,就叫司机跟着一块去菜市场,买了一箱子的菜才回部队。 到了门口,司机也是任劳任怨的命,低头正准备搬东西回去,却被梁羽早早打发走了。 她想了想,叫住换班的小战士,道,“你去把你们杨营长叫来,就说我这儿有个大箱子搬不动。” 那小战士也实在,直言道,“嫂子,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箱子,不用杨营长,我一口气就能给你提溜走了。” 梁羽一气,瞪眼道,“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见他走了,又叫住,“站住,他要是跟你说他忙,没空来,你就说,他不来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反正丢的是他的脸!” 她双手抱胸等了有一会儿,果然见杨宗庆昂首阔步地过来了。 杨宗庆见她又开始作,自然是没好脸色,闷不吭声地抱起箱子就往干部楼走去。 梁羽也不怒,跟着他回家,望着他坚实沉稳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体会到那日陈继饶扛着大米,跟在他身后的楚俏是何种感受。 一到家,杨宗庆放下东西就要走,梁羽见状,连忙拦在门口,期期艾艾地唤了句,“宗庆,还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原来你也会知道错了?”杨宗庆不由冷哼。 她伸手抠着他军装上的衣扣,贴近丈夫结实的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撒娇道,“昨天我也是气过头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杨宗庆盯着她的脑袋,见她难得肯服软,问,“你真知错了?” 梁羽捣蒜般点头,“千真万确,我发誓!” “你呀!”杨宗庆叹了口气,也不知她是不是一时兴起,生怕她反悔,双手搭在她肩上,道,“那你跟我去老孙和继饶家道歉去?老孙和嫂子可差点被吓得魂儿都没了,还有弟妹,要不是咱俩吵架,她的鼻梁也不会撞伤。” 梁羽一听他提楚俏心里就不舒坦,面上却不敢反驳,只是不肯挪步,“等等——” 第62章:够了! 她到底心虚,生怕脸上控制不住情绪,慌忙搂着男人的胳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际,“嫂子和弟妹肯定还没气消,我如果莽莽撞撞地去道歉,还不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说来说去,她还是没认识到错误! 也是,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全世界只有她是对的! 杨宗庆的心一下冷了下来,扒开她的手臂,连看也不看她。 梁羽还真怕他就这么走了,又缠上他的胳膊,“况且,那样多没诚意呀?我都想好了,这周六你们不是全体休息么?我在国营饭店摆两桌,当是赔礼道歉,你看怎么样?” 要她开口向楚俏道歉,她宁愿多出点血,请大家伙胡吃海喝一顿,况且,也好让某些人睁大眼睛看清楚,什么叫差距! “你真这么想?”杨宗庆还是不敢相信,这女人是转性了还是咋的? 梁羽不满地嘟嘴,在他身上小猫般蹭来蹭去,倚靠在他臂弯里,“为了你,人家都肯放下身段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杨宗庆一叹,说实在,他也不想离婚,毕竟太折腾人,对他事业也百害而无一利,梁羽是作一些,但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他还是可以容忍的,“小羽,你消停些,咱俩好好过日子,成不成?” 梁羽但笑不语,素手却是越来越往下,停在某处,猛地一抓,瞧见他凝眉低咒,“大白天的。我等会儿还得去训练,你别乱动!” 她却是不依,眼里透着精光,“昨天还是你第一回打我,看我不还回去!” 说着不规矩的手还使劲解着男人的腰带,气得杨宗庆狠狠地在她唇上啃一口,“反了你了。” 话音一落,就扛着她往卧室走去,梁羽的一声惊呼霎时隐在门里…… 这一日,秋兰早早走了,楚俏趁着日头正盛,把豆角拿到阳台去晒,没一会儿,刘友兰就来了,见她单手吃力地忙活着。 连忙过来帮忙。“弟妹,我来吧。” 她手脚很快,没等楚俏说什么,就把一袋豆角摊开了,转身又去搬另一袋,楚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豆角晒过两天,水分少,也不重。 没一会儿就摊开了,楚俏回屋坐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多谢嫂子了。” 刘友兰本就心里有愧,笑道,“这有啥,要不是俺把你的手弄伤了,弟妹也不会这么笨手笨脚的。” 这人能不能别说得那么直白?楚俏哭笑不得,刘友兰没话找话,“弟妹,这桌布是你新做的吧?真好看!” 说到这事楚俏还真纳闷了,这新桌布男人应该也看到了吧,怎么就没听他咕哝两句呢? “楼下朱丽嫂子那儿有现成的,嫂子要是喜欢,也可以去扯两块,用缝纫机缝上就行。” 日子本就捉襟见肘,刘友兰可舍不得,摇头道,“俺要是有那闲钱,还不如给虎子扯两件新衣裳呢。” 见楚俏似乎不太高兴,她才惊觉又说错话了,这不拐着弯骂她不知道过日子么? 刘友兰这回可真是无心,话题一转。又道,“弟妹,来你这儿住的那妹子有啥来头?” 秋兰?“好端端的,嫂子怎么提到秋兰姐了?” 刘友兰也是想给她提个醒,要是还能拉近点距离那就更好啦。 于是凑近了道,“我昨天看见我上了梁羽的车了,那人跟梁羽走在一起,我看肯定是又想搞什么花样!” 楚俏笑笑,??记下,不管她俩搞什么鬼,她规规矩矩,问心无愧,就算是受委屈了,时间早晚也会证明一切的,“嫂子别多想。梁羽嫂子兴许也只是好心送秋兰姐进城,我没干什么坏事,又有何惧?” 刘友兰见她面上坦荡,倒也没多说。 下午,春风得意的梁羽倚在门口,见秋兰回来了,连忙把她往屋里拉,嘴上遮不住的欣喜。 秋兰累了一天,但还是打起精神,关切问,“嫂子,你和杨营长和好了?” “这你都看得出来?”梁羽眉梢一喜,转而道,“我炖了老鸭汤,今天在这儿吃吧?” 她就穿着一身睡意,脖子还烙着明晃晃的红痕,想不知道都难。 秋兰很想翻白眼,嘴上却道,“不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嫂子也知道……” 梁羽慌忙打住她,“你还真愿意伺候楚俏呀?只是一顿不下厨,她还能饿死不成?我叫宗庆跟陈营长说了,今晚你就在我家吃饭!” 不知怎的,瞧见梁羽颈脖间的红印,秋兰就忍不住脑补陈继饶和楚俏赤果着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心里越发地乱,根本坐不住,“还是算了吧,怎么说我也住在他们家。” 梁羽却是霸道惯了,摁住她道,“住他们家你就得当煮饭婆,这是什么道理?他们要是有意见,你就住到我家来!” 做饭这事是她主动的,还真赖不着楚俏,不过见梁羽坚持,秋兰也累了一天,干脆就顺了她的心意,“那、好吧。” “这就对了,秋兰妹子,我是越看你越喜欢得紧。宗庆要是还有兄弟,我还真愿意咱俩当妯娌。”梁羽心也顺,脸色自然也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句话却是烙进了秋兰的心,目光触及梁羽颈间的痕迹,她不由耳根一红,“嫂子别说笑了,我这种出身,杨营长家哪儿看得上?” “这倒不见得。”梁羽捏了一下她的耳珠,“宗庆不是那样的人,我公公婆婆虽也看中门第,不过也会随宗庆的心意,不然他怎么会娶我呢?对了,周六我打算在饭店摆一桌,请楼里几家相熟的去吃个饭,你也来吧。” 秋兰脸色一白,“嫂子,您是打算放低姿态认错了?” “认什么错?”梁羽脸色一变,只道,“只是。我想明白了,为了一个楚俏,弄得一身臊,还和宗庆离了心,想想真是不值。” “那嫂子、是准备要放弃了?”秋兰感觉心都颤了,先前她为了凑近梁羽,可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要是被她抖出来,往后她还怎么在干部楼里扎稳脚跟? 梁羽摇头,“我现在改变策略了,男人要一手抓,对付楚俏也绝不放松!” 秋兰不由松了口气! 楚俏在后山兜了两天,眼见箱子里的药包撑不了几天了,心里有了主意。 趁着秋兰没回来,在饭桌上就跟男人商量起来。“那个、后山那块空地好像没人种地。” 男人顿了一下,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那块地原来挺肥沃,水分也充足,不过我听说有一年水库塌方,那儿的水分严重流失,种不活粮食。怎么了?” 楚俏放下碗,手垫着下巴响了一会儿,才道,“粮食种不活,甘草和龙胆草种得活吧?” “你想种药草来治手?”男人侧眸,凝着她。 楚俏点头,盯着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面天天包着药渣,都变青?色了,应道,“嗯,我这手反反复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又没法工作挣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他递个申请上去,批下来也不难,只是,“你的手,怎么料理那些药草?” 楚俏也没种过药草,一时没了底气,低声道,“慢一点,还是可以的。” 男人思量半晌,到底不忍她失落,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多浇点水就是了。” 男人行动力极快,第二天就打了申请报告,那块荒地,也不用递交上头批复,许良大手一挥,准了! 杨宗庆听了,也全力支持,也真是巧了,他还真知道市里有一处专门收集药草的铺面,那儿兴许还有成活的。 于是俩人商量着,等周六进城就去找。 这两天一等训练结束,男人就背着锄头去开荒,楚俏不忍他一个人瞎忙活,也会提着水壶去帮忙。 等荒地开垦完了,周六也来了。 杨宗庆还特意借了辆货车,里头摆上十来张凳子,一行人就准备进城去了。 才走到大门,就见肖景然从吉普车上来,满脸问号,“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 请客的是杨家,这事儿许良还真不好拍板,倒是杨宗庆知趣,跳下车道,“正好了,我们几家准备到城里聚聚,要不一起?” “陈营长一家也去?”肖景然本来就是奔着楚俏来的。自然要问清楚。 杨宗庆咧开嘴笑,指了指车棚,“里头蹲着呢。” “那成,你报个地方,我去前头等着。”他一边钻进车,一边道。 楚俏本来不打算去,但见架不住杨宗庆的态度太诚恳,想着还是不好伸手打笑脸,也只好应承下来了。 货车在路上颠簸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一跳下车,就见一旁有个年轻的姑娘??地打量着她,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不屑。 那是一张干净明艳的面孔,近了看,明显有化过妆的痕迹,周身也是俏丽洋气的打扮,看来非富即贵。 她的目光似乎颇为不善,楚俏被盯着,心里总不大舒服,本打算置之不理,殊料对方倒先开口问了起来,“你就是姐夫提过的楚俏?” 姐夫? 楚俏扫了一圈,一下糊涂了,一脸的疑惑,“你是……?” 还没等那妹子说话,肖景然倒跑来了,“悠悠,怎么也不等等我?” 楚俏一下听明白了,眼前的姑娘就是肖副队提过的表妹吧? 果然,肖景然笑得如沐春风,“小嫂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吴悠,我未婚妻的表妹。” 说着还指着许良身侧的一个女孩子。 楚俏顺着望过去,那是个打扮素净的姑娘,身着纯白的棉裙,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斯文的眼睛,笑起来特别文静。 未婚妻?先前还听说是女朋友呢,看来也是经过双方家长认可了。 楚俏见她扭过头来,对自己嫣然一笑,也鞠了个躬,算是打了照面。 她这般姿态,却是叫吴悠很不是滋味,不由别过脸去,冷哼一句,“我看也不怎么像嘛,姐夫,以后你别什么人都拿来跟我比。” 说完还生怕楚俏听不明白,一脸鄙夷地上下瞄了她一眼。 “你好。”楚俏置若罔闻,对她点头致意。 吴悠双手抱胸,咬着下唇随意地应了句,“嗯。” 肖景然没想会这么别扭,有心缓和气氛,“眉眼我瞧着像极了,不过二位气质倒是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呀?”吴悠一副满不在乎地问。 楚俏自然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也省得计较,指了指陈继饶的方向,“肖副队,我先过去了,你们聊。” 待楚俏离开,肖景然狠狠瞪了她一眼,无奈道。“你呀你,什么时候才长大?上次你就故意把包裹的地址用英文写,这次你表姐好不容易答应暑假来部队了,你把邻里关系闹僵了,吃苦头的还是沁茹。” 吴悠吐了吐舌头,翻白眼道,“我知道了,我也是为了探探底吗,要是部队家属里全是些乡下来的文盲,表姐跟着来还不得闷死?还有,姐夫你也忒离谱了,就她那样,你也好意思拿来跟我比?” “她怎么了?我告诉你,楚俏要真瘦下来,只怕你都比不上!否则陈继饶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娶她?”肖景然目光落在前头那一双并肩而立的夫妻,心里竟觉钦羡。 吴悠不以为然,但当陈继饶长身玉立的模样映入眼帘时,竟怔住了。 她慌忙拉住肖景然,指着那军装之下磊落的面庞,问,“姐夫,他是谁?” “那位呀,来头不大,也就是个营长,可我瞧着总觉他不一般,怎么了?”肖景然沉?,想着上回军演模拟竟屈居第二,他倒是有些期待在景阳山的日子了。 吴悠竟一时看愣了,似乎在小声应付,又似自言自语。“你说他也是当兵的?” 直到入了席,张罗酒菜的梁羽才进了包间,一看这满满的两桌,不由肉疼起来。 明明说了只请几个相熟的,李成新蓝花那一家子是咋回事?还有许队长一旁那一男两女又是谁? 心里膈应的不止梁羽,刘友兰在部队大门见到蓝花一家三口时,心里也极不舒坦。 虎子走丢,蓝花只顾着她家里头那锅粥,李成新也是,找虎子时连个人影都不见,这会儿有好处了就麻溜地跟着挤来,这算是咋回事? 所以下车时,蓝花主动伸手来扶她,她果断推开了,好在她也知趣。没在酒席上挤她旁边去。 梁羽心疼归心疼,人既然来了,总没有轰走的道理,只好挤出笑脸来,先上了两锅老鸭汤。 两锅老鸭汤每人才得了半勺就见底了,刘友兰一心想吃回本,立马就说,“弟妹,咋还不上菜?俺好不容易进一趟城,你可别是光请俺喝汤吧?” 梁羽眼睛一抽,忍着怒气道,“嫂子说的是什么话,俗话说‘主随客便’,我这不是拿了菜单来,只等点菜了不是?” 话音一落,又吩咐服务员拿菜单来。 这次她可是下了血本,规格都是照着最高的来,服务员走路都不带有响动的。 刘友兰一翻开菜谱就犯难了,她不识字,只好在桌布下扯着丈夫的手,小声道,“老孙,俺不会点。” 孙攀瞄了一下,也是睁眼瞎,摇头道,“上头全是英文,俺也不会点!” 这是几个意思?好端端的国营饭店,不写汉字写英文是几个意思? 刘友兰正要发飙,却被丈夫拦住,“你又想出丑是不是?” “我说梁羽咋那么好心请俺们吃大餐呢。原来真是像戏文里说的鸿门宴呀!”刘友兰经丈夫提点,总算聪明了一回,把菜刀撇回去,笑道,“说起来还真是俺失礼了,这大餐既然是弟妹请,俺又怎么好意思喧、宾夺主呢?弟妹,还是你来吧?” 梁羽唇角一勾,眼里透着鄙夷,她不是想出风头么? “嫂子,也亏得这次虎子找到了,不然我真怕追悔莫及,嫂子就别客气了。” “那不行,回头老孙还不得骂死俺?”刘友兰又挡了回去。 梁羽还想坚持,眼角忽然扫到一语不发地楚俏。她又临时起了意,“那我看这样,这次点单就让楚俏点吧?按说,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哪!” 刘友兰也应声附和,“是了,上回肖副队寄来的包裹,那上头写的也是英文,还是弟妹认出来的呢。” 林沁茹一听,马上顺着刘友兰的目光,只见那是个胖胖肉肉的姑娘,看样子比她还小上几岁,眉眼和吴悠还真有几分相像,眼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楚俏这回怕是不点都不成了,偏在这时,吴悠那边传来一阵不屑一顾的冷哼。只听她不阴不阳地来了句,“那英文还是我叫表姐写的呢。” 她在一旁听了有一会儿,看着坐在一块儿的陈继饶和楚俏,怎么看怎么不搭茬,此番言语,也是为了吸引陈继饶的注意。 果不其然,陈继饶幽深的目光从楚俏身上转了过来,眼里似乎藏着漩涡,神秘而又沉稳。 吴悠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下巴抬得更高。 既然有人愿意当出头鸟,楚俏自然不会拂了意,眯着眼道,“我也就看得懂几个单词,上不了台面,不如就让肖副队的表妹来点吧?” 梁羽早私下里扯着杨宗庆问清了肖景然三人的来历。初悉还颇为惊喜,干部楼总算来了和她一样的城里人,身份比起她,怕是只高不低,一下就觉得来了同路人。 上一回肖景然送虎子回来,她错失了结识的良机,这次哪里还肯放过? 于是热切道,“是了,一看表妹打扮这么洋气,想来见识肯定不一般。” 杨宗庆听梁羽一会儿叫楚俏点,一会儿又叫吴悠点,她言语间的巴结再明显不过,心里颇为不满,这样未免也太不给楚俏面子了。 于是他拉了一下梁羽的手,直起身道,“我看不如这样,表妹头一回来,先点几道菜,再由弟妹点?” 吴悠一看就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千金大小姐,之所以让她先点,杨宗庆也是担心她点得不合大家口味,楚俏为人和善,待人体贴,一旁还有陈继饶看着,就算吴悠点得不好,也能圆回来。 这样,两边也算照顾了。 吴悠虽是天之骄女,但也不是无脑之人,点个单她倒不觉会让人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之所以出言,只是不喜欢一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长脸罢了。 她随意地结果菜单,掂了一下,却是把菜单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楚俏脸上砸去。 谁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他们脸色“唰”一下变了。 楚俏也吓了一跳,身子一僵,楞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反应过来想往一侧靠时,一只稳健有力的大掌已贴着她的脸,往他身上一揽,鼻息之间尽是男人干净阳刚的气息。 男人脸庞冷硬,眸子里尽是怒意,一手揽着楚俏,一手稳稳当当地捏着菜单,青筋尽显,足见他火气都多大。 “悠悠!”肖景然也飞快反应过来,霍地立起身,怒喝道,“你想干嘛?” 吴悠却丝毫不惧,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陈继饶,“陈营长好身手。” 她话里的意思,是为了一探陈继饶的能耐? 陈继饶低头,见楚俏脸色甫定,轻声问道,“没事吧?” 这么多人看着,楚俏脸色一赧,垂着头离开男人的怀抱,小声道,“我没事。” 陈继饶把菜单往桌上一拍,震得桌面一抖,眸里闪过一丝狠意,言语间已是不爽,“你想试探我,何必殃及无辜?” 自然是顺带试探楚俏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吴悠心底念道,嘴上噙着的笑却慢慢消殆了,她轻飘飘地瞟了楚俏一眼,“姐夫说,我和你媳妇长得有几分相像,我看也未必,不过,倒是陈营长,有一位人物,不知您认不认得?” 陈继饶一下心里生了抵触的情绪,眉头一皱,淡然开口,“我与你素昧平生,与你相关的人,只怕只认得肖副队和你表姐了。” 他面上瞧着虽不大在意,但言语间,姿态已经摆得分明。 林沁茹心里也不喜欢吴悠的自作聪明,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悠悠,别胡闹,就当是给表姐一点面子,好么?” 吴悠却是不依,只因那个站在云端的人,他的学业太叫人钦羡了。 她慌忙把衣角扯回来,笑道,“我还没说,陈营长怎么知道不认得呢?” 似乎生怕他拒绝一般,她又飞快道,“这两年我在伦敦游学,有位?面孔的留学生成绩斐然,他虽在早十年间销声匿迹了,但他的传闻仍在国人间广为流传。听说那人在尹顿公学横空而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直接保送连桥大学商学院,此人就叫……” “够了!”陈继饶的脸色越发难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眉宇间似乎还藏着一丝杀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粗来了粗来了,差点就和责编怼上了,艾玛,要不我今天给乃们加一更? 第63章:你亲了人家姑娘还有理了? 男人沉冷的眸子狠狠一闭,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手算是松开了,睁开药时已是一派清明,“你多虑了,我少年丧母,跟着父亲四处奔波,没过几年父亲也随之撒手人寰,幸亏联系上了二叔,这才又有了家。我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糙汉子,也只能当个兵,哪里是你那位旧人?你若再不依不饶,只怕这顿饭我也吃不下去了,俏俏,我们走!” 他一贯寡言,废那么多口舌,倒是不多见。而且他鲜少动怒,看来真是被她的无礼惹怒了。 “哎哎哎……”许良慌忙摁住他,出言打圆场,“继饶这话你就严重了,表妹见多识广,兴许真有那么一位能人和你有得一拼,你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陈继饶人是被摁住坐下了,可吴悠先是对俏俏无礼,又出言不逊,戳到他的痛处,不给她一个教训,只怕会以为他们夫妻好欺负。 于是冷脸未变,语气里倒稍稍客气了,“我想吴小姐真是认错了,还有,除了肖副队这层关系,我也实在想不到跟你还有什么瓜葛,你是客人,我和俏俏也是嫂子请来的,说话做事还请放干净点!” 吴悠被他一说,脸色分外难看。 刘友兰蓝花几个虽不言语,但心里也是埋汰吴悠的,一个好好的宴会,被她搅得乌烟瘴气,换做谁心里也不舒坦。 肖景然赶紧站起身,拉着吴悠坐下,脸上满是歉意,“陈营长,悠悠年纪小。冒犯了你们夫妻,实在是对不住。这样,服务员,来两瓶特曲酒,待会儿我们喝两杯,算给你和小嫂子赔不是,成吗?” 梁羽一听上特曲酒,满脸涨红,正要说那酒是特供,贵得很,就被肖景然打住,“嫂子放心,酒算我头上。” 陈继饶却不买他的账,“肖副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破费了。” “陈营长客气了。你放心,两瓶酒我还是请得起的……”肖景然还没正式上任,不好和战友闹得太僵,正不遗余力地劝道。 许良见陈继饶的姿态,怕是不会屈就,只道,“肖副队,你有所不知,继饶他不喝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表妹往后说话注意着点,继饶你也别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大家伙继续吃着喝着,好吧?” 他努力想把气氛炒热,在场的人也十分给面子,面上笑得和气,但气氛到底是不一样了。 吴悠没料到陈继饶如此反感,心里也恼,赌气道,“我想吃牛排!” 杨宗庆也不等梁羽张口,大手一挥,“成,咱们今儿就图个新鲜,吃牛排。” 梁羽嘴角一抽,牛排是舶来品,吃得是一个气氛,量少昂贵,这伙儿人哪里填得饱肚子。 心疼之下,她幽怨地扫了丈夫和吴悠一眼。想着一要挽回丈夫的心,二来也可以在吴悠面前摆一回阔气,咬咬牙,笑道,“那大家伙儿稍等。” 几个男人有时出任务,条件最艰苦连树皮都吃,只要管饱,倒不多计较吃什么。 两个军嫂也是头一遭吃牛排,觉得新鲜,倒是没拒绝,不过等服务员上完牛排,刘友兰左等右等还等不到别的菜式,瞧着巴掌大的还渗着血丝的牛排,不免多了句嘴,“呀。还没煎熟咋就端上来了?” 吴悠一听,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憋着笑道,“嫂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牛排七分熟才有劲道。” 不愧是见识过世面的人物,梁羽越发觉得这次马屁拍对了,“就是,这可是上好的牛肉,用料也是千挑万选。” 刘友兰撇了撇嘴,不满道,“可就这么点肉,塞牙缝还不够呢,弟妹好心请大家伙来,不会不管饱吧?” 梁羽眼角一抽,她就知道这帮下里巴人,说不准就逮着机会坑她哪! 几个男人并军嫂也觉刘友兰说得在理,是以没有出言,闷着声不说话。 只孙攀觉得妻子过于出风头,私底下扯了扯她的衣摆。 杨宗庆干咳一声,原本他合计着,叫上一桌家常菜,青菜再来几瓶白酒并一两碟花生米,米面管饱,也就个把月工资,但这回没想到副队的家属一来就点了这么大的一单。 他深知妻子心疼钱了,可既然开了这个口,总不好抹了面子,只好笑道,“嫂子放心,哪有请桌不管饱的道理?各位也别拘谨了,只管敞开肚子吃。” 大家伙纷纷附和。 楚俏扫了一圈,?不作声地低下头去,隐约记得西餐好像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但怎么切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只在电视上看过而没亲身经历总会不同,她皱着眉,盯着瓷碟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你手不方便,吃这份。” 楚俏扭头,只见男人把他那份递来了,上面的牛排切得整整齐齐,而且完全看不到血丝。 她这才想起,上菜前他似乎附在服务员耳边低语了两句,难道他知道牛排基本是七分熟? 见她发愣,男人也没多说,只把她面前那一碟牛排抽过来,把他那份切好全熟的稳稳地放下去,眉目如山,嗓音清润,“吃吧。” 楚俏单手那些钢叉,呆愣愣地点头,却是没有吃,而且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切牛排,他的动作虽称不上熟练,不过与不时传入耳朵的刀叉碗碟摩擦声的对比之下,绝对称得上是一丝不苟的优雅。 只见他粗粝的拇指捏着刀叉,非但全然没有半点突兀,反倒有种莫名地美感,且看他从容不迫的丰姿。楚俏恍惚间,竟觉他身上潜藏着某种贵胄公子的儒雅。 陈继饶知她在盯着,似乎显露太多,于是停住,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声音从她头顶漂来,“想要番茄汁还是生菜?” 众目睽睽之下,她哪敢抢菜?就是私底下她也不敢呀! 楚俏忙不迭地摇头,他的动作又利落又优雅,她生怕哪里出了差错给他丢脸,只好笨拙缓慢地吃着。 男人轻轻地叉了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没发出半点响动。 楚俏有样学样,细嚼慢咽。 陈继饶瞟了一眼,见她粉色的唇角沾了番茄汁。抽了一块帕子,细致地替她擦掉,又抽了一块铺在她衣襟前,见她学得很快,也没再管她。 吴悠瞧着这和谐的一幕,竟觉这比高档餐厅里西装革履的绅士更挠她的心窝。 她心里也越发笃定,这个人非同一般,尽管他百般否认,可举手投足间绝不是寒门子弟的做派,他骨子里到底是不同的! 是以,她旧事重提,“陈营长,你这手法倒不像初次吃牛排呀,明显受过专业训练嘛。” 陈继饶这回连冷眼也没看她一下,却是别过头对许良道,“我有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这一点,想必大队长再清楚不过吧?” 许良点头称是,“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说着他扫了一眼吴悠,眼里分明蕴着不悦,涉及机密,他也只含糊其辞道,“继饶是几个营长里外派任务最多的,会用刀叉,表妹也不用少见多怪,我们部队也不全是大老粗的嘛。” 这话一下就勾起了吴悠的好奇,她连忙又问,“是什么任务,还得学刀叉的用法?” 她这一问,不光是许良,连做东的杨宗庆也没出言圆场。 陈继饶阔挺的眉目含着怒意,声音冷硬,像是从地底钻上来,“事关部队机密,难道我还要向你解释么?” 他们是军人,部队机密,哪怕是父母妻儿,也要死守,而吴悠算是什么身份? 几个男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带怒意地睨着她。 吴悠由小到大被娇惯了,哪里受过这等气,嘟着嘴不服道,“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不说就不说,我还能逼你吗?你凶我干什么?” 肖敬然又怒又气,可吴悠到底是未婚妻的表妹,他总不好置之不理,于是站起身,面上叱喝,实则护短,“各位实在对不住,悠悠不懂事,扰了大家伙的兴致,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了。” 林沁茹看得出他的为难,拉着吴悠的手,低声道,“行了,我以后还得和他们朝夕相处,少说两句。当是给我一个面子成不成?” 吴悠瞟了一眼眉目落阔的陈继饶,随着他的目光,又扫了一眼沉静的楚俏,不得不承认,她不愧好手段,一声不吭却把男人吃得死死的。 而自己也的确着急了,否则楚俏那招也没用,不过,来日方长。 吴悠忽而一笑,“我就是要走了,不用挽留,明天我妈生日,总归不好迟到,刚才多有得罪。不过听陈营长的语气,出任务怕是连楚俏也要瞒着的吧?楚俏,难道你不介意?” 楚俏听她的意思,怕是想要从中作梗,挑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她倒是觉得好笑,吴悠一见面就掐,这闹的是哪样? 不过吴悠话一出,大家伙也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她不回答也不好。 是以,楚俏扬眉一笑,“他自是该有一番属于男人的天地,我不介意。” 她的声音很柔,绵绵软软的恍若天边的白云,一下就钻进男人的心房,化作一滩溪水,慢慢长流。 几许经年。男人每每想起这句,总归喟叹,他以为此生不会再有的动心,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肖景然三人走了没多久,刘友兰瞅着菜单上的价格,不由咋舌,“点儿大的一块牛排,咋就那么贵?都够俺家一个星期的菜钱了。” 梁羽从厨房过来,一见空了三个座位,不由拉着她男人的衣角,问,“怎么回事?” 杨宗庆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她登时不高兴了,说来说去,吴悠还是听了楚俏的话走了,瞧着楚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怒意。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这时虎子又嚷嚷着没吃饱,秋兰也是个有眼色的,一下看出梁羽火气大,连忙开口,“嫂子,我看还是让楚俏点吧?她在市里念过高中,那会儿咱们镇里都以为她要考大学呢,她懂英文的。” 此话一出,刘友兰和蓝花登时瞪大了眼,尤其是蓝花,她最羡慕的就是文化人,激动间起身问,“弟妹,你还念过高中?” 原本她还愁呢。她家那小子在老家混得很,若是接来城里念书,她男人平日里训练忙,她又美女那个本事教,这下一听楚俏还是高中文化,简直乐开了花。 许良也是颇为意外,当时他只听受伤的是个女学生,他还以为她只是在村里学几个大字,没想到还是准备要上大学的高材生,当真是可惜了。 “秋兰妹子不提,这我还真不知道,弟妹小小年纪就知道内敛低调,倒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和张扬不知礼数的吴悠一比,倒真显得吴悠徒有虚表了。 楚俏瞟了一眼秋兰,见她脸上一下看好戏的神色,一下又瞧不上的模样,倒真是觉得好笑。 她大概是很不爽楚俏被人捧着,巴不得她出丑吧? 可还真是不巧,楚俏非但念过高中,还是英文课代表。 饭店里其实也有有中文菜单,但梁羽一见大家伙对楚俏连连惊叹,偏想让楚俏下不来台,于是应和着秋兰道,“许队长说对了,弟妹还真是深藏不漏,这么说来,这干部楼不单是我念过高中了。这次虎子能找回来,还多亏弟妹,那就按秋兰妹子说的,让弟妹来点单。” 楚俏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责怪她夺了她炫耀的资本? 她眸子一转,心知这次她若不露头,有心人只怕会以为她心虚。 “英文单词我倒是认得几个,不过这么富丽堂皇的饭店,我还是头一回来,真不晓得要点什么?” 梁羽虚荣心一涨,更是铁了心要她出丑,“弟妹怕啥?又不是你买单!” 她微微侧脸,男人身高腰长,望他时还得仰着头,那目光询问他。 男人会意,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了一句,“点吧,有我一旁看着呢,放心吧。” 他的声音低醇微蒙。楚俏心里镇定了许多,接过菜单,粗粗浏览了一遍,虽然没有图片,但她也基本能看懂,把握多了几分。 有了吴悠的前车之鉴,她点单既要考虑到座上几名军人的铁胃,还得考虑到杨宗庆的荷包。 这么一想,她大概有了主意,不过每点一单,她还是手指在菜名上停留稍许,等男人微微点头,她才打圈。 这回大家伙儿才算彻底甩开了腮帮子,吃得酣畅淋漓,对楚俏更是赞不绝口。 楚俏倒也不在意面上的东西,不过见梁羽和秋兰吃瘪的模样,心里头还真是不厚道地觉得畅快。 果腹酒酣之际,许良也放开怀了,拍着桌直言道,“弟妹年轻,有文化,心肠也好,咋就嫁给继饶这种老男人了呢?” 老男人……楚俏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就喷了。 说起来,他长了她十岁,不过他虽心思沉稳行事老成,看着倒不显老。 杨宗庆也醉得不轻,扯开嗓子道,“就是,弟妹那会儿斯斯文文,样貌也不差。说到底继饶还真是赚着了啊!” 孙攀对此嗤之以鼻,“肤浅,绝对是肤浅!继饶是那种只看外表的男人么?他里外都看!” 许良庆拍桌,大笑道,“这小子,最不厚道的就是他,还记得你们第一回训练的时候吗?这小子抡起拳头就往我脸上招呼啊,要没两下,还真招架不住!” 他以前还那么生猛?楚俏望着他,不由咋舌。 陈继饶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平稳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轻飘飘地给了一句话,“那时候年轻,如今也成了老男人了,不过许队好像还老在咱几个前头了呢。” 许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杨宗庆几个则敲着筷子狂笑。孙攀酒量比较好,这会儿还有几分清醒,神色正经地胡说八道,“弟妹,你也瞧见了。我们继饶呢,不光嘴毒,能耐也是有的,咱哥几个老被他压着,也不是个事儿是吧?刚才那话明显就是冒犯上司,这是态度不端正的表现,以后教育他的问题,就交给你了啊。” 楚俏差点憋出内伤,忍笑道,“我争取……” 而陈继饶则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楚俏很没胆儿地缩回脑袋。好在他也没说什么。 趴在桌面的杨宗庆又晃着脑袋撑起来,“照理说,弟妹新婚,咱们也该表示一下,但继饶不给咱们这个机会呀。借着大家伙聚齐,我就借花献佛了啊,弟妹,你可是咱们景山部队的大恩人,往后继饶要是欺负你了,你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出气!” 席间,话题基本围绕着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妇,饭后,清醒的也只剩陈继饶,他忙着把几个大汉架上车。也只匆匆和梁羽道了句谢,剩下几个醉汉和家属,就别说什么话了。 梁羽瞧着一个两个醉醺醺的,出钱不说,她还得费力找人收拾,风头却让楚俏占尽了,心里头气得连杨宗庆都不想搭理了。 气归气,不过她还是扶着自家丈夫,往私家车库走去。 秋兰眼尖,一下瞧见那辆锃亮的小轿车,连忙跟上去,帮着梁羽提包,安慰她道,“嫂子别生气,楚俏就是那样死要面子的人,她那学也上得不光彩,今天借着嫂子脸上有光了,估计得意忘形了,也不会念半句嫂子的好。” 梁羽气得咬咬牙,肩头酸得要命,狠话从嘴隙里飘出来,“她最好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妹子,过来帮嫂子搭把手,宗庆真是重死了!” 秋兰上下瞄了醉醺醺的杨宗庆,鼻息间满是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心里到底犹豫,“嫂子,这不太好吧?” 梁羽也不与她计较那些,只道,“有我在场你怕啥?我当你是亲妹子,宗庆就是你姐夫。” 秋兰心一狠,她才不想挤在臭哄哄的客车上。 况且杨宗庆本身骨子里有公子哥的习气,身上比那些人干净多了,闻着夹杂着酒味的男人味,她竟不由心意彷徨。 直到被梁羽尖锐的声音打断,“妹子,秋兰,嫂子问你话哪!” 秋兰这才堪堪回悟,“啊?刚才失神了,嫂子问我什么?” 梁羽对她的走神颇为不满,不过倒是没道破,只问,“你刚才说她上学不怎么光彩,是咋回事?” “哦,这个啊?”秋兰酝酿一会儿,道,“嫂子您也晓得,乡下人有几家是有钱人?她家境不好,成绩也是马马虎虎,可为了面子,非要家里供她读书。楚家就是仗着恩情,乡里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置之不理,非要嫁给继饶哥。来到这里,估计也是以为你们不知道,这才打肿脸充胖子。” “竟然还有这事?”梁羽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也无怪吴悠看不下去走人了。 秋兰有几分心虚,正想说着什么,忽而肩头一重,她险些跌倒。 她着急一转脸,好巧不巧,杨宗庆突然手一挨近,错把她当成梁羽,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窝,嘴里傻笑着嘟囔,“老婆你真好,要是一直这么大方就好了。” 梁羽气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扒开杨宗庆,揪着他心口,气呼呼道,“杨宗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你老婆!” 醉得糊涂的杨宗庆哪里还分得清南北,大手一挥,就把她甩开了,手还不规矩地往秋兰的胸口摸去,而且嘴巴也不老实,竟照着秋兰粉嫩的嘴唇,坏笑着飞快地亲了一口。 秋兰又急又气,可他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推开。 梁羽这回可是下了狠力,照着杨宗庆的正面就劈天盖地地掴了一掌。 男人就是个色胚,饭桌上还惦记着人家楚俏没长胖的模样,这下还亲上了,这挨千刀的! “你干什么?!”杨宗庆总算清醒了三分,拇指擦着嘴角,还见血了。 梁羽哪里容得下他大吼,倒吼回去,“你亲了人家姑娘还有理了?” 杨宗庆一下冷汗就出来了,果真见秋兰低着头使劲戳着脸蛋,手还捂着心口,?然泪下。 他一时心惊肉跳,步子还踉踉跄跄,矮下半个身子,惊魂未定道,“妹子,实在对不住。我脑子不清醒,错把你当成她了!” 梁羽一听,气倒消了不少,秋兰也是她招来的,总怪不到人家头上。 怪也只怪,这男人喝了酒就没个正形,老惦记着那事,要不是他想的是和自己做那事,她非扑上去刮花他的脸不可! “妹子,实在对不住。”梁羽软着声好劝歹劝,见她还泪流不止,连忙把杨宗庆扯过来,“还不快点过来道歉?我可是把秋兰当亲妹子,你看看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儿?” 说加更就加更,乃们真的要表扬我(认真脸)……话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写梁羽和秋兰撕起来 第64章:你是担心嫂子有意见? 杨宗庆也悔,但他还没完全清醒,要真靠近再做点出格的事儿,那可真不符合军人的做派了。 于是,他坚决不过去,只嘴上道歉,“秋兰妹子,你别多想,那真纯粹是意外!对不住,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的” “隔得那么远,那就有诚意?”梁羽又吼。 眼见夫妻两又要吵起来,秋兰倒真不是气被人轻薄了,她甚至心里头还想,原来亲吻是这样美妙,况且,对方还是个各方面不错的男人! 那如果,那个人是她的继饶哥呢? 思及此,她才发觉她是那样嫉妒楚俏,发了疯般的嫉妒! “嫂子,你们别吵了,我没放在心上。以后我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一样吧?” 梁羽没想到她应得那么干脆,一下楞在那儿,傻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很轻浮? 秋兰又道,“我还没成婚,这事儿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翌日,秋兰照例乘坐梁羽的小轿车到城里找工作。 豆角晒蔫了,正是入瓮的好时候。 楚俏起得比秋兰还早,淘米放上灶里慢慢熬着,她下楼跑了七八圈,回来正巧遇上梁羽,仿佛是一见到自己,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楚俏跑出一身汗味,见她还一脸嫌弃地掩着鼻子,也不气,匆匆打了招呼就往三楼走去。 回到家,粥也快熬好了,秋兰隐约听见喇叭声,一身周正地从房里走出来。 到底来者是客,楚俏端着碗出来,象征性地过问了一句,“秋兰姐,粥熬好了,要不要喝点再走?” “不了,车子正在下边等我呢,嫂子说了,待会儿进了城带我去吃鲍鱼粥。”说着,她不屑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白米粥。分外嫌弃的模样。 楚俏心道,不管是豪车接送还是鲍鱼海鲜,不是你的拿了总归是要还回去,有什么好得意? 如此一想,她也省得介怀,只道,“梁羽嫂子又是载你进城又是请你吃大餐,说不准还会替你介绍好工作呢。” 提及此事,秋兰也是纳闷,照理她和梁羽也是同在一条船上了,她怎么也不替自己想想! 这几日她在城里晃荡了几天,开始还算正经找工作,可她看上的那些工资高又清闲的工作,要么学历高高要么家里得有背景;而那些愿意招她的不是小工地就是小餐馆,条件差,又苦又累。她才不干! 她也只好做个样子。 本来,秋兰还以为陈继饶在部队职位不差,他怎么也会念着旧情帮她一把。 不过看样子,他宁愿养着楚俏,也没打算向上级申请工作,更别说她了。 不然,她又何必费心费力地巴结梁羽,就梁羽她那副刁钻刻薄的嘴脸,谁瞧着不烦? 想着她那些阿谀奉承的违心话,她自己都犯恶心! 秋兰个中滋味,嘴上却不想输给楚俏,只道,“嫂子若是肯帮我,我自然会记得她的好,就算不帮,我也是要凭本事挣钱,总不会靠男人养活自己的。” 这不是指桑骂槐么? “我手还没养好,好在继饶也没嫌弃我。”楚俏淡笑,“时间不早了,祝秋兰姐好运。” 秋兰睨了一眼她,心里恨得要死,要不是他抢了自己的男人,她又何必每天来回奔波? 等秋兰走后,楚俏把门窗都敞开,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又把身子擦了一遍。 男人平时训练强度大,经常是一身泥地回来,洗澡时习惯顺手把衣服洗了,只是还堆在桶里。 楚俏把她那一身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正好一块晾上,从阳台退回来,就见男人?不作声地换鞋。洗手之后揭开锅,见煮的是粥,微微顿了一下,倒没说什么,很自然地盛了两碗。 把小碗的推到她面前,他吃得极快,几碗下肚,胃里总觉不充实,不过见她吃得香,菲薄的嘴唇微微勾了一下。 他等在那儿,想了想,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几张整数的钞票,道,“军演快开始了,我最近会比较忙,可能会被外派。没时间顾得上你,这些钱你拿着,想吃什么就自个儿买,别委屈了自己。” 楚俏晓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头委派他去哪儿,由不得他说一个不字,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只是她清楚,这次军演允许有千分之二的伤亡,说不担心是假的,而上面也很看重他,与南方军对抗的关键也是他。 上一世,她和他大吵,他因分心而负伤,不过也立了大功,以后他还会被外派,名降实升,也会被选拔重新进军校进修……他前途无量,但彼时她和他已毫无干系,他会娶别的女人! 那些是以后的事了,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她也不知。 犹豫几许,她还是问出口,“那、你要去多久?” 男人?然,挺括的胸膛微微起伏,深眸如澜,“对不起,关于这次军演的时间地点我都不能透露给你,希望你能理解。” 楚俏一下红了眼睛,只希望他别再受伤,于是点头道,“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好好吃饭休息,也会按时熬药把手治好的。你只管好好准备,专心演练!” 男人心头忽而一动,他对妻子也没有太多期待,样貌过得去就行,只要性情好省心,就算做饭烧菜不好吃,他多做点就是了。 原本听婶子提起,她性子不好相与,不过眼下她也懂事,他倒轻松不少。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她乌?的头发,就听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咦,正吃着哪?” 楚俏扭头,就见挺拔的许良立在门侧,眼里似乎还透着狡?。 楚俏耳根一下就红了,倒是陈继饶脸不红心不跳,起身道,“要不来一碗?” 许良倒来了兴趣,脑袋探过来,一见锅里的是稀粥,瞧着他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你就喝这个?” 陈继饶?,点了点头,引得许良笑道,“待会儿的训练强度可不小,不垫饱肚子,有你受的。” “不妨事,俏俏喜欢就成。”男人不疾不徐道。 许良一叹,要说怎么说楚俏太年轻,他眼神暗了暗。道,“弟妹,这我可就得说你两句了,继饶每天带兵训练,哪一项不是体力活儿?不吃饱可咋整?” 楚俏这才恍然大悟,是了,上一世她一来部队,就嚷着喝粥,男人从没说什么,她也不愿听外头的风言风语,竟以为他是喜欢喝粥的。 她一下手足无措地抠着指甲盖,内疚万分,“是我疏忽大意了,从明儿起我就煮饭。” 陈继饶倒是不甚在意,见她紧张兮兮,有心取笑她转移注意力。“熬个粥都一股子烧焦味,煮饭还不得把锅给烧了?” “那个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学的。”楚俏汗颜。 陈继饶抿唇一笑,声音轻柔,“不妨事,逗你呢。” 许良朗声一笑,“难得呀,我们三营的铁血教官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陈继饶故作一愣,满脸无辜,“俏俏,我好像没被罚过跪搓衣板吧?” 许良就知道这小子阴险得很,他咬牙,捅了一下他的腰背,咬牙道,“行了,你小子早晚会被弟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等着看吧。言归正传,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弟妹工作的事。” 工作? 楚俏还从没想过,她还有工作的机会,她嘴角苦涩,“大队长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这可不好笑。” 许良听她曲解了,顺着坐下,单手撑在腿上,神色认真道,“弟妹你听我说,之前的副队长老李不是调任了,他家那口子林嫂子在后勤做文职,一直也想跟着一块走,现在那边正好有了空缺,她递了申请上去,调令也快批下来了。” 男人面上波澜不兴,心思却是动了,微微侧眉道,“您的意思是叫俏俏顶上?” 许良点头,却被楚俏拒绝了,“大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连笔都握不住,恐怕没法子。” 这个问题许良也考虑过,“弟妹别轻言放弃,就算申请批下来,还要走程序呢,没那么快。我寻思着,弟妹在家要是有时间,不妨试试用左手写字。” 左手写字,她倒是没把握,不过想到她有了工作,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也可以补贴一点给娘家,值得试试。 陈继饶见她沉?,深眸一转,养活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遂道,“你要是不愿,不勉强也成。” “可我想试试。”楚俏眸子晶亮,有了事情做,她也不必闲在家里。过个一年半载,离了婚,她搬出去找工作也有经验。 许良一拍大腿,起身道,“那成,我这就打报告,明儿就递上去。人选就定弟妹了。” 他的办事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只是,这样草率地定下,别人不会有意见么,至少梁羽那关不太好过吧? 楚俏想到的事情,陈继饶自然也想到这一层了,剑眉一蹙,“队长,我看还是先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我担心有人不服。” “谁敢不服?”许良倒也不是朝他发怒,只大声道,“弟妹是咱们部队里的恩人,又有学历,还有谁比弟妹更合适?当然了,楼里的几个婆娘平日有些碎言碎语在所难免,你们夫妻别放在心上。道理你们也懂,我就不多说了,走了啊。” 陈继饶送他到楼道,回来就见楚俏杵在那儿发呆,问道,“怎么不高兴?” 他倒是会察言观色,楚俏秀眉一拧,照实说道,“干部楼里符合要求的可不止我一个。” 而许队长也提过,她多少也是仗着恩情得来的工作,说句不好听的,也算是内定。 楼里的干部军官多是凭着军功实打实地走过来的,家属也多是农村出身,有资格的不多,而会有意见的用脚趾头想也知是谁了。 男人迈开长腿走向她,俯身道,“你是担心梁羽嫂子会有意见?” 他问得没错。虽然在国营大饭店的工作也体面,但到底离得远,部队文职是编制岗位,梁羽不动心才怪。 况且,还不止梁羽。 上一世楚俏一来,生怕被人瞧不起,三句话不离她在高中的事。在部队里,谁不知道她念过高中,可文职的工作并没有落到她头上,而是…… 这一世因着她的改变,许多事也都变了,她也拿不定主意,想着男人比自己看得远,也不瞒着他,坦言道,“不止梁羽嫂子,还有对面快要入住的那位。” 林沁茹? 男人不语,脑海快速运转,昨天吃饭的时候见过,话不多,安安静静地坐在肖副队身侧,至于长相,他没什么印象,“林弟妹好像还没毕业,部队条件艰苦,她未必肯低就。” 他的猜测也没错,若非亲眼见证,她也没想到林沁茹有那心性和韧劲。 楚俏敛下眉头,低声道,“嗯。” 犹豫几许,她还是问出口,“一开始。你好像不太愿意我在部队里工作……” 他该不会是担心她累及他的名声? 陈继饶对她倒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不是不愿意,你有了工作,生活充实,不必围着这一方小天地转,我也是愿意看到的。只是,你的手……也别太有压力,做不了也没关系的。” ?? 楚俏顶替林嫂子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 早饭后,她把豆角入了瓮,装不下,于是下楼去买个小缸。 一到大楼前,就明显感觉几个聚在一起的军嫂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全是不满。 要换做以前,她肯定一一瞪回去,如今她却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到了小店,朱丽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给她提了个大缸来,“弟妹,只剩大缸了,不过大的比小的贵不了多少,你看买不买?” 楚俏问了价格,想着等冬天来了还得腌大白菜和芥菜,也是用的上的,于是点头,“那成,不过我身上的钱没带够,?烦嫂子给我留一个,我拿您拿钱去。” “不着急,往后弟妹有了工作,我还担心你赖账不成?”朱丽顺着还说道,“恭喜你了,文职可是个香饽饽。她们也就是眼馋,你不用在意。” “谢谢嫂子,这事儿还没影儿,我的左手能不能写字还得另说。”估计那会儿她们该幸灾乐祸了吧?楚俏苦笑。 “慢慢来,弟妹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凭的是真本事,这是谁也羡慕不来的。”朱丽又掂了掂大缸,皱着眉头道,“有点儿沉,弟妹怕是拎不上去。” 楚俏正想说等陈继饶回来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闷雷般的嗓音,“嫂子,要我给您拎上去吧?” 楚俏一回头,见来人正是萧央,憨头憨地立在那儿,眼神却不直。 虽说他是丈夫手下的兵。但他大抵也是不喜欢她老?烦别人的,于是楚俏笑着拒绝,“不用,你忙你的吧,等你们陈营长回来搬就是了。” 萧央面露难色,“嫂子,营长叫俺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营长今天有紧急任务,不回来了。” 他们有突击训练,一走几天甚至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楚俏也理解,正说得?烦他了,忽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 萧央脸色严肃,完全没有见到楚俏时的羞涩,丢下一句,“嫂子您搁这儿,这次任务没有安排一排,晚上我给您送上去!” 楚俏望着他矫健轻快的步伐,心道萧央没任务都那么紧急,也不知男人会忙成啥样。 朱丽见她失神,只当她新来,男人没个声儿说走就走,怕是会担心,于是安慰她道,“陈营长也算是个好的,抽不开身还晓得找人知会弟妹一声儿,我家老林,一声不吭,一走就是三个月呢,弟妹习惯了就好。” 楚俏一笑,“他们在外头风吹日晒的也是辛苦。我理解的,谢谢嫂子。” ?? 中午楚俏一个人吃饭,她也不舍得炖肉,炒了个青菜,搁了点猪油,心里惦记着男人吃没吃,满嘴也没啥味道,她在家一直待到晌午,真没见他回来,心知没法儿回来了,于是回房补了个觉。 直睡到日临西山,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一开门见是个???的小战士,咧着嘴,哑着声儿道,“嫂子。您家里托人给您送了东西,您去岗亭那儿签收一下吧?” 楚俏睡得有些懵,反应慢了半拍,于是绑上头发,跟着小战士出门了。 下楼时正好碰见秋兰进了梁羽家,楚俏没多想,就跟着下楼了。 秋兰和梁羽经过一楼,就听刘友兰和蓝花在说楚俏被内定一事,脸一下就冷下来了,越听越气愤,回屋摔门的声音也震得吓人。 梁羽扔了包,把整个人扔进软沙发里,越发郁闷,望着天花板开口就啐楚俏,“这世道还当真是可笑,越是没皮没脸的人反倒越发得意。” 秋兰?不作声。微眯的眼睛却是慢慢露出狠色,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一个镇里的,照理她还是镇长的女儿,出身比楚俏还高一截呢,可偏偏人家现在待在家里头,不必来回奔波,不必晒日头,吃好喝好,工作就找上门来了。 可她呢,累死累活,原来她还当陈继饶不替她张罗工作的事,是他不想徇私,不想利用职位谋取好工作。 呵,她还真是傻,人家分明就是想把好工作留给媳妇。什么算是欠她一个人情,真是笑话! 秋兰越想越觉得可笑,掩面苦笑,“嫂子,说实话,我都情愿手废了,仗着恩情,不费吹灰之力,好男人有了,工作也有了,多好?” 梁羽心头愤懑,霍的从沙发上起来,扫了一眼灰心丧气的秋兰,心道,要她忍气吞声,做梦去吧! 她起身,理了理身上变皱的衣衫,“我要大队长去和楚俏说个清楚!” 秋兰正求之不得呢,只要不是楚俏,就算落不到她头上,她也高兴。 反正恶人不是她! 两人一道出门,秋兰忽而停下步子,面露为难,“不行嫂子,我肚子不舒服,您先去吧。” 她生怕梁羽拒绝,捂着肚子,抓着扶手,脚上生风一样跑上三楼。 进了屋,她洗掉满脸的灰,对着昏?的镜面,唇角一勾,不过当扫到脚边堆着衣服的桶时,她气得直咬牙。 楚俏还真是做得绝,每天闲在家,连个衣服都不帮她洗! 她气得照着桶提了一脚,一群蚊蝇四下逃窜,搁了一天一夜的脏衣服,隔着老远都闻得到一股酸臭味。 秋兰气愤地拧开水龙头,越发觉得楚俏懒得没药医,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男人连衣服都要自己洗,娶个媳妇有什么意义?陈继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也容忍她! 她一边洗一边心里咒骂着,洗完了拎到阳台,瞧见那半地的豆角,心里一下有了主意。 这时,敲门声又起,楚俏和陈继饶都有钥匙,那么来人就绝不会是他们。 秋兰眼珠子一转,嘴角一勾,捏着鼻子,小声问,“谁呀?” “嫂子,是我,萧央。”萧央见门没开,听声音那么小,想着她兴许还在房里,声音又大了些,“我把大缸给您送上来了。” 秋兰窃喜,她还想着怎么给楚俏使绊儿呢,萧央就送上来了,“是萧排长啊,谢谢你了,我家老陈不在,就不请你进屋了。” 其实结了婚的女人也不需太设防,不过萧央想着,小嫂子不愧是读书人,面子里子做的那是没得说的,他要是能娶到这么知书达理的人,就是胖点他也是高兴的。 于是,他憨憨地笑着道,“嫂子别客气,往后有啥需要俺的,你只管开口,我就先回去了。” “哎,等会儿。”秋兰脑子一拐,又道,“也没让你进屋喝口水,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心肠也好,我心里是记着你的好的,我这儿新得了一盒桂花糕,你拿回去吃吧?” 萧央听着她的称赞,心意飘漾,哪里在乎什么桂花糕,只道,“不用了,你们女人家喜欢甜的东西,我吃不惯。” “拿着吧,你不要我心里可过意不去,不然以后我都不敢?烦你了,”秋兰捏着嗓子,戚戚歪歪道,“我这儿还有一支钢笔,用了好几年了,就是继饶想用我都舍不得呢,也一并送给你吧。” 或者说,等老陈楚俏这一篇结束,我写个庆庆相恋相知的故事?当然,女主不是超级菜的梁羽 第65章:撕破脸 说着她开了一个小缝儿,生怕露馅儿,只伸出左手。 她又担心楚俏回来,两人撞上脸就遮不住了,于是嘴里开始赶人,“你快拿着走吧,楼上楼下的人多口杂!” 萧央隐隐感觉,小嫂子对她的意思,于是也不推辞,拿了东西塞进兜里,飞快地下楼去。 楚俏拎着家里寄来的干菜,一回来就见阳台水声滴答,她还没来得及擦汗,赶过去一看,地上的豆角全被溅湿了。 再抬头,秋兰湿漉漉的袜子就黏在她的底裤边上,她瞧着都犯恶心。 楚俏扭头瞄了一眼半掩的门,心道她定是知道了工作的事,可她有必要闹得这么难堪么? 楚俏摇头,把底裤放进桶里泡着,连搓洗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干净。 秋兰出来,见厨房里还是冷锅冷灶,开口就问,“楚俏你怎么还不做饭?等会儿继饶哥就该回来了,我在外头跑来跑去也累了,可没你那个好福气,天天搁家里头闲得慌,想来继饶哥也是念着一回来就吃上一口热饭的。” 这就搞笑了,楚俏没搭茬,抽身离开往阳台去,这回她把男人和自己的衣裳全往主卧那边的阳台挪。 客厅阳台那么宽,她就不信秋兰还有脸拿到他们夫妻的主卧去挂。 如此明显的挑衅,她居然忍得了! 秋兰没料到她竟这么镇静,毫无大吵大闹的意思,看样子是想扮大体吧? 本来准备的一腔怒火,生生被压着,秋兰气闷到不行,却又没出撒。 她紧随着,倒也识相地没进主卧,立在门口,“楚俏。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楚俏也不是傻的,反唇相讥,“呀,是我疏忽了,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秋兰姐吃了嫂子的鲍鱼粥,还没饿呢。” “你——”秋兰被她一噎,忍气道,“那鲍鱼粥还真不是吹的,鲜美香甜,不过再好喝也经不住消化不是?况且,就算我不饿,继饶哥训练强度大,难道不饿吗?” 还真是巧了。楚俏下楼的时候就问了杨宗庆,今晚陈继饶还有演练,最早也得明早才回呢。 来者是客,楚俏本来还有点煮饭的意思,可秋兰的做法委实太过,还指望她做饭? 真当她的话是圣旨?那她咋不窜天呢? 楚俏展颜一笑,眸子里透着一丝鄙夷,“继饶自然有人管饭,不过秋兰姐再不去换饭票,可就没人值班了。” 她的意思是不给自己做饭了? 秋兰的火气由丹田直灌脑门,“楚俏,继饶哥不在家,你也不至于这么过分吧?不帮着我洗衣服也就算了,连饭都不管了?” 有句话说道:帮人是情分,不帮那是本分。可某些人偏偏以为别人帮忙是理所应当,不帮反倒是罪过。 楚俏冷嗤,跟她处在一个屋,真是气闷,“家里头可没菜,米倒是有,我的手早上刚换了药,不易宜碰水,刚才你也看见了,就是搓衣服也是单手洗的。秋兰姐要是真的饿了,我们一块儿去,我去换饭票,成吗?” 你看,手伤了还真是好。什么事都赖不着她了! 秋兰冷笑,她听梁羽提过,食堂的饭菜全是一身臭汗的大头兵,一个两个一窝蜂地抢饭,她才不要去呢! “楚俏你也是,换药了怎么不早说?也别去食堂了,不是还有些旧菜吗?我热一热就成了,就不和你一块去了。” “旧菜可都馊了,秋兰姐只怕吃不下呢。”她要是敢点头,楚俏非等着她吃完不可。 秋兰本来就没打算吃残羹冷炙,她兜里有干粮,但楚俏连个借口都要堵得死死的,她脸色一下就冷了,“行了。我不吃了总行了吧?你去吃你的吧,我累了想歇会儿,现在又不饿了,所以也不用你带饭,你快走吧。” 她自然不会饿着肚子,不过明天她要是软着脚跟出来,不知道继饶哥会怎么想。 是她自己不吃饿,楚俏还省得掏钱呢。 楚俏出了口恶气,心里也顺畅了,正准备开门,就听楼道里吵吵嚷嚷,分明是梁羽和许良的声音。 “许大队长,您不来说清楚怎么行?楚俏是军嫂,咱们干部楼里的嫂子弟妹就不是了?这事儿要没个说法,那咱们就闹到师部去。”梁羽显然摆了阵仗来的。 许良被搅得心烦意乱,这事儿虽然是偏颇楚俏了,可人家不止手受伤了,她的前途也毁了! 楚俏默默听着,看样子是没法儿离开了,她索性敞开大门,走到楼梯间,见楼上楼下不少人探头探脑。 梁羽一见楚俏立在扶手边,扬声道,“正好了,大家伙也都出来瞧一瞧,原来咱们部队,还真有内定的事儿。” 许良被她拉扯着,满脸黑线,等到了三楼,手一甩,“梁羽弟妹,这事儿是我安排的,和楚俏弟妹没关系,你非拉着我到这儿丢人现眼!” 这要是没楚俏的事,她也没那个心情管,梁羽一路拽着他也累得慌,喘着粗气道,“可她也接了不是?她要真没那个贪念,她会接?” 楚俏也真是觉得好笑,手搭在扶手上,不紧不慢地问,“听嫂子这话的意思,昨天大家伙都应了您的邀请去大饭店吃大餐,也都是我们贪吃了?” 不吃白不吃,吃了没白吃,总有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梁羽不敢承认,憋在心里头别提有多难受。 她瞪着楚俏,恨恨道,“你别转移话题,今天说的可是你的事儿。” 许良满面黑线,“弟妹,该说的我都说尽了,你别不依不饶。” 梁羽自有她的一番说辞,“许队,当初林嫂子申请文职可是经过一层又一层的把关。别的不说,但是政审走程序都经过一个多月,那会儿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您一句话就把职位留给楚俏,这可说不过去。” “这次我是没按程序走,可楚俏弟妹不是情况特殊吗?她需要钱疗伤!”许良脸色一沉再沉,忍不住喝道。 她都嫁给那么优秀的男人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别以为楚俏尖牙利齿,她就是好欺负的! 梁羽反呛回去,甚至扯着唇角道,“许队,谈钱就俗气了不是?弟妹救人那会儿,难不成还想着能高嫁或者高收入?” 此话一出,楼上楼下咿咿嗡嗡,倒不是梁羽说得有多在理。而是好处落到别人身上,心里不舒坦罢了。 许良左右为难,“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照你的意思不选楚俏弟妹,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放?” 许良虽也是好心,可这偏私的话太过明显,多少存了负气的念头,本来军嫂们就心有不甘,这会儿愈加不看好楚俏了。 刘友兰也在,道,“许队您这话俺可就不爱听了,弟妹劳苦功高,可这楼上楼下的哪家不辛苦?你们男人在外头训练,家里头哪样不得我们女人操心?” 这话都说到大家伙心坎里去了。 可文职也不是谁家生孩子多就能成的! 许良眉头紧皱,道,“你们肚子里要真没点墨水,文职可干不来。” 蓝花听着分外刺耳,不悦道,“许队长,我们这些军嫂里头,可不止她一个人有文化。俺听说楚俏弟妹还半途辍学了,可梁羽弟妹拿的可是正经的高中文凭。还有那日一起随副队长来的沁茹弟妹,人家可是大学生呢。” 许良心道,梁羽在市里有工作,而林沁茹说不定还看不上部队的文职呢。不过他领教过这些军嫂的舌根,不好再说。 秋兰见楚俏势头渐弱,也声援梁羽,“许队,我听梁羽嫂子提过,先前的林嫂子是考试拿到的编制,依我看,还是照老规矩,让大家公平竞争,凭真本事,我想大概也没人会反对了。” 秋兰话一出,众人对楚俏更是看低了,试想,一个连住在自个儿家里头的老乡都不认同,那她还有什么可信度? 风向一转,很多人却是忘了秋兰的忘恩负义。 许良被困在一堆女人中间,耳边吵吵嚷嚷,他宁肯在训练场上风吹日晒,也不愿和她们论长短。 他百般无奈,挠着头问,“弟妹,你怎么看?” 这事儿论理也该按程序走,许队能想到她,她已经很感激了,楚俏自然也不想他难做。 梁羽和秋兰想针对谁,她心知肚明,但她们凭什么以为她就赢不了? 她莞尔一笑,恍惚间竟有种眉目如画之感,“那就按大家的意思考试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日后有人说继饶的不是。也请各位别怪许队。他也是出于好意,不过我的手还没痊愈,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倒是让大家费心了。” 许良听了一堆闹心的话,也只楚俏愿意理解她,为他说句好话,顿觉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忽而分外理解“娶妻当娶贤”这句老话。 如此一想,许良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柔软,说来说去,还是继饶那小子有福气! 她倒是会息事宁人,嘴里还什么人都没得罪。 梁羽撇撇嘴,心里不爽到极点。 许良扫了一圈,眼神分外森冷,“既然弟妹没意见,那就照旧考试,我还是看好你的!说到底,这事儿怪我,我在这里做自我检讨。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几位,楚俏当初要是没救你们男人,你们还有时间在这儿喊苦喊累么?” 这一个个有手有脚,嘴上说着帮扶,可谁又不是逮着劲儿地损她? 当真是可笑! 一句话,问的梁羽她们哑口无言。 楚俏却是无心再多听,心里泛着酸楚,嘴上还笑道,“嫂子们还是各自散了吧,这时候该准备晚饭了不是?” 梁羽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心里头闷闷的。 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楚俏逮着缝儿钻的,本以为文职这么大的香饽饽,楚俏肯定拼死力争,没想到她倒是看得开。 一招以退为进,攒足了感情分,而且择优录取她也占尽了优势,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 梁羽越想越不得劲,回到家,屋里空落落的没点人气。 宗庆又不着家,也不知他忙活着什么。 梁羽一边刷锅一边觉得恼火,一个两个,一桩两桩,没一样是顺心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她索性扔了抹布,气冲冲地往办公室去。 办公室大楼前值班的小战士一见梁羽破天荒地来了,瞧着脸色相当不好,心里头暗笑杨营长明儿得遭殃了,不过家属是不能进办公室的。 他不由犯怵,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拦下,“嫂子,您不能进办公室!” 偏在这时,收发室的通讯员张放正从里头出来,一见梁羽,不由问道,“嫂子,您来找杨营长?” “可不是,都到吃饭的点了,宗庆还不回家。我不是着急问问嘛?”梁羽不好发作,忍气道。 张放不明就里,不过,“嫂子,那你可就来晚了,杨营长不在办公室。我得回去了,嫂子再见。” 梁羽摆摆手,却不死心,又上下瞄了一眼值班的小战士,侧过身,双手抱胸,没好气道,“行了,我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你们的规矩我还不知道么?我就在外在叫一声,不进去行不行?” 她满腹怒火,嘴上肯说不进去已经算最大的让步了! 人家也没说进去,似乎也不算违规,但似乎也不太好,小战士为难地挠头,“这……嫂子,杨营长交代过,他出任务去了,不在办公室,您进去也没用!” 梁羽一听,火气腾得烧得更旺了! 好呀,现在他非但不愿回来做饭,人也要躲起来。连找的借口也错漏百出! 梁羽气恼,不管不顾地执意硬闯,“他在不在,我进去一喊就知道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小战士伸手阻拦,急得满头大汗,“嫂子,杨营长真的不在,他随陈营长出任务了!” 梁羽冷眸如利剑般刺过去,“你别不识好歹,让开!我不进去,就在外头叫他出来!” 话音一落,她倒还顾着人情,塞了两包香烟给那小战士。踩着草坪就进去了。 办公楼里静得清凉,只有梁羽高跟鞋敲着板砖尖锐的声音。 她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眼里隐隐透着精光,心道总算不枉费她想出突袭这一招。 梁羽推门而入,里头空无一人,那小战士都真没诓她。 她大模大样地走进去,冰冷的眼眸扫了一眼桌牌,几步走到杨宗庆的桌面,一手拉开椅子,见桌上干净而整?,倒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这还差不多。”她咕哝了一句,把双脚抬起搁在桌面之上。 伸了个懒腰,完全放松身子,仰头却瞥见陈继饶的桌牌,心里不由一动。 原来,他也在这间办公室…… 梁羽屏住呼吸,悄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望着一尘不染的桌面,竟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摸着靠椅,轻轻地屈膝坐下,心里说不出的满足,面颊如春风拂过,又似充盈着男人阳刚的气息。 梁羽不由勾唇痴笑,眼里蹦出一丝丝得意之色,就算楚俏与他再亲昵,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也只有她一个! 她的目光触及桌面文件夹上的一封军报。不由自主地拿起来拆了,目光所及,她眼里的得意之色越发深凝。 她有的是法子叫楚俏知难而退! ??? 浑然不觉的楚俏回厨房拿碗,出来时见西屋的门已经掩上了,秋兰一回来不是故意使绊儿就是催她做饭,还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下脸色。 楚俏自认没那么大方,会不计前嫌帮她带饭。 两人相看两厌,只差没把脸皮撕破罢了! 楚俏一声不响地退出来,见许良还在,不由惊异出声,“许队再不回去,嫂子该催你了。” 许良低头瞧了她一眼,又垂下去扫了一下鞋面,她虽当着众人的面表示不介意。不过他心里总是有疙瘩,却不知如何启齿,见她手里端着空碗,问道,“弟妹要去食堂打饭?” 楚俏点点头,“手碗新上了药,总是小心些才好。” 难得有个赔礼的机会,许良哪里肯放过,积极道,“是是是,治手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别累着了,我帮你去打饭吧。” 楚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没必要。这事儿虽然不成,但他怎么说也是继饶的上司,这份情她自然是要认的,于是笑道,“许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不是玻璃心,这点小事我还做的来。” “弟妹,实在对不住……本来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害你受累了。”许良面露苦色。 楚俏倒没挂在心上,与他一并下楼,道,“按理也该考试择优录取,要是我的手好了。我也不一定会输,许队不用担心……” 送走许良,楚俏打了饭回来,正巧遇上了梁羽。 瞧着她站在转角,隐在暮色之中,看样子在等人。 不过这与她无关。 楚俏自不会多管闲事,朝着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梁羽倒是勾唇一笑,饶有兴趣地睨着她手里的碗,“陈营长才一天不回家,你连饭也不煮了,是省得做戏了吧?” 楚俏只觉刺耳得慌,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不过就梁羽的态度,跟撕破也没什么差别。 她淡淡一笑,“说得好像嫂子待在这儿,饭就能熟似的,至于做不做戏,嫂子何不称职一些,既然与杨营长结为连理,又何必不隐藏得深一些,我起码做得全套不是么?” 她的意思是……? 梁羽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陈继饶?她可从没对任何人吐露过! 她吓得一身冷汗,眼珠瞪圆,“你怎么……”会知道? 楚俏眼里一派清明,波澜不兴,“嫂子,我手伤了,可眼睛没废,心也没残。所谓记恨,也不过是有所图而图不着。我来部队也不过短短半月,自认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嫂子却处处瞧我不顺眼,自然就不难想了!” 她平静的眼眸里渐渐酝出一抹悲恨来,上一世若是看得清,她也不至到死都悔恨不休。 原来她早就知道,可偏偏她一声不想,即便自己有意为之,她也淡然处之,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看好戏?还是留了大招在后头? 这个楚俏,好深沉的心机!看来,不该看轻了她啊! 梁羽暗自心惊她的心力,“说这些有意思么?他那样的人,爱慕者何其多?你也不过是侥幸。说实在,我的确看你不顺眼,分明心里门儿清,却是装傻,但我总是不会害了他的,这里有他的一封信,你替他带回去吧。” 夫妻一体,梁羽口口声声说不会害他,却处处给她设陷阱,难道就不怕拖累他么? 楚俏自然不会傻到去接,拒绝道,“嫂子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接,您还是亲自拿给他吧。” 说完,她也不等梁羽作何反应,端着饭菜就走了。 梁羽含恨的目光直直刺着她,气得心口难平,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眼珠子倒是狠毒。 她藏得那么深的秘密,竟被她血淋淋地挖出来! 她要是肯继续保守,倒也没什么,但若是传到宗庆的耳朵里,他还不得闹离婚? 梁羽越想越后怕,她必须先发制人,把楚俏的名声搅臭了,到时候不管她说什么,也没人会信她! 翌日,晨曦初露,云雾弥漫,楚俏煮了粥后照例起早晨练,一回来就见秋兰提着个布袋,看样子准备出门。 楚俏本想把她当空气,不过饿了她一顿,再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好歹她也是这屋名义上的女主人,传出去丢的可是男人的面。 “怎么不吃了早饭再走?”她温声问道。 秋兰浑身不自在,清了两下嗓儿才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哦对了,今天秋云回家,我今晚要去二叔家吃饭,就不回来了。” 经昨晚一事,她也不愿单独和楚俏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楚俏还乐得清静,也省得挽留,“那今晚我就不准备你的饭菜了。” 秋兰决定要走是一回事,可楚俏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了。她竟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秋兰心里忿忿不平,却也不好发作,只得一跺脚,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楼前,梁羽正倚在车前,见秋兰一脸郁闷,问道,“这是咋了?” 秋兰眉色沉沉,嘟囔道,“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出言帮了嫂子,她连饭也不给我吃了,我看在这儿是住不下了,今晚我就回我叔那儿住去。” 梁羽一听她退缩了,只道,“别呀,陈营长还没发话呢,她凭什么赶你走?妹子,她要是赶你走,就住我家去!到时楼上楼下瞧在眼里,我看她还有没有脸!” 我觉得这个梗完了,先撕一趟梁羽和秋兰,后面要认真地写老陈和俏俏的戏了,先声明一下,戏有一丢丢虐,女配看着恶心,但其实,对男女主的情感戏也是有推波助澜的,是吧? 第66章:来了,互相伤害 果真傍着大树好乘凉,秋兰一喜,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嘴上还拒绝,“还是别了,嫂子,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梁羽挽着她的手,难得大方,“这有啥,不好听的也是她楚俏,你怕什么?秋兰妹子,你就住部队,要走也是她走!” “那好吧,我明天就回来,今晚我叔寿辰,早应了会去的。”秋兰心道,二叔怎么也是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的宾客怕是只高不低,她可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 梁羽见她满口答应,心道她比刘友兰懂得识人眼色,笑道,“那明儿一早我就叫司机去接你。你前几天找工作也怪累的,从今以后也别去找了,嫂子托人帮你问问。” 秋兰一听,喜不自胜,拼命压着心头的激动,不住地点头,“行,那我就听嫂子的!” 梁羽拍了拍秋兰的脊梁,目光扫到匆匆经过的萧央,心里一时有了主意,坏笑着附在秋兰耳边道,“你等着看,我这就给你出气去!” 还不等秋兰张口问,只见梁羽小跑过去叫住萧央,两人也不知说些什么,而萧央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没一会儿梁羽就眉飞色舞回来,秋兰好奇心被勾起,小声问道,“嫂子,你和萧排长说什么呀?” 梁羽生怕忍不住,连忙捂住嘴,拉着她钻进车,这才哈哈大笑,拍着秋兰的肩头道。“等你明天回来,估计楚俏就会被轰走了,哈哈哈哈哈……” 秋兰一听,也是满心欢喜,凑近问,“嫂子,你究竟干啥了这么高兴?” 梁羽的主意还差一步,自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你别问了,到时只管看好戏就对了!” 梁羽为人做事高调,但心机也重,她一旦出手,只怕段位不低,不成也就算了,真追究起来。秋兰也可以脱个干净,何乐而不为? 再说楚俏换了药,正端着一碗青菜粥,盘算着男人今天该回来了,她待会儿还得趁早去买些新鲜的菜。 这大热的天儿,一整日地训练,也是苦,她还真得好好想想能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 正想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门外的人自报家门,“小嫂子,我是萧央。” 楚俏起身开门,昨天她就想问了,“萧排长怎么不用去训练?” 萧央几次来都被堵在外头,没想到她这次居然来了门,惊异之余,见她鼻头还贴着药膏,声音倒是恢复了不少,于是照实回答,“营长另外安排了任务给俺,他叫人回来,吩咐我来通知您一声,他晚上才回得来,叫你别等他了。” 楚俏心里一阵失落,不过他起码有了一句交代,她总算有了安慰,只道,“好,我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萧央笑笑。??的肌肤透着健康的色泽,踟蹰地从兜里掏出折好的?色信封,递给她,“嫂子,这是岗亭值班的小战士托我给营长带的,你好生保管着,回来给他就成。” 楚俏一看信封被人拆过,歪歪斜斜地卷着,不知是不是家里捎来的信。 她左右看了一圈,既然指明了是给他的,她也不好拆开,收回兜里,心里还是有疑惑,“怎么瞧着被人拆过了?” 萧央脸色一变,不过他脸?。倒看不真切,语气卡顿道,“哦,这个是例行检查,军演快开始了,查的严。” 昨天家里寄来的包裹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楚俏表示理解,不过,“昨天还说得人亲自去领呢,今天怎么又给你了?” 萧央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岗亭时恰好许队也在,他还说小嫂子来回也不方便。” 楚俏一听是许队,又见他急得满头大汗,想来他是担心挨骂,噗嗤一下笑了,“瞧你急得,我拿着就是了。下回也不必为这事儿亲自跑一趟,横竖我也是要去买菜的。” 萧央见她接了,松了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心也落定了,心里回想着梁羽应承的话——“你帮我这个忙,我一定成全你的好事!” 他一笑,露出大白牙,“嫂子别客气,我先回去了。” “等等——”人家跑一趟,楚俏总不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不过家里头也没啥好东西,她干脆把自留的鸡蛋塞给他。 萧央自是推辞,楚俏假意不高兴,“才说了别客气,连一颗鸡蛋也不肯接,这不是见外了么?” 萧央羞赧地挠头,“那……我就不客气啦?” 干净的水煮蛋还有余温,萧央握在手心,浅淡的余温一点点甜丝丝地传入心肺,竟是这般挠人的滋味,只怕是梦里也梦不到! 萧央难得一整日的好心情,可没想到,梁羽嫂子亲手给了他香甜的滋味,又亲手毁了这样的滋味! ?? 日暮西落,梁羽闯进萧央的单人宿舍时,正好瞧见他对着一颗鸡蛋傻笑,不用猜也知那是楚俏给的。 梁羽反倒不急了,抱胸倚着门框,笑得肆意,“萧排长,你说要是陈营长知道自己的部下惦记他的妻子,他会作何感想?” 萧央被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腾”一下从桌子上跳起,“嫂子你怎么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梁羽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要没有硬闯,又怎么瞧见你一脸思chun的样子?” 她私闯竟还有理了? 萧央怒瞪着她,“嫂子你瞎说什么?” “我是不是瞎说你心知肚明,”梁羽心里有底,倒不怕他抵死不认,只道,“也是,你也正好血气方刚的年纪。而楚俏年纪也小,听说你母亲一心盼着你娶个有文化的媳妇,你有那心思倒也算有孝心。” 萧央眼珠子轱辘一转,不知她打的是谁的主意,也不敢应声,只悄无声息地把鸡蛋收到身后,啪嗒一下扔进垃圾篓里。 梁羽勾唇,心道楚俏也是可悲,瞧瞧她的爱慕者,一到紧要关头,什么情呀爱呀,原来也是不足轻重。 她摇头失笑,“我也是过来人,你那点小心思怎么会看不明白?不过要我当做不知情也不是不行。” 萧央一听她肯松口,心里一喜。“好嫂子,我就知道您心好……” 梁羽听着他的恭维,觉得分外顺耳,等她听得够了,才附耳提了她的条件。 萧央脸色一变再变,听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直起身,眉头紧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嫂子,这……不好吧?” 梁羽淡淡落座,“好不好可就看你了,毕竟时间不等人,陈营长回来一发现军演模拟图不见了,一追查,查到东西在楚俏手里,而又是你给她的,你要把我供出来也无妨,我只消说一句,是你指使的。你为了和楚俏双宿双飞,故意诬陷陈营长,到时,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萧央一听,只觉得头皮发麻,“嫂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梁羽翻着白眼道,“萧排长,你心里要是没那个念头,我怎么也钻不进不是?人犯了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但你事先承认错误就不同了,你只管说是楚俏故意勾引你,这事儿可怪不到你头上。” 萧央满脸踌躇,心里惴惴不安,“可这也不关小嫂子的事,她对我好,也许没那个意思。” 梁羽见他还嘴硬,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拉开他的抽屉,一只陈旧的钢笔赫然躺在抽屉中间。 她捻起来,仔细翻看着,只道,“这钢笔也旧了,萧排长竟还宝贝着?你说。我要是把它交给陈营长,你在部队还待得下去么?破坏军婚可是犯罪,而你还是军人,可是明知故犯!” 萧央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手也抖得厉害,忽然,一阵急促的哨声猛然响起,他腾地一下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惧。 紧急集合! 他也没顾得上梁羽,换上军靴就飞跑出去。等他到了训练场,已经开始整队了,而一身疲惫的陈继饶犹挺立在一旁,面色沉冷,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男人已一天一夜没合过眼,这次进山埋伏,他每个点都察看过。身上还蹭着泥土和藤叶,带着一身疲惫回来,靠着山里的信号台,他知道军演模拟图送来了。 可一回来,图纸不翼而飞了! 这次军演规模之大,连他也是头一回见,甚至还允许千分之二的伤亡,而那份图纸关系南北双方所有的作战点,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图纸要是找不回来,别说升迁,甚至还有可能累得本职不保! 可偏偏,这事儿没法儿大肆宣扬,所以他也只得把人召集起来,照着没出任务的人头,一个一个宿舍地去搜查! 在暮光映衬之下,那隐在军帽之下的磊落分明的面孔上却是分外安静的,他冷冷扫了一圈目光躁动的士兵,犹是一语不发,只抬起的手一挥,几个具是疲惫的小战士依照之前的吩咐。 萧央?不作声地盯着,上一次军牌遗失,也是如此,他多少猜到,这和图纸有关,一时之间,心里七上八下。 出任务的几个排的弟兄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窝在山沟里,脸上手臂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痕迹,现在回来了还没法歇着,心里又怎会不不愧疚? 整个营的人站了约摸半个小时。日落西头,空气里也没那么燥热,但萧央脸上淌着的汗水却是有增无减。 图纸在楚俏那儿,几个小战士灰头灰脸地回来,自然一无所获。 男人的脸色越发青?,背着手来回几次踱步,这才挥手让他们入列。 他目光放远,深眸来回在人队里逡巡,一语不发,也不知在沉思什么。 而一旁负责通讯的小战士,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腿脚发抖,他几度建设心理,才壮起胆子喊道,“报告!” 脚下的军靴一顿,男人霍然回神,沉冷启唇,“讲!” 通讯战士顿了一下,“营长您和二排三排的战友们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追查吧?” 他也是出于好心,可部队是累了就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男人眉头一挑,透着一股狠劲,他声音嘶哑,却仍旧掷地有声,“张放,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没亲自交到我手上,而是放在办公桌,你以为你几句话就脱得了干系?” 张放一下羞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话。 队列一派安静。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兵闭着眼睛,身体左晃右晃,忽然就听耳边一声喝令,“陆晨、唐宇、叶则、孟凡丁,出列!” 被点名的四人一下精神就抖擞了,“到!” “俯卧撑十个,准备!”男人紧抿薄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四人累极,却不敢有丝毫怨言,硬撑着做完了。 陈继饶叫他们归队,这才扬声说道,“我不管是谁把办公室的东西拿走了,但是今晚如果找不到的话,大家伙谁也别想回去吃饭休息!” 一直一语不发的许良立在一头,这事儿交由陈继饶处理,他是信得过的,所以这时才发话,“也没人承认的话,那大家就都在这儿等着,直到查不出来为止!你们也饿了,就先原地休息吧?” 说着他转头以眼神征询陈继饶的意见,见他?然点头,又道,“要是有人知情,就直接来找陈营长。” 说完,他拍了拍陈继饶的肩头,“走吧,进去歇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人敢来打报告。” 男人一想。觉得在理,轮廓分明的俊脸仍旧是严肃的神色。 而坐在训练场的萧央嘴唇发干,汗流浃背,晚风一吹,他就觉得脊梁分外阴冷,耳边听着战友们的抱怨,心里越发难受得紧。 纸是保不住火的,营长是出了名的严厉分明,任你找不出错漏,而且他的眼睛毒得很,营里的兵也都服他。 萧央自问,比心理战术,他是比不过陈继饶的。 他思来想去,如果承认图纸是梁羽嫂子递来的,那他和楚俏的“地下情”肯定会被曝光。到时营长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但如果照梁羽所说,把脏水往楚俏身上泼,兴许还有转机,他不但脱了干系,也和梁羽拴在一根绳上,到时候他开口求她,让她出面向杨营长求情,他大可跳到一营去。 涉及前途,那他也只能牺牲小嫂子了! 萧央眼露愧色,但抵不过心里的贪念,目光越发阴暗,念头也越发坚定,于是他站起身来,直直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营长正一字儿排开,面前的通讯小兵正局促不安地立在那儿。 场面颇为严肃沉冷。 陈继饶立在一旁,倚着桌面,一双大长腿交叠着,神色冷漠。 许良见他下颚泛着胡茬的青色,眼窝深陷,眼圈也重,到底是体恤下属,他起身,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来递了一支给他,安慰道,“你也别逼得太紧,他兴许真不知道。先抽根烟醒醒神。” 陈继饶虽累,但精神头还在,深邃的眸子里仍一派清明。于是摆手道,“不用,您知道我不抽烟。” 而张放见到许良指间夹着的烟,不由自主地 咽了下口气,手不着痕迹地捂着裤兜,尽管动作很轻微,但还是被眼尖的男人发现了,他阔步上前,喝道,“兜里揣着什么,快出来!” 张放满脸为难,断断续续道,“营、营长……什、什么都没有……” 男人眸子一眯,也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一掌拍掉他的手心。掏出来的却是一包香烟。 陈继饶性感的薄唇一勾,转头看着许良,扬了扬头,指着香烟面上那支凌寒盛开的红梅,笑问,“许队,这可是好东西,只怕您平时也少抽吧?” 许良会意,眸子里透着怒意,嘴上却自嘲,“这盒烟少说也要五块钱,靠我那点可怜的津贴,还真抽不上!” 他俩虽是打趣,张放却吓得浑身大汗,不敢再有什么隐瞒。“陈营长,千真万确,我真把您的信件送到办公室了,我要是撒谎,天打雷劈!” 陈继饶倒也不急,低下头反复盯着手里的香烟,眼神凌厉,“据我所知,你家里头还有位患眼疾的母亲,你每个月还得汇钱回老家。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涨津贴了,竟抽得起这么贵的香烟。” 果然便宜不好占。 张放无奈垂下头,认命道,“营长,我老实交代,这不是我买的。是值班的荣庆给的。他交代过,要是您或杨营长问起,就说我只管送东西而已,其他一概不知。我一寻思,左右也没撒谎,就应下了。” 即便是照实说,好端端的,荣庆又怎么会那样交代?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男人沉?片刻,仰起头,声音里透着淡漠,“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梁羽是在他后头进办公室的,张放自然觉察不出什么异常,于是照实道,“没有,营长,那封信上标了绝密,我没有当面交到您手上,的确是我的失误。但我的的确确把东西放您办公桌上了。” 陈继饶见他满脸苦色,再追问怕是要哭了,况且大抵也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摆摆手,回身倚着桌面,仔细回味着张放的话,半晌才问,“许队,不如把荣庆叫来,问问什么情况?” 好歹也是条线索,许队大手一挥,“这事儿你全权负责,不必问我。” 不过不等荣庆来,萧央倒是先来了,“报告!” 几个营长正聚在一块合计,纷纷扭头,见来人是他,陈继饶简言道了一句,“进来。” 萧央见几位营长都在,踌躇了一会儿才进来,“营长,俺知道图纸在哪儿。” 陈继饶明显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剑眉一凛,“在谁那儿?” 涉及楚俏,而且还是那么私密的事,萧央到底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实到来,动了几下嘴唇,他才道,“营长,这事儿俺想私下里和您说。” 男人眉头一挑,如炬的目光无声地询问许良,许良也知萧央花花肠子不少,但也是个闷瓶子,于是领着杨宗庆和孙攀他们出去了。 室内只剩两人,陈继饶坐下,线条分明的轮廓透着刚毅,目光炯炯,“说吧,你怎么知道里头是图纸?还有,图纸在哪儿?” 萧央咽了几下口水,心一横,眼一闭,道,“是小嫂子告诉俺的,图纸就在您家。” 什么!? 陈继饶霍的从椅子上跳下来,这事儿怎么牵扯到俏俏身上? 他深眸蕴着怒意,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场,一字一句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央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残旧的钢笔,“这是小嫂子送给俺的,好几回俺替她送东西,小嫂子没让俺进,但总隔着门对俺说一些暧、暧昧的话,她还说营长您、那方面……似乎、不太行……” 瞧见陈继饶越发青?的脸色,萧央不敢再往下说。 萧央的话彻底震怒了他,让怒火“轰”的在他的身体里熊熊地燃烧起来。楚俏的话无异于是在质疑他,给他带了一顶天大的绿帽,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暴跳如雷。 他怒极了,腾一下跳起来,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忽然他就一拳打在桌面上。 他犹强忍着,撇过头问萧央,“她还说了些什么?” 萧央直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道,“今天她塞了图纸给我,说是一心盼着我平步青云,要是能赶上您就好了,我没敢拿,急着要走,她非拦着硬塞了一颗鸡蛋给我……” 他的话真假参半,男人全身的血都似乎是在那一刻凝固了,冷成了冰块。 先前来了一个张淑傲,现在又冒出一个萧央,没想到她长成那样了,狂蜂浪蝶倒是不少。亏他还对她心存愧疚,处处体谅她忍让着她,即便没分房睡也念着她年纪小而没去碰她,她竟好心当驴肝肺! 自以为是的人他见多了,但还没见过质疑自己那方面不行的女人! 天知道晚上他忍得有多辛苦! 男人心头愤恨,也不等萧央把话说完,转身就怒气冲冲地往家里走去! 肉肉快要到了,好紧张,怕审核不过 第67章:以后你我就桥归桥路归路! 且说楚俏念着男人在外头奔波劳累,一早就买了骨头回来,打算熬汤。 她厨艺不行,而熬汤并不需要太高的烹饪技巧,又滋补。 眼见窗外日头临近景山,她往窗台下探了又探,仍不见他挺拔的身姿,不由沮丧,眼瞅着锅里的骨头汤都要熬干了,?豆也都快炖烂了。 天气热得慌,她干脆把火关上,单手握着菜刀,瞧着砧板上七零八落的青瓜片,转而一想,他一回来就可以喝上热腾腾的饭菜,他应该会高兴的吧?那会不会觉得她还是有点用的? 楚俏这么一想,一扫心头的阴霾,心道,也不枉费她忍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那么难受了。 她想得甜美,此时,正好门锁响了,楚俏摘掉围裙,从厨房探头出来,果真瞧见男人关门的背影,不由一喜,洗了手,又擦了两下,笑问,“你回来啦?肚子饿不饿?” 男人转身就见她笑面相迎,却只觉得虚伪怪诞,俊气的轮廓越发沉冷,眸子里满是嫌恶,浑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 楚俏见他虎着脸,惊觉不妙,笑容慢慢褪去,不由疑惑,关切问道,“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却是视若罔闻,直直地朝卧房大阔步走去,楚俏跟在他后头,见他东翻翻西翻翻。根本摸不着头脑,“在找什么?” 男人矮着高挑的身子,犹在翻箱倒柜,楚俏一下就想起来萧央叫自己转交给他的东西,她出门的时候似乎塞进围裙里了。 于是她折到厨房又折回来,扬起手里的信封,问,“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男人一听,浑身一僵,她竟还有脸拿出来? 他飞快转身,一把摘掉她扬在手里的东西,利索地拆开,甚至还有些手抖。 一张军事图纸赫然映入眼帘! 他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森冷,那目光透出玉碎的决绝。他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问,“你是那么巴不得我不好过?!” 只是那样一句话! 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如深陷冰窖那样的冷! 暮色沉沉,就连天边的斜阳也快燃尽了,屋子里暗下来,这会儿反倒让人慌张烦躁。 “不是。”楚俏摇头应道,忽觉脊梁一抽,她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陈继饶一手捏住了她的肩头,将她用力地抵在了墙上,他用的力气大的惊人,几乎可以瞬间就将她撞碎了般。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全都是他狂怒的声音,“楚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你才敢那样没皮没脸地放肆?” 楚俏还是一头雾水,肩头被他捏得死紧,她只好伸手去掰,可他动作更快,一把摁住她的右手。 她的手刚敷了了药,血色从她的脸上一寸寸地逝去,她挣道,“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一双眼眸厉如鹰枭,冷冷地看着她,扬着手里的图纸,怒喝,“就是因为你拿了这份图纸。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他这一逼问让楚俏刹那间回过神来,她心中惊骇,冰冷的泪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是萧排长……” 男人一听果真和萧央有关,还没等她把话未完,就一下蓦地松开手,而楚俏的身体因失力,软软地从墙上滑落。 男人见她的脸上全都是晶莹的泪珠,她的身体也颤抖得厉害,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气极,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竟还不知错?楚俏。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一个张淑傲不止,又招惹了我手底下的人!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哪里对你不住?” 她只接一封信,怎就成了眼前的局面? 楚俏听出来,他一定是误会了,她怎么会不巴望着他好呢? 她摇头,含泪辩解,“我没有招惹萧排长。” 她竟还不承认? 盛怒中的男人所剩的机智已经不多,这个女人明明这么可恶,他的心竟还不由自主地抽痛。 本来只打算允她一个安身之地的,本来他对这桩婚姻也没有多大期待,可自打她过门后,不知不觉间他竟也关心起她来,感情果真还是不该苛求!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失去理智地逼问,“没有招惹他?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塞了一颗鸡蛋给他?” “我是给了他一颗鸡蛋,可……”那只是为了感谢他辛辛苦苦跑一趟,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张口就想反驳,可陈继饶忽然一把拉住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她的下颚。 楚俏睁大眼睛,和他对视,嘴唇却被他死死吻住,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放开她,眯起的深眸看起来那样绝情,突然将她搂进怀里,附在她耳边冷嘲,“我那方面不行,嗯?” 楚俏隐隐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一时怔怔地望着他,眼里慢慢浮上一丝痛楚来,她心里是有他,可她从未想过他明明不爱,却迫着与她结合。 她不愿,也不屑! 楚俏也气,这个人已经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很不冷静,她不想和他争执,转身要走。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哗地一声,将椅子踢了,可怜的椅子直直砸向墙上,足见他的力道之大。 他在她出去之前一把推上了门,一把抓起她扔在床面上,她挣扎,“你放开我!” 楚俏的心瞬间抽得死紧,扎挣着从床上爬起来,却一手落空,直接跌落在地。 还不等她挣起身起来,陈继饶初尝了一次她的清甜,已经等不得,俯下身去将她拦腰抱起,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的唇比他意想中的还要柔软还要鲜嫩,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发了疯地掠夺。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清香。她的整个人只属于他,旁人休想染指染! 楚俏被吓蒙了,她的嘴唇被堵住,好不容易等他松开一些,一时之间就像小兽一样瑟瑟地抖着,泪眼婆娑,惊恐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没想过害你!” 男人见她瑟缩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处心积虑地想到偷拿图纸,她也亲口承认了这事和萧央有染,他还有什么好顾忌? 他冷漠地一笑,脸上已经有了狠绝的神色。“怎么,还学会欲拒还迎了?不是抱怨我没满足你么?今晚你别想着还可以全身而退!” 话音一落,她的身体忽然失重,一片晕眩过后,楚俏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已被男人重新扔回床上。 一切的举动都发生的太快,待她回过神来,惊恐的睁大眼睛,终于意识到一直让她忐忑的事情怕是就要发生,她忽然脑子一闪,想起昨天梁羽把她堵在路口的一幕,“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我可以解释的。” 男人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目光暗如夜空,这会儿他哪还想听她的解释,声音浓重低沉犹如她挣不开的恶梦一般,“晚了!” 窗外晚霞如血,而室内朦胧暧昧,男人背光立床沿,坚毅的面孔隐没在阴影里,冷硬而幽狠。 楚俏止不住的瑟瑟颤抖,面颊还挂着泪水,“你别冲动,真的不是我,是梁羽!” 男人已不想多言,粗鲁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楚俏浑身僵直,咬唇痛哭,她被他箍住,手脚被缚住一般,已经动弹不得,她甚至还来不及羞怯,手腕传来阵阵刺痛,道,“我不愿意!你逼我,和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手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下了死力去掰他的手,他死盯着她看,她不愿意,难不成还想着萧央?还是张淑傲? …… 楚俏眼前一?,许是认命了,任由他啃咬着,松软无力地躺在那儿…… 天色蒙蒙亮,陈继饶推开房门,带着一身雾水进来,完事之后他不愿再看她生无可恋的面容,从浴室出来,就拿着从张放那里缴来的那包烟,在外头坐了也不知多久,竟趴着睡着了。 等他醒来,脚边已是一地的烟蒂,他拍了拍身上的军装,见她仍是无声无息的趴着,双目紧闭,心里怒气未减。 只怕再在这儿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再欺负她一回,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微微颤动的手指。努力忽略掉她那布满淤青的手腕,狠下心道,“你也不必觉得委屈,这次军演被你毁了,我也不知还得等多少年才遇上这样的机会。你救了我,我娶你,你毁了我的前程,我要你一晚,也算两清了。回头我就打离婚报告去,以后你我就桥归桥路归路!” 楚俏??听着,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她睁开眼,抬头却见他神色严肃,眉宇间满是厌弃,心知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她早知注定是要离婚的,但不曾想会闹到这种地步。 也好,离就离吧,也省得她以后再伤心伤肺,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头跌回枕面,脸深深地埋进去,哭腔里嘶哑迷蒙,“好,我会尽快给你挪地儿,绝不耽误了你!” 陈继饶一听,浑身一震,嘴上却硬撑道。“那样最好!” 话音一落,他也不管她是死是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等楚俏从恍惚中睁开眼睛,外头已是旭日东升。 她微微一动,全身就像被火车辗过一样,头业痛得要裂开一样。 她闭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再费力地睁开,盯着窗台淡青色的帘子,只觉得好笑,亏她还费心费力地张罗着这个家。 许多事情她不懂,她就努力去学,却没想到,他从来不信她! 屋里静谧无声,一片冷清,她的身子如散了架,身前背后被印上很多痕迹,火辣辣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感官。她早知他身强力壮,但真正体会到才知,男人的精力比她想象中强悍太多了。 被他那般强硬地禁锢着,她根本毫无他法。回想昨夜他胁迫她,楚俏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她几乎将嘴唇咬破才镇静下来。 楚俏慢慢地爬起来,扶着墙面的手也疼得难受,而腿心传来的痛楚让她几乎走不稳,可是更难受的是头,不仅疼还晕得厉害,她走得摇摇晃晃,挪到卫生间时也是气喘吁吁。 镜面里的女人眼睛红肿。面容憔悴,连嘴唇都在颤抖。她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拧开水龙头,任由冷水将凌乱的头发打湿。 现在的天虽不冷,可当冷水浸湿到满是痕迹的皮肤上时,她仍忍不住发颤。她哭到忿了气,哭到虚软地跌坐在地,等到洗完的时候,她的眼泪也干了。 她渴极,忍不住喝了几口冷水,抓着洗漱台爬起来,镜面里的人尽管仍是狼狈不堪,但眼里多了几分坚强。 不管怎样,她还是楚俏! 他既然那么恨她,她也不愿看见他,她要堂堂正正地靠自己活着! 楚俏撑持着身子,赤脚走出来,回房找了一身衣服换上,也顾不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她饿极,又扶着墙到厨房。 昨晚熬的骨头汤已经馊了,她只揭开饭锅,挖了一块干饭??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又涌出来了。 他当真是狠啊,竟半点情面都不留,半句解释也不停! 他亲手给了织了那样可怕的梦,枉费她还满心欢喜地期待,原来,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楚俏心里痛得难受,却也把一块干饭吃完了。她起身洗了手。折回房里,屋里还残留着腥残的气味,她痛苦地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他说的那些残忍的话。 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这一回,梁羽和秋兰该拍大腿偷笑了吧? 但即便是下堂了,她也要挺直腰板地离开,绝不会让她们看笑话! 楚俏下定决心,这一次她非要伺机反击! 梁羽偷拿军机图纸,不用她出手收拾,部队的领导也绝饶不了了。至于秋兰,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不必她出手,也足以抹臭秋兰名声的招来。 于是她折进西屋,想也不想地在林沁茹的包裹里霍开一口子来。隐约露出商标的一角。 这些商标她认得,都是舶来品,价格不菲,她就不信秋兰会不动心。 也许,这事肖景然和林沁茹不会追究,但那个横行骄纵的吴悠可就难说了。 她又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昨晚的衣服已经被他撕了个稀烂,根本没法再穿。 原本也是他掏钱买的,楚俏也没打算再要。要不是她只带了两身衣服来,她身上这套她也不想再要。 打扫完地面,她已累得气喘吁吁,但想着还有个箱子,她就是要走了,这么重的书她没法一次性带走,她只好全塞进箱子里,连拖带拽地移到角落。 临出门前,楚俏想着床头上还搁着几本书,只好又折回来,塞到包里,眼睛却是瞥见褶皱不堪的床单上残留着的血渍。 楚俏心意彷徨,忍着泪意,而她也实在没有力气搓洗了,于是只好塞到床底,心道:他那么忙,连她一个大活人都可以忽略,应该不会注意到的吧? 且说陈继饶一到办公室,就见杨宗庆闪到他面前,脸上焦急问道。“昨晚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不是说了要审问值班的荣庆么?” 秋兰一早就在市里的大饭店门口和梁羽碰头,一听她说昨夜三楼一阵嘶吼怒骂,虽然很快平静下来,但以陈继饶的性子,楚俏怕是要成下堂妻了。 她心里不由一喜,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搭着梁羽的车来部队了。 但一进门,却见屋里头一干二净,什么动静都没有,她转了一圈,也不见楚俏的影子,又壮起胆子拧开主卧的门锁,里头仍是一派齐整,丝毫没有狼藉的痕迹。 她不由纳闷。坐到沙发上,越发觉得匪夷所思,楚俏到底去哪儿了? 别是床头吵床尾和了呀! 正在这时,敲门声一响,她起身就听外头传来沉闷的嗓音,“嫂子,俺是萧央。” 秋兰听着嘴角一勾,不管陈继饶和楚俏有没有重归于好,添油加醋总是没错的。 于是她捏着鼻子,压低声音道,“萧排长你来了?继饶才出门,你可别让他撞见了。” 门外的陈继饶一听,不由怒火攻心,险些就忍不住破门而入。不过仔细一听,这道声线不大对劲? “营长——”一旁的萧央低声说道,不敢再说什么,生怕里头的“楚俏”再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 男人剑眉一凛,锋利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他一语不发,只大手一抬,又听屋里传来不堪入耳的话语,“萧排长,我心里总归是想着你的,但你也知道,他、始终是你上司,只有你平步青云了,把他狠狠踩在脚下。咱两才有可能——” 秋兰捂着嘴偷笑,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门外的男人挺拔地立着,军帽之下,磊落的面如刀削一般,神色阴森,浑身散发着凛烈的怒气。 秋兰脸上挂着的笑意还未抹开,心里就有一阵巨大的震惊猛然袭来,她不由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你怎么……?” 男人却是视若罔闻,直接越过她,而他身后的萧央,在见到秋兰的刹那,嘴巴张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你?” 但秋兰根本没看他一眼,她费力地爬起来,一门心思地扑在陈继饶身上,拉着他的手腕,拼命挤出笑容来,“继饶哥,你可回来了?楚俏也不知去哪儿了,我一人待着无聊,刚才就和萧排长开个玩笑了。” 男人冰冷的眼眸瞥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松开手,他淡漠地扫了一圈,屋里一如既往地一尘不染,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如风拂湖面般,没有一丝踪迹。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来收拾这一切? 他又快速地往卧房里走去,“嘭”一下当着秋兰的面儿把门给关上了。 屋里安静而干净,昨夜撕坏的衣服,凌乱的鞋袜,还有带着血渍的床单全都不见了,而她也不在卧房里! 陈继饶脑海里不由回想昨夜她??垂泪的侧脸,心里悔不当初,不知她有没有受伤,究竟去了哪里? 他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猛然间悔悟过来,四下里翻找,她的衣服和鞋子全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子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仿佛她的到来就是一场梦,而这小木箱只是梦里的残遗。 他把床底的被单翻出来,掌心抹上一抹粘硬,他翻手一看,那血色已经有些发?,男人冰冷的俊脸有了一丝动容。 这血……这血……她……她受伤了,她疼不疼?不……不——!!他冲出去,俏俏,他错了,是他冲昏了头脑! “继饶哥——”陈继饶一到客厅,就见秋兰嘤嘤哭道,他只觉嫌恶,恍若未闻一样从她身侧略过,大步跨进厨房,只见砧板上的青瓜七零八落,她虽然做的不好,但为了自己,她在很努力的去学;而锅里炖着的骨头汤已冷了,满满的一锅,她还没喝上一口吧? 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可她走了,只吃了几口冷饭就走了…… 男人只觉鼻头酸楚,心里一阵揪紧,昨晚她该是怀着小甜蜜的心态来面对那些狂风暴雨的吧? 萧央见他几乎失了机智,壮着胆子把一张信纸递给他,抖着声音问,“营、营长,嫂子也许去车站了——” 陈继饶猛然抬头,极速地摘掉他手里的信纸,上头只留下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我回家去了。 她明明被伤得体无完肤,却还是不想他担心,费力地留下书信。 这样的人儿,即便胖一些,即便手真的治不好了,又有什么关系? “在哪儿找到的?”男人死死盯着照样。盯得他心里犯怵,抖着手指着窗台,“也许是您进来时动作太大,被吹到窗台上了。” 陈继饶顺着他的手指,只见青色的帘子随风微拂,那帘子也是她来了之后才有的。 不知不觉间,她的气息,她的痕迹已经慢慢留在了这间屋子,刻在他的心里。 男人不再多想,转身就往外走去。 秋兰知他这一走,就没半点机会了。于是,她只好舔着脸,一直追到大楼前,也不管不顾,追上去就抱住他坚实的手臂,含泪道,“继饶哥,你别去找了,她早就走了。” 她真悔,后悔没及时发现,把那纸条给撕了! 男人低头,目光冰冷地瞥着她的手,周身满是浓烈的戾气。 秋兰被他的气势吓得心惊肉跳,连连却步,“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这事牵涉到梁羽和秋兰,就不难想出其中缘由。她做了嫁祸于人那样恬不知耻的蠢事来,竟还有脸来问? 我觉得这一章下来,乃们会骂我,但是,为了让乃们看到肉,我也是蛮拼的啦(省了500多字,肉疼中),误会很快就解开了4不4?俏俏很快就会瘦了,美瞎她们啦…………其实老陈是在意了,才会那么没有理智的,表打我…… ps:推荐一本好友的文《谁予清欢》:一只小白兔掉进了狼窝,仍旧义无反顾扑倒皇叔大人! 第68章:不知死活 “反正不是请你继续在家里头住下去!”男人怒吼,心里没有半分怜惜,“给你半个小时,你要是不从我家里头滚出去,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是疯了才会让这个歹毒的女人住在家里头,这事是被他撞见了,也不知她背地里还对俏俏做了什么。 秋兰见他阴沉的脸骇得惊人,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声嘶力竭,“继饶哥,你从来不会吼我的,为了一个楚俏,你竟叫我滚?可明明,我才是你原本该娶的人,她凭什么?” 二婶托媒说亲只不过是一出乌龙,她凭什么以为他对她有情了? 男人只觉死皮赖脸?过来的令人作呕,他大手一用力,只见秋兰毫无征兆地跌落在地,嘴里痛呼哀哉。 “就凭我在意她,不成么?”他冷冷开口,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他早一拳挥过去,自然不会上前去扶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烦,她也从不在我面前诋毁你半句,可你呢,白白在我家吃住了那么久,却只当她是仇敌!” 此时正是买菜的时间,楼前来来往往,这吵吵嚷嚷的一幕,没几句话就引来吃瓜群众的围观,甚至还有人为秋兰打抱不平,“可怜见的妹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陈营长这是怎么回事呀?往常不是挺厚道的么?怎么对着一个小姑娘发那么大的火?” 秋兰一听,势头似乎对她有利,哭得更大声了,“她不就是救了你一命么?我也情愿为你去死,只不过她占了先机而已!可当初二婶说亲,我在她前头的呀!论相貌我不比她差,论家世,我比她好,她也就多读了两年书罢了。可为什么你偏偏在意她?” 此话一出,又是引得吃瓜群众震惊不已,“没想到这妹子是个情痴呀,要说这陈营长也真够有魅力的,竟引得上演了一出二女争夫的戏码!” “不会是陈营长家里头的那位吹了什么枕头风吧?” 男人是见过妻子长胖前的样貌的,也亏得秋兰有脸说,而且他也从不是看脸之人。至于家世,他陈继饶要是在意,早飞?腾达了! 陈继饶强忍着怒气,却不想别人误会了楚俏,只道,“秋兰你是不是从没喜欢过别人,心里永远只有你自己?你不知道,当你足够喜欢一个人时。皮囊真的不重要,我在意的是她的品性。至于我选谁,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分!娶她,完全是我自愿。而早在我成婚后的第一日,我就跟你说清楚了,二婶托媒找你说亲,这事儿我并不知情,我也不曾推脱,只当欠了你一份人情,但这和俏俏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和她没关系?她当着你的面,自然对我亲如姐妹,可你不在家,她的青面獠牙就露出来了,前晚她连饭都不给我吃,你以为她又好到哪儿去?”当面被戳穿,秋兰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陈继饶本来还想给她留点颜面,但没想到她那么不依不饶,不想和她白费口舌,“既然你对我们夫妻多有怨怼,我就不强求了,毕竟我们也不欢迎某些借别人名头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的人?” 他竟真的说出口? 秋兰满腹委屈,咬着牙道,“好,好得很!” 男人急着去找楚俏,正好撞见满脸羞愧的杨宗庆,他无心多说,只点个头就去找许良请假,还得借车。 到底是夫妻间的私密事。陈继饶只说因图纸一事误会了楚俏,她执意回家。 自打陈继饶来部队,许良就没见过他紧张过谁,他也听了这事和梁羽有关,这次只怕误会不浅。 他点了点头,拍着陈继饶的肩头,道,“这次弟妹真是受天大的委屈了,她性子好,可你也别肆意挥霍。小两口过日子,可不得男人忍让着点,你找着了人,可千万哄住了。” 陈继饶点头,准备拿了车钥匙就往车库走去。 没想到杨宗庆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扬了扬手上的车钥匙,道,“继饶,实在对不住,车站那么大,弟妹要是有心躲你,你一个人也难找,要不我陪你去找吧?” 男人也并非恨屋及乌之人,只不过到底心生嫌隙,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杨宗庆一贯仗义,再者说,这事也是因梁羽而起,他又怎么忍心袖手旁观,“继饶,你我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弟妹一个满意的交代。不过眼下还是先找到人要紧,我听说你们昨晚吵得不轻,弟妹一个人跑了出去,要真出个好歹,那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心安了。” 他出身不低,这回却把姿态摆得低了又低,陈继饶也不好再拒绝,只道,“?烦你了。” 两人一道上了车,杨宗庆也知他心神不稳,抢先坐上了驾驶座。 一路上,陈继饶的脸色也是阴阴沉沉的,估摸着稍微一挤就能滴出水来了,“你开快点!” 他心想,她收拾了家里的东西才走的,应该不会走太远。 杨宗庆脚下暗踩油门,可景山到市里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路面颠簸,想开快也没法,见他神色焦急,出言安抚道,“继饶,你也别着急,弟妹也不是小孩了,总归会顾着自己的。” 陈继饶无心听他多说,深沉的眸子盯着前头,眉头紧蹙,唯一的念头就是早点找到她。 可这青山环绕的路上,根本找不到楚俏的身影,男人脸色越发阴郁,紧握的手满是汗。 杨宗庆见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前方,暗自叹了口气,以前即便是生死关头,也不见他这般紧张过。 “继饶,你和弟妹……到底怎么了?”虽是夫妻之间产生口角也是常有的事,但他总觉这次似乎分外严重,于是忍不住问出口。 男人拼命压抑着焦灼,只道。“去火车站!” 杨宗庆望了他一眼,不再多问,脚上一踩油门,扭转方向盘,吉普车来了个漂亮的漂移,飞快朝火车站奔驰。 没多久,车子一拐,前上方烫金的“景城站”三字赫然映入眼帘。 陈继饶甚至不等车子听稳,就跳了下去,脚步矫健地朝里头走去。 车站里拥挤不堪,目光所到之处都是行人和行囊。 熙熙攘攘那么多人,怎么找? 男人脑子飞快一转,直接朝广播室走去,值班的人员见他一身阔挺的军装。英俊的脸上满是焦急,顿时楞在那儿。 陈继饶低头,把手伸向口处的口袋,他越是着急越是不得其法,解了好一会儿,才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军官证来,拍在桌面上。 响动惊得值班的广播员回过神来。 男人深眸凝着她,道,“?烦帮我找一下我太太,她叫楚俏。” 说着,他执起笔,在白纸上落下两个遒劲有力的字,他想着她也许不愿意见自己,想了一下,又道,“你就说是她母亲从老家过来看她。” 杨宗庆紧随其后,听着他如此睁眼说瞎话,不知该笑还是哭了。 播音员见他一身军装,瞧着也不像骗人的样子,倒没有拒绝,拿起他写过的稿子,照实念道,“楚俏女士请注意,您的母亲正在播音室等您,请您听到广播后马上来接人。” 然而,连着播了三次,根本没见楚俏的踪影! 陈继饶在室外等了半个小时,他不想干等着,索性挤到窗口前,一个一个找过去,但仍没找着人。 杨宗庆见他着了魔一样,拉着他的手臂,为难道,“继饶,歇会儿吧,咱们坐车快,弟妹兴许还在路上,别着急。” 怎么不着急?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也不知她身上还有没有钱,有没有吃饱饭…… 她究竟去了哪里? 陈继饶望着拥挤的人群,一种久违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像当年,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含着泪闭上眼,无声无息…… 杨宗庆见他脸色十分不对劲,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到人流稀疏的角落,递了一瓶水给他,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弟妹也许没来车站,你好好想想,她还会去哪儿?” 陈继饶抚着身,双手撑着膝盖,眼眸紧闭,脸色痛苦。 从没听她说过在市里有什么亲朋好友,她还会去哪儿? 他心烦意乱,忽而一声低吼,一拳打在墙面上。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杨宗庆越是见他难受,心底对梁羽的怨怼就越深,若是继饶和弟妹因她离了心,只怕他也没脸在景山待下去了。 他眼里也透着凄惶,“继饶,你冷静点,仔细想想,弟妹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在意……?杨宗庆的话一下就点醒了他,他猛然抬头,目光坚如磐石,“学校!她以前是景山高中的学生!” 景山高中离市里比较偏,不过好在与火车站同是南面。 正准备上车,陈继饶忽然顿住,“宗庆,咱们分两路,我去学校,你留在这儿,万一她来了故意躲着我,你去附近转转。” 杨宗庆转念一想,也觉他想得周到,点头应道,“行,你开车小心。” ?? 且说楚俏从三楼出来,到市里的客车早就走了,想搭下一趟只能等明天,但回想男人临走时那句剜心的话,她委实不愿留下,咬咬牙。只好背着包从小路走。 抄小路近了有三分之一的脚程,不过爬山涉水也累得慌,且山路蜿蜒,岔口也多。 楚俏一心想着离开,急匆匆钻进小道时就忘了自己是个路痴,是以,她这一整日就在山间走走停停。 昨晚她饿着肚子等他,可他一回来就怒火冲天,根本不把她当个人看,回想他眼神骤然阴暗,扯开军绿的衬衫,捆住她挣扎的手的那一幕,楚俏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痛苦地闭上眼。 他的目光那样阴沉,他的动作那样狠厉,下了死手要折磨她。 他说,“我本不想那么早就要你,是你自己不甘寂寞要红杏出墙,现在我告诉你,你怪不得我!” 那样剜心! 即便她疼得皱眉,疼的脸都扭曲了,他也没有丝毫手软。 她被他那样逼着,本就虚胖的身子早就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觉费劲了。 今早她也是匆匆地咽了几口饭团,体力渐渐不支。 一开始遇到岔口,直觉走错了还有力气折回来。 可到后面,她脑袋昏昏沉沉,浑身热得慌,她怕极会晕倒在人烟稀少的山林里。不敢再走。 于是,她捡了几个酸野果啃了几口,等有人路过指了道,她才敢继续走。 等到了市区,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楚俏又累又渴,可数了数口袋里的碎票,除去车费,已经所剩无几了,说不定连搭三轮车回家的钱都不够了。 她不敢乱花,只好忍耐着一步一步朝车站走去。 楚俏盘算着,最后还有一趟十九点出发的火车,时间还算充裕,不过想到进站还得检查、购票、排队上车,早点到总是没错的。 幸好南景区这一片她还算熟悉,这回绕小路,她至少也有八成的把握。 景山高中离火车站只有一两公里,未免心头唏嘘,楚俏还是特意绕开了走。 不过,望着不远处那些林立的白墙迎风招展的红旗,耳边依稀传来琅琅的读书声,即便她努力避开,但到底是心头惦念之地,仍是忍不住停下脚来,??迎风而望。 恩师犹在,同窗却已是往昔,又怎会不感慨? 当初救人,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她不曾后悔过,想着用她一只手换来四个人的命,怎么说也是值的。 只是一想到她饥渴交迫地立在这儿,而旧日的同学们还在心无旁骛地念书,等着他们的是大好前程,可她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曲解,心里就越发酸楚…… 等她回神,已是泪眼婆娑,她胡乱抹了一把脸,摊开手一看,手心里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她浑身疲乏,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不想跟那人有半点牵连! 她抄着近道,低着头行事匆匆。也无心顾及周边,忽然,一双破旧的皮鞋赫然出现在她跟前。 楚俏猛一抬头,却见一个嘴里叼着烟的刺头青年拦在前面,瞧着年纪也不大,满脸的狞笑,而他身后,还有两个低头把玩着打火机的男人,心里不由一惊。 听说火车站周边有不少倒卖?牛票的地痞,不成想倒是让她给碰上了。 她不由退后几步,满眼警惕地盯着他们,嘴里动了几下,还是忍着没出声。 “看来是不记得我了。”中间的小年轻撇过脸扯了扯唇,右手夹着香烟,无所谓地弹了弹。 楚俏盯着他的脸,还挺眼熟,脑海里好一阵回想,真的记不起这好人物,于是抖着声音问,“我不管你是谁,快放我过去!” 她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小青年哂笑,“贵人多忘事呀,我的课代表!我可被你逮了好几次,说实在,英语老师那儿的旧茶不怎么好喝,校长办公室的空调倒是不错!” “邵进庭?”经他一提,楚俏猛然想起来了,她在学校任英语课代表任了两年多。平日里收作业,这人总不交,她没法子,只好报告给老师,没想到他记恨上了。 想着这人一贯不好相与,总仗着家世在学校里头横行霸道,楚俏心里就不由犯怵! 邵进庭见她想起来了,上下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冷嗤道,“手废了?那感情好,我就说贱人自有天收嘛,你偏不信!” 楚俏一听,心不由一沉,早知这人傲慢无礼。但他未免也太放肆了? 她连多说一句的想法都没了,直接越过他想从一旁走过,只可惜邵庭进根本不会如她的愿,他吐掉烟蒂,两手揣在裤兜,腿一抬,死死拦住她的去路。 楚俏气得浑身发颤,怒目而瞪,“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邵进庭只觉好笑,侧过脸对身后的两个小混混,笑得肆意,“这娘们差点害得哥休学,要不是老子有人给兜着,这会儿真成流浪汉了。她竟然还有脸来问我想干什么?你们说,咱们想干什么?” “那当然是干她!”左侧的混混坏笑道。 又一个小混混摸着下巴,忽然想起来,皱着眉头问,“不对呀哥,你说过你们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可是你们学校的校花,这可不像呀!” “校花?”邵进庭简直要笑掉大牙,骂骂咧咧道,“瞧她这个吨位,还校花?我看就是个笑话!听秋云说,还嫁给了一个老男人,我倒想问问是谁瞎了眼?” 简直不堪入耳! 她已经离开了学校,不会再争什么,秋云有必要那么抹?她么? 楚俏心里头本就疼得滴血。此时面容雪白,发丝凌乱,眼泪一颗颗往下滑,“你我好歹同学一场,你又何必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邵进庭忽而仰头大笑,“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被留级,楚俏,那是你自找的!” 话音一落,他大手一挥,两个小混混飞快扑上来,而邵进庭几步上前,满口烟味熏过来,楚俏只觉恶心欲吐,本能地奋尽全力地挣出一只手去抓他颈项,而他早有防备,一把握住。 一个两个,都以为她好欺负不成? 她气极,打定主意,侧脸过去,死死掐着他的手臂。 邵进庭只觉臂上疼痛难忍,气怒之下,一把拽住她的头发。 楚俏只觉得头皮发?,耳边全是他狂怒的声音,“不知死活!我怜你嫁给一个老男人,怕你欲求不满,好心帮你,你别不知好歹!” 邵进庭的眼死死地锁住了她的脸上,心里越发觉得不甘,想着以前她加注在他身上的羞耻,他的双眼简直要喷出过来,反手就是狠狠掴了她一掌。 楚俏踉跄摔在地面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疼,额头也撞伤了,脑一下晕晕乎乎。她紧紧抿着唇,抖着身子,背包里的书也撒了一地。 那两个混混还想逮住她,被邵进庭抬手制止,他犹不知足,伸手去剥她身上的衣服,冰冷的目光触及她心口那一抹抹淤痕时,狭长的眼睛不由变得意味深长,冷冷道,“装什么三贞九烈,还不是个残花败柳!” 他登时松开她,一手伸过来拽住她的手腕。 “你以为你又高尚到哪儿去?恶心!”她眼前发?,但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听闻她那句“恶心”,气得心肺生疼,又一掌狠狠甩过去,咬牙道,“恶心?老子在家,挨的家法可不止这个,楚俏,今天你落到我手里,就别想安然无恙地跑出去!” 楚俏痛不吱声,重活一世,本以为收敛暴躁的性子,处处忍让,总会不一样的。可眼下,还不如泄愤来得痛快,“邵进庭,你还真是可怜得让人觉得可笑!” “你说什么?”邵进庭眯着眼问。 “像你这样的,还会有人肯真银对你好么?你也只配到外头找几个花草!”楚俏冷笑。 邵进庭一下迸出个面意来,“你别以为刺我,我就会放过你。我不吃那一套。” “怎么,被我说中心思了?”楚俏甚至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木头一样不解风情,我看也不怎么样,老子省得伺候!”邵进庭一下没了兴致,大吼着扬起手又一次狠狠掴了她一掌。 她实在是无力支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内心悲怆,不由嘶喊,“妈——” 然而,楚母是喊不来的。 而就在此时,杨宗庆听到悲怆的哀鸣,立刻沿着小巷飞奔而来。 他一到就见两三个小地痞围着一个姑娘,谩骂声不绝于耳。 他定睛一看,地上那衣衫凌乱的女子背着他,他看不清脸,可他认得楚俏身上的衣服,他焦急地喊了一声,“弟妹?” 天哪,她脸颊红肿,发丝凌乱,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杨宗庆又气又痛,浑身似乎沸腾了一般,此时的他完全丧失理智,眼里满是寒光,“住手!” 闻讯,邵进庭扭头,见对方是一个满眼愤怒的军人,但他仗着人多,威胁他道,“别以为你一身军装我就怕了你!” “不知死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一脚就招呼过去…… 霎时,小巷里惊起冲天的鬼哭狼嚎。 那啥,庆哥要没遇上,怎么会狠得下心怼梁羽呢? 第69章:我还没见过继饶那么着急地找过一个人呢 邵进庭见他下手狠辣,每一下都是致命的招数,心里掂量了几下,又扫了一眼躺在地面呜呼哀哉的同伴,自知不是对手。 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摆好了阵势,一个虚晃之后,却是撒腿就拼命地往外跑。 杨宗庆扫了一眼酥软无力的楚俏,见她置于这片破败之间,犹如失了魂般楞在原地,只紧紧捂着衣领,眉目无神,清泪独垂,直渗入人的心底里去。 才不过短短一日,对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弟妹,曾舍命救过他的恩人,竟被几个小地痞欺辱至此! 杨宗庆气怒交加,哪里容罪魁祸首轻易逃跑?他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摁住邵进庭的臂膀,厉声喝道,“伤了人还想跑?” 邵进庭不得已停住脚,一转身,就见被他死死盯着,不由浑身发毛。 此人动作迅猛,气势骇人,看来手里是真沾过血的! “我这、不是没得逞么?”他连连却步。 若是继饶在场,不立刻当场手刃了他才怪! 楚俏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几个混账东西竟敢欺负,当他是怂包么? “你还想得逞??”他咆哮,以雷霆之势勾拳,邵进庭忽然听到下巴“咔嚓”一声响,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涕血横流。 杨宗庆也饿了一日,口舌干燥,可眼下他也顾不得! 一个漂亮的扬头后跟,邵进庭哪里扛得住,翻身倒地,见他即刻又扑上来,腿肚子都颤了,忙求饶道,“大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这才想到求饶?晚了!”杨宗庆对着他的胸口便是一碾,正想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可回头一看,楚俏早已不在原地。 他四顾扫视,只见她已抱着背包踉踉跄跄地往回逃,散落在地面上的书也来不及捡了。 那背影分外孤苦,也不知她心里该是怎样的凄惶与悲怆? 杨宗庆只觉噬心般的内疚,哪儿还顾得上收拾那几个混小子,松了手就追上去,此时也顾不得男女设防,低头脱下军装罩着她。 岂料一碰到她,她就魔怔了似的甩开,而她已使不出什么力道,虚弱地挣扎。“走开,别碰我!” 她竟避他如蛇蝎! 这样的认知直叫杨宗庆鼻头一酸,若不是因为梁羽,她也不至落得如此凄苦的境地。 他伸手一把拉住她,放柔声音道,“对不起,弟妹,我来晚了。你放心,没人敢再欺负你了!继饶找你都快找疯了。” 一听那人的名字,楚俏心里又是一慌,就往后退,忘记了后头就是铁丝网,等就要撞上去的时候,却又被杨宗庆一把拉了回来。 她的心一窒,只觉得他的手铁一般烙在手腕上,她惊慌失措地如落入陷阱的小鹿般甩开他的手。 她满心凄苦,看着眼前的杨宗庆似乎变了一个人,那面孔在军帽的遮挡下浮上了一层淡淡阴影,冰凉的气势让她害怕,眼泪却更是止不住了。 模糊间听得他一声叹息,低声说道,“弟妹,跟我回去吧,继饶已经查清楚了,图纸丢失的事跟你没关系。” 回去,再让他羞辱一通么? 她没忘记那时自己已累得慢慢脱力,整个人像毫无声息的破败不堪的布娃娃一般瘫倒在床上,可他还是疯狂地要她的场面。 楚俏哭得喘不过气来。脸上都是泪,抽噎着,却还是一语不发。 杨宗庆一声无奈的苦笑,“别耍小孩脾气,我还没见过继饶那么着急地找过一个人呢,赶快跟我回去吧?” 他不是说打了离婚报告么,她舔着脸回去算什么呢? 楚俏哭得再也说不出连续的话来,心里的委屈和绝望海一般地泛滥着。 杨宗庆一贯是被梁羽气得跳脚,还真是没辙了,伸手抓着她的手臂,道,“继饶也真是,明知你年纪小还不让着点,回去我帮你教训他。许队也会站你这边的!” 楚俏心里头是一万个不愿回去,听他一说,被吓得顾不得什么,用力甩开他,眼泪流的更凶了,急促地说,“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去。” 杨宗庆望着她,见她身上满是尘土,知她已经慌张到了极点,他低声道,“你这样,真是让我没办法了。继饶已经去学校找你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他过来,好吗?” 她挣扎着发出声音,“不要告诉他。” 杨宗庆一怔,静静地看着她,楚俏总算抬起头,眼中酸涩一片,“不要告诉他。” 杨宗庆叹了一口气,“我要是瞒着他,回头他不得把我骂死?” 楚俏不愿在他面前低头,也不肯放纵,但不知怎么就是在她面前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一味流泪。 杨宗庆心下无奈,却也不敢替她擦掉眼泪,焦心不已,“哭的跟泪人一样,你要哭坏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她神智清醒了一些,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杨营长,我是真得回家去看看我爸妈了。结婚到现在,我还没回过家,我想家了。” 杨宗庆见她这般,也真是没法子了,只好松口,“那我送你去车站,你总不会又拒绝吧?” 楚俏是真怕再遇到邵进庭,倒是没有拒绝。 杨宗庆帮她拎着背包,见她一身脏兮兮的,又领着她到水渠边清洗过,这才一道进站。 票也是用他的军官证买的,倒省下排队的时间。不过楚俏坚持用她的钱,杨宗庆见她又要哭了,不敢再拒绝。 候车站也挤得慌,两人只找了一个空座。 杨宗庆拎着她的背包,把她摁在座位上,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生怕她又一声不响地溜了,背包照例背在身上,没多久就回来了,他一边慢慢地把东西往她包里塞,一边叮咛道。“这次没买到坐票,实在对不住。车上人多口杂,你多留一个心眼,要是有人敢图谋不轨,你就大声喊,会有乘务员来救你的,还有,继饶……他等会儿就来,你先别急……” 楚俏瞪大了眼,起身抢回她的背包,被他紧紧摁住,“等会儿,东西还没全塞进去……” 正在这时,忽然广播又起。“陈继饶先生,您的妻子正在列车886检票口等您,请您听到广播后马上过去。” 楚俏心气又上来了,望着他的眼眶一下又红了,避重就轻道,“广播通知检票了……” 杨宗庆长长叹了口气,又望了一眼门口,心下无力,他总不好放人,“弟妹,你别怪我,我也不想你心里一直有疙瘩——” 楚俏低头,狭长的眼睫乖顺地敛着,她??地听着,却仍是一语不发。 杨宗庆到底不甘心,摁住她的背包,道,“弟妹,不如再等一会儿,横竖前头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 楚俏没法儿,等到队伍慢慢减少,再不走,只怕搭不上火车了。 她??背起背包,??转身,临走前才说了一句,“劳你费心了。” 由始至终,不提那人半句。 看来是真伤及心肺了! 再说陈继饶,在景山高中里找了好大一圈,仍是不见人影,他甚至还找了秋云。 他一向不喜欢被人围观,但他一身军装,在学校里极少见,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学生十分好奇地看着。 陈继饶从秋云嘴里没得到想要的消息,倒是问了一些楚俏以前在学校的事。 他本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找人要紧,也只好到车站和杨宗庆汇合。 一停车,只见杨宗庆呆呆地立在一侧,见他来了,满脸苦笑。 男人看他的眼神,心里一个激灵,眼眶猩红,热切问道,“她人呢?” 杨宗庆见他也是累极,总觉照实说太过残忍,避开他的眼睛道,“……没找着,弟妹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两人相知多年,陈继饶又怎会读不懂他的脸色,声音里,压抑的愤怒和焦躁,“秋兰冒用俏俏的名头私会萧央,而梁羽把偷走的图纸塞给萧央,教唆他嫁祸给俏俏。就是想误导我。那两个女人联起手来欺负俏俏,你还想瞒我?” 杨宗庆只听值班室的人说梁羽去过办公室,但从不知还有这事儿,心底瞬息惊涛骇浪,“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他又何其不希望自己不曾伤害过她? 她那样小,那样脆弱,以往他也尽心尽力地顾着她,他总还记得她有多敏感,生怕伤害了她。 可昨天晚上,他那样失控地伤害她,那一场摧枯拉朽的占有,她该有多疼? 他后悔死了,后悔得恨不得杀死自己,“否则好端端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她大吵了一架?” 杨宗庆一时脱力,几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一直以为,梁羽只是性子娇纵,根子不坏的,可她那样亲手折断别人的幸福,那样狠毒! 而她还是他的枕边人! 杨宗庆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不敢再有什么隐瞒,就从楚俏遇上流氓到不愿跟他走再到执意回家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陈继饶??听着,手指不停的发抖,杨宗庆越说越是胆战心惊,慢慢抬头,只见他脸上木然一片,却是说不出的悲苦萧瑟。“她不愿见我?” 杨宗庆怕他难受,连忙说,“弟妹只说她结婚这么久,还没回娘家看看……她想家了,没说不想见你。” 看陈继饶一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是该如何安慰,“继饶,你要不要请个假回去一趟?” 军演在即,他又是负责主攻这块,就算请假许队也不可能批准。 陈继饶?然,良久才道,“她上了火车,高不高兴?” 杨宗庆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呆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看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仰在车椅上,唯有紧皱的眉头透露他的痛苦。 这个时候,身为男人,杨宗庆也知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处的空间,于是打开车门下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涩涩地开口,“继饶,给她一点时间吧,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的。” 陈继饶依旧纹丝不动,许久才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她成婚也快一个月了,但直到昨夜我和她才真正在一起……” 杨宗庆顿时睁大了眼睛,昨夜楼上的吵闹他虽没听见,但也听孙攀提了一下,他不由吞咽了一下,“那你对她……” 他苦涩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第一次,是他迫着她做的!他把后话咽进了肚子,丈夫做到这个份上,是他的失职! 秋兰知陈继饶说一不二,扬言赶她走,那她真就没法继续待着了,于是回到三楼的西屋,愤懑地把衣服从柜里抱出来,塞进布袋里。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被他撞见了呢?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训练么? 梁羽到底用了什么招儿,竟逼得楚俏离家出走? 难道还和她盗用楚俏的名义与萧央偷情有关? 楚俏好歹是自个儿走的,但她却是被扫地出门!秋兰越发不甘,听说他去市里找楚俏了,应该没那么快就回来。 她饿得难受,想着这阵子的一番心意付之东流,她还有什么好顾忌? 于是,她进灶房把剩下的菜全给烧了,吃完饭,她又回屋里睡了个午觉,一睡就是下午六点多了,把剩下的衣物给收拾了。 想着这会儿梁羽也该回来了。这才拎起行李出屋,脚一不小心踢到楚俏先前叮咛过千万别碰的包裹。 秋兰低头见脚趾头又红又肿,心底气恼,想着横竖都是要走的,她又何必给他留颜面? 她气得正要下脚去踢,可目光一触及那精美的盒子,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了,她索性找了一把剪子来,因心里对陈继饶还颇为忌惮,不好明目张胆,是以,就沿着缝儿慢慢剪下去。 等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一看,秋兰华丽丽地惊呆了。 早知肖景然家境殷实,可这也忒阔绰了吧? 林沁茹还没过门哪。但这一瓶瓶一罐罐一盒盒的,润肤露、眼影、眉笔、唇膏、香水、耳环,哪样不是精品? 这还只冰山一角,秋兰翻看着一件件质地优良的布料、价格不菲的洋裙,心想如果能得肖副队青眼,陈继饶又算得上什么? 外头忽然好一阵喧闹,秋兰生怕被人撞见,慌忙抓了一把塞进兜里,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收拾好。 等下了三楼,她舒了一口气,从窗台俯视,见梁羽回来了,她压下心底的狂喜,脸色慢慢萎靡。 等梁羽一到二楼,秋兰透着哭腔,哀婉地唤了一声,“嫂子——” 梁羽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坐车总是犯恶心,下车走了也有一段了,还是有些恍惚,一回头就见秋兰拎着行李,眉头一挑,问道,“秋兰妹子,这是咋了?” 秋兰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把早上的事抽抽噎噎地跟她讲了,最后气愤道,“萧央就是个怂包。怎么就对继饶哥全盘托出了呢?”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梁羽一听,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这事儿其实出自她的手笔。 她拉着秋兰进屋,“要说陈营长也太不知怜香惜玉,妹子你长相不错,文化也不低,他怎么就舍得将一个姑娘家赶出来?” “嫂子,快别说了!他既然不欢迎我,我也没脸继续待下去……我、这就回家去!”秋兰想着他说的那些钻心的话,眼泪又要下来了。 梁羽拉着她坐下,握着她交缠的双手,一手抚着她的肩背,安慰她道,“好妹子。你可别犯傻,好不容易把楚俏赶走了,你就蔫儿啦?” “可……我又能怎样?”秋兰嘴角一撇,眼里却还是透着希冀。 左右部队里也不止陈继饶一个,她何必单恋? 梁羽自有她的主张,“既然他不让住,咱们就想个法子让你名正言顺地在部队里住下来,就是陈营长也没由头把你赶走!” 秋兰心想她要是拿下肖景然,林沁茹那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她眼露精光,反握着梁羽的手,热切道,“好嫂子,我在部队里无依无靠,您可得帮我物色一份好工作。” 梁羽早打听过了。对着她得意一笑,“放心,我听说林指导员回来了,他是我爸以前的部下,我去替你求个工作,准能成!” “林指导员?”这号人物秋兰还没听过,不由好奇。 梁羽坐直身来,道,“就是林安邦,在咱们景山部队任指导员。早两年他犯了错误,被上头发配到边藏,去年他老婆死了也没回来。前阵子听我爸提过,他送了信来,说是想回来了。” “林指导员犯过错误。还可以恢复原职?”秋兰暗自心惊。 梁羽洋洋得意,“那还不是我爸的功劳?” 原以为二叔已经是非常人所及的人物,没想到她还可以再往上接触! 秋兰只觉这次真抱了棵大树,笑颜逐开,“嫂子,您要是成全了我的好事,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梁羽笑道。 “那我先记下了,”秋兰忍痛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水,神秘兮兮地塞进她的手里,笑道,“这是昨天我去二叔的那儿得来的好东西,嫂子快收好了!” 她倒是上道! 梁羽本不在意,不过瞄了一眼牌子后,颇为意外她竟然有这等好东西,眼里透着赞许,于是就笑着收下了。 拿人手短,梁羽办事自然也来劲了,饭也没做就领着秋兰去了林安邦那儿。 林安邦当初犯了错误,干部楼的房子就被收了回来,今天回来,上头只把职工楼的一间宿舍拨给了他。 想着陈继饶他们营长都能住干部楼,他一个指导员却憋屈地和大头兵挤在一块儿,虽然是他一人独占一间宿舍,但心里头总闷得慌。 秋兰跟在梁羽身后,经过一排宿舍,不少大头兵都光着膀子,脸上一片绯色。 到了走廊尽头,梁羽叫了一声,里头回应的声音倒不粗狂,隐隐还透着文雅,秋兰寻着声音抬头,只见跟前的男人约摸三十岁,比起陈继饶杨宗庆他们,他的肩背略显单薄,颧骨上一抹红晕似飞霜,想来是在边藏给晒的,但眼镜之下的目光似乎并不坚定,袖子高高挽起,手里还抓着一块抹布,看样子是在收拾。 一进门,里头空空如也,桌面床面沾满灰尘,梁羽讶然,“小林哥,怎么也不叫个勤务兵来帮忙?” 林安邦侧目扫了一眼秋兰,颇有几分吃惊,才扭过头应梁羽,“在边藏一个人习惯了,也不拘这些。” 说着他又扭头对秋兰笑笑。秋兰也对他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梁羽对他的心思一下了然,顺势介绍二人认识,又把秋兰的事添油加醋地道了一遍。 林安邦原就与陈继饶意见不合,听完后忿忿道,“要说陈营长这次也不厚道,秋兰妹子一个姑娘家,说赶走就赶走!” 梁羽拍手称是,“是呀,我就寻思着,好好的妹子没个工作,寄人篱下,日子过得总是不敞亮,这不就来找小林哥你帮忙了嘛?” 林安邦正愁不知怎么还了梁家的人情呢,一听安排个工作这等小事,当即拍板,“就这点事?好说,今天我去后勤转了一圈,正缺一个收银员呢。工作简单轻松,就是在办公室窗口那儿收钱、换饭票菜票。管吃住,每个月十八块钱!” 秋兰一听条件如此诱人,关键还能留下来,一下就动心了,偷偷去拉梁羽的衣角。 梁羽见状,知她恨不得立刻点头同意,不过她也有顾虑,“这么快就拍板,不用过问许队?” 林安邦见秋兰耳根通红,羞涩的模样分外挠人,心里一时有了别的计较,况且后勤本就是他的管辖范围,他一回来就想立威了,只不过今天陈继饶杨宗庆双双请事假,剩下的孙攀也不搭茬,连个欢迎会也没有。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给陈继饶面子,当下就说道,“不用,许队管训练,我管生活,后勤的事还是可以做主的!这样,秋兰妹子你先在弟妹家里头住两日,等职工宿舍分配下来,你也不必愁没地儿住了。” 梁羽自是喜不自胜,“小林哥,秋兰就是我亲妹子,你帮了她就是帮了我!要不你来我家,我炒几个菜,叫宗庆陪你喝几杯?” 林安邦微微一愣,“杨营长今天请假了,听说是和陈营长一道去了市里,怎么,弟妹不知情?” 梁羽才回来就被秋兰拉住了,而秋兰早上在楼下闹了那一出,哪里还敢独自下楼?自然不知杨宗庆竟也跟着进城了。 好你个杨宗庆,你媳妇还饿着肚子,别人的老婆跑了关你什么事? 梁羽顿时勃然大怒,要不是顾及林安邦在场,她怕是要发作了,她笑得牵强,“我还真有些不舒服,胃里老犯恶心,既然宗庆不在,那我就不请你了,秋兰,我们回去吧。” 亲们可否容我怼一下那俩二货再让老陈和俏俏相见?不然我心里不爽。 安排林安邦是为了埋个伏笔的,亲们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善待秋兰的 第70章:他还是不是她丈夫? 杨宗庆并未随陈继饶一道回部队,而是独自步行回了市里父母的家。 一到大院,正巧碰上准备外出的杨母,这时候天色也晚了,杨母瞧不清楚,但杨宗庆可看得明白,想着心头的愤懑,这会儿见到母亲,不由鼻头一酸,压着嗓音喊了一声,“妈——” 杨母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直到走近几步,果真见儿子腰身挺直地立在那儿,不过见他眉头紧锁,所谓知子莫若母,想他这时候回来,怕是出事了。 于是,她挽着杨宗庆的手臂,“宗庆,你咋这时候回来,小羽呢?” 一提梁羽,杨宗庆心里头就觉闹得慌,勉强一笑,“妈,您不想我回来?” “哪能呀?快进屋,妈叫张婶给你做好吃的,”杨母拉着他,眉目间尽是亲和,“瞧瞧,又瘦了,在部队里忙不忙?” “还好,”杨宗庆一笑,见她手里还提着包,遂问,“妈您要出去?” 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杨母这时候哪还想着出去,只道,“你云姨叫我去打?将,天大地大儿子最大,等会儿叫小高挂个电话过去就成了。” 母子俩一进屋,就扬起声音对二楼道,“老头子,儿子回来了,你快下来!” 杨宗庆的父亲杨运国年轻时参加过不少战争,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已是某省军区的一把手。 军人出身的他,自然对儿子也是苛以严责! 杨宗庆想着他腿脚不变,道,“妈,还是我上去吧。” 他正抬脚往楼梯上走,就听一道威严的训斥,“军演迫在眉睫,你这时候跑回家,像什么样?” 杨宗庆早部队多年摔打,并非恋家之人,只是—— 他低头,敛下心头的苦涩,只道,“这次军演,我怕是参加不了了!” “咚!”一下。杨运国把拐杖往地下一掷,胡子一抖一抖的,“连考核都过不了,亏你还是个营长!” 杨母看不下去了,“运国,孩子一回来连口水还没喝上,就惦记着跟你问好。你倒好,一开腔你就训话,也不给他喘口气。” 杨运国却是丝毫不给面子,“这事你别管!妇人之仁,你是不知这次军演有多重要,要是表现突出,再下基层干个一两年,调上省部指日可待!” 他目光又放在杨宗庆身上,怒喝,“也不知你整日在部队里干什么!” 杨宗庆一听就知他曲解了,放在扶手的手一紧,他别过脸去,舔了舔舌头,才苦笑着开口,“爸,梁羽私自闯进军事重地,盗用军演图纸,还嫁祸给继饶的媳妇,您说,我还有参加军演的机会么?” 此话一出,杨氏夫妇俱是一愣! 杨母脸色瞬息万变,当初选梁羽,是她的意思。 她也是瞧着梁羽斯斯文文,工作也体面。还是丈夫旧友的女儿,是以杨运国也没反对。 而杨宗庆也听他母亲的话,愿意和梁羽相亲、处对象、到结婚。 只是婚后,她早听在部队,连饭也是儿子做的,她对梁羽也颇有微词,但想着这毕竟是小两口过日子,她也不好多嘴。 可她万万没想到,梁羽会变本加厉到毁儿子前程的地步! 她一下痛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运国脸色稍稍回缓,声音掷地有声,“你上书房来说。” 上一回父子俩进书房,还是杨宗庆十八岁时,不愿进军营被他爸吊打的时候,可见这次事态有多严重。 杨母暗自心惊。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臂。 杨宗庆回握,淡淡笑了一下,“妈,没事。我去去就来,记得跟张婶说我想吃她做的醋溜鱼。” 书房里。 杨运国端坐在禅木椅内,威严中透着一丝惭愧,抬头看着立在面前的儿子,道,“坐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杨宗庆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昨天我陪继饶去助演,一回来就听说图纸不见了。值勤的小兵说梁羽曾硬闯过,办公室里也有她留下的鞋印,印迹完全吻合。她把偷拿的图纸塞给了继饶手下的一个排长,两人和借宿在继饶家的妹子联手陷害弟妹。” 提及楚俏,他不禁回想她被地痞欺凌的那一幕,顿了顿,又道,“昨夜继饶和弟妹大吵了一架,今天一早弟妹就不辞而别。她年纪小,又不认得路,绕进小巷里碰上几个地痞,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怕是清白难保了。” 杨宗庆说完,抬头见父亲脸色阴郁得似乎滴出水来,却是一语不发。 倒是杨母不放心,跟着贴在房门边,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推开门,脸上堆满不可思议,眼眶里已是通红,“你说的弟妹就是救你的那姑娘?” 杨宗庆点头,心里也觉酸涩,他也知父母嘴守得严,不敢瞒着,“那一回毒贩身上还携带了炸药,要不是有弟妹,怕是没人能活着回来。她对我有恩,可梁羽闹也不止一次两次,她究竟是将我这个丈夫,置于何地?” 杨母见儿子满脸悲愤,眼里尽是失望之色,只耐心劝道,“庆儿,小羽终究是你媳妇,你和她谈谈,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杨宗庆见父亲一语不发,起身把位置让给杨母,才道,“妈,我也想老婆孩子热坑头那样安生的日子,即便她想玩多几年,不愿要孩子,我也由着她,可她一而再,再而三,我累了。” 杨母还想说着什么,被杨运国突然打断,“行了。平日里宗庆让她一点也就算了,但偷拿图纸是原则问题,绝不能轻饶。宗庆,明天你先回部队,到时我打电话给亲家,一并去一趟!” “反了天了,她既然不愿安生过日子,这样的女人要来干什么?干脆工作也别做了!” 且说梁羽强忍着怒气,和秋兰一道下楼,才到干部楼前,就见一辆沾满泥土的吉普车疾驰而过,车上的陈继饶满脸疲惫,薄唇紧闭,浑身散发着沉冷的气息,却不见楚俏和杨宗庆的身影。 梁羽见他利索地从车上跳下。动作潇洒,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她上前几步,拦下他,“陈营长,宗庆不是和你一块去追弟妹了么?宗庆呢?” 男人深深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心道宗庆已经回家和他父母说事,她想摘的干净只怕是难,也省得他亲自动手。 陈继饶又用冰一样的目光扫了一眼秋兰,一语不发地越过她,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又折回来,向秋兰伸手道,“钥匙!” 秋兰眼里蓄满泪水,心里却恨恨道,总有一日她会嫁一个比你好百倍的男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钥匙递给他,“给你!” 陈继饶避开她的手,拽着钥匙,锋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最好别玩什么私配备用钥匙的把戏,那代价你付不起!” 秋兰听着那像是从地底钻上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梁羽也是听了瘆得慌,他不是知道什么了吧?不然哪有那么巧合? 男人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连周遭的气息也分外压抑。 他默默脱掉军帽,抬着长腿向灶房迈进,原本干净整洁的台面,此时一片狼藉。 不用想,他也知是谁的手笔! 他强忍着怒火,暗自发誓,那两个女人加注到俏俏身上的所有痛苦,他都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甚至变本加厉! 他把碗碟倒进盆里,刷了三遍才罢休,又进了西屋,把被单、席子全扔进澡房里洗刷了一遍,地板也擦得一尘不染,当冰冷的目光扫过包裹上豁开的口子时,他的目光不由变得玩味起来。 收拾完,他这才去煮了一碗面,填饱了肚子,他又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就一头倒在床上,但却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 ?? 翌日是周六,不过陈继饶仍是一早就醒了,火速地穿衣洗漱完,出操一回来,就见肖景然携着林沁茹和吴悠往楼上走。 四人打了照面,林沁茹惦记着寄来的东西,笑道,“正好陈营长也在,景然,我这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衣服,要不咱们把先前悠悠从国外寄回来的东西搬过来吧?” 肖景然点头称是,“也对,老是占人陈营长家里的地方。总归欠妥。要不,陈营长和小嫂子一并过来吃饭吧?” 陈继饶想着今日还得料理图纸一事,托辞道,“包裹就在秋兰先前住的西屋,我也没动过,等会儿你们过来搬吧。至于吃饭就不必了,俏俏不在,我也没时间。” “嫂子怎么回家了?”林沁茹一听楚俏不在,眼里透着几分失落,不过吴悠倒是乐了,拉着林沁茹的胳膊,丝毫不介意上次被他冷面训斥,道,“那正好,等会儿陈营长记得给我们留门呀。” 陈继饶微微颔首,眉目扫到下楼来的梁羽和秋兰,脸一下就冷了,道,“我先去一趟小卖部,你们等会儿过来吧。” 今天是周六,不过国营饭店有个表彰大会,是以,梁羽早早就起来打扮了,临走前想起秋兰送的那瓶进口香水,她寻思着,怕是整个饭店也没几个人用过吧? 攀比心一膨胀,梁羽特意往脖子和手腕多抹了两下,她又想着,总该让她们见识一下舶来品,于是直接把瓶子塞进了包里。 而秋兰生怕夜长梦多。也想早点落实工作的事,正要去找林安邦,两人正好一道下楼。 梁羽一见陈继饶转身而去的背影,扁扁嘴,不过对上肖景然他们,眼神立刻变得热切,“肖副队,你们怎么来了?” 而秋兰则见林沁茹一身小洋装,分外眼红。 陈继饶和梁羽秋兰两人早注意到了对方,却没有打招呼,而且秋兰竟是从二楼出来的,肖景然夫妻隐隐感觉到气氛颇为紧张。 倒是吴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不过在梁羽经过时,鼻息间嗅到一抹熟悉的味道,眼神不由变得玩味,凑近林沁茹耳边道,“表姐,你的香水怕是不保了。” 林沁茹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生怕吴悠惹事,压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摇了一下头。 肖景然淡淡一笑,眼里透着疏离,客气道,“调令上要求我一个月后就职,这周六刚好有事,就来收拾一下。嫂子这是要出去?” 梁羽走近几步,状似无奈道,“是啊,饭店还有点事,非要我亲自去一趟。没法子……下次请三位进屋坐,我先去等车了。” “不着急,嫂子慢走,”林沁茹与肖景然对了一眼,心如明镜却也不点破,只道,“不过我听说部队到市里的客车只有一辆,每天还只走一趟,这会儿怕是早就走了吧?” 那天他们离席早,不知杨家拨了一辆转车给她,梁羽掩唇而笑,“没事儿,我家司机估计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吴悠一听,施施然一笑,进来时她可没见过什么专车。 陈继饶婚前基本都在食堂解决吃饭,平日里生活习性良好,不抽烟不喝酒,鲜少在小卖部露面,也只在楚俏刚来那会儿,需要买一些油盐酱醋,才走得勤,不过后来也基本是楚俏下来买。 朱丽也说了听昨天的事,不过见他倒神色自若,只眼底一片青色,也不点破,给他留足面子,只问,“陈营长,想买啥?嫂子给你拿。” 陈继饶淡淡一笑,目光放在电话柜前。先从口袋里掏出五角钱,道,“不买什么,只打个电话。” 昨天一回来早早就躺下,但心里到底惦记着她,辗转反侧。 镇上也没几家有电话,陈继饶只能拨到村口的小店里先留言,好让他通知楚俏中午等着,他好再拨过去。 等他从小卖部里出来,却见吴悠等在原地,男人墨一样的浓眉不着痕迹地一皱,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却是未置一词,直接越过她。 吴悠居然也不气,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后头。追着他问道,“陈营长,我表姐还得打扫屋子,不如你先把钥匙给我吧?待会儿我慢慢搬。” 他已经伤了俏俏,再把钥匙留给一个有所图的女人,这样的蠢事他绝不会再干! 是以,他连拒绝的话也懒得说,长腿一迈,稳健地上楼去了。 进了屋,他就当着吴悠的面“嘭”一下把门关了,吴悠本来就是想进他的屋子瞧瞧,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正要发作。 却见门又开了,只见陈继饶面无表情地把包裹放在脚边,丢下一句“完璧归赵”就走了。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吴悠气结,撕开口子,哗啦一下就把东西给倒了出来。 果真少了几样东西! 她想也不想地上前,“嘭嘭嘭”地敲门。 还有完没完了? 陈继饶脸一下冷了下来,抬起长腿,猛然开门,忍气道,“还有事?” 吴悠抬头望着他挺括的绿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劲瘦的手背沾着水珠,她从未想过,做饭的男人竟也分外迷人。 是以,吴悠心里又添了几分执迷,对着他娇羞一笑,指着地上包裹豁开的口子,问。“陈营长说的‘完璧归赵’就是这样?” 陈继饶那时只匆匆地扫了一眼,他心里记着楚俏,也并未注意,只道,“包裹放在西屋,我和俏俏从未动过!” “这可不是我故意找?烦,”吴悠这回有了由头,分外有底气,道,“东西是在你屋里丢的,陈营长别是想耍赖吧?” 俏俏并非贪小便宜之人,而那些女人家用的东西,他更不可能会动。不过秋兰那时住在西屋,昨晚一回来,厨房狼藉一片。不用想也知她最大嫌疑。 她不会还想栽赃陷害俏俏?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陈继饶这回真是发怒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耐心,当他是没脾气的么? 他脸色阴鸷,却是越过吴悠,直接敲开对面的门,见林沁茹和肖景然双双探出头来,只道,“肖副队,刚才吴悠说东西少了,请你们清点清楚,报个数来,我会全权负责。” 肖景然与林沁茹相视一看,没想到寄个东西还有人惦记,也没清点,连忙道。“不用不用,东西寄过来时我也没抽空打电话下来过问,包裹大占地方,听说也只嫂子心好,愿意帮忙看着。这也不是陈营长的过错,说啥负不负责的就见外了。” 陈继饶扫了吴悠一眼,眉目不变,直言道,“还是点清楚吧,也省得有心人事后又翻旧账。” 他也是个明事理的。 肖景然心道,这类直言不讳的人看着不好相与,实则说清楚了,相处下来双方都舒坦。 “既然如此,我也没理由让陈营长吃力不讨好,这样吧。损失咱们对半,如何?”他见陈继饶没反对,扭头对未婚妻又道,“沁茹,点点吧。” 林沁茹点头,把围裙摘下,不理会吴悠的咕哝,点了一下数,站起身道,“少了一瓶护手霜、一瓶香水,还有三盒粉饼,大概是这个数。” 她比了个手掌。 陈继饶了然,刚才包裹里的瓶瓶罐罐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大部分是舶来品,于是问道,“五十……美元?” 按照汇率折合过来,少说也得两百多,是他半年的津贴了。 想到这儿,男人眉头一皱,他手头还有点钱,原本留着救急用,凑个数不成问题,不过俏俏的手还得治,这个月少不得要寄钱回去,这样一来,他手头就没多少存款了。 他又一想,虽说东西是在家里头丢失的,但没理由别人白白占了便宜,而让他这个冤大头来买单! 男人俊脸沉沉,道,“好,这事我会查清楚。” 这时,楼下沉稳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杨宗庆脸色也相当难看,打过招呼,就看着陈继饶道,“继饶,你放心,图纸和弟妹的事,今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才说完,梁羽就追上来了,喘着气喊道,“宗庆,昨天你回家了怎么不跟我说,害我瞎跑一趟?” 杨宗庆只当没看见她,转身就下楼,却被她拦住,“你是怎么回来的,还有,家里的司机怎么不来接我了?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见他脸色愈加发黑,而且对自己爱答不理,梁羽总觉心有不安,一把抓住他的手,又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就伸手往他额头上贴。 杨宗庆只觉得嫌恶,一把甩开,冷冷道,“让开!” 梁羽极少受他冷待,一下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头发乱了,挎包也掉了,发火道,“你发什么疯?” 殊不知,她的挎包往地上顺势一摔,一瓶精致典雅的香水就冒了出来。 就是那瓶香水没甩出来,吴悠也会想法子把它掏出来,这一下倒也省事了,她一把抓起那瓶香水,笑道,“我瞧着这瓶香水,怎么和表姐丢失的那瓶这么像呢?” 梁羽相信秋兰的说辞,分外有底气,不过她本就有拉拢肖景然夫妻的想法,也不好太过犀利,只道,“吴家表妹,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我托人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 陈继饶才不信她的一番说辞,怎么人家的东西一不见了,就从她那儿冒出来? 不是她私自进了他的家,就是和秋兰沆瀣一气了。 她竟还有脸说托人带回来的! 若她真认识什么海外的亲戚朋友,整个干部楼只怕是早就无人不知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怒火中烧,挑着眉头道,“我倒想问问嫂子,你的那位朋友从哪个国家捎带回来的香水?” 梁羽扫了一眼地面,没想到不起眼的包裹里竟有那么多好东西,又听吴悠陈继饶相继发问,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记得上次吴悠提过,她在英国留学,于是挺直腰道,“英伦,我那位朋友在英伦。” 陈继饶眼力好,扫了一眼吴悠手里的香水,一下就笑了,“普罗兰达乃世界顶级的私人订制香水,限量销售,每一瓶都有独特的编号,盛产巴黎赫尔各桩!” 他发音标准,在场的人没料到他会懂得那么多,一下就楞了。 就连游学的吴悠也吃惊不已,“陈营长,你的英文在哪儿学的呀?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不过是听俏俏提过罢了,”陈继饶丝毫不在乎,冷言道,“嫂子最好别说什么那位朋友恰好去巴黎游玩,即使那人有钱,普罗兰达不是那么轻易买到手的!” 谎言被当众戳穿,梁羽只觉得被人掴了一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干笑道,“陈营长开什么玩笑……” 杨宗庆冷了的心再次被冰水浇湿,断然打断梁羽的话,“够了,你到底还要作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托人买了香水,我怎么不知道?” 这男人,先是不甩她,现在又当众拆她的台,他还是不是她丈夫? 加更了哈,别闹,让我安心地码字。。。 第71章:离婚! 梁羽气极,大声道,“杨宗庆,我到底是不是你老婆?你吼什么吼,是不是到时你还要离婚啊?” “你要是想离,我绝无二话!”他的心当真是冷了,一声苦笑,“反正偷鸡摸狗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干过!” 梁羽被他说得“咯噔”一下,心里发毛,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可那事她做得隐晦,即使执勤的小战士告密,她也可以抵死不认,于是反问回去,“你什么意思?香水是秋兰妹子送我的,我没偷没抢,你骂我做什么?” 她毕竟心虚,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一两句就把秋兰给供出来了。 又是秋兰! 俏俏都被赶走了,她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是不是? 陈继饶刀子一样的目光横扫过去,梁羽被她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两步。 不过陈继饶根本不屑与她说话,敛下怒意,侧目对林沁茹道,“弟妹,我领你去二楼,当着秋兰的面儿找找,兴许还能找回来。” 他一说问,杨宗庆十分配合地下去开门。 到底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梁羽还想护着秋兰,出言制止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搜一个姑娘家的东西,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此人一看就是捧高踩低的主儿,林沁茹向来不好争,但此时也忍不住说道,“嫂子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替秋兰妹子心虚?” 人家陈营长若不是顾及颜面,又怎会叫她去搜? 梁羽一看要把人得罪光了,一下就慌了,谄媚一笑,“弟妹,瞧你说到那儿去了?秋兰妹子不在屋里,你们来时不是见她和我一块下楼了嘛?” 林沁茹不语。捏了捏肖景然的手,肖景然会意,只道,“这事儿是有些冒犯,不过已是十有八九的事,搜查是最有效的方式。嫂子兴许忘了,不过容我提醒一句,这儿是部队,丢了几样物件事小,但不查清楚,就是原则和纪律的问题了!” 杨宗庆已在二楼叫人了,他们几个也不理梁羽,相继下楼。 她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跟下去。心想难怪秋兰那么着急落实工作一事,原来她早有预谋,只是把她当猴儿耍,利用过了就丢! 她气急,原本还内疚打着秋兰的幌子去构陷萧央和楚俏,现在,那点内疚一下就跑没影了! 几个人进了屋,林沁茹和吴悠搜了没一会儿,果真搜出了一瓶护手霜和三盒粉底,其中还有一盒粉底被拆了,瞧着痕迹还很新。 吴悠不由打趣,“难怪上来时那位秋兰妹子脸蛋儿那么白呢,原来是偷了别人的粉饼,某些人还打死不认。” 也不怪人家说话难听,要换做是刘友兰,敢惦记她的东西,怕是早扑上去了。 梁羽脸一下就讪讪了,低下头道,“弟妹,实在对不起,我要是知道秋兰妹子拿了你的香水送我,我打死也不会拿。昨天原本我也是不要的,她非塞过来。” 要是让吴悠知道她昨天根本没拒绝,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林沁茹只笑笑,未置一词,梁羽有些吃不准她的姿态。 这人瞧着话少,面相也温和,但是对人对事丝毫不含糊。怕是比楚俏更难对付。 而她不知道的是,楚俏之所以不与她计较,只是害怕会给陈继饶带来麻烦,等男人一旦给了她承诺,凭她的见识和聪慧,撕起来绝不手软。 当然,这是后话了! 梁羽忽然有一种不好拉拢的预感,她在军嫂之中,已经弃了刘友兰和蓝花,眼见秋兰也靠不住,要是和林沁茹也处不好,也可就真背腹受敌了。 她拉着杨宗庆的手,凑在他耳边道,“宗庆。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吧?” 图纸的事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又闹出香水的事,杨宗庆根本没心思理会她,抬起头问肖景然和林沁茹,“肖副队,你们刚来就让你们看笑话了,实在抱歉。这瓶护手霜和这两盒粉饼还没开封,弟妹拿回去吧,那一瓶香水,你们报个价,我赔给你们。” “至于那盒用过的粉饼,”他顿了一下,上来时他也听见了陈继饶的话,冤有头债有主,秋兰一来就把干部楼搅得不得安宁,他也没必要替她兜着,“我看还是谁用谁赔,你们看怎么样?” 肖景然不在乎这点小事,正想开口,却听一道气愤欲哭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凭什么翻我的行李?” 要不怎么说她会演呢? 瞧瞧这眼眶红得,那直溜溜的小眼神,那要哭不哭的小模样,贝齿把粉嫩的下唇那么轻轻一咬,别提有多委屈。 吴悠双手抱胸,直言不讳道,那“秋妹妹以为凭什么呢?” 秋兰的小眼神往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转身落在林安邦身上,?子一抽一抽,“小林哥——” 林安邦替她安排好了住宿,这次是来帮忙搬行李的,正巧见陈继饶和杨宗庆都在,听说还有个新来的副队长,想来应该就是眼前的这副生面孔。 这帮不给脸的家伙,他回来连句问候都没有。 于是,一进屋就甩脸问,“怎么回事?” 他主要负责生活和政治思想工作两块,过问这事倒也合理。 不过陈继饶一贯不对付此人,早前与他也曾有分歧,既然丢失的东西都找到了,剩下的就是问责的时候,他还得忙着演习的事,于是简言道,“东西既然都在这儿,剩下的你们协商处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神色严谨,敛起眉目的模样透着几分禁欲的清冷,也没人拦。 除了林安邦,“陈营长,你怎么回事?秋兰妹子怎么说也是你的老乡,她受了委屈,你问也不问一句,像话么?” 陈继饶只觉好笑,若说他先前还对秋兰有几分怜悯,但自打她算计了俏俏。他可就半点不欠她了。 “过问是么?”他舔了一下嘴唇,眼里发狠,“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过问一下萧央的事,秋兰你既然喜欢萧央,何不明着说?别用俏俏的名义和他私会呀!你也不必说什么开玩笑,没想过要害俏俏。她?子被砸伤,你?子却是好好的,说个话至于还换腔调吗?” 他侦察兵出身,这点小伎俩又怎么瞒得过,“别说你没那个心思,至于化妆品的事,我还真得给一句准话——这个锅,我和俏俏都不背!” 陈继饶个子高。当上营长后也没耽误过训练,身形坚实挺括,站在人身边就无形中影射出一股压迫感来,秋兰想装他不存在都不行,当着众人的面,被数落成这样,也只她还有脸站在这儿。 既然她不要脸地想留在部队,陈继饶又何必在乎她怎么想,锋利的眸子定在林安邦脸上,他笑问,“林指导员,我的一番过问,您满意了吧?” 秋兰这下也回过神来了,呜呜咽咽地哭。她不知怎么才一眨眼,根本不到楚俏露面,这事就暴露出来了。 但她把东西藏得严严实实,要露馅也怪梁羽。既然追查到她身上,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被梁羽卖了。 横竖她的工作也落实下来了,她又何必顾及那么多,于是抽着气道,“继饶哥,楚俏突然跑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冒充楚俏私会萧排长,是梁羽嫂子指使的,化妆品也是她叫我拿的,你这样数落我,叫我情何以堪?本来,一开始我也拒绝,可她说了,我不帮她,她就不带我进城。我每天在城里奔波,累得要死,哪还有精力去挤客车?” 梁羽一下傻眼了,这贱蹄子,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个拆法呀!“!贱人,我给你脸了是不是?简直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见不得别人好,就想把陈营长和弟妹拆散,也就萧央傻里傻气地被你骗了!你不知道破坏军婚是犯法的吗,信不信我把你告到军事法庭上去?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秋兰被她骂得手抖,脚慢慢移到林安邦身边去,“你说事就说事,干嘛骂人?” 梁羽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倒打一耙过,秋兰简直反了天了! 不教训她一顿,只怕她会以为自己好欺负。 在景山部队,她想胡来,还不够格儿呢! “骂你?我还想打你呢!”话音一落,她整个人就扑了上来。 两人谁也不让谁,扭打在一块。 梁羽心头怒火中烧,下手又狠又重,丝毫不手软,锋利的指尖抓到哪里掐哪里。 而秋兰怎么说也是农村出身,底子还是有的,不过她到底比梁羽有心计,每一次反击都刻意掩盖痕迹,旁人瞧着只觉得她是在自保。 她哭声也不大。隐忍而委屈,“嫂子,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撕裂的争吵声从二楼传出去,怕整个楼都能听到。 梁羽弄好的头被抓的乱得像稻草,半边脸也肿了,歇斯底里道,“敢阴我,老娘跟你没完!” 向来眼高于顶的梁羽,露出这泼辣狠绝的一面,看得杨宗庆都愣住了,好半晌才想起把人拉开! 大门敞开,动静闹得这么大,楼上楼下的都把门打开,聚在楼道里听热闹。 “行了,丢不丢人?”林安邦见被拉开的两人还拳打脚踢,也发怒了。 秋兰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挂着三道划痕,脖子被挠得通红,涕泗横流,“你们都欺负我,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来到部队,容易嘛我?” 陈继饶只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也算为俏俏出气了,想着俏俏委屈成那样,心里对秋兰没有半点同情。 他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于是沉沉开口,“你们慢慢闹。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他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兰一下对他薄凉的态度心灰意冷,同时也隐隐有些后悔,她把事情做得太绝,陈继饶怎么说也是老乡,如果她没逼走楚俏,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 也许她不至于落到举步维艰而没人帮的境地。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不是滋味儿。 肖景然夫妻也没想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只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了,不过就是几瓶女人家用的东西,今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闹成这样?我们不追究了,总行了吧?” 说着,他也带着林沁茹和吴悠上楼去了。 梁羽被杨宗庆拦着,还是不甘心,恶狠狠道,“你不容易?谁欢迎你了?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把你当亲妹子,还费劲吧啦地帮你找工作,我呸!” 杨宗庆心头无奈,“你闹够了没有?” 梁羽一把甩开他,连拖带拽地把秋兰往外赶,“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秋兰抽回手,脸上挂满泪珠,“既然嫂子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梁羽还不解气,二话不说就抓着秋兰的行李。一件件扔出去,又对林安邦道,“小林哥,你赶紧把给她找的工作给推了,给她真是浪费了!” 昨天林安邦出手是出于还人情,可今天秋兰一来找他,本就心意徜徉的他想法就不同了,只道,“那可不成,手续都办好了,报告都递上去了,哪儿还有反悔的道理?” 梁羽气结,“就不许你换个人?” 林安邦装傻,只当她气疯了,“弟妹,你太冲动了,先冷静一下,我和秋兰妹子先走了。” 秋兰也怕林安邦被她说动,工作的事就黄了。于是飞快地捡起行李,也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一脸无奈的杨宗庆和披头散发的梁羽。 梁羽见他无声无息地立在那儿,恼他是个怂包,怨气冲天,哭着问,“宗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被那贱人欺负了你也不帮我出头。” 事情闹到动手的田地,被楼上楼下看尽了笑话,太丢人。 杨宗庆也明白,可此时木已成舟。就碎罐子破摔了,“就算以弟妹的名义和萧央偷情的是秋兰,可是梁羽,办公室的钥匙她拿的到手么?图纸丢失,你逼着萧央去陷害弟妹,这事儿你敢说和你没半点关系?” 梁羽见他眉目里尽是了然,顿时心惊肉跳,但还是不肯承认,“那天我是去办公室找了你,可我在外头叫了几声你没应,我就走了!什么图纸不图纸的跟我可没半点关系,你别诬赖人!” 杨宗庆一听,火气大的扯开衣领,一脸的厌气。“办公室里留下了你的鞋印,许队派人查证过了,萧央也认了,如果你还想抵赖,那这个呢?” 说着,他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粒纽扣,又道,“这是在继饶办公桌底下找到的,你还想抵赖?还有,许队既然安排弟妹做文职,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带头反对又是什么意思?弟妹她救过我,没有她,我今天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你明白吗?还是说,你从未当我是你丈夫?” “今天我去找许队了,这次演习参演人员名单下来了,里头没我,你满意了吧?”杨宗庆回手指着还在哭的妻子,“你不是要闹吗?好,今天我就陪你闹到底,闹完咱俩就散伙!” 语罢,人扭身就想走。 一听杨宗庆说要离婚,梁羽知他这次是真的动了火,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跋扈也散了,这才知道后悔了,赶紧拦住他。“宗庆,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许队凭什么那么偏私,她念过两年高中又怎么样,我还高中毕业了呢。” 她也后怕了,结婚这几年,丈夫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最明白,这次还是结婚以来第一次看到丈夫动这么大的火气,甚至还当面提出了离婚。 她还是不明白! 杨宗庆一下也没了指望,只道,“咱两刚结婚那会儿,人许队不也问了你吗?是你自己嫌环境差。我就想不明白了,人家秋兰从中作梗是为了继饶。你图什么?算了,不说了。妈上午陪爸去一趟医院,估计这会儿快到了。我爸把你父母也一并请来了,就是为图纸的事来的。” 这……那她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梁羽一下就急了,抱着他不肯撒手,也不敢大声哭,“宗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不打一个商量,就把公公婆婆和我爸妈叫来,叫我把脸往哪儿搁呀?” “你不必觉得为难,我等会儿就打离婚报告去。”是杨宗庆的声音。 “宗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就是陈营长他们家,前晚不也闹得厉害么?怎么能随便离婚?”梁羽心里是真害怕了。 杨宗庆无力望天,“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继饶又怎么会和弟妹急眼?弟妹在车站附近差点就被人强bao了,梁羽,她到底哪儿得罪你了啊,你非要逼死她?我真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心?” “即便你对她不在意,可我的前程都被你给毁了,你还不满意?” 梁羽被他接连不断的质问所恫吓,一时腿脚无力,虚软地跌坐在地,“宗庆你别吓我,我头晕。” 分明就是在装病! 杨宗庆不愿多看她一眼,抬脚就往主卧走去,“嘭”一下当着她的面把门反锁了。 直到梁羽敲门,“宗庆。爸妈来了,你快出来吧。” 杨宗庆起身理了理军装,一开门,见她已经收拾过了,正殷勤地给长辈们倒茶呢。 倒完茶,她乖巧地站到杨宗庆身侧,问了一句,“爸,我妈怎么没来?” 梁父梁伟江抖着脸上松驰的肌肉,冷言冷语说道,“还不是被你给气得,小羽,我说你怎么就不长进呢?宗庆训练苦工作忙,我也不指望你能帮他,但你能不能别给他添堵?” 杨宗庆直挺挺地立着,一语不发,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他这个女婿,这两年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真是越发懂得不动声色了,梁伟江吃不准他的姿态,只好不住地数落女儿。 梁羽被他说得抬不起头来,梗着脖子道,“要不是楚俏一来就对宗庆投怀送抱,我怎么会对她心怀恨意?” 这桩旧事杨宗庆已经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她还紧抓不放,有意思吗? 他被骂几句不要紧,可人家弟妹平白名声被污了,叫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继饶? 杨宗庆不由大声喝道,“我说过了那只是意外,弟妹救过我的命,人家头一次来部队,继饶又去销假了,她的手还没好,难道你真要我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把行李扛上楼去吗?” 梁羽挑来挑去,也真没挑出楚俏的错来,只跟嘴硬,“宗庆我相信你,可谁知道楚俏怎么想的呀?一看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杨宗庆更觉得是无稽之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抹黑她,有意思吗?继饶比我入伍还迟两年,也没有半点后台,他可是凭着真本事走到今天。不论样貌还是能力,他都比我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继饶的脑子和毅力非常人能及,他认定的人,你以为跑得了?你凭什么认为弟妹会舍了他而看上我?” 梁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图纸的事是我错了,可她只会在你们男人面前做戏,你们都被她蒙蔽了呀?” 说起楚俏她心里就恨,心道这次被抓包,还不知她背地里干了啥呢,人都走了,还不让人安生,非逼得宗庆和她离婚! 离婚,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梁羽一想到这儿,眼前一发黑,腿软地跌坐在地。 两人再吵,只怕会越闹越僵。 杨母起身,拉住梁羽,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你们别吵了,都冷静冷静!宗庆,你和你爸还有岳父好好谈谈,小羽,你跟我进房去。” 一关上门,杨母一看被面叠得像块豆腐,一看就是宗庆的手笔。 这个儿媳不做饭倒也罢了,竟懒到这步田地。 原本她挺中意儿媳的,可现在她真没什么好话说了,胳膊盘在胸前,“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纵然已经听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杨母还是想听听儿媳妇是怎么解释的,或者她究竟怎么想的,这事可严重了。 儿子参加演习的事也完了,这也是杨母对梁羽时说话带着气的原因,都说娶妻娶贤,家里头的女人三天两头地上纲上线,男人怎么吃得消?又怎么在外面立业呢? “妈,我知道是我错了,可宗庆也太得理不饶人了。我是拿了图纸,可我也知道轻重,没把封印拆开,我就是想给楚俏一个教训,没想过要害宗庆。”梁羽越说声音越小,也不敢看婆婆。 杨母失望的摇头,“小羽啊,你让妈说你什么好?宗庆生在这样的家庭,你看他可有半点那些高干子弟身上的流气?他是个踏实稳重的,你怎么就不念着他的好,处处给他找不痛快呢?还是说,当初你和宗庆结婚,压根不属意于他?” 心事被婆婆戳破,梁羽头心惊肉跳,一想:如果连婆婆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那真的要离婚吗? 细想下来,其实宗庆对她还是很好的,她哪里敢承认,手紧紧的握着被子,头也不晕了,万分后悔昨天自己太冲动。 第72章、俏菇凉瘦了瘦了 “看你现在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你还叫我一声妈,你们两的这个婚我也不能让宗庆离。”杨母走到床边边坐下,梁羽也忙起身让婆婆往里坐,一脸恭敬虑心受教的样子,“图纸的事就过去了,咱们先说说楚俏的事,你是有文化上过学的人,怎么也跟个妒妇一样?宗庆他是个军人,骨子里还是本分传统的男人,你要体谅他,和他要个孩子吧,我这一两年也快退下来了,趁骨头还没老,还能帮你们带几年。楚俏既然是陈继饶的媳妇,他断不会肖想。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要互相包容,两个人整日在一起,若你说东他说西,那这日子永远都安稳不了。” 到底杨母没有太苛刻的对犯错的梁羽,一番话却比骂人还让梁羽惭愧,低头得不能再低,“妈,我知道错了,等楚俏一来部队,我就向她道歉去。” “行了,咱俩也是有头有面的,宗庆也陪陈继饶去追她了,是她执意要回去,你也别去道什么歉,省得降低了身价。这样吧,中午在家烧一桌好菜,把陈继饶请来。宗庆当他是兄弟,我会叫你爸多提点他,宗庆是家里的独苗,要是有个人帮扶着,也升得快。陈继饶若是聪明人,自会见好就收。”杨母到面上端着,“宗庆是知恩图报的人,你对他好一分,他自会加倍对你好,你最好收起别的念头!” 见儿媳低头不语,杨母知道自己猜对了,面上不露山露水,心底却越发的失望。 当初选儿媳妇的时候就找家世好的,觉得那教出来的女儿会素质高,可是现在看看,梁羽和那些没有文化的又有什么区别?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出去看看宗庆,也好帮你劝着点。”杨母抚了一下梁羽的肩头,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梁羽刚才被骂得不敢说话,现在也不敢出去,只好贴着门偷听。 客厅里,杨宗庆坐在侧坐上,“这事现在闹得整个景山部队怕是都知道了,我看不如就此离了算了。” 说到最后,他还是决定离婚了。“如果她过日子能有弟妹一半省心,我啥也不说了,可你看看她,只上个班就整日里唉声叹气嫌累,没的就和别人过不去,像是成心过日子的样子么?” 梁伟江也知女儿有几斤几两,她遇见宗庆这样的好性子算是她的福气,只一个劲地赔不是,“宗庆,小羽被她妈妈惯坏了,回头我一定训她。她有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跟她谈。只因为这一件小事就离婚,太冲动。” 杨宗庆眸子一厉,手也慢慢攥了起来,一条条青筋乍现在额角上,把火气压下来,“岳父,这不是件小事!图纸被盗,轻则免职。重则是要移交省部开庭的,要不是上头顾及爸的身份,我这个营长怕也是当不下去了!” 房里的梁羽一听,一颗心入坠入冰谷,双手紧紧的护住头,心里怕极了,也悔极了。 可后悔还有什么用? 梁伟江被他一噎,不止如何回应,只为难地侧过脸去问杨运国,“亲家,您看——?” 杨宗国一脸的阴鸷,不怒自威的面容此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当初你嫂子跟我提及小羽,我心里也是看好的。毕竟我们两家的孩子生长的环境相仿,我寻思着小羽怎么也该体谅宗庆。眼下闹成这般,我所知道的还不止这一桩。孩子大了,有独立的思想,宗庆的婚事他自个儿决定,我尊重他。” 他转而又道,“今天请你一并过来,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我杨家可没欺负你家闺女,省得日后旁人没的说闲话。” 杨宗庆一听,脸上一松,梁伟江脸上为难,而杨母却是心惊肉跳,连忙站出来圆场,“他爸,瞧你说的。哪有劝离不劝和的道理?你说说,咱两成婚以来,吵过多少回了?要是因为一两次争吵就离了,那咱们得离多少回了?” 杨运国脾性暴躁,年轻时没少让妻子暗自抹眼泪,也只她肯软着性子来哄自己。想着陈年旧事,心里头还是泛着甜的,也不多嘴。 杨母安抚似的望了一眼惊魂甫定的梁伟江,又拉着儿子的手,笑道。“宗庆,刚才我教育小羽了,她也知错了,只道等楚俏来,她愿意亲自登门道歉。小两口过日子难免会有口角,小羽这次任性妄为,想必她已经吸取教训了……” 杨宗庆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听着母亲的话,忽而起身,一脚踹在墙面上,墙面上的粉顿时掉了一大块。 他痛苦地闭起眼,再睁眼,眼里满是决绝,“妈,您不必说了。要是再和她在一起,只怕我这辈子再也没了幸福不说,兴许前程也被她毁了。我已经打好了离婚报告……” 房里的梁羽听他态度坚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一想听话,这次敢当众反驳。怕是铁了心了,那她从这屋走出去,还不得被楚俏刘友兰她们笑话死? 梁羽吓得脸色苍白,一打开门,就见丈夫神色严肃,不似开玩笑。 真要离婚了,那她日后还如何见人? 她忽然一个激灵,咬了咬牙,大声道,“离就离,你放心,我绝不耽误你往高处走!” 话音一落,她忽然就朝墙面撞去,瞧那阵势绝不是唬人,杨宗庆反应快速,一把将她拦下,紧紧抱在怀里。 见她还在挣扎着往墙面磕,他大怒,一松开她就用力一掼,毫无预警地梁羽直接就被甩到了地上,顿时哇哇大哭。 杨宗庆心烦意乱,一甩手,大喝道,“你闹够没有?” 跌坐在地梁羽,头发散了,额头肿了一块,涕泪横流,好不凄惨,却是没有半句反驳,眼前一?,一头栽倒在地。杨宗庆只当她又在演,愤恨交加道,“一再上演的把戏,你以后我还会信么?” 但地上的梁羽仍旧无声无息,他有些害怕了,杨母到底顾着场面,上前扶起她,掐她的人中,见她仍没有反应,一下急了,“宗庆,小羽她没闹,你快背她去医务室瞧瞧,别真出什么事了。” 杨宗庆也怕她出事,抱起她就急吼吼地往楼下走。 景山不起眼的医务室外,此时正立着杨运国、梁伟江这两尊大佛,林安邦正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杨宗庆则心烦意乱地蹲在走廊外,一旁杨母在不断地安抚着他。 没多久,门就打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见几个家属都围了上来,也见怪不怪了,不过瞧着林安邦的姿态,想来也是大人物,于是语气谦卑道,“二位首长,杨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不过她怀有身孕,又是头胎,诸事还是要注意,要是再受一次刺激,恐怕会有滑胎的危险。” 三位家长一听梁羽怀了孩子,紧皱的眉头瞬间松了,笑颜一下浮现在脸上。 而杨宗庆还傻愣愣地蹲在原地,对于即将为人父的消息还有些不知所措,杨母可没他那么纠结,推了他一下,“都快当爹的人了,还不快进去看看你媳妇?” 杨宗庆木然地直起身来,又被杨母拉住,叮嘱他道,“进去可别提离婚事了,你刚才也听到了,现在小羽受不得刺激。她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骨肉。” 杨宗庆沉吟,孩子……?他总归是盼着的,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有了他与梁羽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心头一阵感慨,好半晌才抬脚朝病房走去。 梁羽正背着门躺着,手不自觉地抚着小腹,??垂泪。 杨宗庆走近几步,在床边坐下,?不作声地握着她的手,梁羽用力抽回,他则更用力地握住,好一阵思想斗争,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好似一下就松了,“小羽,对不起……” 梁羽侧过脸,模糊地目光在他面上逡巡,含泪道,“你还要跟我离婚,我……干脆就一个人把孩子打了。” “不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成么?”他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梁羽见他难得让步,仿佛那个体贴周到的丈夫又回来了,破涕而笑,“我也有不对,以后再不会为了和别人置气,而害你被批评了。” “咱们回家吧,爸妈也够呛的了。”杨宗庆心里仍有疙瘩,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又能怎样? 梁羽一下成了家里的宝贝,在三位老人的簇拥之下回了家,直接到卧房里躺到床上。 最后还是杨运国发了话,“这事儿的确是小羽做得不对,就是不离婚,但国营大饭点的工作必须辞了,就当是对你的惩罚,也正好在家好好反省兼养胎。” 梁羽哪里敢有异议,而杨宗庆?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只留下一句,“牢爸妈费心了,我去买菜,三位吃过午饭再回去吧。” 杨母点头,“正好把你那位好兄弟也请来吧,就当是赔罪了。” 一场闹剧,最终以丈夫的妥协而告终,但她真的赢了么? 梁羽一叹,只怕是未必。 这婚没离成,只是因为孩子罢了,到底是离了心。杨宗庆精心烧了一桌好菜,专门在训练场的门口候着陈继饶。 一见他出来就拉着他回到干部楼。 陈继饶也正等着他的交待,倒也由他拉着走,只是一到二楼的客厅,只见他们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块,就当没事人一样。 呵,这真是怪了,陈继饶??握住拳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 梁伟江坐在他身旁,满脸赞许地望着他,笑道,“小伙子不错,难怪宗庆对你赞不绝口。” 陈继饶隐隐感觉,这顿饭怕是咽不下了,脸上没有丝毫惧色,道,“多谢首长谬赞,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营长,能入您的眼,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陈营长可不止入我的眼,杨师……宗庆他爸刚才还提到,现在部队里要重视年轻人的提拔呢。你和宗庆年纪相仿,又合得来,也算难得。”梁伟江笑道。 杨运国见他丝毫不怯场,心里对他也甚是满意,点头道,“你们年轻人多相互扶持才是,这次宗庆媳妇委屈乐你们夫妻,我也替你教育她了。楼上楼下住在一块,难免有摩擦,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他的言下之意是:就这么算了? 陈继饶闭上眼睛,仰着头,脑海里满是楚俏隐忍的脸,俊脸却是一片木然,说不出的悲苦萧瑟,唯有紧皱的眉头透露着他的痛苦。 再睁眼,男人幽深的清眸已是一片清明,沉稳地开口,“杨首长口里所说的‘说开’是什么意思?” 叫他拿妻子的受屈来换他的前程?这等事儿他可做不来! 杨运国微微一愣,敛着嘴唇,凌人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他鹰眼一样锋利的眸子紧紧盯着陈继饶,“年轻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事闹大了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这算是威胁么? 陈继饶扫了一眼忍气吞声的杨宗庆,心下了然,冷笑道,“这就是所谓杨梁两家的‘交代’?好。真好,看来我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告辞!” 杨母端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一见他起身要走,连忙拦住他,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是急性子?宗庆可是拿你当亲兄弟,快坐下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待会儿许队长和林指导员也会过来,虽说你们年轻一辈都喜欢靠自己,这是好事,可部队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没个长辈提点,也是难成事的不是?” 他陈继饶真凭本事走到营长这一步,可没靠过谁,放眼整个景山,就是林安邦也不敢有异议! 再者说,别说他杨运国和梁伟江是市部的领导,就是省部的大首长来了,他未必放在眼里。 陈继饶冷哼,再度开口时,人已大步流星地到了门口,“我陈继饶就是个榆木脑袋,杨夫人的人情,我可不敢领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梁伟江一脸气恼,倒是杨运国眼里透着几分赞许。 杨宗庆急急追了出去,小跑着拦在他前头,“继饶,你等等我。” 陈继饶没了去路,立在原地,目光阴冷。 杨宗庆也觉父母说的过分,可……他已经在尽力地补偿了,尽管继饶不一定想要,“继饶,对不起……梁羽她怀孕了,况且。我爸已经把她的工作停了。” “明白了,军人是个高危职业,保不齐哪天就没了,谁不想留个后?”陈继饶双手叉腰,看也不看他一眼。 杨宗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开口,“继饶,我的确是?许了我爸妈的做法……我也只是想尽力帮你,你就是太计较细节,人有时候懂得进退……” “宗庆!”陈继饶沉声打断他,“如果不是为了俏俏,我几时和你计较过?梁羽是你老婆,可我和俏俏也是才结婚不久,她没害过谁!凭什么她平白受了委屈,还不可以教训回去?是,我不比你,家底殷实,人脉丰富,可我是她丈夫,我就有责任让她活得敞亮!” “你、老攀,成新还有我,我们都欠她一条命,要不是上次虎子走丢,她被嫂子惹急了说过一次,她什么时候又计较过?”陈继饶鼻头一阵酸楚,“早上要不是经过一楼,听刘友兰提起,我竟还不知道梁羽还带头反对俏俏做文职一事。她受了委屈,也没跟我说过半句嫂子的不是,宗庆,我心疼她!” 杨宗庆还从未听他用如此懊恼的语气说话,心里头羞愧不已。 陈继饶见他这般,心里对他也多了几分失望,“我就是太不计较了,才让她心里那么苦!这次的事,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宗庆。你别怪我!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他日梁羽要是再犯,被我抓到的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想知道杨宗庆作何感想,头也不回地到小卖部去。 男人惦记楚俏,整个上午都是惶惶的,拨打电话时竟有几分心焦,短短的“嘟嘟”声竟也觉得漫长。 好不容易接通了,对方却不是他满心期待的人。 “继饶,你咋想打电话回家了?”是陈猛。 陈继饶敛下眼里的失落,低低应了一声,“二叔,俏俏到家了么?” 电话的那头,陈猛如实道,“早上从地里回来,就听你四婶说了你急着找阿俏。她在娘家住着呢,听说是病了。” 病了? 男人心头好一阵揪紧,“她病得重不重?有没有去看大夫?二叔帮我去看看她好不好,成么?” 陈猛也是有分寸之人,道,“吃了早饭就去了,听她妈妈说,熬了药,她也喝了。她一个人住在阁楼,我也不好上去亲眼瞧瞧,就又折回家捎带了十个土鸡蛋给她补补身子。” 陈继饶松了一口气,又道,“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钱,二叔,您再帮我给她十块钱吧,回头我就给您寄回去。” “钱也给了,但阿俏爸妈也是明理的,没收。继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阿俏吵架了?”回想亲家的冷脸,陈猛多少瞧出着端倪来。 陈继饶自觉认错,“是我太冲动伤了她的心。” 陈猛一声叹息。“继饶,阿俏人不错,你既然娶了人家,就对她好点。她还小,很多事不懂,你也可以慢慢教她。我看阿俏配你顶合适。当初你母亲临终前就嘱咐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将来要不要找那人报仇,她都随你高兴,凭你的本事,二叔也相信你能做到。只一点,你妈怕你不再相信人,怕你孤独终老,她要是知道你娶了妻,肯定高兴坏了。你学识深,阿俏也读过书,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会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的,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了。” 陈继饶手里拿着电话。神色如常,不过呼吸似乎不那么顺畅了,“二叔,我知道了。您叫她千万照顾好身子,手也别耽误了医治,没钱了叫她跟我要……” 他一向寡言少语,竟也有喋喋不休的时候,陈猛心里一笑,嫌他浪费电话费,没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 且说楚俏自打上了拥挤的火车,就抱着背包独自一人蜷在角落里,??垂泪,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最后还是列车员把她叫醒了。 她的背包还在,只不过杨宗庆给她买的食物不见了。 她也没什么胃口,匆匆下了火车,见天色阴阴沉沉,下着迷蒙雨,可她已经没钱买伞了,饥寒交迫的她只好冒雨飞奔到客车站。 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总算到了镇口,雨下得更大了。 可回楚家还得半个小时,楚俏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可是没法,只好再一次冲到幕帘一样的雨里。 到了楚家,她的布鞋破了,头发也乱了,狼狈不堪。 门“嘭”一下开了,见到母亲的刹那,楚俏才觉得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跪在地面痛哭失声,“妈——” 楚母见女儿一身湿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吓坏了,呜呼了一声,连忙抱着她,“俏俏,你这是咋了?” 楚俏一把抱住了她。哭声哀婉,“妈,我想离婚!” “你才结婚几天,可不许胡说!”楚母一下脸色大变,连忙叫丈夫楚钰出来。 楚俏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拼命摇头,眼睛满是泪水,盈盈颤动,“我不想跟他过了,妈,他欺负人!” 楚母拉着她的手,一时没拉住,脸色一下苍白,急慌慌地找了一件长袖子把她裹住,见她身子一软,整个人晕死过去了。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轻柔地抚上楚俏的脸,好烫! 贴在自己的额头,楚母立刻感觉不对,她烧得厉害。手脚却是冰凉的,她摇晃女儿。 楚俏趴在母亲身上,眼窝青紫,脸上烧得绯红。楚母叫了她一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一下慌了,拍着楚钰的头,喝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闺女背上楼去呀!” 楚钰一贯听媳妇的,马上转身蹲下身来,咬咬牙把楚俏背了上去。 等把楚俏放下,楚钰又被使唤着去找大夫,楚母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当把楚俏的湿衣服脱下时,一下就惊呆了。 楚俏烧得稀里糊涂,不时挣动,一只手臂推开被单露出来,斑斑驳驳一片青紫,手腕上也是肿得不像样,一看就是被人绑伤了。 这才成婚几天呀。女儿就被冷待成这样! 楚母心里揪着疼,鼻子一酸,想着她们娘儿俩这些年受的苦,不由潸然落泪,手上却是没停,利索地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大夫来了,楚母把人请进屋里,见丈夫还立在那儿,连忙把他推下楼去。 楚钰见女儿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站在原地不肯走,“我等等看,俏俏这到底是咋啦?” 楚母心烦意乱,挥手道,“行了行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问我们女人家的事干啥?等会儿大夫下楼了你再问。” 屋外大雨磅礴,而屋里寂静无声。 没多久,楚钰很快带回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 楚母低低叫了一声,语气焦急。“娟姐,快看看俏俏吧。” 大夫冷娟抽出楚俏的手,眼睛触及她手臂上的斑驳,不由生气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俏俏一回来就晕倒了,头烫得厉害,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要问也得等她醒来,眼下还是先把人治好。”楚母也说不清,可她到底也要顾及女儿的名声,慌忙压低声音道,“娟姐,这关乎到她的清白,请您一定要保守秘密。” 冷娟也不是不识分寸之人,点头道,“你放心,这苜菽镇家长里短的我咋会不知道分寸呢?哎,阿俏这丫头也真是命苦。我先开几副退烧药,你叫你男人快点去抓药吧。” “那……俏俏毕竟还小,万一有了孩子……这可咋整?”楚母忧心道。 也不怪楚母想得远,俏俏一进来就吵着喊着要离婚,这万一真离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那该怎么办? 冷娟却是转念一想,“陈家那孩子我瞧着也是有担当的人,应该不会弃之不顾吧?” 当初她可不就是以为他是个军人,有责任心,可结果呢? 楚母一叹,“他也是个好孩子,可要是有个万一,吃亏的终究是俏俏。” 冷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理解,只是,“我看还是等阿俏醒来再说吧,毕竟这是她的人生?” “等她醒来可就迟了。”楚母简直急出了眼泪。 冷娟见状,只好妥协,“那我再加两味药吧。” 等熬好了药,楚母舀了一勺凑到她的嘴边。 楚俏依旧闭着眼,干裂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 楚母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却是一滴药也灌不进去,心里又气又痛,她右手伸过来捏住楚俏嘴的两侧,逼着她松开牙齿,将那碗药硬灌下去。 这样的硬灌却呛到了她,她咳起来,咳得更是半点药汁都灌不下去,眼见着药汁从她的嘴里流出来,这会儿整个人脆弱的好似一缕烟,随时都可以散了去。 短短几日,楚俏已经瘦了一大圈,倒好像连那层的重量都承不住了的样子,右手露出被子,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整个人却仿佛是琉璃瓦,一碰就碎了。 “这可咋整?”楚母简直愁坏了眉头。 冷娟也是心疼,“阿俏这两年也是多灾多难,手筋被挑伤了,本以为嫁了个好男人,可没想到……” “可不是,”楚母掩面而泣,“这要是烧坏了脑,以后可怎么办?” 冷娟倒是比她冷静多了,道,“这样吧,我屋里还有瓶药酒,你陪我去拿来,给她擦擦身子,这法子好使。” 等到了后半夜,楚俏的情况稳定下来,烧渐渐地退了,这会儿药酒发作,人是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熟,瞧这样是没什么大碍了。 楚母守了楚俏一夜,到窗外晨曦初露,吩咐了丈夫好生熬药,就一头栽进了被单里。 等她醒来,楚俏仍昏昏沉沉地睡着,蜷缩在床角里,一夜之间仿佛瘦了不少,脸依然是没有血色的,柔柔的样子倒像个襁褓里的婴儿,不过似乎噩梦不断,秀眉紧蹙。 楚母缓缓地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芜儿……” 楚俏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只感觉到手被人握着,有人在叫着她,竟是那样的暖,那样的安稳,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泪便从长睫毛下一行行地滚落,微不可闻地叫了声,“……妈……我想回家……” 楚母的心狠狠地抽搐一下,一阵细密的疼痛袭来。 到了中午,楚俏却又是烧了起来,如此反复三天的折腾,吓得楚氏夫妇是心惊肉跳,而楚俏已经瘦了好几圈,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躺在那层垫着棉絮的凉席上,右手放在枕面上,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整个人却仿佛是一个脆弱的瓷人儿,一碰就碎了。 “哎!”楚母低低叹了口气,惦记着女儿醒了怕是会饿,于是惦着脚下灶房,见锅里还温着中药汁和小米粥,四下里不见丈夫的身影,想他应该是去供销社了。 她也没顾得上洗漱,端了药汁和米粥上楼,见楚俏已翻了个身,面朝里。 楚母踮起脚,见她仍闭着眼,不过手指微微动了动。 楚母知她醒了,只不过不愿面对罢了。这孩子心思重,她又问猜不出来呢? 她把药汁和米粥放在陈旧的书桌上,坐在床沿,抚着女儿的手,良久才道,“俏俏,妈知你心里难受,你打小就聪明,也还年轻,以后如何决断,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一点,你可千万别委屈身子。好了,妈不打搅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等楚母走后,楚俏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眸里,却是蓄满了万念俱灰的泪水……眼泪滴落下去,浸入到枕面里去,凉凉的,打湿了那一层枕面…… 好半晌,她才爬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书桌。 此时正值?昏时分,窗台笼罩在一片迷离泛?的旧时光里,在斜阳的映衬之下,一张娇美的侧脸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显得那么虚晃而又柔美。 这种柔美是空灵的,飘逸的,带着书卷气息的高贵温静,墨一样浓亮的头发长长地披着,更显得那张小脸儿如玉似雪,可她清澈的眼眸却蓄满泪水。 楚俏轻轻咬着贝齿,柔软?墨的发丝沾着唇齿,可她偏不愿再让眼泪落下来。 贴了八千字,乃们乖一点,别催更啦哈……ps,像庆哥那样的大户人家,离婚没辣么容易啦,尤其又是杨母那样死要面子的人,梁羽又是她亲订的,不过离婚也快了,但是得让俏俏和老陈把误会给解了484喏? 再ps:好文推荐——结婚三年,囚禁三年,老公不过是为了要借我肚子一用…… 链接: 第73章、俏菇凉开始振作啦 她别过头去不说话,只是那样轻轻的一个动作,却带着无比的坚决,手缓缓抬向笔筒,最后停在一把剪刀上。 楚俏也不知是发了狠还是着了魔,抓起长发一剪刀就下去了,没有一丝犹豫。 等泪流干了,地面的发丝也堆成了小山。 楚母犹不放心,上楼一见到这场面,吓坏了,冲过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剪刀,大声问,“俏俏,你疯了?” 楚俏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无力,可她偏偏笑了,晶莹的眼泪也终于落下来,“妈,我想好了,我有手有脚,就算不读书了,也完全可以靠自己挣钱,凭什么要仰仗别人的?息过活呢?您放心,我不会再自暴自弃,我会好好学做饭,也会好好治手。” 女儿难得想明白了,可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打算一个人过了? 她回家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得被逼得失魂落魄地跑回家来? 楚母心里总觉不安,“俏俏,你老实告诉妈,他对你不好么?” 提及那人,楚俏心里又是一阵揪紧,面白如雪,咬着唇道,“妈,您别问了。” 楚俏摇着头什么也不说,眼泪却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不想母亲担心,可是自己实在忍不住了,这么些天一直在压抑自己,好辛苦好辛苦,她想哭。 “俏俏,你是我女儿,妈又怎么能不过问?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他,他打你了?混蛋……那个混蛋!我绝饶不了他!”楚母霍地站起来,“妈这就去陈家给你讨个说法!” 楚俏抱着她的腰,“妈……您别去,别去,他……他……你不要提了。妈,就当我求你,不要再提起那个人,我……” 她的眼泪渗进衣服里,滚烫滚烫的,楚母握着拳,抱住女儿,“俏俏,你……受苦了。妈当初也是糊涂,瞧着他是个当兵的……我怎么让你跟了他!” “妈……你别说了,他、他……他平日对我还是不错的,那天……他也是气糊涂了……”她也想过去闹,可那样非毁了他不可。 虽从未听他提过,但她知他喜欢待在部队里。如果被扣上一顶“婚内qiangbao”的帽子……就当、就当是上辈子欠他的吧! 何况,自打重生醒来,她的理智就在告诉自己。不该再有留在他身边的念想。横竖是要离婚的,他主动提出来,也省得她心怀愧疚了。 也是她自作自受,明知在部队有梁羽,她讨不到好处,还是硬着头去顶撞,也是怪她没多留一个心眼。 只是,她心里当真疼得慌啊,眼里泛出一片凄凉的颜色,只是那一瞬,忽然散乱开来,宛如一个失了灵魂的空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由怒骂道:你不是……你不是已经下过决心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吗,从那一天开始,怎么还存着想和他好好过下去,你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活该…… 眼泪关不住,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是梁羽的毒计?是秋兰的嘲讽?还是他的说强要就强要? “俏俏……你别这样,妈心疼,你别这样好么……”楚母拍着她的肩头,手感触到尖削的骨头,回想她红肿的手腕,愤怒又心疼,“俏俏,是妈没用……害你受了这么些苦……妈那会儿是当真怕你的手毁了,你又不会干农活,妈是怕哪天一脚蹬过去了,你孤身一人可怎么办?” 楚俏摇摇头,“妈,你别说了,以后也别再说了。农活不会做我就去学,以后不会害您担心了。” “可是你……” 楚俏伸手抚在她脸上,“妈,我不苦,以前我胡乱发脾气,是我不好,可我心里从没怨过您的!。” 她抹了抹眼泪,勉强一笑,“我的手本来就不好,这几剪刀不管不顾地下去,真的太丑了,妈您帮我理理吧?” 楚母剪她散落在肩膀的头发参差不?,一下哭笑不得,接过女儿递来的剪刀,眼里满是宠溺,“你呀。知道后悔了吧?” 楚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楚母倒也没有为难她,端看了一圈,问她,“剪到肩头吧?还留以前的学生头,等你瘦下来了,也好看。” 楚俏没多在意,只道,“?整了就行。” 待楚母最后一剪刀落定,许是久不见女儿纤瘦时的模样,一时不由呆楞住了。 这时暮色西沉,镜面里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卷翘的睫毛小扇一样,显得清丽文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面白如雪,下巴也凸显出来了,周身透着一股潜沉安静的气息。 楚母一叹,要是女儿手还好好的,凭她的样貌和聪明劲,何愁走不出这一方天地? 楚俏自打醒来后,身子爽利了不少,不过去烧的药猛灌了几碗后,脾胃就虚得很,后面几日是又吐又泻,整个人也瘦了下来,原来那套硕大的衣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根本瞧不出正形来。 这几日,楚母听她嘴上说着没事,却整日躲在阁楼,也知女儿心里到底是在意的,只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但不管怎样,她整日拘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就是她没闷坏,楚母也要憋坏了。 这一日,趁着天气放晴,楚母早早起来,把楚俏从未屋里拉出来,“俏俏,整日窝在房里都快发霉了,咱们镇里来了一位老中医,就在你成婚那天来的,我本打算等你们回门说这个事,不成想你第二天就跟着去了部队。你的手已经耽误好几天,再不治可就迟了,你那身衣服没法穿了,上回镇长求你爸回供销社时送了两张票,妈带你去扯两块布。” 楚俏面色为难,这次都差点回不来,她手头上根本没钱。 她都结婚了,没有半点孝敬不说,难道还要向父母出钱?而且她也没脸向他伸手。 “妈——”楚俏苦笑,心里不由惭愧,“不着急,我学了一套按摩,这几天手不怎么疼了。” 楚母岂有不知她的难处,“俏俏,我是你妈,难道还要跟我计较?早阵子你爸还说了,你结婚时,陈家给的礼金不少,咱俩那点嫁妆还轻了呢。是他对不住你。你也不必觉得有愧,这钱咱们花得心安理得!” 楚俏面上一僵,态度坚决,“妈,那是他的钱,只等离婚了,咱们就还给他,不贪他一分一厘!” 楚母也只当她是气话了,顺着她道,“好好好,妈用咱家的钱,成不成?你的手耽误不得,可不许说不治了,听话!” 楚俏犹豫开口,“那成,咱们一块去药堂。不过布就不换了,原来的校服还可以穿,至于买药治伤的钱,就当是我借您的。” 楚母见她肯去治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笑着道,“那成,我出去等着,你快换身衣服。” 楚俏动作也不慢,翻出箱底的校服,皱巴巴的,她也不在意,换上就下楼了。 她一到楼下,就听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阿俏,瘦了,还真是叫我另眼相看了。” 听这尖酸的语气,楚俏不必抬头,就知是她的姐姐楚珺。 楚俏跨出门槛,抬眼见楚珺一副浓眉艳唇的模样,不必想也知她肯定是从戏台上回来的,叫了一声,“姐——” 楚珺也不指望这个榆木疙瘩应答什么,挑了挑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唇角一勾,“听说从部队回来了,我还没见着妹夫呢,怎么,不带回来给我这个做姐姐的瞧瞧,是怕被我抢走?” 要说楚珺也是有几分姿色,又重修饰,比起楚俏是差了一点儿,不过秋兰和她比起来,差了可不止一截。 只是她每每开口,嘴里都带着刺,楚俏知她是因为父亲没让她上学,而自己念到高三,她心里对自己有怨怼,是以楚俏也处处忍让,“他比较忙,部队里规定严。” 楚珺双手抱胸,踱步到主座之上,喝了一口水,努着嘴,又慢慢漾出笑意来,“这样啊?看来也不怎么样,亏得镇里的人对他赞不绝口,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回门不说,连你回娘家,也是没有半点表示!” 楚俏被她刺得浑身不舒服,努力忍耐着,“那时候他有紧急任务。” 楚珺不怒反笑,瞥见楚母从灶房端着饭菜出来,道,“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这可是您养出来的好女儿。这才成婚几天呀,就知道处处为她男人说话了。” 楚母对她这样的姿态也习以为常了,省得跟她计较,只道,“行了,你们姐俩一见面就掐,都多大了。珺珺。你这次回来待几天,妈好准备些……”你爱吃的菜。 只可惜她的话未完,就被楚珺赫然打断,“妈,您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家呀?反正爸什么都听您的,以前楚俏读书好,现在嫁得也好,您是不是觉得我就回来给您添堵的呀?” 楚俏听她刺得过分,也恼了,“姐,妈也是,你好好说话,成么?” 楚珺微微撇过头去,状似掏耳朵,“怎么,觉得结婚了就是大人了,晓得教训姐姐了?” 简直不可理喻! 楚俏真觉跟她说话就是在白费口舌,于是不理她,拉着楚母说道,“妈,别理她,咱们走!” 哪知楚珺又打断,“不是吧妈,偏心也不带您这样的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是才回来,您就知道陪她,怎么就不陪陪我呢?我可馋死您做的肉末炒咸菜了。” 楚母脸色为难,左右权衡,末了还是推开楚俏的手,道,“俏俏,你姐才回来。怪累的。锅里也没剩什么了,妈给她炒两个菜。镇上离得也不远,那位老中医就在供销社后头,妈把钱给你,你一个人去,买了药就叫你爸一块回来,成么?” 都直接叫她走了,哪里还是商量? 楚俏心头很不是滋味,拽着钱,心知楚珺又会说什么,抢先道,“这钱我是管妈借的,我会还,不用你废话。”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到了镇上,楚俏直接去了药堂。 她的手本来就耽误了半年,醒来后她倒是坚持敷药,只是那夜被陈继饶用衬衫绑上了,撞上邵劲庭那次又被扭了几回,筋脉又肿了不少。 那大夫的扮相倒不常见,一身青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五六十岁的年纪,他把诊完脉,脸一下就冷了下来,怒视着她,“简直胡闹,小小年纪,那般折腾,还想不想你的手好了?” 楚俏不敢反驳,敛下眉目,清秀低头的小模样倒是让大夫不好发火。“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听您的嘱咐,好好治。” “这还差不多,先给你开几日活血的药,记得按时熬,按时敷。”大夫这才舒展了眉头,竟还是用毛笔,楚俏看着他行云流水的草书,不由看痴。 直到毛笔重新落回笔架之上,她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大夫,“您大名是周儒铭?” “倒识几个大字。”周大夫眉色泰然,轻飘飘瞅了她一眼,开了单就去抓药了。 楚俏一个人坐着百无聊赖,见诊柜后还有个小书架,她见没遮没拦,于是起身上前。 书架上除了一些药理书,竟还有好几本古籍,她扫了一眼书目,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不过在市面上并未见过。古籍旁,还有一排全英的名著。 楚俏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正要凑近去看,忽然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楚俏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地退后,心跳如雷,不过错在她不经人家同意,就私闯他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向他道歉,“周大夫,对不起。我见到书架就想凑近……我、我没碰您的书。” 周儒铭面色不大好,不过怒气倒平息了一些,把药递给她,“行了,这药一块八角,用一个星期再来换药,你快回家去吧。” 楚俏不敢再留,躬身跑出来,不过对周大夫的一言一行倒也理解。 但凡能力卓绝的人,行为有那么一些怪诞,倒也不出奇。 放眼整个镇,博古通今,悉知中外的人怕是没有,周老的学识怕是只高不低。 时间尚早,楚俏不愿回去和楚珺大眼瞪小眼,索性在集市上乱逛。 她低头正踢着一颗石子。一转身,不成想竟迎面撞上了人,反连退了几步,她不想闹事,慌忙致歉,“冲撞了您,实在对不住,您没伤着吧?” 孙英冷哼,“楚俏,你倒是闲得没事干啊?” 楚俏闻言,只觉得耳熟,一抬头,见是凶神恶煞的孙英,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是陈家人——想到此,她又不由想到男人那夜亲手给她的噩梦,她痛得全身发抖,可越是挣扎,他禁锢得越狠,强迫她接受他! 楚俏闭眼,甩了甩脑袋,事到如今,她自不会傻傻地任由陈家人欺负,反唇相讥,“二婶不也得闲来镇上么?” 孙英早听说楚俏回来半个月了,想着她没拿一丁点好东西回家孝敬自己,反倒还老累得伴捎带了十颗土鸡蛋。 她越想越是肉疼,越越肉疼就越觉得来气,你说凭啥呀? 哪家娶进门的媳妇不是想着法儿孝顺婆母?可她家里头呢,大儿媳整日里以奶孩子为由,不下地不下厨房,二儿媳呢,进门两天就随军去了。一回来就在娘家待了半个月。 陈家里里外外,还不得她一个婆婆操劳着? “你倒还有理了,楚俏,你说说,哪家的媳妇会对婆家不管不顾,跑回娘家每日闲得发慌?” 楚俏这几天身子才好些,也就这一日到镇上拿个药,到底是谁就在就是嗑瓜子也不愿随二叔下地? 她只觉得好笑,撇过脸去根本不愿看孙英。 孙英却是当她拿着陈继饶的钱肆意挥霍了,讥讽她道,“楚俏,别怪我不提醒你,继涛和继饶虽说都娶了媳妇,可到底还没分家呢,那也还是一家子。他的津贴以前可是按月寄回家来的,而你只要一天是他媳妇。对这个家,也还有责任!” 那……就快不是陈家的媳妇了呢? 楚俏不用问也知她会怎么答,心里不由横生几分颓意,也不知他的离婚报告递上去了没有,还有多久才会批复? 可不管怎么说,目前她还是他的妻子! 生病那阵她没心思想两家间的琐事,但细究下来,她总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不说别的,单是邻里的口水,背后还不知啐了多少呢。 而孙英想的,也不过她回陈家下地干活而已。 横竖也不需多久,她就当是还他上一世的亏欠罢了! 楚俏叹了一口气,语气清淡,道,“前阵子病了。我也是怕回去传染了阿愚,现在我好了,您放心,等我回娘家收拾好了就回去。” 楚俏说到做到,回到楚家收拾好,听着楚珺冷嘲热讽,她晚饭也没吃就回到了才住过一晚的陈家。 楚母见她这般坚决,倒也不好挽留,毕竟女儿也还是陈家人,不过她到底不愿旁人看低了女儿,给她塞了几颗蔬菜,又拎了一袋干货,叫她捎带过去。 暮色沉沉,她背着包,打开栅栏,却是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孩子给拦下了。“站住,你是谁?凭啥进我家门?” 楚俏望了那孩子一眼,全身黝黑,瘦瘦条的,手里还拽着一根枝条,瞧着那阵势,她硬闯怕是要挨打了。 楚俏认得他,报上家门道,“阿春,快把门打开。” 楚俏和陈继饶结婚那会儿,阿春正长水痘,为防冲了喜气,陈继涛只好把他送到大姐家。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楚俏呢。 哪知阿春见她手腕捂得紧紧的,把门捂得更紧了,“我知道你是谁,我妈和我奶说了,你就是个懒鬼,回来铁定要把家里吃空了,才不放你进门!” 楚俏一愣,刘少梅和孙英倒还真敢什么都教这孩子呀,现在算是童言无忌,要长大了还不知收敛,迟早惹急了别人,把他的嘴给撕了。 横竖不是她的孩子,她计较个什么劲,最后吃苦头的还不是那对极品婆媳? 楚俏也来气了,一句话也不说,用力一把推开门,谅他也不敢动手。 阿春兴许是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楞个好一会儿,才撕扯着嗓子大喊,“妈,救命呀!” 说着他还真敢壮起胆来,手里胡乱挥霍着枝条,直直朝楚俏冲过来。 楚俏脸色一变,偏身躲开,这时,问讯从屋里头跑出来的陈猛一声冷喝,“阿春,你发什么疯?她是你二婶!皮痒了是不是?” 说着冲上来抽点枝条就给了他一巴掌,阿春一下害怕了,捂着脸也不敢大声哭。 孙英端着锅,刘少梅抱着阿愚也出来了。 这俩极品一见阿春眼泪猛掉,心疼不已,刘少梅不敢埋汰公公,不过看楚俏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气,但孙英没啥说不出口,“你看你,阿春还小,怎么下那么大狠手?” 说着就把阿春拉到身边来,问他,“还疼不疼?” 阿春这才敢放开嗓音大哭,“疼,疼死了!” 这孩子就是给这两个婆娘给惯的! 陈猛怒气未减,“再来两下,我看你还疼不疼了?她是你二婶,才回来就把人往外赶,你二叔回来还不得把你给捶了?你也是,就惯着孩子吧,早晚把他惯成大虫!” 说着,他不禁觉得惭愧,继饶几度打电话回来问东问西,还不是担心楚俏在家里受气。 阿春被他吓得顿时收了声,孙英老实了点,她不好数落丈夫,但对楚俏还是怼得出口的,“一回来就闹得家里不得安宁,真是!” 要不要这么搞笑? 楚俏眼里透着冷意,“二婶要是觉得我闹腾,今天在镇上又何必开那个口?左右我就是个米虫!” 陈猛听她的话,心道楚俏怕是在镇上又被数落了,又一喝孙英,“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阿俏才回来,” 孙英摸了摸?子,拉着阿春进屋去了。不过刘少梅倒没跟着进屋,楚俏瞧着她眼里,隐约还有几分逃离的闪烁。 陈猛见楚俏还立在那儿,面上有几分为难,但还是挠着脑袋把话挑明白了,“阿俏,有个事我先和你说一下。” 楚俏一见他这姿态,心里头“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二叔对她还不错,还是笑着说,“您说。” “是这样,天儿热,阿愚又小,前阵子夜里总睡不好,有次连着烧了一整夜,你和继饶的婚房在东面,夜里热水没那么重,我就擅自主张叫你大嫂搬去去睡了。”陈猛低着头,脑袋一片木然,也不知是怎么说出口的。 果然…… 楚俏苦笑,“二叔也知那是婚房……” 陈猛再没脸说下去,刘少梅又接着说,“俏俏,当时……那不是没法子么?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阿愚被烧傻了吧?而且,我怕他再复发……” 那前几天她烧得稀里糊涂,她刘少梅过问了么? 况且,要是只睡一两晚,倒也没什么,可从她随军到回娘家,可不止一个月了。 刘少梅可不止是借用,而是霸占了。 楚俏也实在没法给好脸色,“听大嫂的意思,阿愚病好了,也不打算让回来了?” 刘少梅心里一啐,果真是小家子气,不就是一间房么,嘴上却委婉道,“俏俏,他二叔名下不是还有一间么?” 楚俏扫了她一眼,倒真是觉得好笑,“嫂子不说我还忘了,那一间也是在东面,您怎么想的呀,住到主卧去,或者改明儿我打电话问问继饶,他同没同意让您住进去?” 港真,乃们让我埋个雷先哈,别催别催,不然老陈回来怎么有搞头?俏俏老跟那两货搭伙过日子也得有个头是不啦?484~~ 第74章:夫妻相见 刘少梅当时提出这个要求时,陈猛也是急坏了,想也没想就拍板了,过后他也觉不妥,几度叫刘少梅搬回去,可她总推说阿愚住惯了。 现在听楚俏一说,只觉得错得离谱。 那可是人家新婚才住了一两晚的屋子呀!要借用那也应该住小的那间才是。 刘少梅犹豫着,总算鼓足勇气开口,“大不了我把我的卧房让给你。” “大嫂觉得我还住得下么?”据她所知,刘少梅的主卧,老远就闻着一股膻味,谁愿意住? 楚俏真想背着包就走了,可她才刚从娘家过来呀,况且天色也晚了。 刘少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事确是她没理,可当时公公也拍板了,那她还怕啥? 是以,她扭着头过去,哀求道,“爸,您快帮我说句话吧?” “阿俏,”陈猛也觉为难,却是听得楚俏心灰意冷,“二叔不用多说了,我住后间那屋就是了。但事先说明,这事儿我可没同意,等继饶回来,您自个儿跟他说吧。” 这一个个,他愿意收拾就动手,也省得脏了她的手。 她该庆幸,随军那天留了一手,把被枕全塞进衣柜里,外头只剩一张大床而已。 楚俏几个也不过说了几句话,孙英就等不及了,叫嚷着,“在外头站着就有饭吃?” 横竖不过是看她不过眼罢了。 而她一人在家,男人断不会摆什么姿态来护着她。 一个家,婆媳妯娌的矛盾,其实真要看男人的态度。不然她一再让步,旁人也只会得寸进尺罢了。 楚俏看得明白,只是想着横竖也不会住太久,她计较怕是计较不过来。 她有手有脚,既然来了陈家,自然也没存着吃白饭的念头,于是应道,“二婶,明儿我就下地,这您高兴了吧?” 自打楚俏回了老家,陈继饶都是数着手指头来过。演习在即,他每日在训练场摔打,总是到夜里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可每每入睡,却总是辗转反侧,头一回那样惦记一个人,可她却是情愿在娘家待着,也不愿回来。 他知她定是伤透了心,所以二叔说接她回家时,他拦下了。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随她去。他只是担心,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没有,钱够不够? 这阵子干部楼里倒也安静。 梁羽回了市里她父母家养胎,而听说秋兰靠林安邦谋了收银员的工作,陈继饶知情后,不由哂笑,林安邦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她既然生了不该有的肖想,存心要作死他也管不着。 他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连买饭票也是托孙攀帮忙,省得和她有半点瓜葛。 有一回也不知是咋回事,不知是秋兰故意为之,还是粗心大意,竟多给了他五张票。孙攀也没数,直接给了他。 陈继饶发现后,又叫孙攀给了她。 孙攀还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怎么没多给我五张?看来人家秋兰对你还余情未了嘛?” 陈继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孙攀举手投降,“别介,你这小眼神一飞过来,别想着法儿地折腾四营了。明儿……待会儿我就替你还回去……”见他的眼神犹冷得慌,孙攀又道,“下次,我一定准确无误地清点好。” 上次在干部楼前闹得那么大,景山部队上下几乎人人都知秋兰爱慕陈继饶而不得,自打在食堂上班以来,工作的确也轻松,又管吃管住,不过秋兰明显感觉来换饭票的官兵对她笑得总带着假意。 现在,陈继饶和杨宗庆他们几个营长,根本不拿正眼来瞧她,而平素里和她交情不错的蓝花也不来找她了,她每日饭后也只能去小卖部和朱丽说几句。 但朱丽也忙,她待上一两个小时,人家也未必有空搭理她。 秋兰摸摸鼻子回到宿舍,想着林安邦又会跑来说一些令人作呕的话,她心里就一阵恶寒。想了想,还不如再去小卖部再待会儿,再在陈继饶和肖景然跟前晃晃呢。 她越发后悔当初做得太绝,把陈继饶这条路堵死了。 秋兰思来想去,男人肚量也不至那么小,楚俏不在,她要是有心示好,想来他也好说。 但是半个月下来,秋兰从不见他换过一次饭票。 不得不说,楚俏还真是有一套,面上瞧着她是受了委屈,可自己不来部队,她能和继饶哥睡一屋?能让继饶哥念着她的好? 她一个人清清爽爽地回了家,根本不必出手,就把自己的名声闹臭了,想想真是得不偿失! 秋兰也想明白了,她整日里和梁羽捣鼓的那些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实实在在地把男人的心抓住了,比什么都强! 那天见陈继饶就在身后,却迟迟未上前,秋兰不由留了个心眼,见孙攀一下买了那么多,就问了一句,“孙营长,嫂子在家,你平日也在家里头吃,怎么一下买这么多?” 孙攀倒也实诚,也故意气她道,“我哪有那么多钱?这是继饶的,他是懒得跟你这种人打交道了。” 秋兰心一滞,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慌手慌脚地把饭票递给他,还没到他手上,又收回来,飞快地往陈继饶那一沓里头多塞了几张。 如此两次,陈继饶经过小卖部时,还是没有跟她说过半句,不过她见他把那些饭票收下了,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上头会查得那么严格。 她才干了二十来天,上头就派了人下来检查,饭票都是连号,实名登记在册的,金额和票数对不上,一下就查出来。 秋兰战战兢兢,慌忙去找林安邦。 而她连着躲了林安邦几天,他也来气,事关他的前途。数落起来真是没有半点客气,“秋兰,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连个饭票也能给我数差了?当初我费劲周折,顶了那么大压力把你招进来,这次要是没查清楚,别怪我不保你!” 秋兰哪里还敢推说不知情,只道,“指导员,您不帮我,那我可真就背腹受敌了。是陈营长,他、他叫我那么做的。您也晓得,之前我在他家住了一阵子,闹了不愉快才被迫搬走的,他觉得亏……” 林安邦正愁抓不到陈继饶的短板呢,拍着大腿,手摁住她的双肩,笑道,“太好了,秋兰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谈回个说法的。” 于是,他飞快地冲到陈继饶的办公室去,当着几个营长的面就数落陈继饶。 此人一贯鸡毛当令箭,没事找事儿。也没人甩他。 陈继饶早叫孙攀把饭票还回去了,他问心无愧,只是林安邦在这儿吵得他没法安心研究战术,冷冷地瞥了林安邦一眼,眼里满是厌弃,“军演在即,你想挑事儿?” 说着,杨宗庆孙攀几个也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儿,一个个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盯得他发毛。 几个营长都是在训练场上锤炼了少说也有七八载,有的手上还沾染过杀戮,也不见得是好相与的。 林安邦要是敢应一句,他们几个就敢立马怼他! 林安邦一下就怂了,嘴里怯懦道,“谁闹事了?要不是你贪了饭票,你当我愿意来?这事儿就是闹到许队那儿,我也不怕!” 不等陈继饶开口,孙攀倒先捧腹大笑起来,“林指导员,多出来的饭票在我这儿呢。”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十来张小票来,“继饶买的饭票可全是经我的手,多给的也全在我这儿呢。我倒想瞧瞧,她一个姑娘家,惦记一个已婚男人,到底有多不要颜面。” 铁证摆在那儿,林安邦一下傻了。 陈继饶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扫过来,犹如冷风过境,“不是要告到许队那儿么?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孙攀这回妥妥站在陈继饶这边,正话反说,“继饶,着啥急呀?等我手头的饭票攒够了,咱们就直接交到市部去,告她个破坏军婚。反正那日在干部楼前,秋兰大胆吐露心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人证物证俱在,还愁个啥?” 说着,他又把饭票揣兜里,没有丝毫返还的意思。 林安邦一下慌神了,“别别别,孙营长,秋兰到底是个姑娘家,要是告上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告不告,秋兰的名声已经臭了。 陈继饶本不想做得太绝,可自打秋兰来后他和俏俏就没个安生日子,这次即便不告上去,也非得给她个惨烈的教训不可,“她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顾及我媳妇的名声?” “继饶,你和秋兰到底是老乡,要真告上去,她家里人还不得埋汰死你们陈家?……”林安邦陪着笑道。 陈继饶忙得很,没功夫跟他废话,只道,“不告也成,但这事必须报告给许队,还有,叫她写一万字检讨,请朱丽嫂子张贴出去,否则,这事没商量!” “林指导员只管生活不管训练,还想留在这儿喝茶?”他态度坚决,且也做了让步,说完就回座位上忙活了。 杨宗庆几个还拦在那儿,“林指导员,就这样吧。逼急了继饶,只怕连您‘私闯办公室’也一并报上去。” 林安邦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宇落阔,神态一丝不苟,坚毅的轮廓透着禁忌的冷意,气恼地剁了一脚就走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杨宗庆见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心知弟妹落魄回老家,他嘴上虽从不说,但心底还是无比内疚的吧? 气氛一下冷凝,孙攀有意开玩笑,凑到陈继饶那一桌,脏鞋一下蹭到了桌腿,“以前愁找不着媳妇,羡慕死继饶这样的,不过现在看来,烂桃花太多也是个事啊。” 陈继饶懒理他,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把桌腿擦干净了就滚!” 几个人聚在一块合谋,转眼到了十一点,陈继饶就拿着文件去训练场。 孙攀见状,慌忙拉着他,道,“继饶,不是吧?” 眼见就到吃饭的点了,还要训练? 哪知陈继饶没有半点犹豫,反问他道,“你有意见?” 杨宗庆拉着孙攀。“行了,快去吧。” 陈继饶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杨宗庆生怕孙攀心有嫌隙,拍了拍孙攀的肩头,“这次演习继饶是主力,压力大,况且最近他心神也不定,发泄一下也好,你别放在心上。” 孙攀混不在意地笑了,“行了,继饶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 此次演习,许良发了话,后勤保障必须跟上。午饭也是在训练场上解决了。 等结束,已是日落西头了。 陈继饶脱掉武装带,经过小卖部,想着楚俏这时候也该回家了,于是进去又拨了个电话。 正好,楚俏和陈猛从地里回来经过。 陈猛一听朱秀芳喊他接电话,放下锄头就进去了,一接电话,果真是继饶打来的,他一喜,就道,“继饶你等会儿。刚好阿俏和我一块从地里回来,我叫她接电话。” “下地?她的手要不要紧?”电话的这端,陈继饶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内心波澜起伏,手心隐隐渗着汗液。 不过陈猛已经放下了听筒,他隐约听见那道温软的嗓音说她没空,他不由失落,她到底还是不愿和他说话。 那端又传来二叔的劝解,她似乎拗不过,被拉着过来。 陈猛生怕两人又闹,先抓起听筒,嘱咐他道,“继饶,你可别再犯浑了,阿俏肯回来那也是还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陈继饶??记下,又听陈猛道,“阿俏,听话,你冷着他都好多天了,他要是敢再没个轻重,回头二叔说他!你们好好说,二叔先回去了。” 楚俏本不愿进来,奈何被陈猛拽着,也不好闹得太僵,况且,她也知上一世,萧央在这次演练里酿了大祸。 对他那次的蛮横,楚俏心里是介怀,可到底还是不愿他出事,于是,只好接过听筒。 “俏俏——”陈继饶手心不断发汗,却听她一语不发,只有浅浅的呼吸一抽一抽,似乎在哽咽,他也是头一回倾尽所有的柔情,把嗓音压得低了又低,“你别哭……” “是我犯了混,明知你是第一次会疼得慌,却还是那样不管不顾地伤你,我该死!那天去车站找你,宗庆说你还受人欺负了,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伤你的话。”陈继饶握着听筒的手泛着青筋,“那天你走后,我跑回家,撞见秋兰冒用你的名义,故意抹?你,我才知道你是被她陷害了,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轻易作罢。” 秋兰? 楚俏背过身,扭头扫了一眼秋兰的母亲朱秀芳,见她正佯装端坐着,耳朵却巴不得贴过来的模样,心里不由发狠。 幸好,临走时她还留了一手,否则,真是让秋兰占尽便宜! 陈继饶听她还是沉?不语,吃不准她在想什么,“那天,你还把家里收拾了……我还在床底发现了那件床单……” 楚俏知他是侦察兵出身,嗅觉敏锐,那时她是脑袋发昏了才觉他不会找见吧?这种事她到底没脸听下去,这才开口打断,“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陈继饶听着她小猫挠痒一样的话,心里一颤,好像寂静的湖水漾起一圈圈涟漪,“好,咱们不说了。” 他顿了一下,起码她愿意开口了,他总归情愿纵着她的,心一下蜜浸了似的,只觉得畅快,“俏俏,你过来吧,我们一块好好过,成么?我以后一定会听你好好说,不再只听旁人瞎说而委屈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欠你的,我总会补偿给你。” 他不是说要打离婚报告么?她还去干什么?去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楚俏心里憋闷得慌,没作声。 男人心里一叹,也知短时间内她不愿见到自己,他的声音低柔的,却是深情无限,“俏俏,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你还怨着我。我心里也是有你的,不然当时我一听你和萧央……我是走火入魔了……你别哭,我都悔死了!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情愿死了。” 楚俏仿佛被他的话纠缠得窒了息,全无底气,紧张地转过头去,眼里一片失措,立时泛红,把头别到一侧,嘴唇微动。半晌才含泪道,“你还要参加演习,别说那样的话……” “俏俏……”他那样伤她,她竟还记着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没事,你安心工作,小心别受伤了……我挂了。”楚俏不忍再听,却又听他叫了一声,“俏俏,你的手还没好,别下地,别忘了要按时上药,缺钱你跟我说,我给你寄。” “不用了,我有钱,二婶在叫我了……”楚俏想着上一世,萧央就是在这次演习里害得他被降职,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当心萧排长,那事如果只是秋兰一个人有意为之,也成不了的……” 楚俏挂断电话,一转身就见朱秀芳饶有兴趣地瞅着她,想想她教出的好女儿,楚俏心里头就窝火得很。 哪知朱秀芳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楚俏你真下地去啦?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念过高中,怎么就不叫继饶在部队里谋个工作呢?” 楚俏笑,“继饶他素来看不惯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又怎么会利用职权谋私呢?再者说,我也不愿他难做!” 换言之,也只秋兰有那么大的脸盘,别人给什么都接着,也不怕吞不下撑死! 朱秀芳嘴角一抽,“你和继饶好歹是夫妻呢,他都能给秋兰找着好工作,食堂里的收银员呢,听说表现好的话,还会调上市部呢。你说继饶也真是,咋还缺了你呢?” 楚俏微微一怔,随即一笑,听刚才他的语气,她就知他绝不会以权谋私! 她虽落魄回家,可秋兰的名声也臭了,男人决计不会对她动心,就算她在部队硬撑着,那又如何? “那感情好,不过继饶的领导和我说了,想在部队里长久待下去。还要靠真本事,他还叫我考文职呢!”噎死人不偿命,谁不会呢? 演习前期进行到这个份上,两边都是精疲力竭。不过这几日,杨宗庆孙攀几个明显感觉到办公室的氛围好了许多,他们的冷面陈营长甚至还有心情和孙攀说几句玩笑话。 而陈继饶一下没了后顾之忧,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演习里去。 过了两日,一排排军车把他们往边藏一拉,演习火热地开始了。 而陈继饶做事一贯周密,颇得许良赏识,这次到了边藏,许良去见南面的领导也是亲自把他带在身边。 对方一早就听说过许良手下的这一虎将,瞧见他年纪不大,颇为意外,挑着眉道,“陈营长,我可是听说你在市部受过好几次表彰了。” 有许良在旁,自然轮不到他多话,陈继饶只淡笑不语,许良也笑道,“怎么,王团长还想来我这儿挖人?那我可得提前发话了,景山部队里,您要谁也不能把我的陈营长要了去。” 顿时,饭桌上发出一阵大笑。 这一顿饭吃下来宾客尽兴,不过谁也不敢喝酒。当晚,许良就把陈继饶叫到屋里议事,翌日,把酒言欢的氛围一变,在他们看来,对方可就不是战友而是敌人了! 许良坐在指挥室里观战,而陈继饶按原计划开始进行周密的部署、谨慎的打探、出其不意的进攻…… 这次演习他们在内部开展了不下十次,天气也考虑了进去,参照的也是边藏的地形,演习进行到大半,眼见胜利在望。 许良在一旁摩肩擦踵,却见陈继饶紧紧盯着右下角的屏幕,神色冷凝,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拿起对讲机重复道,“地鼠,听到回话!” “怎么了?”许良不由问道。 陈继饶一语不发,仍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东南方向,许良也瞧出问题来了,扭过头去问他,“地鼠是谁?” “萧央——”陈继饶猛然起身,拿起对讲机就问正东方向的孙攀,“老攀。你用望远镜看看,东南方向有什么异常?” “收到,”孙攀照做,一看吓了一大跳,“我的乖乖,萧央和对方扭打起来了,对方有五六个人!” 岂有此理,萧央的身份是掩护队友的狙击手,可现在,他非但掩护不了战友,还得要别人掩护他! 况且是萧央主动转移摄像头的方向,那么就极有可能是他先挑事,这可是大忌! 要是被敌方发现东南方的狙击手,发了狠地进攻,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许良大怒,动作迅速地戴上配枪,“简直不知死活,我非宰了那小子不可!” 哪知被陈继饶一把拦下,他神色如常,不过眼里透着一股狠劲,“许队,我去吧,那儿的地形我熟!” 其实萧央一气之下把头顶的绿草揭下,看清对方有五六个人,就后悔了。 寡不敌众,他一时心焦,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尽可能地与他们对质。 南面的人没想到这个地方竟还有人埋伏着,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请示他们王团长。 王团长收到信息后,立马对着地图反复研究着,没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茅塞顿开,“要不怎么说北面的陈营长是个厉害的角儿呢,这么隐蔽的角度居然也被他找着了。叫他们几个把那儿死守了,我要亲自过去坐镇!” 可王团长才坐上越野车,就听通信兵报告,“团长,我们有两个人‘牺牲’了!” 这速度……王团长咋舌,“谁干的?” “我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也不知敌方是从哪个方向来。” 王团长咒骂了一声,气愤地摘掉军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快车!” 他的话立刻遭到迟疑,“团长,您可是咱们南面的指挥,要是……” “少废话。肯定是陈继饶过来了,我不过去,你们谁搞得定?”演习进行到大半,南面一直处于被动,他也算见识到了陈继饶的手段,这回好不容易抢了先机,错过可就输了。 “我这就开车……那个,团长,通讯员不敢过来,他说,又有一个‘牺牲‘了……”手下的人不敢再有声音,连忙把人拉过去。 东南的半山断层上,背面就是一个断崖。 萧央低低扫了一圈东倒西歪的“敌军”,又谨慎地把目光放在陈继饶禹禹流血的手臂上,心里头五味杂陈,怯懦地唤了一声,“营长——要不我帮您吧?” 陈继饶努力忍着怒气,见他脚上一动,火气又冲上来了,“谁叫你动了?谁准你动了?” 萧央浑身一抖,再也不敢动弹半分,嘴上却委屈道,“营长,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他们居然、居然骂我挖您的墙角,我气不过才……” 闻言,男人霍地抬头,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就掴了他一巴掌,“演习如战场,你就是死了,也得给我趴在那儿!” 打完他就倚在一棵树,低头快速地包扎住伤口,也不管趴在地上的萧央,冷冷道,“马上回营地去,你要是有本事被敌方发现,就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管你存了怎样的心思,你也别想在景山待着了!” 萧央猛然抬头,眼里满是惊惧,他只是见不得陈继饶军衔比他高。上次那事,陈继饶对他只字未提,也照着原计划没把他从演习里除名,可到底还是被他撞见了,他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那件事中,秋兰名声是臭了,可她榜上了林指导员,还当上了收银员,可毫无背景的他被罚写了三万字检讨,又上了整整一个月的思想教育课,这就罢了,以后他还如何自处呢? 萧央思来想去,这一两年他怕是没法高升,那也唯有把陈继饶拉下来,他才有出头之日! 可他似乎想错了,这次错误要是没法补救,不单营长,就是队长只怕也要遭殃。 他不敢再有异议,老老实实地回到营地。 许良一见他回来了,劈头盖脸就把他痛批一顿,末了又问了事情的始末。 萧央不敢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许良听了越发担忧,“继饶的手受伤了,你咋还好意思回来?” “许队,营长他非要我回来。”萧央挠头,当时营长气成那样,他哪敢不听? 许良已经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却听外头的通讯员兴冲冲地跑进来,“许队,演习已经结束了。” 他楞了一下,“结束?继饶他……那你还高兴成这样??” 通讯员脸上抹着迷彩分外鲜亮,“许队。咱们赢了,陈营长生擒了‘敌方’的王团长!” “哈哈哈哈哈,好样的!”许良一下爆笑如雷,脚下生风,飞快走出去,只见一辆越野车停在营帐前,王团长一脸郁闷地跳下车。 “王团长,别介呀!”许良乐呵了一声,“欢迎来咱们北营喝茶。” 王团长“噗嗤”一下也笑了,见陈继饶慢条斯理地下车,赞不绝口,“你手下这个营长,还真有两下子。” 陈继饶手臂抽疼,却还是“啪”一下利索地敬了一个军礼,“王团长,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 “行了,”许良见他眼底的阴影浓重,唇色发白,也知生擒王团长不易,“赶紧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交涉就是许队的事了。 陈继饶扫了一眼萧央,所幸有惊无险,也没多说什么。这阵子也真是疲惫,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他回到里帐,军装没脱就躺下了,没多久,军医来包扎伤口,陈继饶抬了一下眼皮,辨清来人,倒没抗拒,又接着睡了。 他是饿醒了,闻着一股浓郁的鸡蛋面,一睁眼,就见许良坐在一边,“赶紧起来把面吃了再睡。” 他起身,拧了一下惺忪的眼角,理了理军装,到后头洗脸时,肌肉拉到伤口处还真是有些疼。 他眉色如常,不过执起筷子时的动作迟缓了不少。 许良见状,道,“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叫弟妹过来照顾你吧?” 只要不是起不了身,他倒还没那么娇气,混不在意道,“没事。一点小伤。” 许良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又问,“你就打算长期两地分居?结了婚还过和尚的日子,怂不怂?” 见他沉?不语,许良也知他开不了那个口,道,“你这哪像是新婚的样子?上次和弟妹闹得那么僵,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晾着她?女人总是要哄的,咱们当兵的纪律严,回不家,还不兴你想法子叫弟妹来?你要是开不了口,我去说。” 倒不是开不了口,他只是不愿勉强楚俏,他总是愿她高兴一些的。 不过,许队也说得在理,夫妻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何况家里头,二婶和大嫂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点头,“我记下了,多谢许队提点。” 许良脸色缓和下来,忽而凑到他耳边,贼贼一笑,“你带兵是有一套,不过论过日子这门学问。你还真要花点时间琢磨。” 楚俏一听男人在演习里受了伤,脸色一下就变了。看来她的提醒还是没用,也不知他伤得重不重,不过一听陈猛叫她过去照顾,她登时为难了。 她真的不愿再去。 可还没等她开口,陈猛就已经把家里头的豆干和一周的药都收拾好了。 楚俏扶额,“二叔,部队里有勤务兵的,况且,车费也贵,来回还得花不少钱呢。” 陈猛一口驳回,“阿俏,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继饶是你丈夫,勤务兵哪里比媳妇来的贴心?你要是心痛车费,我给你出就是了。” 楚俏?,抬头说道,“不是……我的手也不方便,说不定去了还得累得他反过来照顾我呢。” “那正好两夫妻一块养伤了,”陈猛顺着她的话,又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下午去一趟镇上,给继饶也买点中药。” “可……”楚俏还想说些什么,被孙英一口打断,她也舍不得老伴出车费,可继饶要真有个万一,陈家可就没人撑场面了,“楚俏,你再推三阻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继饶的仇人呢。继饶是你丈夫,你身为妻子,照顾他不是最合适的么?” 其实这点伤对陈继饶来说,也真没什么,除了吃饭洗澡不大方便外,照常训练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自打接了二叔的电话,他隐隐间还是有着期待的。 连着一个多月的大旱,干部楼缺水,部队里从后山的水库引了水来,他担心楚俏喝不惯,一早就挑了两大桶水井,大旱也使得青菜很难种活,价格也贵,不过他还是买了一斤。 因着楚俏将来,他这一整天的训练,也是好几次分心。好在手下的兵当他伤口疼得难受,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眼见斜阳西落,他再次掏出怀表来看,心里头越发不安。 照理说,俏俏一早就上了火车,最迟中午也该到了。他生怕她又像上次那样,遇到倒卖?牛票的小地痞,心神愈发不宁。 他忧心忡忡地立在训练场上,夕阳把他挺直的身形拉得老高,“解散!”他一喝声,队形也没散,还按着队列整齐地向食堂走去。 陈继饶没什么食欲,想着她不愿来,心里一片苍凉…… 没一会儿,却有值班室的小战士喊他,“陈营长,门口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男人猛然直起身,紧张问道,“问没问是谁?” 那小战士是新入伍,并不认得营长的家属,只道,“问了,但她没说,那妹子瞧着挺瘦的,不过长得是真好看,营长,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呢,说话也斯斯文文的,还问了好多您的事呢……” “那是我媳妇,也是你惦记的?”尽管照他描述的多有不符,但应该是俏俏没错了。 想着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男人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还没等人把话说完,他就一溜烟往大门口跑去了。 但,她人不在! 陈继饶四下里扫了一圈,外头压根就没个人影,一股巨大的失望笼罩头顶,他忽而冲进值班室,问道,“刚才来送东西的人呢?” 小战士记得有个漂亮的妹子在门外待了一两个小时,她还追问了好多关于陈营长的事情,是以,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指着那条小路,道,“几分钟以前往那儿走了。” 男人眸色一变,怕极再像上次那样生生错误,他心急如焚,一把摘掉军帽,长腿飞快地迈出去。 拐了两段小道,还是不见她,他心里到底不肯放弃,又卯足劲往前追。 终于,在一个平缓的小坡上,他一抬头,一抹清丽伶俜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尽管瞧着身量不太像,但半个月的朝夕相处,是抹不去熟稔的,他心跳加速,微微颤着嗓音唤了一句,“俏俏——” 他见她脚上猛然一顿,而后加快步子,小跑着往上爬,更加确定她就是楚俏。 她当真不愿见他! 这样的认知令他的心被狠狠地蛰了一下,顾不得满脸的汗水,他一路飞跑过去,就快追到她时,却见她脚上一崴,跌坐在地走不了。 男人眼里泛着心疼,单膝跪在她身侧,伸手抓着她的手臂,叫了她一声,“俏俏——” 楚俏只觉得狼狈不堪,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她瘦了,也晒伤了,即使身上的校服修裁过,可看着她单薄的肩头,陈继饶深敛的眉头不由一皱,大掌一握住她温热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来了怎么不进去?”他放低声音,却见她慢慢低头,沉?着转过脸来,露出一张干净的侧脸,男人紧紧盯着她卷翘的睫毛和柔和的面庞,只觉得夕阳之下的妻子浑身散发着潜沉安静的气质。 楚俏仍是不愿开口,手慢慢覆盖住他的手背,可就在男人欣喜的目光之下,她费力地将他的手移开了。 男人心下无奈,但很快他又反握回去,“二叔叫你来照顾我,你却是又要走了?” 楚俏一听,生怕他打电话回去告状,到时在镇上传开,这叫她父母的脸往哪儿放? 她猛然抬头,着急道,“我不是……我问了,你的伤没有大碍,家里头地里还有活儿……” 她一抬头,男人一时就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紧蹙的秀眉浑然天成,清漓的眼眸里泛着烟波,显得焦急和疲倦,鼻梁秀挺,嫩生生的淡唇紧抿,五官端正秀气,颇有“清水出芙蓉”之感,和她目光接触的刹那,男人就强烈地感到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妙不可言的温柔气息。 她真的瘦了,皮肤也干净了不少,及腰的长发也剪了,只到肩头,两鬓的细发束到了后脑,露出修长秀致的颈脖。 初见是她也是这个模样,他一直知她是美的,不过时过境迁,他看她的目光总是不一样了,只叫他移不开眼。 老陈和俏俏终于相见了,喜大普奔,为了满足乃们的要求,愣是贴了一万上去,我容易么?所以,我要求钻求推求赏啦 ps、喜欢灵异的盆友们,好文推荐来啦——新婚夜,被老公绑在手术台上,本以为他玩游戏,没想到……《他从乡野来》 第75章、我真没拿你的钱 四目相对,老陈头一回老脸通红,干咳了一声,眉头一皱,深邃的眼眸直探入她眼底,“二婶怎么还叫你下地干活?” 楚俏别过脸去,话里透着疲惫,“只是除草,体力活我也干不了。” 男人目光触及她手背上的晒伤,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对她的话也有了几分探究。 楚俏只觉得掌心烫热,一语不发地抽出来,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只稍稍一动,脚腕就痛得她没法直立。 她脸颊一片通红,只觉得难堪不已,而她最不想就是在他面前这样狼狈。 “别动——”陈继饶柔和的目光放在她的脚上,只见她的鞋面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尘,而凉鞋上的胶带也断了好几根,离得近,他甚至还清楚地瞧见她脚指头上起了被磨得起了几个血泡,拇指头的还磨破了,渗出来的血水混着泥沙,他冰冷的心一下疼了起来,“怎么现在才到?” 楚俏默默缩回脚,嘴唇动了动,“我总是不记得路的……” 不太记得?那她上次也是独自一人在山间游走,因为迷路才那么迟到的车站? 那时,她的内心该是怎样的凄惶? 男人不再迟疑,温暖的大掌覆上去轻轻揉着,见她一再缩回去,心知天色已晚,两人傻愣愣地待着也不是个事,柔声道,“手放上来,我抱你回去。” 回去那就意味着又要和他共处一室…… “我想回家去,你让我回家……”楚俏推开他的手,?头酸楚,音色发颤,只是她累得没什么力气,根本捍不动他半分。 他已经放她在家一个多月了,这次他没法再放手! 男人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安抚她,“你不情愿,我也再不会强迫你,你信我。天色太晚了……” 楚俏抬头,见他倾身而来,高挑的身体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住,她不住地抵着他的心口,疲惫的眼眶泛红地望着他,她又饿又渴。没什么力气跟他争,只一个劲推开他,“我不住这里,你让我回家去……” “俏俏,别怕——”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清透的面庞,“俏俏,我再不会那样伤害你了。天色暗了,这山林里还有野狼的,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这人也真是会胡诌,不过他明显感觉楚俏身子一颤,乌黑如墨的眼里却还透着坚决,他也终于明白宗庆那次为什么放她回去了。 因为不忍心。 男人心里一下有了计较,状似无奈妥协,“你要是执意回家也成,但必须先等我去队里申请用车,亲自送你去车站。不然我不放心。” 虽说打申请,可“公车私用”说出去到底不好听,楚俏不想他难做,问道,“你可以离开景山?” “请假就是了,大不了被骂一顿,也不过是个口头警告。”男人眼里透着狡黠,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 楚俏默,垂下头,手指抠着衣角,似在做心理斗争,良久,她才抬头,蹙着眉头说道,“我记起来了,今天火车站的票卖完了,明天才有。” 陈继饶心里一暖,仰起头淡淡一笑,不管怎样,先把人留下再说,明天她再提回家,他自有法子回绝。 他也没戳穿她,只轻声道,“嗯,咱们先回家,你的脚腕肿起来了,我抱你回去擦点药酒。” 回到干部楼还得经过小卖部呢,那儿人来人往,楚俏可没那个脸,连忙拒绝,“我没那么娇气,坐了一会儿已经不疼了,你扶一下,我可以走的。” 只要她肯跟他回去。男人自然依着她。 他接过她的背包,单手横在她腰间,撑住了她大半的体重,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陈氏夫妇一道大门,值班室的两个小战士简直小心脏受不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陈营长是不是以冷面著称?可刚才他是不是在笑?他对媳妇是不是柔情似水? 陈继饶一手拥着媳妇,一手提着她的背包和袋子,旁若无人地凑近她耳边低语,“你放心,你走的那天,我就没让秋兰再在咱家住了。” “听说了,她在部队的食堂里做收银员。”也不是她有意打听,只是秋兰的母亲逢人就说,“我家秋兰出息了,在城里有正经工作”,她想不知道都难。 朱丽正坐在小卖部的收银柜前,一见她一瘸一拐。脸上透着担忧,“弟妹这脚怎么了?” “嫂子,”楚俏对她的印象一贯不错,也笑,“扭了一下,不妨事。” 待他们夫妻走近,朱丽这才抬头瞧清她清秀纤弱的脸,失色道,“怎么一下瘦了那么多?” 她病了半个月,去了陈家,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不瘦也难。 楚俏倒没说实情,笑道,“我减肥呢。” 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陈继饶的眉头登时皱起来。 朱丽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道,“瘦了也好,这一瘦下来,咱们军嫂里就数弟妹最好看,也省得有心人三天两头地挤兑。瞧我一说就忘了,锅里还煮着菜呢,弟妹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家歇着吧,陈营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来呢。” 到了三楼,楚俏见对面亮着灯,眼里不由透着惊讶。 陈继饶把东西放在地上,扶着她进门,道,“肖副队在市部的工作提早完成,已经住进对面了,他的未婚妻也在,人不错,你有空了可以多和她往来,至于楼下,你别搭理就是了。” 楚俏晓得他的用心,可若是……“我怕她会说三道四,你和杨营长也会生了嫌隙。” “宗庆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说我也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只要你别受了委屈就成。”他一笑,把她放在椅子上,按住她的肩头,倒了一杯水塞进她手里,又道,“我去烧水,你也累了,待会儿好好洗洗。” 早上楚俏饭还没吃上几口就被陈猛催着出发,火车上的盒饭也贵,她手头没什么钱,没舍得买,下了车也来不及吃饭就往客车站赶,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她只好折到小路过来。 她又饿又困,倚在靠背上险些睡着,忽然感觉脚上传来钻心的疼,她慌忙睁开眼,却见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动作利索地脱了她的凉鞋,正把毛巾摊在她脚面上,而他的脚边,还有一双干净的拖鞋,是他惯常穿的那双。 这一路风尘仆仆,脚上不知沾了多少灰,楚俏实在不好意思,想缩回脚,却被他摁住,“你脚上起了血泡。敷一下会舒服一些。” 楚俏气不过他,索性两脚踩进盆里,抽气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陈继饶见她疼得小儿脸都扭曲了,还是不忍心责骂她,只一味叹着气说道,“俏俏,你就是太倔了。” 楚俏潸然落泪,却是倔强地抿着唇,“碰水只疼一下,你看现在就好了。” 陈继饶无奈,待她洗干净了,不由分说捞起她的脚放在膝盖上,神色严谨,“得把水泡挑破了,敷上药粉才好得快。” 脚上好几处磨破皮了。楚俏浑身不自在,努力缩回脚,“哪有那么娇贵,等会儿多走几步,血泡里的新肉磨厚了就不疼了。” “别乱动!”陈继饶却是不依,隔开她的手,粗粝的拇指捏着一根绣花针,倒也不觉违和感。 水泡被挑破,嫩肉接触空气的刹那,真是锥心的疼,楚俏强忍着,脚上却是条件反射地频频收缩,甚至眼圈也红了。 陈继饶只觉满心愧疚,当初若是没那样逼她,她也不至于来回奔走。 敷上药,沁凉之意渐渐盖过痛觉,偏在此时,她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真的很丢脸! 她闭着眼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男人耳力敏锐,自然是听到了,他本还想亲自做饭,不过她得饿得更久,“我把热水提进洗澡间了,你先去洗洗,衣服放进去了,是我的衬衣。今天暂时不做饭,委屈你一顿,我去食堂打饭。” 楚俏默默点头,等他快到门口,忽然想起她该住哪儿,叫住他,“我还是想睡西屋……我身上的药味重,怕熏着你。” 他知她心里还是怕的,没有反驳,“就依你。” 男人惦记着她肚子饿,路上不敢耽误,打了饭菜就往回走,路上遇上了许良。 只见他背着手,一脸怪笑地瞅着他,“听说弟妹来了,还瘦下来了?我媳妇可说了,别说放眼整个景山部队,怕是整个景城也找不出她那样的容貌来,她看人一向很准,你可得人家好点,别是气得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部队也就这么点大,消息传的自然也快。 陈继饶眼色一凝,先下手为强,“她赶了一天的路累惨了,您别跟来打搅她。” 许良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往他心口捶了一下,“行了,谁要去妨碍你们过二人世界?我是来通知你一声,关于文职招人的事儿,我可是帮弟妹争取了啊,现在只要求初中文凭,我看以后谁还敢对弟妹还有意见!” 陈继饶也是后来才知梁羽带头反对的事,不用想也知是许队从中斡旋,事关楚俏,这份人情他领了,“谢谢许队。” 到了三楼,他手上端着饭菜进屋,却是不见楚俏,他心里不由一紧,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她在西屋睡着了。 他暗暗地松口气,坐在一旁,看着她穿着宽大的军绿色衬衣。一双嫩白的小腿怎么也遮不住,心口处也露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只用被单盖住了肚子和腿,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她呼吸轻柔,许是刚出浴,那极美的面颊上还浮着一层绯红的颜色,微微扬起的唇角极柔极柔的,真真是清扬婉兮。 男人忽而想起许队的话,莫名有了危机感,他摇头失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上次孙攀还笑话他一堆烂桃花,不过想想面前这丫头风情犹不自知的模样,只怕不会比他少。 陈继饶的目光落在她心口处,心跳得极快,竟似把持不住,就低着头去吻她的嘴唇,才刚要碰触到她的唇,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抬起黑瞳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不想伤了她,没有吻上去,呼吸间,只闻得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竟似也已醉了,一时间眼底深情无限。 瞧见她苍白的手腕软软地垂在枕边,犹如婴儿般蜷缩着,让人心生无限怜爱,男人缓缓地握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包容在自己的手心里,再也舍不得放开,轻轻地叫了她一声,“俏俏——” 那次,他好像把她的手绑伤了。想到这儿,陈继饶的心狠狠地抽搐一下,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容,眼瞳里深情无限,低声道:“俏俏,醒醒,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楚俏是真累了,仍是呼吸浅浅,完全没有醒的迹象,男人找来了毛巾,把她的头枕在腿上,细细柔柔地为她拭干头发。 即便他动作再轻再柔,楚俏也没法儿睡了。 他悠悠睁开眼,入目就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她一下清醒过来,抓着他的手腕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陈继饶也不忍心吵醒她,可想到她还饿着肚子,只道,“先吃饭,吃完了再睡。” 楚俏还有些迷糊,应了一声却是迟迟未动。 男人出言,“再不过来我可要抱你了。” 他的话比什么都管用,楚俏猛然抬头,飞快地下床,跟着他往客厅走去,呆呆地坐在饭桌前,直到男人把勺子递给她,她的脸上才有了笑意,摇头说道,“不用勺子,我的手快好了。镇上来了一位老中医,周先生的医术非常了得,现在我可以用筷子了,也可以握笔了。” 陈继饶见她素净的面颊上慢慢地洇出红云,宛如初绽芙蓉,难得露出稚气的笑来,那张英挺的面孔也浮上一层淡淡的笑,“这可是好事,俏俏,我总是愿你慢慢把丢失的一件件捡回来的。” 楚俏唇角还残余着柔柔的笑意,但眼睛蓦然放空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继饶见她失神,转身进厨房给她拿了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 “你再发呆,米饭可要凉了。” 当陈继饶的声音传过来时,楚俏心底一惊,抬头见他泰然地端着碗,沉默地嚼着米饭,瞧着速度倒是不快,不过一眨眼,他的碗里就空了一大块。 她知他吃饭一贯不喜欢说话,于是也低下头扒着米饭,她饿得不轻,吃得有些急,差点噎着。 不多时,眼前就凑来了一个军绿的口盅,男人深眸满是宠溺,“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着还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里。 男人吃得快,不过见她碗里还有大半,右手还真稳稳地夹着米饭,也还端着碗,坐在一旁陪着她。 楚俏虽饿得狠,不过奔波劳累。胃口并不佳,几口下肚,也不觉得饿了,速度也变得慢条斯理。 他看着她细吞慢咽,心里一暖,微露笑容,“俏俏,上次我跟你提离婚……” 她的手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眼底微微黯然,“我们还不能离婚!” 见他眉色诧然,楚俏一下吾吾起来,耳根通红,“我的意思是……我们结婚没多久,短期内离婚,传出去总不好听,对你的工作也有影响……不如。你再耐心等一年,我同意签字的。” 一年,她也好说服父母,也有时间另找安身立命之所。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是这般考量,清俊磊落的面庞上满是笑,“好,咱们不离婚。” 他想起回来时许良说的那番话,又道,“文职的考试也就这一两天开始了,现在放宽要求了,只要初中毕业就行,俏俏,去试试吧?” 楚俏一下迟疑了,低下头,掩盖着眼底闪过的一丝失落,“我都没看书,怕考不过。” “没关系,试试。”要是考过了,她也不必拘束在这一方天地,而他也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她下来。要是考不过,那他继续养着她就是了。 楚俏吃不下去了,正要收拾碗筷,却被他伸手拦下了,“部队里有规定,不能浪费粮食,给我吧。” 她是真吃不下了,不过幸好她只挖了一半,可真要他吃她剩下的…… 楚俏正犹豫着,陈继饶却是没那么忸怩,握着她的手,执起筷子吃了几口,又道,“梁羽和秋兰打的什么主意,我自是清楚。俏俏。但凡我有那个心思,也不必她们费尽心思,而我没那个心思,她们费尽心思也无济于事!你明白吗?” 她不明白! 楚俏别过脸,“我明天就是要回家的,先去睡了。” 男人也知不能逼得太紧,让步道,“记得簌了口再睡,今晚我还有训练,会迟些回来,你放心睡吧。” 夜凉如水,楚俏悠悠醒来,许是吃得太急不消化,肚子有些闷胀,看着一屋子月华如水,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偏转了脸猛然看见一人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不由得就支起身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顺手打开灯,男人因为陡然变亮的刺眼光芒微微眯起眼,接着缓缓睁开黢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顺着劲瘦有力的肌肉看过去,只见男人赤着上身,块块分明、线条紧实,看得出来他平时锻炼有素。 陈继饶微笑,“我回来晚了,就想看看你。” 楚俏咬着嘴唇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背对着他,良久终于开口,“你这样我睡不着。” 陈继饶笑,“睡不着吗?” 她突然觉得头顶一暗,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欺身到她床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低声呢喃。“俏俏,刚才我在房里喝水,不小心把口盅打翻,凉席湿了,没法儿睡……” 好吧,他承认,他是故意的。 楚俏一顿,坐起身来,眼睛有些睁不开,“那我去客厅……” 她这身子怎么睡沙发?着了凉那可得不偿失,于是他飞快摁住她,“别起来了,我睡沙发。” 他长手长脚,哪是沙发容得下的,楚俏挣了一会儿,主动挪到内侧,又道。“我月事来了,恐怕不方便……” 难怪她会累成这样! 他恋恋不舍,却还是放了她,规规矩矩地躺在外侧,柔声道,“好,我不碰你,你安心睡吧。” 楚俏逃也似地转身,背对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男人才从后面抱上来,轻轻摩挲她的发角,温暖的大掌又缓缓往下,替她轻轻揉着小腹,“俏俏,你高兴一些,想要世上一切,我都拿来给你。” 第二日陈继饶醒来时,哨声还没响,楚俏正安心地躺在他怀里,眼见一抹淡淡的粉色自颊上蔓延开,弥漫到她的脖颈,他真想就这样咬上去。 他想着昨天她也累得不轻,于是拿了棉球把她的耳朵塞上,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进厨房熬上一锅热粥,细火慢慢煨着。 等出操回来,锅里的粥也快熟了,他冲了个冷水澡,想着她月事来了也没好吃凉菜,于是又去门口割了半斤瘦肉,把上回她晒的豆干抓了一把放进水里泡着,好做一个豆干炒肉,昨天的青菜他撒了水上去,还没蔫。 没一会儿的功夫,菜和粥都端上桌了。 进西屋一瞧,她还熟睡着,?翼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着,他只觉得好笑,不过目光触及她裸露的肩头,上面深深浅浅的淤痕一下刺痛了他的双眼。 要不是他的衬衣对她来说领口太大,被他发现了,她是不是还打算瞒着? 男人昨天拎着她背过来的那袋菜干,那点重量对他自然不算什么,不过,她的肩膀那么单薄,又背着走了那么远的路。 他看着心疼,抿着唇从抽屉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细心地替她上药。 一丝丝凉意在肩头散开,楚俏一睁眼,骇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揪紧领口,满眼戒备地望着他。 “俏俏,我只是帮你上点药。”她避自己如蛇蝎,陈继饶心头一下压抑得慌。 她没说什么话,又朝窗户望去,日头已经升上来了,不由懊恼,“我睡得太死了,还没做饭……” 她起得急,忽而眼前一黑,陈继饶伸手稳住她的腰身,侧脸凑近,把她耳朵里的棉球掏出来,道,“别急,我故意想让你多睡一会的。” 男人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眼里透着黯淡,低头看着手头上的药膏,问她,“二叔怎么叫你背那么重的东西?你背不了的话,也别听他瞎说。” “我记下了,其实也不重。”楚俏捂着领口下床。 男人坐在床沿,入眼的就是她细嫩的小白腿,还有心口若隐若现的痕迹,可她分明还是一张略带稚气的脸,眼瞳那么干净澄澈,他气血一下往一处涌,却不敢再玷染。 这丫头,读书时就有一个张淑傲肖想着,前阵子模样还没那么好时,又有一个萧央惦记,往后只怕他还得花不少心思驱赶她身边的蚊蝇。 他干咳一声,站起身道,“快去换一身衣服,粥熬好了。” 言罢,他就一头钻进灶房,端着香糯的米粥出来,抬头就见楚俏站在房门口头发绑得爽爽利利,面腮还是少女毫无修饰的清丽。 陈继饶看她几缕发丝在晨风中微微拂动,当真有那种暖橘色的明媚,仿佛将那清晨的阳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一般,美得脱俗。 只是她身上还是来时的那身校服,实在是有些出戏。 楚俏被他看得慌乱里带着些恼怒,怯怯地嗔,“怎么了?” 对上他的眼睛,又赶紧别开了脸,他只觉得高兴,转而又皱起眉头,“我寄了钱回家,怎么不买几件像样的布?” 上次她那套衣服被他撕了,她似乎也没去置办。 楚俏一下摸不着头脑,“我没拿你的钱?” 陈继饶一下没了声音,定定地看着她。 楚俏见他没说话,一下急了,扬起声音道,“我真没拿。” 第76章:道歉是应该的,不被原谅也是应该的 “我信你!”他眼神一下变得耐人寻味,并不是想责骂她,而是,“二叔说你一回家就病倒了,你身上还有钱?” 楚俏别过脸去,心知挣不了钱,要靠他养着,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没法硬气起来,“我妈给了一点。” 男人见她脸上颇为挂不住,也知她脾气倔,只道,“我们一结婚就来了部队,也没帮上岳父岳母什么,回了家也不能总是靠他们……” “我知道了,回去我就还回去。”楚俏一下打断他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紧绷着。 她独自一人走回西屋,出来就把背包里的药草倒出来,也不去看他,只道,“二叔叫我捎带过来给你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有那些菜干,得空了你拿出去晒晒,放在阳台里头就成,不然被雨淋湿了容易发霉……” “屋里的那些书,我一下带不了那么多回去,先放在你这儿,我已经收拾好了,放在角落不占地方的。”她昨晚吃完饭,一下还睡不着,就寻她的书,没想到男人竟然又摊了出来。 陈继饶听着她的叮咛,却见她并未把背包放下,心知她铁了心要走,他眉色一变,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俏俏,我不是怪你……” 他正说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楚俏如梦初醒,触电一样推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撑起笑容来,“我去开门。” 来人是刘友兰,她手上还抱着燕子,脸上的笑容在见到楚俏的刹那,一下愣住了。 眼前这一身白衣?裤的姑娘,虽然只到陈营长的肩头,不过衣服裁剪合身,脚上还穿着一双宽大的男式拖鞋,露出嫩生生的脚趾头,那眼眸里似层层雨雾,唇角那一抹浅浅笑意,婉约如诗,婀娜如画。 而陈营长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她身上,仿佛魂魄都被她那一笑间摄去了,直看得人柔肠百转。这乌发明眸、娉娉婷婷的小模样哪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弟妹? 老攀常跟她提起,弟妹以前美得跟仙子一样。她还不信。可一回想,陈营长那日会那么不留情面地当众斥责秋兰。 “嫂子来有什么事么?”楚俏没她那些弯弯绕绕。 刘友兰托了一下燕子,笑道,“弟妹变得可真俊,我都不知道让燕子叫你做婶子还是姐姐呢。” 楚俏淡淡一笑,心知刘友兰就没好事,索性装傻,轻轻刮了一下燕子的鼻梁,“燕子才是越长越好看呢。” 她似乎很喜欢孩子。 陈继饶只觉得一抹淡淡的温婉如轻烟般笼着她,他一阵心如擂鼓。 刘友兰见她难得对孩子上心,托着燕子就往她面前凑,“弟妹也喜欢孩子?要不抱抱吧?” 面前的燕子满嘴的米糊,鼻涕横流,两颊还蹭得?腻腻的。 真的不是她嫌弃孩子,而是真没法下手,楚俏一下为难了。 还没等她开口,陈继饶一伸手就把她隔开来,面色微愠,“俏俏的手还没痊愈。以后有的是机会抱孩子,嫂子一早就来,有事?” 这护短也太明显了吧? 刘友兰几声干笑,“也没啥事,就是弟妹好一阵儿没来了,燕子现在皮了,总不愿在家待着,就上来窜窜门。你们还没吃早饭?” 说着,她人已经挤了进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照理说,窜门撞见主人家正吃饭,该避开才是,不过刘友兰是有备而来,生怕陈继饶一走,门又锁了。 陈继饶也不好赶人,递了一碗给楚俏,扭头见燕子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菜,“嫂子要不要来点?” 刘友兰见桌上的油光鲜亮,咽了一下口水,却摆摆手道,“俺吃了才来的,你们吃吧,我坐会儿哄哄燕子就成。” 可燕子渴望的小眼神那样锲而不舍,楚俏到底不忍心,起身去灶房拿了一个小碗来,舀了小半碗,又倒了些肉汤,塞到刘友兰手里,道,“嫂子不饿,小孩子可不经饿,继饶熬的米粥比较稠,比较抗饿。” “这怎么好意思?”刘友兰嘴上说着,手却是接了,又低头逗燕子,“燕子,快谢谢婶子。” 男人??瞧着,眼里泛着暖意。倒没说什么。他照例吃得快,放下碗抬头瞅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见时间尚早,还坐在原地等楚俏。 楚俏扭头望了他一眼,道,“快去训练吧,等会儿我收碗。” “还早,等会儿我收。”男人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刘友兰虽低头喂着燕子,两只耳朵可是高高竖起,一听陈继饶这话,心道楚俏还真是好命。 把最后一勺塞进燕子嘴里,刘友兰刮了一下碗,笑道,“也真是怪了,燕子平日里挑嘴得很,没想到陈营长家的豆干倒对了她的胃口。” 楚俏听她这话,一下明白了过来,她这是惦记豆干呢!估计,她惦记的还不止是豆干。 回想那时。刘友兰怎么说? 说她不会过日子,左右把日子过穷了。 想从这儿得到好处,哪是那么容易的? 楚俏也一味装傻,笑笑没吭声。 刘友兰心急,心道她也忒没眼色了吧?可等会儿陈继饶又得走了,老攀又开不了那个口。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来说去,还是弟妹眼界高。你瞧瞧,现在菜价儿那么贵,咱们干部楼里,我听说已经有好几家吃不起咸菜了。还有好几家,咸菜里头还得加盐,也只陈营长,锅里还沾油腥。” 连着旱了几个月,也就俏俏走的那天下了场雨,但那也是杯水车薪。一个多月前,淡水还算充足,青菜的长势也还好,可接连的大热天,晒死旱死的不计其数。 菜农望天喟叹,他们何尝不是? 男人也是怕楚俏来了没菜吃,一日三餐也是在食堂里啃硬馒头吃老咸菜。只是这些,没必要对她说罢了。 刘友兰见陈继饶不说话,而楚俏也停了筷子,心知夫妻俩是听进去了,喜上眉梢,却又拼命压抑着,“要是大人,倒也没什么,可咋能苦了孩子呢?我这次也是舔着脸来的,弟妹回去前不是晒了一袋豆干么?我寻思着,要是借三四斤给虎子和燕子尝尝嘴……” 她倒也知道是舔着脸来。 三四斤,她晒的豆干还没那么多呢。 有些人,你帮了一次她是知道感激,等帮到第二次,她就习以为常了,待第三次你不帮她,她就以为你狼心狗肺。 楚俏也算是切身体会,只觉得好笑,瞥了她一眼,“南面运来了菜车,那会儿我也劝嫂子多买点囤着,嫂子非但不听,还笑话我呢。” 那话她的确说过,可眼下刘友兰也只能装傻充愣,“我说过那样的浑话么,弟妹记错了吧?要是不行,借几斤咸豆角也成。” 咸豆角倒是分量重,可她几时还呢?她开了一次口,难保就不会有下一次,而且一旦应下,楼上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都跑来借,他们还用过日子么? 可一口回绝,也终究是不稳妥。 楚俏正觉得为难,却听男人一口回绝,“嫂子,这恐怕借不了。” 她猛然扭头,见他清俊的面庞神态严肃,“老攀还没告诉嫂子么?我和俏俏结婚也一个多月了,按理我们夫妻该请大家伙吃一顿才是,只是先前忙着演习的事,就给耽误了。昨天知道俏俏要来,我就通知了宗庆老攀他们,今天中午大家一块来吃饭。” 楚俏一听他早打好了算盘,看来今天她是走不成了。 刘友兰还在回缓,又听他眉色如常道,“嫂子也知道菜价贵,请一桌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津贴,俏俏的手还得治,能上饭桌的也是囤着的豆角和豆干了。” 人家用来请酒的豆角,她就是在没皮没脸,也不好意思跟人要呀。 刘友兰只好放下碗,燕子不依,哭了起来,她气得使劲揍了两下。直起身来,耳根通红,“那也是应该,中午要是忙不过来,弟妹尽管开口,燕子这会儿又不听话了,我带她下楼转转。” 门掩上,屋里一下安静了。 楚俏??起身洗碗,被他一手摁住,离得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放心,梁羽嫂子不在,也没叫秋兰过来,俏俏,你高兴点,嗯?” 她都被害成那样了,当他真是不懂人情么? 楚俏低着头,听着他低醇如酒的嗓音。心里五味杂陈,她真怕忘了那夜的痛。 “宗庆夫妻上次请咱们去吃饭,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之所以没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不来。”他柔声解释着。 楚俏也不好数落他,毕竟他这也算是在战友面前给她一个体面。 她点头,淡淡一笑,“我没关系的,二叔摘回来的香菇和干笋也叫我捎带来了。” “嗯,可以做一道香菇滑鸡。”男人眼眸里神采奕奕。 楚俏却犯难了,摸了摸鼻子道,“我跟妈学了一些简单的菜,但复杂的还没学会。” 只要她情愿留下,男人哪里还跟她计较,笑道,“没事,老攀他们也都会下厨,宗庆的手艺是最好的,你到时打下手就成。” 孙攀会做饭她倒是不意外,只是像杨营长那样的公子哥,厨艺真有他说得那么了得? 梁羽几次挑衅,楚俏处处忍让,也是看在杨宗庆的面子上,她不计较是因她早知他们迟早会离婚,可叹相貌家世厨艺一流的好男人,梁羽不惜福! “我以为你的厨艺是最好的呢。”因着她的手艺实在摆不上台面,楚俏这话说得分外没底气。 男人微微一哂,“二十岁以前我几乎不碰锅灶,后来参了军,出任务不得已学了一下,宗庆入伍比我早,厨艺也比我好。” 楚俏不由咋舌,他的手法熟练老道,根本看不出只“学了一下”好伐? 男人虽说只叫楚俏打下手,但她到底不好干等着,等他一走,她就忙活开了,先把客厅收拾干净,拖了地板,又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叠好,收进衣柜时,她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只觉得压在被面之下的被单很眼熟,她摊开一看,一下就认出是那天她藏在床底的被单,不由老脸通红。 收拾干净,她又下楼买了几样佐料。朱丽见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套校服,不由多看了两眼。 陈继饶提着鱼,一进灶房,就见她挽着袖子,蹲在盆子前,正专心地洗菜,一双小手泡在清澈的水里,更显嫩白。 她听到动静,一抬头,脸颊还沾着水珠,他的心一下也随着那晃动的水珠一颤一颤。 “饿不饿?”她眸子晶亮,甩了甩手,知他早上顾着她才煮了米粥,他每日要训练,米粥根本不抗饿,“我先炖了筒骨汤,没搁盐,还放了两颗鸡蛋进去,你先垫垫肚子吧?” 男人心里一暖,笑了笑,“不着急,你把青菜捞上来,这盆里放鱼。” 楚俏照做,又听他吩咐,“待会儿我杀鱼,灶房里腥味重,你把鸡蛋捞起来,小心烫。然后放客厅去,顺便帮我剥了。” 楚俏点头,把捞起来的鸡蛋搁在抹布里,细细地吹着。灶房小,她缩着身子从他胳肢窝下挤过去。 陈继饶闻着她身上的皂香,那细细密密的吹丝像是吹到他脸庞一样,温温软软,直叫他心意徜徉。 他正一个菜刀把鱼捶晕过去,手上沾了不少血,门就动了,男人飞快地拧开水龙头,把血冲干净,这才侧过脸,见她凑了一颗小脑袋进来,“鸡蛋剥好了。” 她还真听话。 男人心下如春风拂过,笑面相迎,“哪儿呢?” 楚俏又凑着一只手进来。 男人直接上嘴咬了一口,蛋?堵着喉咙,话也不太清晰,“我手上沾着鱼鳞,你帮拿着。” “要不要喝水?”楚俏见他声音都哑了,待他一点头,又跐溜跑过去倒水了。 陈继饶剖了鱼,放了豆腐可以直接上锅炖了,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又嘱咐她道,“灶房里油烟大,去客厅待着吧。” 楚俏煮了一大锅米饭,又把碗和菜都洗了,她在里头只会碍事,于是应下了,“嗯,我再给你剥一颗鸡蛋。” 杨宗庆、孙攀和李成新提着酒进来时,楚俏正趴在桌前专心致志地剥着鸡蛋,一见他们来了,猛然站起身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手足无措。 几个男人也不大好意思老盯着人家媳妇,倒是孙攀打量了她一下,一句话,说得楚俏一脸囧然,“瞧瞧弟妹这嫩的。继饶这头老牛还真下得了嘴!” 老牛吃嫩草! 杨宗庆抿唇偷笑,把酒放在桌面,说道,“我进去帮忙。” 陈继饶听见动静,立在门口,提着茶壶喊她,“俏俏,快给他们倒茶。” 楚俏接过来倒了茶,这时候朱丽也提着一袋子来了,她叫了一声,“嫂子不用看店?” “老许看着呢。”朱丽仔细打量着屋里的装饰,倒有几分小两口过日子的模样。 楚俏不由脑补许大队长凶神恶煞地倚在门口的场面,嘴角一弯,心道怕是没人敢去,她一抬头,见他还立在原地,??地看着她,楚俏对朱丽说道,“我过去看看。” 朱丽却是不依,拉着她的手道,“往日都是咱们女人做饭,难得他们肯洗手作羹汤,别去。你这屋打理得还真不赖,陪嫂子进房里瞧瞧去。” 楚俏被她拉进主卧,只见上头的被单也是豆腐一样的方块,眉头不可思议地挑了挑,心道这陈营长真是没得说,连被子也是他叠的。 不过朱丽为人和善,心里没有梁羽秋兰之辈的嫉妒心,反而亲和地拉着楚俏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叫她站好,从袋里抽出两套素白和浅绿色的棉裙来,在她身上比对着。 楚俏心焦,拉下朱丽的手,“嫂子,您这是……?” “别动——”朱丽嘴角漾着笑意,嘴里啧啧叹道。“这是我做姑娘时,老许托人给我捎带的。那会儿我还郁闷呢,他咋知道我会穿得合身。想想我整日里喊着这苦日子没法过,可一晃也快十年了,这两身衣裳也再穿不下了。” 这么说,这两套裙子也算许队和嫂子的定情物了,楚俏又怎么敢收? “别急着拒绝呀,”朱丽笑道,“一见你,就不禁想起年轻那会儿,虽说收着也当是个念头,不过藏到最后,也不过是被后辈扔了,还不如给你呢。” “嫂子,我有衣服穿——”楚俏底气不足道。 朱丽又哪里不知她的小心思,“你的手还没好,上哪儿挣钱去?继饶津贴也算高,但我听老许提过,他这阵表现优异,升上去也只眼前这一两年的事了,这里里外外还不得打点着?” “再者说,你年纪轻,可继饶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你是不知前头儿还没遇着你时,老许为了他的终身大事,都跟他急眼好几回了。谁知他压根不当回事,偏就你入了他的眼,转眼就打了结婚报告。” 楚俏一下懵了,当初他不是为了报恩才同意结婚的么? “嫂子,我都这样了,哪还入得了他的眼?”并非她自卑,而是他太优秀了。 朱丽拉着她在床沿坐下,眯着眼问,“你哪样了?这小模小样的还不够好,景山城里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弟妹,你就听嫂子一句劝,节俭是好事,可也得抓牢男人的心才成呀。” 说着她把素白的那件塞进她手里。起身道,“绿色那件大了点,回头我改改,这件正合身,快换上,可别枉费了嫂子一片心意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俏再拒绝可就太见外了。 这件棉裙长到小腿,内衬也周全,楚俏刚手忙脚乱地套上身,就有人在外头敲门了。 她当是朱丽在催,想也没想地开门,却见一身挺括绿衬衫的陈继饶立在门口,深邃的眼眸像藏了漩涡一样探不到底。她脸色微恼,玉腮微微泛红,别过头去,他会不会怪她没招待客人就躲屋里了?“嫂子送我的棉裙,叫我试试来着……” “很好看,”他赫然开口,薄唇里噙着笑。入眼就是她一身淡素色立领衣裙,更衬得她娇艳欲滴的身量娇小,温柔绰约,娇靥晶莹如玉,乌?的及肩发还没梳理,他缓缓抬手,理了一下微褶的立领,“待会儿人就要来齐了,快把头发打理好。” 话音一落,他转身就退了出来,生怕再盯着她娇艳欲滴的粉唇,会忍不住亲上去。 他一退出来,就见一侧的朱丽一脸玩味地瞅着他,俏俏原是不愿住,衣服也没带,这个人情他自然是要领的,“多谢嫂子。” 朱丽笑,“谢我的衣服还是我成全了你?”见他不答话,她又问,“竟然没拿下,临阵脱逃可陈大营长你的风格呀?” 上次他那样折腾她,他已是悔得难以释怀,“俏俏害羞,还是别吓她了。” 楚俏这回把头发绑得一丝不苟,待出来已不见朱丽了,倒是刘友兰和蓝花携着孩子来了。 屋里一下吵吵嚷嚷,也热闹。 蓝花一见她穿着一身长裙,袅袅婷婷地立在那儿,又见灶房微开,陈营长站在锅灶前认真地炒菜,真觉楚俏有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 “昨天还听朱丽嫂子说,弟妹瘦下来成了大美人,还真是。” 楚俏也不知她是赞自己还是故意说算话,笑了笑,转移话题,“朱丽嫂子走了?” “嗯,待会儿留菜,让许队带下去。”陈继饶端着碗出来。 没一会儿。豆腐蒸鱼、一盘青瓜炒鸡蛋、还有咸菜炒肉、香菇滑鸡、筒骨酸菜汤,花生米、爆炒青菜,每个菜都做足量,相继出了锅。 这两桌菜放在酒桌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是大旱时节,也算拿得出手了。 陈继饶见屋里有女眷小孩,没说什么,把菜匀出来一份,去对面肖景然那儿借了张小桌就摆上了,而林沁茹也拎着小凳,满脸和气地来了。 楚俏光闻着香就食指大动了,正挪了凳子去小桌那儿,被许良打住,“弟妹这是要去哪儿?今天这两桌可是为了你们夫妻俩,哪有分桌的道理?” 大领导发话,余下人自然纷纷应和。 楚俏大囧,扭头去瞅他,只见他倒完酒,淡笑着点头。“咱们俩是主人,不能失礼了,过来坐一块吧。” 到底梁羽没有来,楚俏心情还算不错,难得有了好胃口,满桌子扫了一眼,都埋头吃上了。 客厅里男人们正喝着,声音都哄亮,有说有笑,氛围倒是不错,饭过一巡,肚子填饱了,他们就开始拼酒,声音简直要把房顶给掀了。 楚俏不喝酒,不过她作为主人又不好先落筷,只能陪着。 酒过三巡,几个男人喝得面红耳赤,胆儿也大了,非还要陈继饶大出血。 李成新在家被蓝花管得严。好不容易有了喝酒的机会,自然想过足瘾,叫着嚷着,“继饶,你这点囤货不能够呀,单是冲弟妹的面,怎么也得再来两瓶。” 许良也应道,“反正演习也结束了,正好下午又没训练。” 孙攀也附和,“说到演习,继饶你奖章奖金一并领了,一直没听他提请客的事。昨天他咋一提,我还纳闷呢,你说他怎么挑这时候请桌呢,原来是一次就省了!听说装着奖金那信封还挺厚,哥几个,咱喝着吃着,可千万别替他省着。” 陈继饶,??听他们聊着。偶尔插一两句,还时不时添酒,面上倒不见酒色,这会儿带着认真之色听了李成新的话,难得应允了,扭头看着楚俏,“俏俏,去打两瓶酒上来,钱在卧房的柜子里那儿。” 楚俏见他被许良拉着,怕是脱不开身,且这一屋子的人,还得他应付。 她点头起身,倒没进卧房拿他的钱,而是直接朝门口走去。 陈继饶??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楚俏换上她的凉鞋时才发现,断胶已经被粘好了,她微微侧脸,就见男人淡笑着盯着她。 她飞快地回头,走到门边,才听到有敲门声,打开看到秋家姐妹俩时微微一怔。 秋兰一见她瑶鼻粉唇的模样,一身裁剪合体的棉裙好像一下回到了她的孔雀时期,只觉得扎眼晃目,嘴上却笑着说,“楚俏你可来了?小云都好几次打电话来了,正想找你呢。” 楚俏心头的火苗一下就窜上来了,面颊涨红,“先不说秋云的事,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和萧排长说那些羞人的话?” 秋兰敢来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经过饭票那事,她就明白想抓住陈继饶是不可能的了,可这干部楼里不还有更好的香饽饽么? 她上前一步,抓着楚俏的手,“怎么,继饶哥没跟你说?我那只是和萧排长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 玩笑——她以为这样就抓不着话头么? 楚俏挣开她的手,只觉得手腕被什么恶心的东西?上一样,“秋兰,虽说你比我年纪还长两年,可到底还没成家,怎么也敢开那样的玩笑?” 秋兰没想到反被她绕进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我一早就想跟继饶哥道歉,可他偏不愿见我。今天正好小云来了,就带她上来坐坐。” 楚俏却是没有请这姐俩进来坐的意思,还挡着门,说道,“你道歉是应该的,而不被原谅也是应该的。歉也道了,屋里头还有客人,我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秋兰一早就听陈继饶请桌,却是没请她,她就知他还对饭票的事耿耿于怀,想她还没碰到过这样的冷遇,总是心有不甘,赶紧拦着她,扬声道,“楚俏,小云难得来一趟,你别见面就把人往外赶呀。” 陈继饶见楚俏久久立在门口,入耳又是他们几个的大嗓门,他又依稀听到秋兰那刁钻的声音,抽身起来,过去站到妻子身后,“俏俏,谁来了?” “继饶哥,小云来找楚俏,我就是领她上来认个路。”门开了一些,秋兰踮起脚尖往里头张望,果真见肖景然在里头,把嘴咧得更开,“里面这么热闹呀?” 楚俏身子发僵,低着头,谁也不愿多看一眼,丢下一句“我下去打酒。”就走了。 “等会儿——”男人知她还在意,拉着她的手,“把嫂子的饭菜带下去。” 这人想得周到,可那夜怎么就犯了浑呢? 楚俏想到这儿,心里莫名地发慌,低着头接过他递来的饭盒就走了。 陈继饶垂着的手一下握紧,浑身散发着冷意,“我记得秋云来过一次,怎么会不认得路?” 接连被拆台,秋兰也不好硬撑着,眼眶通红,“那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小云,你和楚俏说完话就来找姐啊,姐把你捎来的莲子炖了。” “我知道了。”秋云怯怯地瞅了一眼一身冷意的陈继饶,心里有几分犯怵,也跟着下楼找楚俏。 楚俏提着酒回来,在干部楼前就遇上了秋云。 回想邵劲庭说的那番话,楚俏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更别说说什么话了。 “楚俏,我有事找你——”秋云见她抬腿就要走,挡在她面前道。 楚俏忍着怒气,微微侧身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干部楼前人来人往,秋云又不好开口了,于是指了指拐角的地方,道,“这事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到那儿去说吧?” “秋云——”楚俏一下喝住她,“同学一场,我不想闹得太难堪。” 秋云也为难,“楚俏,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你了。” 她倒想看看秋云想说什么! 楚俏拎着酒瓶,先她一步走到拐角,“你快说吧,他们还等着喝酒呢。” 秋云咬着唇,脸色发白,“高考……我没考上大学,我爸的意思是想让我补习一年,你也知道我数学很差,我想趁着这个暑假,请淑傲哥帮我补习。”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楚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但是自打上次从你家回来,淑傲哥就再没理过我了,我给他写信,他也不回。楚俏,淑傲哥和你关系好,你帮我说说,他一定会答……” “秋兰——”她还嫌招惹的麻烦不够吗?楚俏赫然打断她,脸带愠色地望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稀稀疏疏地下起小雨,“你在全班同学面前抹?我,怎么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找我帮忙呢?” 看到亲们说要弃文,好桑心,呜呜呜……小绛知道大家等得急,但是米有办法呀,一急我就容易打断思路,这两天还得在外地培训呢,月底回去还得加班,实在对不住了。。。。。小绛码字也很辛苦的,一个小时才写了一千左右,有时候卡文了,恼得想抓头发,白天上班,晚上经常熬到凌晨,亲们理解下哈……么么哒 第77章:老陈病了 秋云脸色一下就变了,心里“咯噔”一下,语塞凝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残废了,嫁了个老男人?他是瞎了眼才娶我……这些话你别不承认,邵劲庭亲口跟我说的,你觉得他有必要撒谎么?”楚俏自认还没那么大的肚量,可以当没事人一样不计前嫌地帮她。 秋云一下羞得耳根通红,“我没那样说你,是班里的同学问你怎么辍学了,我只说你的手受伤了,还结婚了,继饶哥的确比你大了十岁,我不知道邵劲庭怎么会那样理解。” 楚俏抹了一下脸上的雨珠,“好,这事姑且不算。但你明知我结婚了,还叫我去找张淑傲,这事要是我丈夫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这下秋云无话可说了,抬眼瞅着她袅娜的身姿,还有倔强绝美的容颜,一时之间竟有种盛气凌人的恍然。 她一下就慌了,“对不起,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不知道,自打高考落榜后,我整个人都懵了,觉得天都塌了,我爸很生气,说我这次要是考不上,就别想读书了……” “对不起,这事我无能为力,下雨了,我该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楚俏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来,但也没法帮这个忙。 秋云急了,忽然拉住她的手,贸然出言,“楚俏,你的手握不了笔,这辈子上不了大学了,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考不上?” 她的手抓得死紧,楚俏清漓的瞳孔慢慢染着愠色,正要发怒,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放开她!” “你……”秋云心里犯怵,连连却步。 陈继饶长腿一迈,撑着雨伞几步走到身边,把雨伞倾过她的头顶,冷峻的面庞瞪着秋云,“放开她,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秋云的心瞬间抽得死紧。被他的冷气所恫吓,惶然松手,逃也似的扭头就走了。 “站住!”陈继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邵劲庭是谁?” 楚俏听他这一问,就知刚才的对话被他听去十有八九了。 横竖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没必要紧紧抓着不放,于是她缓缓握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秋云心跳如雷,不敢转身,脚步定定地站在那儿,“是我们原来班上的一个男同学。” 陈继饶明白楚俏的意思,松口道,“你以后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秋云??地点头,颤着腿拼命跑到秋兰的宿舍,一进门就“哇”一下哭了。 “你这丫头,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躲?”秋兰见她脸上泪雨横流。吓了一大跳,连忙找来毛巾,“怎么哭了?” 秋云想想也觉后怕,那人实在太渗人了,也只会对楚俏那么温柔,她抱着秋兰,痛哭流涕,“姐,我怕我争不过她。她一瘦下来就又变好看了。以前淑傲哥就对她紧追不舍,现在她丈夫还对她那么好。” 试想,那点小雨,就是堂姐也不会给她送伞?可陈继饶偏提着雨伞跟来了。 她也只是高考落榜,家里人就对她横眉冷对,要是她的手也毁了,还不得冷嘲热讽? 人心,还真是没法揣测! 秋兰拍着她的后背,叹了一口气,“所以呀,好男人你不争,别人就跑来抢了。” “可是楚俏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怕我不是她对手。”秋云抽气道。 要是容易对付,她又何至于落得个“破坏军婚”的罪名? 所以她得趁着林沁茹还没真正和肖景然扯证,把肖副队给办了!倒是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怕啥? 雨越下越大,泼泼洒洒,没一会儿倾盆倒来。 陈继饶拿过那两瓶酒,见她情绪低落,体贴地没多问,只拥着她,“回家吧。” 楚俏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他大半个身子倾过来,雨伞把她整个罩住了,她生怕他的伤口沾了水,伸手抱着他的胳膊。 夫妻俩一道踏上楼梯。陈继饶这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遇见以前的同学?” 楚俏知他心思缜密,不愿再生事端,只随意道,“就是在街上碰上了。” 一回到屋里,气氛还吵得火热,楚俏的心情也和缓了不少。 男人们喝酒喝得正尽兴,她搭不上话,只好聋拉着脑袋数手指头,没一会儿却听周围人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她恍然抬头,却见一贯沉稳淡定的他耳根也红了,却还是神情泰然地坐着,他眼里满是笑,“我倒是随意,主要是看俏俏——” 横竖他喝得少。而他的酒量恰好还不错。 这人,怎么把矛头推给她? 楚俏怒瞪过去,就听许良还带头起哄,“弟妹,这可是景山部队的老规矩,一、喝交杯酒,二、亲一个,你自个儿选一个,可别说我们欺负你啊。” 他一说完,余下的人纷纷附和,“亲一个!亲一个!” 楚俏满脸羞赧,简直抬不起头来,说话似蚊蝇,“那……喝吧。” 杨宗庆有心作怪,“继饶三杯自然是免不了,至于弟妹……” 他话还没完,就见楚俏已经豪放地端起酒杯,绕着某只坚实的臂弯,仰头饮尽了! 陈继饶本来也只是想让她喝点晕晕脑袋,没想到她一口气全喝了,不由皱着眉头失笑。 楚俏打了个酒嗝后,只觉得一阵阵面颊发烫,心口乱跳,偏偏还分外安静,优雅地撑着桌面打盹。 陈继饶见红晕慢慢洇上她的面颊,苦笑不得,他可不想让战友见识到她的媚态,于是欠身道,“我先扶俏俏进屋歇着去。” 楚俏却是不依,推开他嘟囔道,“谁醉了?我还没吃饱!” 孙攀忍着笑,也拉住陈继饶,“哎哎哎,你可别想耍赖,三杯!” 陈继饶幽幽的目光往孙攀那儿一扫,倒没说什么,干脆端起酒壶仰头喝尽,看着她沉沉睡着的样子,总是不忍心就把她叫醒了,抱起楚俏就往主卧里走去。 他轻轻把她放在军绿色的背面上,天热也没给她裹齐,只盖了小腹,抬脚出去时,想着她身上的月事还没干净利索,折回来把她的双脚给裹上,顺便把她的胸衣给解了。 几家人吃得也七七八八,他们也是识眼色的,不好打搅人家新婚夫妻,相继离席。 楚俏醉酒了,刘友兰和蓝花也不好看着满桌的碗筷没人收拾,却听陈继饶开口,“我收拾就行,嫂子们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孩子又得闹。” 杨宗庆看着这满满的两桌,也道,“是啊,两位嫂子快回去吧。小羽不在家,我不着急着回去,收拾也是顺手的事。” “谁说我不在家?”正说着,门口梁羽的话就来了。 杨宗庆还以为是幻听了,结果一转身,就见梁羽提着湿答答的雨衣,站在人家门口,地上滴湿了一大块。 “你怎么把雨衣也提进屋来了?”要是在自己家里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人家这屋刚收拾干净。 梁羽冒雨赶过来,午饭还没吃呢,这阵子一家子都围着她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没啥不顺心的,都胖好几斤了,一听杨宗庆数落她,她就甩脸了,“宗庆,怎么一见面你就埋汰我?” “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杨宗庆不由扶额。 梁羽一笑,“明天下午不是有文职的考试么?我想好了,再也不惦记市里的工作,以后就跟你留在部队,一块好好过日子。” 文职本来说好就是留给楚俏,是她带头把人家给挤兑走的,现在她又抢着要,人家会怎么想? 你既然想要,早干嘛去了? 杨宗庆彻底无语,“你想考就考吧。” 从没见她摸过书,他就不信她过得了笔试。 梁羽不由一念笑,“我还是饿着肚子就过来了呢。” 陈继饶也是看在宗庆孩子的面上。好心说道,“这儿还有些菜,嫂子要是不嫌弃,就先对付一顿吧?” 梁羽一看那些餐盘就知道是别人吃过了,当然嫌弃,“宗庆,我现在对大鱼大肉没什么胃口,就想吃一碗你给我煮的素面。” 他都吃饱了,家里头也没备菜,拿什么煮?“等我买了面回来煮好,你不饿孩子还饿了。为了孩子,先在继饶这儿吃两口,行不行?” “我就想你给我煮嘛。”梁羽跺脚道。 陈继饶的脸色当下就冷了,越发觉得娶到省心的楚俏是他赚到了。 继饶夫妻俩好不容易和好了,杨宗庆不想再吵醒了楚俏,再叫人家难堪,只好顺着她,“好,我这就回去给你煮。”心里却对她越发反感。 “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就成。”陈继饶明白他脸色的难色。 况且,他也不愿见梁羽那副嘴脸。 收拾好桌面和碗筷,他想起后山种的那些药草,那里土质疏松,这么大的雨,只怕会被冲走,于是他提了布袋下楼,没顾得上撑伞,就冲进雨幕里去了。 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药草拔光,他提了满满的一袋,身上淋透了,他也顾不得许多,把药草倒出来摊开,伤口隐隐有些疼,他换了衣服,才转身往卧房走去。 窗外大雨泼泼洒洒,乌漾漾的一片沉色,就连她买的青色帘子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室内一派安宁,她还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酡红,那身棉裙穿在身上,只露出一双小巧的小腿。 陈继饶却想到那一句“聘聘袅袅十八余,芳华梢头二月初。东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看着睡得极恬静的妻子,他也躺下来,侧身身处坚实臂弯,扣着她的腰身,原本丰满的手感一下没了,他还颇为感叹,入眼就是她玉白的肌肤,鼻息间满是清酒混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俏俏,以后别减肥了,这样就很好。” 炙热的目光锁在怀里的媳妇,他再也忍不住,温热的嘴唇压在了她娇嫩欲滴的双唇上,只想吻到天荒地老。 浑然不觉的楚俏只把头靠在枕面的一旁,呼吸轻柔,鬓发稍稍有些乱了,那极美的面颊上还浮着一层绯红的颜色,微微扬起的唇角温软柔和,真真是美不胜收。 楚俏一觉醒来,屋里一片漆?,她扭头望窗子那儿看了一下,天全?了,她睡得昏昏沉沉,一时分不清是几点。 屋里闷热,她浑身湿??的怪难受的,头也还沉沉的。她不由捶了一下。 “醒了?”头顶忽然就传来低沉的声音。 楚俏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男人圈外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动作倒是快,一下离开她的身子,坐直来打开灯,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快凌晨四点了,先喝杯水,饿的话我去给你下碗面。” 楚俏一下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亮度,抬头入眼却是男人赤裸紧实的上身,她一下懊恼不已,这都一块睡了一宿,她再跑回西屋未免也太矫情了。 “我不饿,你快睡吧。”她喝了水,把杯子放在柜子上,还是觉得热。 “你月事还没结束,现在不能开风扇,忍着点。”他低低说道。 原来,他忍着热竟是出于这一层考虑,说不感动自然是嘴硬,“嗯,谢谢你。” 她躺下,听着雨声,那瓢泼的阵势,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这可愁坏了她,要这样下去,他铁定不会放她回家去。 楚俏睡得足,再也睡不着,索性就睁着眼数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等起床哨一响,她又闭上眼睛。 男人轻手轻脚地起来,见她还睡着。忽然凑到她的脸颊,悄然落下一吻,这才换上衣服去出操。 一早上,楚俏都因为他那个温柔的吻而心烦意乱,她也没心思躺了,索性起来,见客厅和阳台上铺着一层青绿的药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去摘回来的。 她煮了米饭,剩下的菜他当盆里用水凉着,她没闻到怪味就放在锅里炒热了。 刚出锅没多久,门外响起许良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说你多大的人了,还不知轻重,伤口发炎了还跟着出操?” 楚俏寻着声音跑到客厅,就见杨宗庆和肖景然夹着面色发白的陈继饶进屋,四个男人身上全湿了,顺着军帽,脸颊上全是水。 一旁的许良骂起人来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行就别硬撑,倒了还得?烦别人……” 正说着,他还特意瞥了楚俏一眼。 地面一下淌了一滩水,而他的神色似乎不太对,任由许良骂。 楚俏哪里还有心思瞅许良,解下围裙,走到丈夫跟前,踮起脚跟,摸着他发烫的额头,听着许良的骂声更是心烦意乱,“许队,继饶正发着烧,您就别再说他了。” 许良这才噤了声,本还想打趣她知道心疼人了,不过见她脸色不好,倒没吱声。 “?烦把他送进卧房里吧。”楚俏打开房门。 杨宗庆和肖景然把人扶进房里。也不好逗留,留了话就出去了。 楚俏道了谢,转身就见他费力站直来,低低说了句,“俏俏,帮我拿身干净的衣服来,我怕把床弄湿了。” 他那身湿衣服总是要换的,楚俏依言,却见他接衣服的手有些抖,不免担心,“你一个人可以么?” 陈继饶还没烧糊涂,竟还有心思扑在她身上,于是眯着眼轻声说了一句,“恐怕不行,你帮忙扶着点。”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他的妻子。 楚俏叹了口气,低着头把他的扣子解开,一见他缠着伤口的纱布满是血渍,也顾不得忸怩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那天来的时候还特意在门口问了,明明他还可以照常训练……看来许队骂的没错,他还真是硬撑,亏得他还处处照顾自己! 楚俏鼻头一酸,眼眶通红,这人,总是处处照顾她,却又让她那么难过。 “俏俏——”直觉气息不对,他抬起她的下巴,叹了口气,说道,“许队那是故意唬你呢,我没病那么严重,别哭了,嗯?” 楚俏没吭声。别过脸去,把他的衬衫脱了,又去解他的皮带,把外裤也脱了。 陈继饶不想她为难,转身把内裤脱了,背着身叫她,“把裤头递给我。” 楚俏头低着,稍稍一抬,入眼就是一双肌理分明的长腿,不敢再往上看。 陈继饶微微一哂,也觉额头发烫,没什么心思逗她,身体贴着凉席就不想睁眼了。 楚俏见他单手压着额头,眉头紧锁,拿起被单给他盖上,知他还没睡着,劝他道。“去医务室吧?” 要是去医务室,他又何必叫宗庆把他扶上楼半真半假地演苦情戏?“勤务兵去拿退烧药了。” “那伤口的药呢?”楚俏不忍见他手臂上猩红的沟壑。 他微微睁眼,“柜子里。” 楚俏就差钻进柜子里了,才把药箱翻出来,也难怪她从没见他换过药。 把伤口的淤血清理完,楚俏才瞧清楚了,那伤口起码有手指头那么宽,越发后悔跟他置气。 她低着头,??包扎伤口。 眼泪“啪嗒”一下落在他宽厚的手背上,他微微一叹,“小伤而已,我是军人,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前阵子也是太忙以至于忽略了你,不知道你会被她们欺负成那样;是我没有花心思去了解你,才那样不相信你,以至于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做那事……俏俏,是我失职,没尽到丈夫的责任。” “别说了,”楚俏只觉得难堪,飞快收拾掉眼泪,“我知道的……那时候我也不好,没及时告诉你……现在,我、不怨你了。只是,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缓。” 他一下握住她素白的手,笑道,“好,不说了。俏俏,我很高兴,要不是有你提醒,上次演习,只怕萧央会捅更大的娄子。” 她哭了以后,总会有些不好意思,钻进灶房。后悔煮了米饭,索性加了水回锅,没过多久,勤务兵果然拿来的退烧药。 楚俏打开门,正遇见梁羽站在门口,不过找的却是林沁茹。 她拿了药道谢,却听梁羽近乎谄媚对林沁茹说道,“弟妹,下午有文职的考试,你不参加?” 林沁茹大学在读,听梁羽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来打听的,心知肚明的她倒也不点破,“不参加,我就是趁着放假来陪陪景然,请嫂子放心。” 梁羽心里一喜,不过听到那句叫她放心的话。总觉眼前温温软软的林沁茹通透圆滑得很,有心拉近关系,“我昨儿从家里带了几瓶‘百雀羚’来,弟妹喜欢的话……” 林沁茹一下明白过来,她上来不光是探底呀,此人贪念太多,生性薄凉,还是不宜深交,“嫂子,这恐怕不大好,您给了我,我自然是要用的,到时楼里的军嫂一问起,我总不好撒谎,到时她们一听我有而她们没有,心里只怕是会怨您。” 她也不愿跟梁羽多说,瞥见楚俏正要关门。叫住她,“楚俏,刚才还听景然说陈营长发烧了不肯去医务室,我正要送体温针过去呢,你给他测一测?不然烧糊涂可就?烦了。” 楚俏本不愿多事,省得某个人以为她故意听墙根,可林沁茹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伸手接过,“谢谢你。” 她宁愿和楚俏打交道也懒理自己,梁羽气得跺脚就走了。 林沁茹嘴角噙着笑,“按理,你和陈营长结婚了我该叫你一声小嫂子,不过你年纪比我小,我直接叫你名字,你不介意吧?” 这倒是省了她尴尬,楚俏笑笑,见她没什么架子。至少和吴悠不是一类人。 想起吴悠,前一世就是她巴巴?在男人身边,最后如愿以偿了吧? 楚俏一下闷闷的,也不敢和林沁茹私交过甚,抿着唇说道,“我不拘那些的,继饶还在屋里,我先进去了。” “嗯,景然在家,咱们两家对着门,要是有事就直接敲门,别客气。”林沁茹按学着的那一套说道。 楚俏回到屋,便推门走了进去,一看床上并没有人,她心中顿时一紧,转过头去,却看到男人正背对着她往桌面那一边挪,用手去摸摆在一旁桌子上的口盅,看是要喝水,她忙把餐盘放在一旁的桌上,几步走上去扶了他,才说道:“你别动……” 落在她肩头的胳膊一沉,楚俏险些站不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扶回床上,让他靠着枕头坐着,手里忙活道,“先喝碗粥,再把药。” 她又把体温计夹在他胳肢窝,见他又拿出来,忍不住生气,“老实点!” 陈继饶还没烧糊涂,好心提醒她,“测体温得先甩甩,不然测不准。” 好吧,是她忘了。 楚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不说话,??喂他喝完粥,又把药放在他手心,用手摸了摸口盅,才道,“还烫,等会儿再吃药。” 其实她也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了。 陈继饶心里一暖,他这半生见过的寒凉太多,有个人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似乎也不错。 “俏俏,去考试吧?”他是承认的,想和她一块好好过日子,“起码在这一年里,我们好好过,你有了工作经验,也不至于以后的日子过得太差,嗯?” 他循循善诱,要想过得长久,总得先把人骗过来,至于一年后,他有的是法子把她留住。 “我手速还是很慢,那要是考不过怎么办?”楚俏也见不惯梁羽窜上天的样子,可她怕。 他窝着她的手,唇角勾着笑,“没关系,只要努力过不遗憾就好,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管别人怎么说?” 于是下午,楚俏的出现,简直让梁羽大跌眼镜。自打萧央把整件事捅了出来,她也觉没必要给楚俏好脸色,而楚俏自是当没瞧见她一样,轻飘飘地从她面前走过。 她瘦下来了,即便穿着很挫的校服,立在那儿也是一处风景,反观梁羽,她这阵子狂补,体重暴增不说,双下巴也露出来了,一对比,旁人自然也有了计较。 令楚俏颇为意外的是,秋兰竟然也来了。 “你怎么还有脸来?”是梁羽怒喝的声音。 楚俏不可捉摸地挑了挑眉,她俩正好撕起来,也省得她脏了她的手。 秋兰瞟了一眼视若罔闻的楚俏,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更加看不顺梁羽,反唇相讥,“嫂子怀了身孕也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梁羽咬牙,“你脸盘也够大的,部队要的是高中毕业生,就凭你?哼!” 秋兰双手抱胸,“嫂子别是一孕傻三年,不理窗外事了?上面下了文,降低要求了您也不知道?” 梁羽气结,“一个两个,拿不了笔的没那个资历的,还端那么大脸盘!” 拿不了笔也只楚俏一人而已,这可不是暗讽,而是明嘲了。 楚俏也不气,随着一声敲钟声,她拿了准考证进教室,坐在那儿浏览了一遍考题,就知先前的顾虑是白担心了,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也不动笔,一侧的梁羽笑得更开了。 她还是没动笔,心道你就笑吧,仗着孩子的肆意撒野,把所有人得罪光了,难做的是杨营长,他为了孩子再容忍,早晚也把会耐心耗尽,非跟她离婚了,到时苦果还不是她一个人吞? 楚俏等她笑完了,才拿起笔,飞快地在卷面上填答案。 气死人不偿命! 她难道就不会反击么?就在梁羽的一片咋舌中,楚俏还特意别过脸对她嫣然一笑,挑衅地扬了扬眉。 老陈也不容易啊。。。ps:我发现好几位朋友都是神预测呀 第78章:刚才顺手就把钥匙拿了 题目不难,她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答案填完了,又检查了一遍,才过了十分钟,不过可以交卷了,楚俏放下笔,见梁羽和秋兰还在抓耳挠腮中,于是她缓慢地施施然地起身,故意把椅子拉得老响,这才拿着卷子走上讲台。 楚俏惦记着家里,一出教室,就回了三楼。 “考得怎么样?”陈继饶见她这么早回来,隐隐透着不安。 “填完答案就回来了。”楚俏耸耸肩,转身去灶房熬药。 上次梁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也无怪她不上心。 陈继饶没说什么,头昏昏沉沉,伤口也有些发炎,就回屋躺着了。 梁羽摆着一张臭脸就回来了,杨宗庆也懒得招惹她,躺着睡大觉。 梁羽没来由一气,“宗庆,你是不是知道楚俏的手好了?” 昨天在饭桌上,就听继饶提了一下,大家伙才吵着嚷着要看他们夫妻喝交杯酒,只是听着她的语气,好像巴不得人家不好一样,“弟妹的手好了,不是好事么?” “好什么好?”梁羽啐了一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被她气死,手好了还一声不吭,就我笑得跟傻子似的。” “梁羽!”杨宗庆愤然起身,“你要是觉得弟妹碍眼,你就回家去,绝对没人拦着你!正好明天许队要去市部开会,我去说一声,顺带把你捎上。” 他凶什么凶,孩子哪里受得住他发火? 梁羽委屈,“干啥叫我回去?明明是她想看我笑话!” “好,你不走,我走!”这屋子他带着就觉得压抑。 这人以前脾气好的没话说,可现在她多说一句他就要发火了。 梁羽火大,捂着肚子,装作面色痛苦,“好,你走,我回头就把孩子打掉,反正肚子痛它爹也不闻不问。” “小羽,你怎么样?”杨宗庆一下就紧张了,蹲下身,却见她神色如常,“你不是要走吗?走啊!” “小羽。你别闹成不成?”杨宗庆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我去办公室拿个文件。” 接连几天,磅礴的大雨仍是没有要停的意思,陈氏夫妇吃了晚饭,难得有独处一室的安宁,楚俏却站在窗前,愁眉不展。 陈继饶退了烧,人也清爽了不少,只是手臂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俏俏,多住几天吧?那么大的雨,客车也没法进城了,雨天山里怕是有滑坡,我不放心你。” 还没等楚俏应他,屋里的灯忽然就熄了,她吓得叫出声。 “别怕——”也不知他怎么移过来的,楚俏只觉身子被他罩住。灼热的体温一下传到她冰凉的手心,她镇定了许多,“可能是保险丝坏了,你等着,我去拿手电,一会儿就修好了。” 可没等他去拿螺丝刀,门“砰砰砰”就响了,门没锁死,有个小战士急慌慌地跑进来,是张放,手电没拿稳,照在她脸上,分外刺眼,“陈营长,大事不好,后山的水库塌方了。” 塌方? 楚俏一下就愣了,她记得前一世,离婚之后的他就是因为一次任务而意外牺牲,具体是什么任务,那时她沉浸在剧痛中也没心思过问,而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提前了,极有可能就是水库塌方的事。 陈继饶脸色倒没多大变化,拿过他的手电,就进卧房,再出来就塞给楚俏一把手电,大掌托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颊上摩挲着,“俏俏,你在家待着,我去看看。” 楚俏如梦初醒,心里忽然忧痛如刀绞,一把拦住他,摇着头道。“不行,你别去,你的伤还没好。” “小伤而已。”陈继饶摁住她的手,“别哭了,许队去了市部,没人人主持大局,我必须去!” “可……副队和指导员还在,轮不上你主持大局……你别走了,天这么黑,我怕……”怕他出意外! 陈继饶还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可这节骨眼上,他没法不去,“俏俏,别闹了,你听话一点。水库下游是居民的集聚地,水库塌方,极有可能把下游全湮没。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就算轮不上我指挥,可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那样的话,他会死! 楚俏痛不吱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他好好地活着,干脆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不行,我就是不让你走!你不许走!” 她竟也有耍赖的时候,陈继饶见一旁的小战士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哭笑不得,“俏俏,你听我说,”他循循拉开她的手,“你不让我走,那得拿得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来。为什么不想让我走,嗯?” “就是你手臂还有伤,许队批准你养病……”她恢复了一些神智,手抓着手,无措道。 “军人,一旦有命令,别说是手臂受伤,就是手废了也得上!俏俏,那是借口不是理由!”他双手摁住她的肩头,深眸里有她看不真切的真情,“为什么不想让我走?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这才是他的天地。 他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而她作为军嫂,一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她不能拦他,也不该拦他! “我……”她眼角酸涩,喉咙里语不成噎,“那你去吧……照顾好自己,雨衣,早上还在灶房里翻见了,你等会儿……” 她手忙脚乱,陈继饶一把摁住她,“行了,别忙了活,你好好待在家里,别担心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出屋子就问张放,“报告给许队了么?” “断电了,估计是电线被压断了,没联系上……林指导员已经领了二营的人去后山了。”张放后面的话说得小心翼翼,祈祷他别发火。 林安邦只管生活,不管训练出任务,他领人去救灾,那是逾矩! 况且,他懂个屁的救灾! 陈继饶怎么可能不发火,“简直胡闹,李成新他是不是疯了?” 张放摸了摸鼻子,“听说……李营长是想立功。部队里都传开了,陈营长能力卓绝,杨营长有背景,孙营长人缘好,唯有李营长不突出……” “那是因为许队不在家!”否则,借一百个胆他林安邦和李成新也不敢嘚瑟。 陈继饶长腿阔步下了楼,见肖景然杨宗庆和孙攀已经在等着了。 孙攀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往常你都是第一个来的。” 陈继饶一句带过,“没事,耽搁了一会儿。” 偏偏张放多了句嘴,“嫂子哭鼻子,不让陈营长走。” 几个男人心下了然,冷面陈营长也是男人,血气刚盛也难免,到底是新婚嘛。 “行了,快合计一下吧。”陈继饶清醒道。 几个人披着雨衣一块去了办公室,说到李成新,杨宗庆不免火气大,“成新真是想立功想疯了。” 陈继饶已经没心思追问林安邦和李成新的事了。叫了巡逻的张放进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张放抹了一把脸,如实道,“前阵子不是大旱么,咱们部队着人掘了条水管道,本来堵得好好的,就是为了防塌,没想到当地的居民也纷纷效仿,但他们又没那么人力物力把管道堵住。” “我前几天巡逻的时候,多看了两眼,水坝和三点钟方向的山体已经被挖得不像样了,这几天大雨一冲,塌了!” 陈继饶听他说,已经把地图拿来摊开了,飞快在水库上标了点。 孙攀听张放说完,只觉得头皮发?,“水库那么大。要真全塌了,咋整?” 许队不在,上头又联系不上,谁敢充这个大头? 是以没人敢应声。 老攀头更大,扭头问陈继饶,“继饶,成新那一营是指望不上了,怎么办?” 陈继饶凝着地图,皱着眉头,良久才道,“三个营的人手凑个勉强,塌方那儿是个拗口,不能动,一动只怕人就得沉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管道堵住,趁着水位没涨到水坝,再另外劈一条疏导口。” 肖景然听明白了,可是凭三个营,在大雨中挖一条疏导口何其艰难?“不行,水坝承载力有限,要是再动,只怕会被冲垮。” “那要是在水坝左侧上方五十米挖呢?之前俏俏相中了一块地种药草,那里土质疏松,我还松过土,挖起来也省力。”陈继饶神采奕奕道。 杨宗庆点头,“弟妹还真是福星。” 提及楚俏,陈继饶想起她那番话,这事还真轮不到他来管,他扭头瞅着肖景然,“我有把握,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林安邦已经在前头了,怎么把他给怼下去!” 许队还在市部,按职位就数肖景然和林安邦最高,但他到底是初来乍到,总要给老人留点面子。 肖景然默然,孙攀着急了,“外头雨越下越大,这事还得早做打算,不然越到后头越饿,哪有力气去挖?” 肖景然也怕出事担不了责,可水库一旦冲垮水坝,那可是会祸害上千居民。 “你真有把握?”他问了一句,见他点头,还是没法下狠心,“我去问问他有什么对策,要是不行,我们就把他给绑了!” 拟定方案,几个人吩咐下去,雨夜里顿时响起的紧急哨令,屋里的楚俏听得心惊胆战。 可她知道他还是会去的。 官兵们打好装备,就等肖景然发话,陈继饶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三楼,透过迷蒙的雨帘,那儿豆灯依稀,倩影如晃。 约摸一刻钟后,肖景然领队与林安邦汇合。 几个人衣衫尽湿,杨宗庆留下来看守大部队,陈继饶和孙攀陪同肖景然一头钻进帐篷里。 端坐在主桌的林安邦头发丝还是干的,倒是立在他身后的李成新瞅着他们几个,分外心虚。 陈继饶也懒得说话,等着肖景然和林安邦交涉。 林安邦显然对于肖景然的问话不屑一顾,“肖副队是几个意思?本来就是由于塌方才导致水位上涨,我派人把塌方的泥土运走,不必触动水坝,有什么不妥?” 要不怎么说这货只会纸上谈兵呢? 绕是肖景然修养再好。也被他惹怒了,“塌方的山体本来就松动,人踩上去还得了?你这是要手下的兵去送死!” 林安邦大怒,“你不同意也成,那咱们就各干各的,看看谁的法子好!” 肖景然气得拍桌,“你敢?” 林安邦霍然站起身,“肖景然,你别得意!你我职位是一样,可我的军衔比你高,许队不在,景山我说了算!” 再吵下去,只怕抢不了险,大家伙就被雨淋蔫了。 陈继饶默默解开军装的扣子,扭了扭脖子和手腕,这才缓缓开口,“行了,既然好好说不行,那就动手,谁打赢了谁说了算!” 林安邦一下就怂了,“你们想干嘛?你们别冲动啊,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法西斯!流氓!土匪!” 匪你大爷! 陈继饶和孙攀一对眼神,扫了一眼李成新,谅他也没那个胆,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死死把他摁住了。 肖景然没想到陈继饶还有耍横的时候,一时发愣,“要拿绳子绑么?” “浪费绳子!”陈继饶翻了一记白眼,他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掌怼在他的后颈,真是一点力气都没留,见林安邦软软地往下垂,顺手一松。“老攀,把他扔出去淋淋雨再丢回部队去!” 孙攀抬头瞅着他,“这不大好吧?他好歹也是指导员,以前虽然也看不顺眼,可你也没这么狠呀!” 谁让他给秋兰安排了工作呢? “哼!”陈继饶鼻子里出气,扫了一眼李成新,“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把嘴闭上!你要是还想继续穿这身军装,我劝你……” “继饶,别说了,我听你的,将功赎罪!”李成新羞愧地低下头去。 “行了,别磨叽,赶紧去干活!”陈继饶也不想废话。 楚俏一晚上浑浑噩噩睡得分外不安宁,一早就行了,窗外还是灰蒙蒙一片。 她也没心思吃早饭,洗漱完了就下楼去打听情况。 部队里静悄悄一片,也没几个人,她好不容易瞧见有人影,直追到食堂后门,只听几个炊事班的战士唉声叹气。 “头儿,到底还做不做饭?”有人问。 又一个粗狂的男音回答,“指导员一回来也不知道咋回事,下了死令不让造饭!” “可全部队的人都去抢险了,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饭哪有力气?” “我咋知道?真有毛病!” 楚俏心里“咯噔”一下,默默退了出来。 他手臂还有伤,一夜没睡,要是没饭吃,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呀? 上一世说不定他就是累死饿死的! 一想到他出事,她就忍不住揪心地疼。 别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愿他活着! 楚俏打定主意,急冲冲跑回家,煮了满满一锅的米饭。又把蒸笼全用上,捡了满满一袋馒头,全背着。 她生怕米饭馒头被淋湿了,又找了一张胶纸裹上,这才冒雨往后山跑去。 陈继饶几个都熬红了眼,渴了就着雨水直接咽,饿了直得硬撑着。 楚俏跌跌撞撞,也不知摔了多少次跤,裤腿全沾了泥巴,一路问了好几次,才在拐角小坡上找到他。 陈继饶一见她居然跑来了,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直拽着她往回走,怒喝道,“你跟来干什么?” “我给你带了吃的,还有药!”楚俏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傻?这里是灾区!稍有不注意,踩到松土就把人给埋进去! 陈继饶眉头紧皱,声音大了好几个分贝,不由分说,“谁让你来的?快回去!” 这一路虽不远,可楚俏也是淋着雨来的,有次还摔得她差点直不起腰,满腹的委屈没法说,还被他当头一喝。 要不是怕他饿了病了,当她愿意来么? 她忍着委屈,“我就走,你把米团和馒头拿着。” “楚俏,你到底怎么想的?”陈继饶一把甩开她,“你就这点觉悟?所有人都饿着,就我一人有吃有喝,别人会怎么想?你别那么自私!” 自私? 楚俏还以为是幻听,可一抬头。入眼就是他冷峻的面庞,“家里的锅只有这么大,面粉我全……” “行了,马上给我回去,别在这儿碍事!”陈继饶赫然打断她,心里也痛,可她不能待在这儿! 楚俏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气归气,可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把米面给丢了,往他怀里一塞,“你不吃,就拿给伤员吃。” 说完也不用他赶,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回走! 陈继饶望着她倔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却又是一叹。 楚俏是真伤心了,哭着跑回来。没想到还被朱丽撞见了,“弟妹,这是咋了?” “陈继饶他欺负人!”楚俏被惹急了,连名带姓说道,“他又赶我走……” 朱丽听她气愤地说了一大通,被她气笑了,“弟妹,陈营长是怕你出事,才急慌慌叫你回来哪。我家老许不在,他身上的担子重。” 楚俏发泄了一通,气也顺了,倒是把朱丽的话听进去了,随即想起一着急,忘记跟他提林安邦停灶的事。 她一下急了,紧紧抓着朱丽的手臂,“嫂子,林指导员不知道怎么回事,食堂没造饭,官兵吃不上还怎么抢险救灾?” 朱丽脸色大变,“老许才几天不在部队,他就反了天了!” 正说着,她就拉着楚俏匆匆往食堂走去,才走到门口,就见炊事班的班长崔石领着人往外走,朱丽赶紧把人拦住,“崔班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崔石离急得满头大汗,“嫂子,水库那边又塌了一大块,人手不够,要是再不挖出一条疏导口来,只怕今晚水坝被就冲垮了。” 这么严重? “那你们走了,谁做饭?”朱丽一下没了主意。 崔石气不打一处来,跟在林安邦手下憋屈得简直没个人样。“林指导员把库房的钥匙拿了,又发了话不准开火,我还能咋办?水库那边真的是急,嫂子我得赶紧领人走了。” 简直就是个混球,置气也不挑个时候! 楚俏只觉荒唐,拉住朱丽,道,“嫂子,水库那边生死攸关,让他们走吧。小卖部那儿不是还有粮食吗?要不咱们叫上其他的军嫂,去帮忙做饭吧?” 还没等朱丽回应,崔石已经拍板,“这个主意好,咱们军人要服从命令,可没说军嫂也得听命。这是食堂后门的钥匙,他娘的不给粮食,他还敢拦着不让用煤气灶。嫂子,您就领着军嫂们一口一口啐死他。” “那待会儿谁送饭过去?”楚俏不敢再跑到男人跟前找骂。 崔石想了想,这些都是女人家,做饭在行,可送到是体力活,于是应道,“待会儿我请示肖副队,调两个人回来。” 刘友兰和蓝花平日里虽有点小计较,可脑门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何况他们男人都奋战在第一线,自然愿意搭把手。 只是,刘友兰抱着燕子,面露难色,“燕子还小,没人带可咋整?” 朱丽想了一下,道,“送二楼去吧?梁羽怀了身孕不便帮忙。但带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刘友兰照做,可没多久就抱着燕子回来了,嘴里叫骂着,“见过鸡毛当令箭的,还没见过那么把自个儿当回事的,呸!俺真替杨营长臊得慌!什么有本事生没能耐带?老娘就是自己带,也得把男人管饱了!” 楚俏和朱丽一对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嫂子,咱们把燕子放着,轮流看着就是了。”林沁茹也来了,安抚她道。 刘友兰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还是弟妹明事理,真是没个谱,弟妹出身比她差吗?还不是照样来帮忙了?” 林沁茹笑笑,“行了,嫂子。做饭要紧,理她做什么?” 刘友兰点头,“成,我叫虎子也来搭把手。” 楼里几十个军嫂分工合作,烧火洗菜淘米,忙是忙,不过也算有序。 偏巧这时,林安邦领着秋兰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告的密。 林安邦那厮叫嚣道,“谁让你们私自动用食堂?谁出的主意?” 这本是楚俏提出来的,她自然会认,可她还没站出来就被朱丽拦下,“弟妹,你刚来,说不过他,我来!” 说着,她就往前走了一步,“林指导员,老许不在,你就肆意妄为了是不是?” 林安邦也心虚,可抵死不认,“没有上头的命令和签字,我也没办法开仓送粮。但嫂子私自动用的小卖部的粮食,到时可别怪我上报。” 要是电线没受阻,还用你这鸟人废话? 刘友兰是个急性子,跟着上前一步,“嫂子,跟他非什么话?俺家老攀要是饿出个好歹来,不用你上报,我就是跪着走,也走到市部把你告穿,赶紧走,别扭扭捏捏像个娘儿们一样!” 她一把上前,拽着林安邦,像拎着小鸡仔一样,好吧,虽然没把他拎动,可加上朱丽蓝花几个,那可得另说了。 林安邦吵嚷着,“你们干什么?这是违反纪律的懂不懂?部队是你们可以乱来的地方么?” 刘友兰张手就给他甩了个耳刮子,“俺一个农村妇女懂个啥?俺只知道俺家男人要是饿死了,俺就跟你拼命!命都没了,俺管你什么部队不部队!” 所以说,千万别小瞧了农村妇女! 楚俏从来不觉得耍横也可以这样大快人心,也上去怼林安邦,林沁茹见状,也挤上去。 林安邦哪里还敢待下去,过街老鼠一样逃窜。 秋兰也不敢留,被楚俏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之后,心惊胆寒地跑了。 朱丽一向待人和气,还没干过如此疯狂的事来,一时激愤难平,“大家别客气,有多少咱们全煮了,不但煮早饭,午饭也照样煮,有米就做饭,有面就蒸馒头,有肉就炖了!他林安邦要是再敢多嘴,回头我让老许收拾他!” 众人欢呼。 蓝花突然想起来,“咱们光做饭,没有菜,他们没油水下肚也不成呀!” 这还真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朱丽皱着眉,“要不各家回去看看都有啥?” 刘友兰最是深切,“这又是旱又是涝,哪家还有囤货,就是陈营长家,前几天也没了。” 这时,楚俏默默举起手里的那串钥匙,摸了摸鼻子,道,“那个,刚才顺手就把林指导员的钥匙给解了,不知道库房里有没有菜……” “弟妹,机智呀!俺咋没想到呢?”刘友兰就差跪下来膜拜了。 于是,几家败家的军嫂又磨刀霍霍地溜进库房,把青菜猪肉全搬进了食堂。 她们一直忙到中午两点,中间有人送了两趟饭菜,还有碗筷。 楚俏累得苦不堪言,也是草草吃了几口,又忙活开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听朱丽扬声道,“反正错误也犯了,趁着还有菜,大家伙要不把晚饭也一并煮了吧?也省得回家吃。” 疯了么? 楚俏见这一个个欢呼雀跃,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要是连累了陈继饶,回到陈家,二婶还不得把她给撕了。 殊不知,陈继饶早在之前就把林安邦给抡了一掌。 大雨泼泼洒洒,直到下午才有转停的样子,淅沥淅沥,楚俏闷在灶口前,热得满身大汗,她的月事才干净,一早又淋了一身,没来得及换,浑身难受,鼻子也塞了。 她累得没力气,直起身来,仰头,目光透过窗子,见屋檐上的?雀情深护犊。 而此时,耳边又听大部队齐整的脚步声,她潸然落泪。 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朱丽显然也听见了,兴奋不已,直呼,“快快快,上菜上菜,他们肯定饿坏了。” 楚俏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清漓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直到男人磊落硬挺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痛哭出声,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前一载。 恍惚间,她似乎瞅见一贯沉稳如山的男人一下变了脸色,飞快冲过来。 写这段感觉很顺,因为很爽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9章: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俏俏——”陈继饶布满血丝的眼里透着紧张,一把抱住她,却见她秀眉紧皱,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悄划下。 朱丽几个立刻围了过来,见他正要按楚俏的人中,连忙拦住,“别按了,弟妹估摸吓坏了,她一个小丫头哪见过什么阵势,今天硬是什么都没说撑过来了,一见到你,哪里还扛得住?” 陈继饶在灾区也听崔石说了,他骂了她,她还不遗余力地出主意,带动军嫂们洗手作羹汤。 得妻如此,哪里是累赘? 他深深凝了她一眼,点头道,“嗯,嫂子也辛苦了。你们忙,我带她去医务室吊两瓶葡萄糖。” 话音一落,他把人打横抱起就走了。 杨宗庆也是满身疲惫,可扫了一眼,压根找不到梁羽的身影,眼里不是没有失落,却被刘友兰瞧见了。 想到梁羽那混账的做法,她就来气,不阴不阳说道,“杨营长还是别找了,快吃饭吧。” 杨宗庆也真是饿坏了,点头问道,“梁羽怎么没来帮忙?” 刘友兰哼哼,“弟妹那样娇贵的身子,俺可请不来。” “怎么回事?”杨宗庆一下嗅到了异常的味道。 刘友兰耸了耸肩,“杨营长,你是实在人,俺也不怕跟你说,就她那样的,自家男人在外头拼死拼活,她在家图享受不闻不问,咱们干部楼里的军嫂忙前忙后,她却是连个孩子也不帮带,依俺看呀,你还是趁早跟她离了算了!” 杨家那趟浑水,谁招惹谁倒霉。 孙攀赶紧拉住嘴巴无遮无拦的妻子,夹着一筷青菜塞进她嘴里。“行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然后又扭头对杨宗庆道,“宗庆,友兰就是性子直,她没恶意。” “本来就是!”刘友兰嘟囔道。 孙攀见她有功,也不好数落她,转移话题道,“听说你今儿把林指导员给收拾了,能耐了呀?” 杨宗庆却是没心思听他们夫妻打情骂俏,只是对梁羽,越发心寒,冷极了,冰到底了。 他闷头,食不知味,扒了两碗饭。知继饶还没顾得上吃饭,过去盛了一大碗,就被朱丽拦下了,“宗庆,你也累得不轻,快回家歇着去吧,我去送。” “多谢嫂子。”杨宗庆心里一暖,却也觉得可笑,就是旁人,见他饥肠辘辘满身疲惫地回来,也会体贴地过问两句,可他的妻子呢? 哦,他真没法把她当妻子了! 朱丽也懂他心里苦,拉着他道,“友兰就是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老许手下有你这样的,嫂子也打心眼喜欢,你高兴一点,啊?” 她也顾全他的脸面,没有多说。 陈继饶抱着楚俏到医务室,扎上了吊针,见她半湿不干的一身,想着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个事。 偏巧朱丽提着饭菜来了,“先垫垫肚子。” “在灾区吃了,我先带俏俏回去。”陈继饶也没胃口。 “那点饭哪够呀?是担心弟妹吧?”朱丽热心道,“我帮挂着吊瓶吧。” “谢谢嫂子。”陈继饶也不否认,“今天也亏得嫂子了。” 朱丽倒也坦诚,“嗨,你最该感谢的是弟妹,要不是她。我还不知道林安邦敢擅离职守呢。” 陈继饶也没想到他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一个专管后勤保障的指导员,不司本职,却顶着许队的名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朱丽识趣地不想打搅他们夫妻二人世界,把吊瓶挂上,放下饭菜就走了。 陈继饶也知她一个女人家撑着怪累的,叫住她,“嫂子,电路恢复正常了,断桥抢修也快结束,许队估摸着入夜就到了。” “那成,等他回来,你们也好放心歇着。”朱丽笑道。 陈继饶面色沉稳,想了一会儿。说道,“嫂子,还有件事儿只怕还得麻烦您。这次抢险虽然及时,但是还有十来户居民的家被冲垮了,等会儿我还得负责护送伤员到市医院接受救治,俏俏还没醒,您能不能帮我看着她?” 还没等朱丽点头,就听门口有人说道,“我去吧。” 杨宗庆还是不放心,上来看看,进门道,“继饶,弟妹还没醒,你陪着她吧。左右后方也是我负责,家里头也没啥担心的。” “那嫂子她……?”陈继饶也听说了,梁羽那事做的委实不对。 杨宗庆笑笑,嘴角满是苦楚,“她好好地待在家里,能有个啥事?我回去交代一声就成。弟妹才是不容易,一早给你送吃,还挨你一顿训话,等她醒了,你跟她好好说说,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说完他也不等陈继饶点头,率先下楼回了家。 梁羽早听外头热闹,直搅得她没法睡,她左等右等,还不见杨宗庆回来,气得嘴上能挂两个茶壶了。 等一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她跐溜一下跑出卧房,瞧见丈夫宽阔的背影,高兴道,“宗庆,你怎么才回来?” 刚才她可听见脚步声了,他一上来竟然没回家,而是上了三楼。 杨宗庆揉了揉疲乏的眼睛,语气平淡道,“吃了个饭,弟妹晕倒了我上去看看。” 梁羽“腾”一下炸了,“她晕倒了还你什么事?你是不是见人家瘦下来变美了,而我又怀孕,你就惦记上人家了?” 杨宗庆眼睛猩红,赫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我说过多少次了,弟妹她就是天仙,可她是继饶媳妇,我就绝不会肖想!” 梁羽被他凶神恶煞的脸色所恫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梁羽,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过了?还是你心里一直有别人?”杨宗庆仰头闭眼。 梁羽心里没底,“怎、怎么会?孩子都有了,我不跟你过跟谁过?” “那我问你,你不是说等弟妹一回来就去道歉么?你去了没有?还有,所有的军嫂都去帮忙做饭,你在干什么?别拿怀孕来说事,你肚子还不显怀,就是没法进灶房,可带个孩子总不是为难你吧?” “那……”梁羽被他噎得没法,“秋兰不也没去么?” “秋兰和林安邦沆瀣一气,你以为她逃脱得了干系!再者说。旁人我管不着,可你是我媳妇,当嫂子质问我时,你以为我会怎么想?”杨宗庆愤恨不平道。 “可你也知道燕子闹人,我这几天吐得厉害,我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你怎么不体谅我?”梁羽气急,也管不住嘴了。 杨宗庆身心颓败,“要不是你怀了孕,你以为我只是质问你?梁羽,我奉劝你一句,每个人总有求人的时候,别把旁人的体谅肆意挥霍!” “你什么意思?”她怆然落泪,自打怀孕后,他就没骂过自己。结果楚俏一回来,他巴巴地往三楼凑不说,对她也是冷若冰霜,他还是她丈夫么? 杨宗庆努力平复怒气,“没意思了,吵来吵去我也累了,我还得负责护送伤员,这两天路不好走,你安心在家待着。” “你又要走?”梁羽拦着他,“你也一天一夜没睡了,为什么又是要你负责?” 杨宗庆拉着门的手一僵,“成新犯了错误,老攀家孩子又小,继饶家弟妹累得晕倒了,我不去谁去?” 梁羽不依,“谁家没个难处?许队还没回来发话,凭啥要你去?” “本来是继饶揽下来的,可……”杨宗庆已经不愿重复,“是我坚持要去,你就当是我立功心切,这总行了吧?” 说来说去,他只是不愿在家待着罢了。 梁羽心里一凉,“宗庆,难道你就半点都不顾及我们的夫妻之情?要不是因为孩子,你是不是再不愿见我了?” 杨宗庆见她面色哀戚,忍气道,“你别多想,饿的话就先煮个面,我真得走了。” 这个家,真是压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继饶给楚俏换了衣服,又去冲了个冷水澡,这才端起冷掉的饭菜,坐在她跟前一口一口吃着。 吃完他进灶房一看,一片狼藉,不由苦笑,这丫头还真能折腾。 不过想着她也是急疯了,而他在水库又对她说了那样的狠话,心里惭愧,于是低下头收拾起来。 米缸和面桶里空空如也,他担心她醒来饿着,小卖部也搬空了,不由蹙眉。 朱丽问清缘由,笑道,“弟妹也是个懂事的,我家里头还有两斤白面,我这儿忙着没空给你拿,钥匙你拿着。” “多谢嫂子,过两天就给您还回去。”陈继饶说道。 回到家,他打开煤气,蒸了一笼白面馒头,又炒了一碟腊肠咸菜,见她还没醒,就放在锅里温着。 输了一瓶葡萄糖,他也累得慌,本想躺在楚俏身旁睡一会儿,却见楚俏正揉着迷离的眼睛,他心里一喜,“醒了?” “嗯。”楚俏还有些迷糊,拉着帘子只觉得屋里灰沉沉的。也不知几点了。 她坐直身来,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听见他问,“饿不饿?”就照实点头了。 陈继饶爱极了她犯小迷糊的模样,一下没了睡意,走到灶房把温着的饭菜端过来,却是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声凄惨哀绝的痛呼,像是梁羽哭着喊着叫人送她去医院。 宗庆去了市里,陈继饶也不好不管,利索地穿戴好,“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吃饭。”说完飞快地冲下楼。 且说杨宗庆走后,梁羽呆愣愣地望着空落落的天花板,心下无比落寞,这个屋子里,又是她一个人。 她独自待着又有什么意思? 宗庆老说她总找别人麻烦,好,这阵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养胎,谁也不招惹。可这次分明是刘友兰找上门来叫她带孩子的呀。 燕子全身上下脏兮兮,又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她带? 她为啥不能拒绝? 刘友兰怎么还有脸当着宗庆的面责骂她? 梁羽越想越气,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 她“嘭”一下关上门,气冲冲跑到一楼,正巧刘友兰携家带口地回来了。 瞧着他们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可她的宗庆还要拖着一身疲倦去护送伤员。 同样是营长,凭啥宗庆就得多担一份任务? 她一把拦在门口,冷笑着问,“刘友兰,我问你。你为啥要跟宗庆说起我?” 两人早撕破脸,刘友兰也不是好惹的人,不然林安邦也不会被她掌掴了,“弟妹,咋的,敢做还不敢当呀?” “我怎么不敢当?你的孩子凭什么要我带?”梁羽双手叉腰,一副非要吵赢的姿态。 刘友兰捋起袖子就上前一步,却被孙攀拉回来,她还不甘心,“你拉着我干啥?本来就是她不对,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自家男人都快饿死了,也不管,竟还有脸不让我说。我偏说看你还能咋的!” 孙攀到底顾着杨宗庆的面子,“行了,弟妹怀有身孕,你计较个啥?” 刘友兰暴脾气一下上来了,“怀孕就了不起了?俺怀虎子那会儿,还不是照样下地干活,大家都去做饭,叫她带个孩子怎么就过分了?” “行,你们大公无私,就我自私自利,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梁羽气怒。 刘友兰一扭头,问孙攀,“你听听,俺说错了没有?俺虽然没读过书,可多少也有点军嫂的觉悟,她呢,自以为金贵,人肖副队的媳妇还是大学生呢。人家还不是照样来帮忙?” 两人吵吵嚷嚷,燕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行了行了,”孙攀顾虑着面子,“你这样闹,弟妹真要有个好歹,你叫我怎么跟宗庆交代?你快带孩子回屋去,我和弟妹说。” 刘友兰顾着孩子,也不愿多看她一眼,甩头就进屋去了。 剩下孙攀挤着张老脸笑道,“弟妹,友兰性子急,回头我训她,你消消气。她跑到宗庆面前瞎说一通实话,是她不对,等宗庆回来,我领她上门向你们夫妻道歉,你看成么?” 梁羽气顺了不少,只是心还跳得厉害,“孙营长,我也是蛮不讲理的人,上次我也犯了错误,不想再惹事,可嫂宗庆一回来就骂我,人心肉长,我不也正伤心嘛……” 正说着,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是是是……”孙攀顺着她说道,“谁说弟妹没有觉悟的?要不你先回家去,等宗庆一回来,我就跟他解释清楚,千万别再因为友兰嘴欠而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了。” 孙攀摆的姿态也算低了。梁羽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却是没走。 孙攀自觉惹不起还躲得起,听见虎子在屋里叫他,只道,“弟妹,那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啊。” 楼道里一下只剩她一人,就是回家也是一人待着无趣,梁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朱丽。她只顾着走,却忘了地面积了一滩的水,人来人往混了湿滑的泥巴。 梁羽一着不慎,脚上一个趔趄,又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台阶下摔。 她吓得脸色苍白。惊叫出声,双手胡乱扑腾,可还是架不住直直往下摔的趋势。 梁羽整个人摔倒在地,忽觉小腹刀绞般的痛袭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浸上裤腿,刺目的红,撕裂的痛。 “不,不,不——”她嘶心裂肺地叫,“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宗庆那么期待这个孩子,可她明显感觉它在体内慢慢流失,尖叫一声坐起来,她抹着额上渗出的冷汗,身上仍在发抖,拼命地想站起来,可来势汹汹的腹痛令她难以自持。 她暴躁地尖叫起来,缩在那孤苦无依,“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宗庆,救我……” 孙攀屋里离得近,也听见了,正想出去瞅瞅,却被刘友兰一把扯住,“她就是见没人搭理,故意作的,出去干啥?别是惹了一身臊。” 孙攀还是不放心,“不成,你没听见她喊救命么?” 等他出了屋子,冲下来的陈继饶已经抱起一身是血的梁羽往医务室那儿去了。 而孙攀盯着地面的血,难以置信…… 入夜。 许良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救灾一事。就急匆匆赶过来了,医务室外围了一群人,陈继饶站得有些远,身上的军装上还染着淤红的血渍。 杨宗庆终于来了,陈继饶下意识地往手术房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宗庆就奔过去推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他一脚踹下去。 巨响倒把外面几个军医引了过来,“喂,你干嘛呢!” 里面门也开了,一个小护士惊惶地开了门,他一把扯开她,冲了进去。 一把拉开手术帘,他猛地闭了闭眼。手术台前的军医被吓了一大跳,手竟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快救人啊,还楞着干什么?她要是有事,你就等着转业吧!!”杨宗庆嘶吼着。 陈继饶跟他冲进来,拉着他出去,“宗庆,你别急,你这样……人家不好做手术。” 杨宗庆看了眼手术台,脸色越发难看,张了张嘴,还是出去了。 不一会儿,刚刚被他扯开的小护士走过来,双眼还含着泪,“孩子……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哆哆嗦嗦地照实说了。也不敢看那人脸上什么表情,赶紧闪远。 杨宗庆浑身僵硬,抱头扯着头发,怪他,都怪他!什么事能有她重要,什么事能有孩子重要? 想起刚刚在手术台上看着她的样子,那么多血,那么多血……她该有多痛。 “宗庆,你振作点!”陈继饶隔开他的手,心里也是万分叹息。 杨宗庆脱力,险些摔倒,被他扶着坐下,失魂落魄,“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攀立在角落里,心里惴惴不安。“那时弟妹来找友兰理论,我把人劝开就回屋了,外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宗庆,对不住,我要是知道弟妹会……就是打死我,也不敢放任不管!” 杨宗庆一下心如死灰,是她为了置气找人理论,别人没跟她计较,怪不着别人。 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他那么期待的孩子,却被狠心的她摔没了! 杨宗庆心力彷徨,颓然地倚着墙面,嘴角满是苦涩,“不怪你,是她太作,结果报应到孩子头上……你们说,老天是不是看我过得顺风顺水,才安排了这门可笑的婚姻?” “宗庆,别想太多。”若非亲身经历,个中滋味,旁人只怕是没法体会,陈继饶也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 杨宗庆只觉得周身好像是火焰在燃烧着,把他烧成了灰,心也碎了,空了…… 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掩面叹息,对这段婚姻,他绝望了,放弃了! 陈继饶见他心灰意冷,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头,“宗庆,你太累了,去睡会儿吧,我替你守着。” “不用,你也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弟妹还在家,你快回去吧。”杨宗庆有气无力道。 陈继饶和孙攀一对眼,心知以他满身疲惫的状态,只怕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 “宗庆——”陈继饶喊了他一身,还没等他抬头,就急速地一掌劈在他的后颈。 眼见杨宗庆软软倒地,陈继饶和孙攀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把他往椅子上靠。 陈继饶惦记着楚俏,沉沉开口,“老攀,我先回家看一眼,等会儿再来换你。” 人是在他家门外出事,孙攀心里不安,“没事,今天我眯了会,还不困,你后半夜来吧。” 陈继饶军帽下的那一双眼眸沉浸在淡淡的阴影里,点头道,“那辛苦你了。” 出了医务室,心里总算没那么沉重了。 回到楼前,陈继饶抬眼望着三楼,那儿昏黄的灯已经点亮了,散发着浅浅暖暖的光,他忽而感慨万千。 楚俏这时候已洗好澡,换了一身浅绿的长裙,正坐在灶房前烧水。 梁羽摔倒也就是楼下的事,一下就传开了。 楚俏不用下楼自然也是知道了,她虽然知道他们夫妻迟早要离婚,可没想到是因为滑胎,梁羽那是咎由自取,可杨营长委实冤枉。 他是家里的独子,又是军人,该是有多期盼孩子的降临,却那样生生被剥夺了。 可惜可叹可悲。 楚俏也不愿被人说落井下石,见他回来了,军装的衣襟沾了一大块血渍,并未多问,而是起身道,“我烧了水,你把这一身洗洗吧。” 陈继饶点头,“嗯,我去提水,你帮我从卧房里找件t恤来。” 他动作利落,五分钟就出来了,板寸头一下就擦干了,见她正放热水泡他的军装,沉静温婉的模样,心下一动,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闭眼道,“俏俏,以后我们不吵也不闹,就这样安安心心地过一辈子,好吗?” 楚俏心一滞,一辈子多有长?她避而不谈,反问他,“嫂子的情况很严重?” 陈继饶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清软的味道,宗庆那时颓唐悲怆的模样还久久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也是深受触动,“孩子没保住,他这次怕是铁了心要离了。” “那他家里——”听说他的母亲强势得很。 “男人有时选择妥协,并不意味着软弱好欺,而是因为在意。一旦不在意了,再强求也无济于事。”陈继饶站直来,见她及肩的头发被他蹭乱了,于是以指为梳,替她细心地理顺来,“而他是个有底线的男人!” 楚俏默然,想了好一会儿,?足勇气问道,“那我上次是不是触碰了你的底线?你会容忍我到什么程度?” 为了给你们加更呀,真是老命都豁出去了 第80章:你别不要我 离得近,他明显感觉她的身子一僵,随即她又低头一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快去休息吧。” 好不容易把距离拉近了些,但早上那些话似乎说得太重,一下又把她推远了。 陈继饶懊恼不已,拉住她的手腕,“当时抢险紧急,我怕你在那儿会出事,才……” 楚俏明白,敛低眉眼,打断他的话,“明天我想回家。” “为什么?”不是在这儿待的好好的么?陈继饶一下急了。 “二叔腰扭伤了,你送嫂子过去的时候,朱丽嫂子转告我的,我的药也快用光了,不能耽误的。”她实话道。 这才几天就要分开?可她的手要紧…… 陈继饶心里头憋闷得慌,万般不舍,“后天,后天回去行么?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送你去车站。” 上次她遇上地痞,光是听宗庆提起,他就心惊胆战。 楚俏想着背包里还有三天的药,点头道,“嗯,快去睡吧。” 下半夜,陈继饶悄然起身,见她睡得熟,蹑手蹑脚地穿戴好,走到医务室时,还是一片亮堂。 陈继饶淡淡地扫了一圈,却是不见杨宗庆的身影,他戳了一下昏昏欲睡的孙攀,问道,“宗庆人呢?” 孙攀一下惊醒,“醒了,弟妹也醒了,他刚进去。” 陈继饶颔首,见孙攀眼皮又撑不住了,捅了下他的腰,语气平缓。“嗯,你快回去吧,我守着。” “也成,回去我叫友兰熬锅鸡汤给弟妹补补身子,等天一亮我就过来替你。”两人相熟多年,孙攀也不扭捏。 杨宗庆拖着疲倦的身躯,缓缓步入手术室,见她半眯着眼,脸色发白,那样杳无声息地躺在那儿,心里却再不觉疼惜。 梁羽还在输液,眼泪汪汪,干涩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也痛。也悔呀! “宗、宗庆——”她语不成噎,缓缓伸出虚软的手,却是停在半空中。 而他,依旧纹丝不动地坐着。 “宗庆,孩子掉了只是意外,我也不想的……要不是刘友兰在你面前搬弄是非,绝不会出这样的意外……”梁羽心里那个恨呀。 杨宗庆冷漠地凝着她,面目一点点怆然,“到这个时候,你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呵,你原也是不愿要孩子的,上次只是因为害我失去演习的机会,又想顾全面子,才想拿孩子来弥补。是我想要孩子,我爸妈想要孙子。” 他越发觉得可笑,一字一顿道,“把这样的意志强加给你,我很抱歉。” 他姿态近乎卑微,语气里歉意满满,可她宁愿他大喊大骂,“宗庆,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会害怕,你没有错,我既然和你结了婚,就应该为你生儿育女,你别难过,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呵。没有以后了,”他踉跄站直来,满目疮痍,“你也不用想什么以后了,好在咱两也没什么家产和存款,家里的那些也全是我爸妈攒的,跟我没多大关系。自打结婚以来,我每个月的津贴也给了你,咱俩好聚好散。” “不,宗庆——”梁羽从未有过如此深的恐惧,拼命爬起来拉着他的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错了,我也只是想讨要一个说法,没想到会摔倒……” “你不用多说了。也别说什么情分,情分早就在你一次次不依不饶中耗尽了,当你在梦里喊着继饶的名字时,这段婚姻也没什么意义了。”杨宗庆也不知是如何说出口,只觉得说出来心里也就畅快了,至少以后面对继饶,他心里更坦荡,不必拿父亲去压他。 梁羽听完却是大惊失色,跄然跌回病床上,眼睛睁圆,泪水“啪嗒”直掉,“你怎么……什么时候知道的?不,我不离婚,我错了,我再也不闹了” 他缓缓睁眼,笑容里满是苦楚,“同床异梦三年,说来也是为难你了,我还道你怎么处处看弟妹不顺眼,原来只当我是个傻子。” 这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暴跳如雷的吧?而他竟平静得近乎匪夷所思,那就真是一点也不在乎了吧? 梁羽只觉得内心悲痛,离婚了她上哪找那么好的男人?她扑上去,却被他狠狠甩开,“宗庆,你听我说,一开始来部队相亲,我是看上陈营长,也找过他和他说过喜欢他,可后来和你结了婚,你对我的好都叫我忘记他了,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你。我也怕你知道这事会以为我不是个好女人,我后悔了,现在只想跟你好好的过日子。你别不理我,别不要我。” “不必多说了,好在上次的离婚协议书还在,你签了吧。继饶是千金一诺的人,他既然给了弟妹承诺,就不会多看旁人一眼,你也别肖想了。还是那句话,咱们好聚好散,别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宗庆——”梁羽泣不成声,一股潮水般的懊悔自心底涌起,“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没有想过离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再也不闹了,家里的活我也会做的。我真的没想过打掉孩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 那的确是一场意外,但杨宗庆已经不再相信她了,从心口的口袋里掏出笔和离婚协议,决然地挥下他的名字,看也看不她一眼,冷然道,“签了吧。即便做不成夫妻,起码也给彼此留点颜面,你放心,离婚的事我自会向我爸妈交代,你不必觉得为难。” “可我才失去孩子,难道你忍心我还失去丈夫么?宗庆,我需要你。”梁羽垂死挣扎道。 杨宗庆这才看了她一眼,但眼里尽是冷漠,“你放心,我已经打了电话给你父母,他们一早就会过来接你回去,你要是觉得有需要,我家里也会派阿姨去照顾你。你也别多想,安心把身子养好。缺什么你尽管提,我会负责到你身子痊愈为止。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见好就收吧。” 梁羽见他额头隐隐浮着青筋,也知他忍到极点,这件事看样子是没有回缓的余地,她也只好含泪在协议上签了字。 杨宗庆漠然地把离婚协议收好,留下一句,“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外头守着,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按铃。” 他身心俱疲地走到走廊外,见陈继饶一脸了然的模样,也不多说,坐到他身边去。 陈继饶也知他压力大,“要不喝几杯?” 杨宗庆摇头,神色疲乏,“不了,不管怎么说,我和她毕竟夫妻一场,还是为她站完最后一次岗吧。” 等天一亮,他就和她没半点瓜葛了。 陈继饶深眸瞅了他一眼,大手握拳,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再难也总会过去的。” “继饶,”杨宗庆忽而扭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凝着他,“梁羽一早喜欢的人是你,你知道吧?”而他只是个可笑的替补。 陈继饶微微一顿,点头道,“她私下向我表露过一次心意,只是宗庆,我很珍视你这个兄弟。” “这就不奇怪了,”杨宗庆只觉得这场婚姻,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我是心胸太狭隘,你一向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又怎么是看重门第的人,上次我?许我爸对你说那些话,实在对不住。” “你还当我是兄弟就成,”陈继饶释然一笑,“再者说,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无意于梁羽。” 男人想着家里头那温温软软的一只还在娇俏酣睡着,眼角缓缓染上暖意。 杨宗庆强扯出笑,“弟妹嫁了你,大概很幸运吧?” “不是,是我很幸运,”陈继饶见他眼底一片?色,收回目光,“凌晨三点了,睡一会儿吧。” 两人和衣在走廊的凳子上将就了半宿,清晨时陈继饶醒得比他早,想着媳妇还在家睡着,于是起身悄然离开,回到家熬上一锅粥。简单洗漱后,他才放轻脚步走到卧房,瞅了她好一阵,才出去提了一瓶粥。 出来时,见楚俏穿着他的大拖鞋,露着一双白白嫩嫩的大腿,一脸迷蒙地看着他,“怎么起这么早?” 晚上她起夜,他睡的那一侧也是空空的。 陈继饶凑近几步,理了理她耳边翘起来的一撮发丝,“后半夜去陪宗庆了,没怎么睡,宗庆和嫂子离婚了,双方父母估计也快来了。” 楚俏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又道,“你也顾好自己,我看你这样,也是够呛的。” 陈继饶淡淡一笑,“嗯,放心吧,我有分寸。” 楚俏微微一愣,见他提着军帽,开阔的眉宇间也不见惋惜,只道,“可能你听了会不高兴,只是嫂子那人,生性凉薄。记恩不记仇,杨营长离开她,也未必是件坏事。” 她小小年纪倒是看得明白。 陈继饶微微颔首,顺手握着她纤瘦的肩头,“是不是还在介意上次她陷害你的事?” “不是,”楚俏平视,平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臂章之上,“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喜欢你。” 陈继饶颇为惊讶,眉头一挑,矮下身子与她直视,“俏俏,你别不高兴,我跟她说的很清楚了。” “嗯,我相信你。”楚俏背过身,挤了牙膏,才应他,“杨营长这两天肯定压力很大,你去安慰安慰他吧,我没事的。” 陈继饶拎着米粥来到医务室,杨宗庆正立在走廊里,而他的面前还端坐着连夜赶过来的双方父母,许良和林安邦也在。 大领导气场强大,室内安静得近乎诡异,只时不时传来梁羽的低泣声,绕是孙攀这种专门和稀泥的老好人也架不住,见他一来,赶紧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赶紧撤吧,小心脏快撑不住了。” 他来也是为看住宗庆,现在一看,也的确没留下的必要了。 不过,杨母见他转身要走,出言把他叫住了,“你是上次见过面的小陈吧?” 陈继饶停住脚步,不卑不亢地敬礼,“是,杨夫人您好。” “行了,不用拘着,听说小羽是你送过来的?”杨母眉宇间显露了几分疲态。 “是。”陈继饶如实道。 杨母一心不想儿子儿媳离婚,立起身道,“宗庆坚持要和小羽离婚,你是他的好兄弟,你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提出离婚合适吗?” 她想拉人下水,却是以为别人是傻子么? 陈继饶面色阴郁,“听您的意思,是不合适了?” 梁伟江到底是顾着女儿,当即回绝,“当然不合适!你当小羽愿意打掉孩子?我看就是景山干部楼里的乌烟瘴气,才闹得小羽出了意外。你是不是向想给宗庆扣上无情冷血的帽子?这是军人的风范么?” “行了,这和继饶没关系。”杨宗庆面无表情道,“继饶好心救了您女儿,您不感谢他反而迁怒于他,有意思吗?” 这语气。哪是女婿对老丈人该说的? 梁伟江正要发怒,却又听他说道,“所有的军嫂都去做饭,就她娇贵,连个孩子都不愿带,还不兴别人说,非堵在别人家门口,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女儿?” “宗庆!”梁伟江咬着牙,“你和小羽还没真正离婚,那我还是你岳父,你就是不考虑这层,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杨宗庆心平气静地望着他,越发觉得荒唐可笑。“说到这儿我倒想问问了,您哪点像是长辈的样子?把没脑子的林安邦调回来么?那厮趁着许队不在部队,私自调动一营,冲动蛮干,一味要求一营清除滑坡山体。肖副队前去与他交涉,他却是以此为由,私自封锁库房,命令炊事班不得造饭!要不是他,又怎会生出后来的事端?” 他字字激昂,听得杨运国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爸,从小到大,我和您是一样的信仰,就想安安心心在部队里呆一辈子,可这日子过得糟心透顶,您若是再阻止我和梁羽离婚,那您只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妈,您也不必多说了,以后别劝我进杨家的大门就成!” 杨母一听,呜呼哀哉,却被杨运国赫然打断,“行了,这日子是儿子过还是你过?宗庆虽是个听话的孩子,但他打小主意就正,你拗得过他么?” 杨运国也是火气大,阴鸷的眸子扫过梁伟江和林安邦时,气得一个拐棍砸过去。“一个两个没脑子的混账东西,宗庆的事先放一边,你们几个跟我去办公室!” 林安邦当头吃了一棍,痛得龇牙咧嘴,却只能生生忍着,还狗腿地捡起拐棍递还给他。 “哼!”杨运国浑浊的目光略过陈继饶和孙攀,这才和缓了一下,“你们几个营长也一块过来开会吧。” 办公室气氛更加沉闷。 杨运国眼瞳一片沉寂,掷地有声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正是风口正盛的时候,枪打出头年,一时也没人站出来,立在许良后头陈继饶倒不是不敢。而是懒得浪费口舌。 偏偏杨运国还问他了,“这次景山支队在与上级失联的艰苦条件下,积极展开自救,令当地百姓免于一场大灾,省部很是重视。照理说,这是好事,可偏巧有人不安守本分,陈继饶,听说你是这次自救行动中的主策划,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继饶昂首挺胸,“啪”一下敬了礼,朗声道,“报告首长,事情就是杨营长说的那样。” 林安邦刚才碍于杨运国的那一拐棍不敢吱声。可他深知再不吭声只怕真要被冤死了,“报告——” 杨运国睨了他一眼,沉沉道,“讲!” “首长,我是擅离职守,辜负了领导的厚爱!但要不是陈继饶带头把我怼晕了,我不会气得命炊事班停灶!陈继饶他、他就是个刺儿头!” 杨运国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鹰眼一下盯着陈继饶,冷声问道,“真有这么回事?” 陈继饶淡淡瞥了林安邦一眼,又听他跳起来道,“首长,您看,他肯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他这是要威胁我!” 杨运国心口猛窒,跺了一下拐棍,“陈继饶,你说老实话,到底有没有把他打晕了?” 陈继饶却是丝毫不因他的发怒而胆怵,语气甚至闲闲的,“报告首长,没有!” 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林安邦简直被他气炸了,“撒谎!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我不是你的直接领导,可论军职论军衔,我哪样比你低了?” 陈继饶没有半点恐慌,他前头还有个肖景然,而宗庆和老攀都有份拉人,至于李成新,想告他那也得有胆量才行! 他眉宇间隽永清俊,表情如此的笃定,云淡风轻,“林指导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指控我抡了你,谁瞧见了?肖副队?杨营长还是孙营长?” 肖景然三人纷纷摆手表示否认。 他竟然还想抵赖? 他的谎言就像是一个牢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把他困死。 林安邦简直气炸,眼瞳透出寒意,“李成新可以作证!” 陈继饶目光深邃,竟似有火星子迸出一般,他立得挺直,一字一字地反问,“林指导员,您想把自己洗刷所谓的‘清白’,怎么也不找个有点说服力的证人?” “你什么意思?”林安邦隐隐有个不妙的预感,心底里生出一阵寒意来。 果然,陈继饶声音里有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李营长,您来说说,您瞧见了么?” 李成新简直抬不起头来,当初他是鬼迷心窍才听信了林安邦的话,幸好当是他的计划被继饶阻断了,不然山体再滑下去,只怕削了他的职业弥补不回来了。 这时候他哪还敢跟几个营长对着干,只好摇头道,“报告首长,我没看见!” 林安邦一下暴跳如雷,“我要是没晕倒,怎么是手下的兵扛我回来的?” 孙攀这时很不厚道地应了句,“林指导员,不是俺说你,你个文弱书生,那么大的雨非跑到后山干啥?摔倒了你就认了吧,俺们不会笑话你的!” 陈继饶几个心知肚明地对了几下眼,拼命忍着笑。 “你也真是,抢险那活又不是你该干的,气归气,怎么几句话不对付就不解决大家伙的吃饭问题呢?俺们在前头拼死拼活,要不是家里头的婆娘帮衬着,还真得活活给饿死!”孙攀说到后头,也觉心寒,声音都哽咽起来了。 肖景然也搭了句嘴,“可不是,你把库房的钥匙收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食堂阻止军嫂们做饭呢?” 林安邦本来就是犯了军纪,他就是巧舌如簧也窜不上天去! 杨运国可谓勃然大怒,见他梗着脖子还是一脸不服的样子,发话道,“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畅快了?这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坑战友的?把你打晕你就瞎作妖?你这样违纪越权,就是枪毙了你也不冤枉了你!” 林安邦怎么说也是梁伟江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回他犯了大错,梁伟江自知扶不起来了,可他还是觉得这一声声的责骂就是一下又一下地抽他的耳刮子,“首长,您消消气!” 杨运国听到他说话,心里却是微微一刺,顺手又是把拐棍一砸,“你告诉我这个气怎么消?就这样的人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表扬?我看就该回地方部队喂猪去,省得坑害战友!” 梁伟江根本不敢应声,忙不迭地点头。 杨云运国心里发凉,“你说说,哪一个是你教好的?女儿跋扈霸道,部下以权谋私,你别不承认,食堂那个收银员是不是他安排进去的?我还不信,他既然封锁库房的事都干得出,还有什么事不敢的?” 数落完梁伟江,他又把矛头对准林安邦,“仗着军衔高就可以欺负下级是么?好,我就降你两级军衔看你还能不能嘚瑟了!你既然没那么觉悟,我看也指导员的工作别干了!” 林安邦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杨运国老来得子,儿子孝顺,认真工作,这二十几年也算活过得舒心,老了他也只一心盼着孙子,结果被梁羽折腾没了,心里本就憋着火,偏偏林安邦还不知死活地撞上来,“你也别不甘心,当初你种下那样的籽儿,结出来就是歪瓜裂枣,你也给我吞了!” 林安邦见他气得胡子打抖,大气也不敢出了,瞄了眼梁伟江,只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朝他摆了几下,也知眼下不是说情的时候,于是只好闷着不敢吱声。 哎,一直忍着梁羽,就是怕庆庆桑心,但是米有她庆哥才会幸福呀,亲们别伤心,庆哥准备到新的地方遇见他的媳妇了,乃们要是喜欢,等完结了给乃们写个十万八万的番外,话说庆哥媳妇起啥名儿我还没想好呢,亲们有什么好建议给我留言哈,看看有木有我也中意的 第81章:楚俏回家 杨运国又骂了几句,“瞧你那样,还是个指导员呢,思想觉悟还没农村妇女的高……” 这俩上下属都吃了杨运国的拐棍,心里头越郁闷,陈继饶他们就越顺畅。 杨运国见没人敢吭声了,气顺了点,扭头道,“许良,这次抢险是上了新闻的,回头你打个报告,你手下的这几个营长,这次表现突出,不但市部,省部也极为重视,说是各地市部学习的典范,是该重点表扬,你把报告拟好了直接报上市部,我亲自给你过审。” “这次不单你手下的几个营长表现出色,还有随军的家属,我看觉悟很高嘛。要不是有她们,我看抢险也不会那么顺利,我听说,还有个家属还累得晕倒了?” 许良点头,想着妻子也对楚俏赞不绝口,神色认真道,“是继饶他媳妇,要不是她去了水库还不知道食堂没开火呢,发动军嫂们做饭也是她的主意。” 杨运国的眼里这才有了些许暖色,半眯着眼瞅着陈继饶,难得称赞道,“我听宗庆提过,就是上次从毒贩手里救了你们几个的那丫头吧,听说手还没治好?” 这回他问的是陈继饶,他点头,如实道,“俏俏的手还治着。” 杨运国想了一下,又问,“在哪家医院?” 陈继饶顿了一下,深沉的眼眸一闪,说道,“没在医院治,从老家镇上拿的药。” 杨运国眉头一皱,“那孩子也是个好的,也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可在镇上治哪儿治得好?这样,小许你再拟一份申请,以最快速度把她的医疗补贴发放下来。” “多谢首长,不过我想还是不用给上级添麻烦了,俏俏说老家的大夫医术了得,他给的药效果不错。”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再说,这次也不单是俏俏一个人的功劳,几位嫂子也是出了力气的。” 杨运国郑重其事道,“所以说,妇女也顶半边天,你们可千万别把家属看低了,要不是有她们,咱们能安心地训练么?你放心。该奖励的自然不会漏掉,该是你家媳妇的,你也别推辞了。” “至于李成新、林安邦二人,你也别吝啬笔墨,给我如实地写,该怎么处罚全按规定来办!” 许良立刻挺了挺胸膛,铿锵有力道,“是!” 杨运国连夜赶过来,骂了一通,也乏了,挥挥手道,“行了都散了吧,宗庆你留下。” 陈继饶抬眼,只见杨宗庆抿着唇,挺直地立在那儿,眉宇间似乎不大一样了。 似乎一夜之间,他成长了不少。 几个人相继离散,陈继饶叫住许良,“许队,刚才多谢您。” 许良装傻充愣,“谢我什么?” 陈继饶倒是坦然,“这次抢险,嫂子也是忙里忙外,可您只提了俏俏。” “这有傻?”许良朗声笑道,“弟妹人聪明,性子也好,那是她应得的。不跟你说了,我回去拟报告去。” “还有一件事,”陈继饶厚着脸皮拦住他,“俏俏明天回家。我想请一天假去送送她。” 许良闻言,一顿脚,“怎么,她还闹着要走?” “不是,这次她本来也没打算多待,药没带多少了,您也知道不能耽误了她治手。”他又何尝愿意放她走? 许良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下,说道,“我看这样,护送伤员原本也是你负责,宗庆这几日只怕也是心神不宁,明天我派辆车给你,准你半天假,把人送上车。你再去医院把伤员接回来。” 陈继饶知他是担心自己请假太多,影响了考核,对他的安排倒没异议。 孙攀跟上来,勾着陈继饶的肩膀,咧开嘴笑道,“没想到宗庆他爸气归气,做事还是有一套的,这次,咱们这儿是不是又可以加一枚勋功章啦?” 陈继饶一贯不喜欢与人亲近,拍掉他的手,声音不大,“行了,宗庆最近心情不好,你别在他面前嬉皮笑脸的,还有成新,这次他也受了批评,我估摸着他正沮丧着呢。” 孙攀这才意识到低调,他微微扭过头,果真见李成新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按理说你才是这次抢险最大的功臣,怎么好像不高兴?” 媳妇要回家了,你能高兴么? 陈继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撇下他径直走人。 办公室里,杨宗庆还是那样稳稳地站着。 杨运国盯着他好半晌,才把声音降下来,“你这次军姿,是比以前稳重多了。也别站着了,过来坐会儿吧。” “是,首长!”杨宗庆一板一眼地在他面前落座、挺胸、直腰,动作行云流水。 杨运国是真的乏了,长长吐了一口气,声音也哑了,“也别拘着了,这里只有咱们父子俩,说说吧,这次是铁了心要离?” “嗯。”杨宗庆放松了些,却还是不愿多说。 杨运国也知他心里苦,“你这次表现不错,也不像以前那样居功自傲了。只是小羽的做法也实在叫人寒心,什么叫夫妻一体,她还是不懂!你妈呢,又死要面子,给你选了那样的媳妇,这几年也是苦了你。” 杨宗庆一向敬重父亲,自小以他为榜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难得有与父亲谈心的时候。 他心里触动,压着声音道,“爸,她要是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也不会那么绝情。不瞒您说,有时候我还真埋怨妈,要是她没给我找,我情愿单着过这几年,也许我娶的就是弟妹了,她虽然手不好,可咱俩也不需要她干啥。能窝心地一块处着我也高兴。” 说到最后,他不由掩面叹息。 杨运国也听明白了,点头道,“日子总归是你们年轻人过,她既然一门心思地不想过安生日子,爸这次站你这边。只是,你离了婚,还有什么打算?” “爸,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了,我想打申请,下基层锻炼几年,毕竟老让人觉得我是仗着您才当上这个营长的,面上也不光彩。”杨宗庆想着这儿梁羽的影子太多了,他想重新过,自然也不愿多待了。 “你有这份心。爸很欣慰,行了,这事我替你妈拍板了。”杨运国笑着说道。 且说梁伟江一脸沉闷地折回医务室,想想杨运国说的那番话,越发觉得糟心,这会儿见女儿已是清醒了,而妻子在一旁哄着她喝鸡汤,这才缓和了点儿。 梁羽食不知味,咽了几口就没胃口了,软声问道,“爸,您和宗庆谈得怎么样了?” 梁伟江见女儿脸色发白,不愿徒增她的烦恼,只避讳道,“他这阵子忙,昨晚也累得够呛,爸叫他先回去歇着了,先接你回家安心养好身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提离婚的事? 梁羽心里泛起一阵欣喜,“听说婆婆也在外头,她怎么没进来?” 梁伟江被她问得烦了,脸色微愠,“行了别问了,赶紧跟爸回家吧。” 梁羽呼吸一窒,苍白的脸上一片怆然,“爸,您这是什么意思?婆婆说过不会轻易让我和宗庆离婚的!” 梁伟江回想着女婿说的那番话,对梁羽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顾着她身子虚,他一进门就想吐之后快了。 他忍着好言劝告,可女儿非不听,自然也上火了,“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你那婆婆也是个白眼狼,什么在意儿媳?孩子没了,她进来看过你?小羽,爸早跟你说过,结了婚就该收敛着点,失去杨家的庇护,咱家就什么都不是!你偏不听,到头来怪得了谁?” 梁羽登时缩在梁母怀里“哇哇”大哭,“爸,我没想过要跟宗庆离婚,是他总说那些伤人的人,非逼着我签字。您怎么也不帮我劝着点?” 他都吃了一拐棍了还叫不帮? “亲家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爸差点连工作都不保,你叫我还怎么帮?”他气得跺脚,“我说你也真是,你就是懒,怎么也不会做点门面功夫?自家妻子被人说三道四,换做是我,我也受不了!” 梁羽顿时没了声,闷在被子里痛哭流涕。 梁母见她也是怪可怜,只好出言劝道,“事到如今,都少说两句吧,小羽,你离过婚以后可怎么办呀?” 梁伟江满肚子火气没出撒,“也就是你一直惯着她,才把她纵成那个坏脾气。宗庆那孩子不错了,肯上进。待人也亲和,家里哪顿饭不是他做的?” 梁母被他骂得火气也上来了,“我纵着她还不适应因为是你闺女?小羽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气,你总不能要求她一天就变高好吧?” 夫妻俩正气头上,谁也不让谁,几句不对付就吵起来了。 梁羽只蜷在被子里越哭越伤心,哭到后来没了声,她才从被子里出来,擦干眼泪,“行了,你们别吵了!妈,我想过了,就这么放弃我实在不甘心,爸,您说得没错,杨家这样的大户,错过就可惜了,您得帮我,我要赢回宗庆的心!” 梁伟江只当她痴人说梦话,“行了,你歇会儿吧。你不累,爸隔三差五地听你说的糟心事都累了,索性你和宗庆也没孩子,凭爸的人脉,总会再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 梁羽却偏执道,“不,爸,我就要宗庆!别人从我身上夺走的,我一定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陈继饶一路往家里走,想回去补个觉。不过还没到干部楼前,就见自家媳妇和朱丽站在在一块抬着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不知准备去哪儿。 “俏俏——”笑着叫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朱丽眉头不展,只道,“去医务室那儿看看。” “你们这是准备去看嫂子?”陈继饶深眸一敛,却见楚俏摇头,“不是,她不想看到我。” 朱丽总觉脸上不大自在,勉强笑道,“这几天天气湿热,士兵们昨天又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我听说有不少人上火了口舌生疮,可医务室里止败火药有限,那天我正好瞧见你背了一筐药草回来,就问了弟妹……” 那是他特意为俏俏种的药草! 陈继饶脸色一沉,森冷的目光在朱丽身上逡巡,却又听楚俏混不在意道,“继饶,没关系的。周大夫给我换了药方,这些药我也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 其实也是有用的,陈继饶好几次见她倒掉的药渣里都有这两味药。 他努力敛着怒气,把她拉到一旁,“俏俏,你不必事事总谦让着,这些事许队自会处理。” 楚俏一直记着上回朱丽给她提点的事,低头抠着手心,“嫂子说,上次缉拿毒贩。这次演习和抢险,你的表现都很好,这次林指导员估计是当不成了……或许、你会被选上,但咱们两家也没认识什么人,部队的事我不懂,也帮不了你什么,能做的也只这些了。说不定这次领导会多注意一下你。” 陈继饶心里忽而如冰山融化一样,触动得他发颤,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暖意,“俏俏,你肯为我着想,我很高兴,只是,我不在乎那些台面的东西,你不用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 “可那次……你怎么怨我毁了你的前程?”楚俏鼻头一酸,差点就要掉泪。 那时候他曲解了她,把她摁在床上时,就说过那样的话! 原来,他说过的每一句伤人的话,她都记在心里。 陈继饶心里愧疚,“俏俏,对不起,那次只是……我是犯了浑才那样不知轻重,你忘了好不好?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其实能不能升职,我也只希望领导是看重我的能力,而不是依靠那些裙带关系。” “但我已经答应把药草送出去了。”楚俏满脸懊悔,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明天就回家去,这些药也用不上的。” 治手要紧。他还真没法拦,只好无奈地点头,“嗯,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你回家拿了药就过来,好不好?” 过来也没什么事,楚俏不想来,可生怕他不放人,既没答应也没摇头,只呆呆地立着。 这会儿日头升得老高,他心知她沉闷的性子也着急不来,只道,“你先回家,药草我送过去就是了。” 楚俏依言回了家,正收拾东西。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一看,竟是秋兰,不由眉头一皱,正想关门,秋兰却是舔着脸把门卡着,“楚俏,听说你明天回家?” 楚俏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的行囊,忍气道,“有事么?” “我来部队才比你迟了几天,不过你都回两次家了,我还没见过爸妈呢。”秋兰生怕她误解,又连忙说道,“你别着急,我没想着和你一块回去。我就是想着,自打我工作以来,还没给家里捎带什么好东西回去……” 楚俏心下了然,“你是想让我帮你带回去?” 这一大箱,且不论轻重,不好拎不好背的,她也开得了口? 秋兰笑着点头,“里头就一张北疆棉枕,不重的。” “可俏俏的手还没好利索!”还没等楚俏回绝,就听陈继饶的声音从楼道下传来。 秋兰是看准了时机才上来的,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来了,心里暗道了一句不妙,面上却只好笑着道,“继饶哥,我听说楚俏来时还背了一筐的干笋和干菜呢,我爸妈颈椎不好。就找她带一对棉花枕头。” 男人面色一沉,回想起俏俏肩头磨红的痕迹,恨不能自己拿着,只道,“秋兰,我还没问你,听说抢险的时候,你是跟着林指导员一块来的食堂?” 秋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时她就是见不得楚俏发动军嫂造饭好去邀功,才跑去告诉林安邦的,可眼下她如实回答,那不是自掘坟墓么? “我原也是想去帮忙的,可你也知道,他是我的领导,他叫我跟来。我也没法子。”秋兰面色为难道。 “是吗?那我可真得好好问问他了。”陈继饶语气里透着胁迫。 秋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哪用得着麻烦你?既然楚俏不方便,我也怕棉枕沾了水,刚才忘了叮嘱楚俏了。我看还是等过年了我再拿回去吧。” 这时,肖景然正好从对面的门里出来。 正巧了! 秋兰心里暗喜,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语气柔媚道,“肖副队——” 肖景然盯着他衣袖上的手,?不作声地收起来,才抬头问,“有事?” “是这样,楚俏不愿意帮我把这袋东西捎带回去,这袋也够沉的,我上来时走得急。还有些喘,身上没什么力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回去?” 这可就自打嘴巴子了! 楚俏也不想背?锅,“秋兰,你刚才不是说袋子里只有两个棉枕很轻的吗?怎么不自己带回去?” 秋兰气结,笑着反问她,“这里头还有七八斤肥皂,但想着你的手没好,就只是想叫你带棉枕的,谁知你不愿意呢?” 又想给她泼脏水?当她不会摘干净么? 楚俏冷笑,她还真就不能帮忙,冷笑道,“原来你还想叫我带七八斤肥皂?这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刚才我可没说不帮你带,是继饶心疼我才拒绝你的。不过。听你刚才那一说,我可真不敢帮你带了,不然沾湿或者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秋兰被她噎得满嘴说不出,眼眶里蓄满泪水,那委屈的小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疼。 但陈继饶不觉有任何冤枉了她,面上仍旧淡漠如斯,拉着楚俏进屋,“行了,咱们回家吧,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肖景然?不作声地打量着,又尤其见陈继饶恨不得高高挂起的姿态,自然也不想和秋兰有什么瓜葛,不过她既然开了口,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计较什么,于是接过她的袋子,面上淡淡道,“待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办公室,许队找我有急事,只能给你送到宿舍楼下,你看成吗?” 秋兰本意也不在袋子上,他听了陈继饶和楚俏那样埋汰自己,却还是肯出手,她已是知足,欣喜地点头道,“你帮我提着走那么长一段路,我已经很感激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肖景然浑不在意道,“不用,小事一桩罢了。” 翌日一早,楚俏背着包,身上还是那身校服,亭亭玉立的样子在人群里有几分扎眼。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大厅,手里还攥着几张碎钱,分外郁闷,脸色也不好。 陈继饶从人群里挤出来,心知是十分钟前,她又被他的话刺伤了,他矮下身段,军帽几乎擦到她的发丝,柔声喊了一句,“俏俏——” 她不看他,倒是近旁的好几个姑娘见他一身颀长挺括的军装,长得也英俊,不由抬起头多看了几眼。 陈继饶一贯不喜欢被人围观,也不想旁人把他与媳妇的亲近被人看了去,便拉着楚俏往边上走。 楚俏挣了一下没挣掉,被他半搂半抱着挤进角落里。 他看着她倔强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说道,“俏俏,我们是夫妻,你用我的钱不是天经地义?你高兴点,嗯?” 楚俏低着头没说话,他顺手就把她手里的钱往她包里塞。 楚俏拗不过他,但眼色越发不好,这时广播通知她那个通道该检票了,她便挣了他要过去,被按住了。 陈继饶摸出心口处的口袋,掏出十块钱塞给她,“这钱你先拿着,等过几天这个月的津贴发下来了我再给你寄。” 楚俏一让,“不用,我有钱。” 他皱着眉,“别闹,听话。” 楚俏看队伍已经在往前移,便有些着急想走,可是被他抱住动弹不得,有不少人已经纷纷朝这边侧目。 楚俏觉得难堪,扭着身子要挣开,“你放开……” “拿着!”陈继饶虎着脸,掰开她的手指塞进去。 她没办法,接过去,他这才松开,“算我借你的。” 陈继饶皱着眉,可是她已经跑去排队了。 她一早起来也没什么胃口,米粥才喝了半碗,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又往小卖店走去。 他生怕她进了站,飞快地捡了一瓶水和几样零嘴儿,可出来时张望了一圈,也没见她。 好在他记性不错,刚才扫了一眼车厢号和座位号,于是他拿出军官证,挤进了车厢。 按着车座走过去,果真见她扭头巴巴望着车窗。 “俏俏,你别生气了?”他把水和零食一股脑放在她膝盖上,耐心哄着她,“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过来,我们别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好吗?” 楚俏一听,心里也闷闷的,扭过头往他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衣领上的扣子,“你别总是硬撑着,衣服湿了要及时换,睡觉的时候一晚上都开着风扇,下半夜会变凉的……你照顾好自己。” 陈继饶心里一暖,这时候火车也快开了,楚俏催着他,“你快下车,不用担心我。” 他军帽下的面容一下如春风拂过一样温和,忽而心意一起,他飞快地亲了一下她酡红的面庞,“我走了,到家记得给我回个信。” 这一章可能会有点无聊,不过等老陈回家,误会解开了俏菇凉就不会别扭了,肉肉也不远了哈。。。。这几天加班,等周四我看看能不能加更哈 第82章:老陈回家 陈继饶接送伤员回到部队,接下来的一周都是难得的好心情。 林安邦被削职的调令下得很快,大家都在纷纷揣测,陈继饶才是接替指导员一职的最好人选。 不过令一票吃瓜群众大跌眼镜的是,任命的人选竟然是孙攀,就连孙攀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一把坐上办公桌,腿啷当地吊着,摸着下巴道,“上周俺还道宗庆他爸泾渭分明呢,可一眨眼怎么就老眼昏花了呢?照理说,继饶立了那么多次军功,就算不选他,也该选宗庆才是呀!” 陈继饶端坐着,唇角也是柔柔的笑意,却只是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睛竟是放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宗庆一愣,随即笑道,“平时你也没少做和事佬,挺适合指导员的工作,老攀你就从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也就认得几个大字,叫我去写报告,还不如去训练呢!”孙攀抓耳挠晒道,“哪像继饶,随便看几眼就可以有模有样地写出来,也不用学。” 孙攀说着,目光扫过继饶,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色,生怕他心里不舒坦,试探性一问,“继饶,你没生气吧?” “我没生气,”他抬头,面色平淡,起身放下笔道,“你们聊,我出去一会儿。” 见他走了,孙攀才凑到杨宗庆面前,问他,“宗庆,继饶他怎么了?” 他的心思似乎越发捉摸不透了。 杨宗庆倒琢磨了几分通透。却也不点破,屋里闷得慌,只道,“我出去抽根烟。” 宗庆以前也不怎么抽烟,孙攀摸着摸后脑勺,见他眼底一片青?,虽然他嘴上从不说什么,但也知他因离婚的事搅得心力交瘁,休息也不大好。 杨宗庆走到走廊,正撞见许良和陈继饶在说事。 许良索性把他叫来,一块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表现突出,上级也是看得到的,这次定了孙攀。领导也有他们的考虑,你们别是有什么情绪。” 陈继饶倒也真没怎么在意,眉色如常,点头道,“我听从领导的安排,没有异议。” 杨宗庆被梁羽害得没参加演习,抢险时也被她拖了后腿,他自然也没什么异议,“我和继饶是一个意思。” 许良心下满意,抬眼扫了一下陈继饶,说道,“因为突击演习,继饶你的婚假还没休完就被叫回来部队,紧接着抢险又来了,也亏得弟妹通情达理,从不跟部队提意见。这次抢险表彰大会,上头还特意提到了她。我的意思是,趁着这阵子部队里没什么事,你回去递个请假报告上来,回去好好陪陪弟妹。”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继饶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深眸一下染着笑意,“是,许队!” “行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快回去吧,宗庆你留下!”许良望向杨宗庆,心里也是不舍与可惜,“你打的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调令应该在月底下来,你真的决定了么?” 杨宗庆眼里一涩,唇角里满是苦涩,好一会儿才道,“决定了,这几年多谢您的栽培。” “这样也好,”许良拍了拍他硬实的肩膀,“去新的地方也正好散散心,日子总要往前走,等过了这个坎,就没事了。” “嗯,”他抿着唇,郑重地点头,“许队。我有个请求,您能不能先别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许良也知梁羽一贯不依不饶,“放心吧,没有你的应允,我谁也不说。” 陈继饶回去就写了假条,等批下来已经是傍晚了,他只好第二天才进城。 他想着楚俏也没几件衣服,像样的两件还是朱丽送的,于是跑去供销社买了三匹“的确良”,又买了几斤干货和小孩的零嘴,这才提着行李往火车站走去。 辗转三趟车,等远远眺见熟悉的房屋,已是日头西落,渺远澄澈的天空晚霞缤纷。 想着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不由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 路上,也遇到不少脸熟的人,他在镇上待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见别人往他身上多看两眼,他也一一打了照面。 “继饶,你可回来了?”跟他打招呼的是四婶,“你媳妇刚才还在前头挑着担子呢。” 陈继饶一停脚,心里惶然,“您说俏俏挑胆子?” “可不是,满满两大箩筐的山药,我瞅着都咋舌,她一个读书的学生妹,啧啧啧……”四婶直摇头,“你也别怪我多嘴,你们老陈家到底咋回事?你二叔伤了腿下不了地,这我没话讲,可你二婶和大嫂两个人就带着一个孩子,整日里东家坐半天西家直唠嗑,就叫你媳妇一人儿干农活,倒真是会算计。你怎么也不帮着楚俏说说?” 陈继饶脸色一沉,她上次只说下地去除草,他也没多说,可没想到…… 他心里揪得慌,也不管四婶还说了什么,脚步加快,拐了几个弯,他果真瞧见前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热的天,楚俏在地里晒了一天,又热又渴,山药刚从地里挖上来,水分也足,每一担也是沉甸甸的。 满筐她铁定挑不动,所以也只捡了半筐,不过走走停停,也是累得她够呛。 这会儿爬上半坡,她腿上又酸又软,实在没劲了,只好半蹲下来歇歇脚,随意地擦着脸颊的汗水。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俏俏——” 楚俏浑身一僵。木然地扭头,只见他一身挺直地立在那儿,夕阳映着他一侧的轮廓,简单而刚劲。 他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一下愣在那儿没了反应。 陈继饶走近来,才见她不见修饰的脸颊一片潮红,背上的校服被汗水湿了一大片,隐隐透着胸衣的轮廓,只是瞧着那脆弱的脊梁,似乎又瘦了。 他浓眉直皱,半蹲在她面前,勉强一笑,“是不是见到我傻了?” 楚俏浑身脏兮兮的,泛?的校服上全蹭了泥,在他面前。她似乎总是那么狼狈不堪。 陈继饶见她不说话,顺手捏了捏她淌着汗水的脸蛋儿,透过衣领,目光停留在她磨红的皮肤上,心又隐隐疼了起来,“不是叫你别挑重活?” “原也不用我做的,只是二叔腿摔伤了……”她睫毛轻颤,低低开口。 这也怪不得她,谁叫他是军人,一个巴掌顾不到家里头呢? 楚俏累得不想说话,只是两个人就僵持在路上也不合适,她抬头,有气无力道,“你坐了一天的车,先回家歇会儿吧。” “那你呢?”陈继饶凝着她的眼睛问。 “我……等会儿也回去了。”楚俏别过脸去,总是不愿他看轻了自己。 他不知情她受苦也就罢了,这都就在跟前,要是掉头就走那他还是个男人么? 陈继饶抓着她的手,掂了一下她的手腕,心道还真是纤细,也不忍心说她傻里傻气,只道,“我来,你帮我提着行李。” 说着,也不等她拒绝,他已经轻轻松松地挑起担子,稳健地往前走了。 走了一段路也没听见她的动静,男人停下脚往后一瞧,她还隔着好长的距离,气喘吁吁地拎着他的行李。 陈继饶叹了一口气,把担子撂下,回去又把行李袋也抽走了塞进筐里。 楚俏汗颜,低低说了一句,“那样两头不平衡,不好挑的。” 她倒还知道了点,陈继饶哭笑不得,“把你塞进去我还一样挑走了呢。” 这事说不准他干的出来,楚俏不想跟着丢脸,不再吱声。 陈继饶见天色也晚了,不再逗她,只道,“跟紧点,陪我说说话。” 他步子大,走得又快,脸不红心不跳的,楚俏一路小跑跟着,就听他问,“有没有按时取药?” 楚俏如实道,“取了,又快用完了,明天得去镇上买,正好地里的活儿也干完了。” “那我明天陪你去。”他把步子放慢,与她并肩走着。 楚俏拒绝,“不用,你在部队那么辛苦,回家好好歇几天。” 男人扭头扫了她一眼。这丫头还别扭着呢,看来他还得想个法子,把心意挑明了,省得她自个儿瞎琢磨,“二叔的腿怎么样?” “摔了一跤,小腿上被铁丝划伤了,不便行动,不过伤得不是很重。”楚俏如实道。 “怎么不告诉我?”他可真没收到半点消息。 楚俏低头踢了一颗石子,“二叔不让说,怕你分心。” 陈继饶一想,二叔总不愿麻烦人,倒也见怪不怪了,“回来这几天都下地了?” “嗯。”她蔫蔫的,心思不在说话上,胡乱应着。 陈继饶又想问她回了家有没有想他,但转念一想,她面皮薄,肯定不愿说,于是也只好沉?地往陈宅走去。 一到陈宅,阿春正在院子里拿个跟棍子当剑耍,一见他崇拜的二叔回来了,扔掉手里的棍子就往他这边扑,喜叫连天。 孙英听到声音,从灶房里出来就见侄儿正放下担子,连行李也是塞进筐里,满头大汗,心里一乐呵,“继饶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婶子好去买块坐臀肉回来嘛。阿春,快别拦住你二叔了,听说四婶家新磨了白面,你去借几斤回来……还是别借了,叫你婶子给两块钱去买吧。” 阿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抬头道,“二叔你有没有给我买糖?您可得留点给我啊!” 陈继饶听完,眉头紧皱,他留给俏俏的钱是叫她买药的,二婶怎么还叫她给钱? 他一把拉住阿春,蹲在高挑的身子,从裤带里掏出一块多钱,“拿着去买四斤就够了,剩下的给你买糖。” “继饶,现在挣钱多不容易,你别老纵着孩子,”孙英不免多嘴了一句,又见楚俏却在一边什么也不提,心里一下不高兴了,不免数落她,“楚俏你怎么回事?自家男人一路颠簸地回来,你咋还叫他挑担子呢?” 这阵子楚俏和她相处,也知道越是争辩她就越起劲,索性闷着不吭声。 孙英见她又是那个死性,又道,“还不快点把继饶的行李拿到厅屋去?快去打盆水给他洗洗,这一路还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 楚俏也不说话,闷头抽出他的行李。径直往屋里走,本来打算放在厅屋,但又想孙英肯定是惦记袋里的东西,索性折到房里去,想着也该叫他洗把脸,于是把衣柜里的毛巾抽了出来。 再出来,就听陈继饶语气不悦地对孙英道,“二婶,您别怪俏俏,是我要挑担子的,跟她没关系。” 孙英心疼侄儿舟车劳顿,却没想反被数落了,语气也不好,“继饶,你那是不知道情况,楚俏真是又懒又没用,地里统共就那么几担山药,你看她五六天了才收完。” 楚俏就是顶着她的骂声,步伐坚定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去盛水,把毛巾往水里一浸,这才笑着道,“继饶,你先洗把脸。” 说着,她就端起盆子,走到孙英跟前,故意脚上不稳,手上一失力。劈头盖脸地浇了孙英一身。 孙英哀哉尖叫,连带着把屋里的刘少梅也惊着了,抱着阿愚快步走出来,还没到走廊,就听婆婆嘴里叫骂着,“楚俏你怎么端个盆也端不稳?” 楚俏不怒反笑,“二婶不是知道么,我这人又懒又没用,您偏叫我来做。” 孙英虽然嫌弃她,但这阵子她逆来顺受,也从不在嘴上说她什么,刚来一见她出来,脸上还火辣辣,但现在心里也只有怒火了。“你是成心的吧?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才说了几句你就受不了了?” “谁知道呢?”她每天累死累活,可谁把她当回事?谁知道她有没有火气? 刘少梅见状,想着也不知小叔知不知道房子的事,连忙帮着楚俏说话,“妈,俏俏那是失手,您快回屋换身衣服吧。” 孙英本来听着楚俏不阴不阳的语调,心情坏到极点,又见大儿媳也向着她,也顾不得满身湿意,拉着陈继饶道,“继饶你瞧瞧,这就是你娶回家的好媳妇。” 陈继饶也觉楚俏做的过分,可若是没人招惹她,她不会得理不饶人。 于是,他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沉冷开口,“行了,二婶您快进去换件衣服吧。” 这回他也不等楚俏重新盛水,挪步去捡盆子洗干净。 孙英见他没一句责备,又瞅了楚俏一眼,进屋前还吼了一句,“还愣着干嘛?不煮饭等着吃空气啊?” 楚俏见她一身狼狈,气也消了,也不去看丈夫的脸色,一头钻进灶房。 陈继饶打算去二叔的屋里瞧瞧,想着还是晚上再和她好好说。于是洗了脸,就想回房换双鞋。 他才走近厅屋,却被刘少梅拦下了,陪着笑说道,“他二叔,你那屋在后头——” 什么? 陈继饶挑了挑眉,深眸里一片阴鸷,却又听她问道,“俏俏上次去看你,没跟你提?是这样,阿愚畏热,上次病得不轻,爸就说,你那屋里暑气没那么重……我寻思在你屋里住也不过两三个月。等夏天一过就搬……” 两三个月还叫“也不过”? “大嫂!”陈继饶眼色转暗,紧紧捏住拳头,赫然打断她,“就算是二叔同意,可东屋是我和俏俏的婚房!以前阿春出生,也病过几回,怎么不见你提过换屋?” 没成婚前,他鲜少在家住,东屋也只一张硬床板,刘少梅挑他结婚以后就搬过来,她还不是惦记着楚家送过来的陪嫁! 可那是俏俏的东西,即便是他掏的钱,也不该是她刘少梅肖想的! 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计较,刘少梅笑容也挂不住了。面色难看,搓着手道,“阿愚病得比阿春那几次都严重,一睡我那屋就哭个不停,我也没法子。” 陈继饶只觉得荒唐,“那阿愚病好了,大嫂怎么还住着?俏俏才过门,你一声不响地占了我们夫妻俩的婚房,她娘家会怎么想?大哥怎么说在镇上也有正经工作,传出去别人又怎么想?” 他越说越气愤,想着俏俏那时满身伤痕地回来,还被家里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来,而他竟浑然不觉,从不过问。她心里还是怎样的凄惶啊! 刘少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也知这事要是丈夫知道了会被痛骂,连忙软着声音道,“继饶,我也不是成心的,你别告诉你大哥成么?你放心,明儿我就搬回去,你房里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我一定会清扫干净的。但你说我霸占了你的婚房,这话也太难听了吧?” 就是在厅屋他也闻着味儿,就算她归还了,那也不是原来的置办了! 陈继饶别过脸去,不愿多瞧她一眼,“大嫂,您要真觉得难听,当初就不该干叫人为难的事!” 刘少梅又道,“继饶,我真不是成心的,只是爸妈都点头了,楚俏也没跟你说,说明她心里已经?认了。” “这件事我自会问个明白,就这样吧,我先进屋去看看二叔。”话音一落,他转身就往后障走去。 陈猛并非和孙英同住,而是独居在陈宅后屋的一间单屋。 陈继饶一进屋,打了照面就从兜里掏出两包“红双喜”给他,嘱咐道,“二叔,先前不知您腿摔伤了,养伤期间还是少抽点儿。” 陈猛刚才也听到厅屋里的动静了,这会儿见侄儿还不计前嫌地给他送好东西,他越发觉得那事做的不厚道。 “继饶,你大嫂住了你那屋,是我做的不对。当时阿愚病得厉害,听她那样一说我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没想到她一直住着不肯搬走了。这阵子我也看出来了,阿俏为人做事真是没得挑,是二叔太偏颇委屈了她。”陈猛架着腿,仰躺在竹席上。 他这几天行动不便,起个夜不知有多麻烦,也就是孙英伺候了两天也不愿意干了,刘少梅恨不得插了翅膀往外飞,也只阿俏每天按时端热水热饭过来,从不抱怨。 陈继饶也明白,他到底不是亲子,人心肉长,陈猛有所偏颇也并不意外,要是他还像以前一样单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俏俏毕竟成了他媳妇,“大嫂说俏俏也?认了,我想问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你大嫂她那是胡诌八扯,阿俏一回来那天就说了,她不同意,等你回来处理呢。”陈猛这回也不向着刘少梅了,如实说道。 陈继饶气得咬牙,幸好问了一句,不然他回头质问俏俏,她指不定气成啥样儿呢。 “嗯,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俏俏还在灶房里忙活,我过去瞧瞧。”他起身,也顾不得换鞋了,来到灶房只见灶口上已经煮上米饭了,却不见她的人影,他屋前屋后寻了个遍,才见她在菜地里摘菜。 绚烂西天之下,她躬身摘菜的侧影纤柔温和,他一时竟看痴了,直到她费力地拴门阀,他才回过神来,几步走到她跟前,轻松地把门阀拴上。 日头已经落山,不过楚俏秀挺的鼻头上还渗着汗水,她低着头把叶默摘掉,手上全蹭着泥土,还有一块锅底上的碳灰。 “等会儿我去割一斤猪肉,今晚就做芹菜炒肉吧?再做一道红烧茄子和水煮青菜?”他建议道。 这些菜也会做一点了,只是厨艺还是拿不上台面,“可能不太好吃。” “不是有我么?你待会儿先把菜洗了。”陈继饶低头看她。 在部队也多是他掌勺,楚俏倒没什么异议。 阿春正在小店买零嘴,一见二叔割了肉,一下蹦得老高,跟在他后头一路小跑地回家。 孙英见侄儿一回家就钻进灶房,一看就知道他是被媳妇吃死的人,又想着楚俏没听她的的话,把侄儿的行李提到房里,她又不好进去翻出来,也跟着挤进灶房,鼻子仰得老高,“继饶你个爷们整天钻灶房,说出去丢不丢人?你出去歇着吧,楚俏留下来帮我搭把手就成了。” 陈继饶一听就不干了,“二婶,俏俏在地里也累了一天了。” 孙英还想说些什么,刘少梅不好在陈继饶跟前干等着,连忙开口,“妈,他二叔刚回来,他们夫妻肯定有不少话要说,我来帮您吧,正好阿愚睡了。” 这一个两个,倒真会装腔作势,正好她懒得出手了,楚俏丢掉手中的柴火,起身道,“那二婶和大嫂忙,我先出去了。” 孙英哪里看得过眼,喊住她道,“哎,楚俏你先把猪喂了。” 陈继饶瞅着那硕大的泔水桶,“我来吧。” 等他喂完猪回来,饭菜已经上桌,阿春还时不时地伸手去抓炒好的肉,被孙英发现了,又免不了被骂,“没规没矩,过两天就让你二叔把你扔部队里去!” 第83章:她的手还能不能治好? 陈继饶不语,幽深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只见楚俏拎着桶从后障过来,一转眼又拿了两只碗盛面,正要夹肉时,又被孙英损了一句,“行了,楚俏你夹那么多干嘛?那老东西整日里吃闲饭,你还真大鱼大肉地伺候着?” 怎么说也是夫妻,这话她竟说得出口,也不怕二叔听见寒了心! “二婶,二叔只是摔伤了腿,怎么就成吃闲饭的了?”楚俏照样夹,孙英急了,“继饶,你看看她像什么样?也不知道这臭脾气谁给惯的!” 楚俏听得烦了,又夹了几块,“二叔这几天都瘦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我不跟你说了,我去陪二叔吃饭!” 说着她也不管男人高不高兴,甩头就往后障走去。 “你看看她——继饶你倒是说句话呀!”孙英瞪了她一眼,却见他也抓起碗,盛了一半的面和肉菜,“您能不能少说两句,二叔怎么说也是您丈夫,照理说应该是您照顾他才对,俏俏一心一意盼着二叔好,她哪儿错了?” 他一句话堵回去,孙英瞬间没了声音,陈继饶只觉得吃饭的心情一下没了,“我也去陪二叔。” 再待下去,他只怕吃不下。 去了陈猛的单屋,却是不见楚俏。 陈猛知他的心思,只道,“阿俏这会儿估计在房里,你过去和她好好说。” 陈继饶是想和楚俏说话,可这会儿走了也不好,于是留下来陪陈猛吃完饭。又把碗洗了拿回灶房,这才回房去。 回到房间,只见房里暗暗的,只在书桌那儿点着一豆煤灯。 陈继饶“啪”一下拉下灯线,拧着眉,轻声问道,“怎么不开点灯?” 楚俏正在书桌上写字,微微抬头瞅了他一眼,又把目光专注在纸笺上,缓缓说道,“二婶说电费贵,我就自己买煤灯烧。” 想来也是二婶嘴碎,俏俏性子那么倔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受得了? 男人越发觉得眼前的日子没法继续下去,凑近几步,见她正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而她的那晚饭还原封不动地放在一边,忍不住提醒她,“先把饭吃了再练字。” 楚俏头也不抬说道,“不行,还差六十张。” 六十张? 他还以为听差了,可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抽掉她的笔,打断她,“你的手还没好利索,练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不行!”楚俏断然拒绝,把笔抢回来,重新坐回去,不紧不慢道。“这些纸笺可以拿去换钱的,药费和还我妈的钱都在里头呢。” 他的妻子手还没好,却要她挣钱才能治手! “你要卖字?”这陈继饶是今天听到最为震撼的事了,他把眼瞪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把紧紧地摁住她的双肩,眸色微颤,直视那一抹秋波,“那剩下的钱呢?” 楚俏只觉得肩头生疼,伸手去掰,眉头皱得老高,“你弄疼我了——”等他稍稍松开一些,才道,“二婶拿走了,说是要交月钱……” 陈继饶黑脸,二婶也太得寸进尺了!“上面把你治伤的补贴发下来了,前几天我给你汇的,你也没拿到?” 楚俏一脸蒙圈,“除了上次在车站你给我的,其他的钱我都没拿过了!” 那肯定是有人私吞了! 男人颀长的身形一倾,轮廓分明的面庞干净磊落,“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把他媳妇欺负到这个份上。真当他不闻不问的么? 楚俏正等着他这句话,没说什么,见他还杵在那儿,又道,“你快去洗个澡吧,我就要吃饭了。” 陈继饶洗了澡回房,见她还在写,碗是空了,搁在一旁,他又催着她去洗澡,这才拿着空碗去洗了,又去找陈猛聊了一会儿。 回房见她还在写,倒是难得执着,他不好阻拦,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等厅屋的八卦钟敲了十一下,这回不管她怎么反对,他都坚持叫她按时睡觉了。 楚俏也真是累得慌,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独留一侧的陈继饶哭笑不得。 窗外月华皎洁,露水沉沉,陈继饶翻了个身,手下意识地往身侧一揽,却是落了空。 他警醒地睁开迷蒙的双眼,在淡淡的清辉中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回来,只好翻身起来,却见灶房里的灯亮着,还时不时传来木头的敲打声。 他还以为找了贼,找了件衬衫穿上,扣子还没扣?,露出精壮的心口,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往灶房走去。 没想到是楚俏在里头,他凝视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软声开口问道,“怎么不睡觉?” 他脚步轻,蹲在地上捣药的楚俏还无预警,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猛然直起身来,秀眉挤在一块,见来人是他才松了一口气,又蹲下身慢慢捣药,“手腕疼得睡不着。” 她凝着眉头,眼困得很,偏偏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男人想着她挖了一天的山药。晚上也没闲着,心里一叹,却也知她为难,“下次二婶问你要钱,别那么老实地全给了。有时候别那么要强,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可是没钱,上不了学不说,也会受尽冷眼。”她以前也是在象牙塔里,心无旁骛地念书,从来不必在乎钱的事,可这阵子她是切身体会,没钱腰板就直不起来。 “我来,去那儿好生坐着,”陈继饶知她曲解了,挪了张小凳子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木舂,“没钱你可以问我。” 她又何尝不想找个坚实的臂膀,为她挡风遮雨,可他是那个人么? “你远在部队,我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你的。”楚俏拉过凳子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右手腕。 陈继饶只觉心房被刀子割破一个口子,疼得发慌。他顿住手,深眸凝望着她,情意绵绵,“俏俏,你似乎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而我这个做丈夫的,好像毫无用处。”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楚俏反思,其实这些似乎也怪不了他,她从没提过,他并不知情的。 其实除了那次他着了魔似的折腾她,他已经很尽职了。 就像他说的,他是个军人,身兼重担,有许多的不得已。 “有件事还非需要你不可——”她挪着凳子,往他身边凑近一些,笑道,“我们婚礼第二天就去了部队,还没正经领你回家见见爸妈呢。”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照着她方才的动作细细揉着,想着她愿意领自个儿回娘家,心里自然也是承认他的,唇角微启,“嗯,明天咱们一块去镇上,先去周大夫那儿,然后到供销社买点干货,后天再一块儿去爸妈那儿,你看成么?” “我爸就在供销社上班呢,你这女婿去老丈人那儿买东西,你说他是收钱呢还是收双倍的钱呢?”楚俏不由揶揄他,手上也没那么疼了。 捣好了药,陈继饶又在炉子上生火了,陪她在炉子一块坐着,磊落的眉目也染着笑,“无妨,岳父想要多少倍都成。” 楚俏才不信他,状似鄙夷道,“陈营长貌似津贴很高呀?” “所以,营长夫人不必缩手缩脚,需要用钱尽管开口。”陈继饶反噎回去,见她一下红了脸,不知如何启齿的模样分外可爱。 他捏了一下酡红的脸颊,神色倒不像开玩笑,“俏俏,我手头不缺钱。二婶那人就是爱贪便宜,嘴巴毒得很,她要是再跟你伸手,你别理她,她要是还嘴碎,你就叫她跟我说。” “可她到底是婶子……”要不是担心处不好家里的关系,她也不必那样憋屈。 “你也说了她只是婶子,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吃住在一块罢了!”如今他也成了家,也是时候该分清楚了。 “那假设婆婆也像二婶那样……”你站哪一边呢?楚俏低头,剩下的话没问出来,男人却是听明白了,粗糙的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手心,“俏俏,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记住,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假设。” 楚俏才恍然想起,婆婆早就离世了,自然不会有这种假设! “我说不过她们,你帮我去说吧?”她低眉顺眼。 “嗯,有些事的确不是你该出面,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他添了一把火,回头只笑,眼里却是意味不明的神色,“这药怎么还煮不沸?” 楚俏皱着?头,“周大夫给的药用完了,这是上次从家里带过来的,有些潮了。” 熬了药汁泡手,入睡时男人又替她揉了好一会儿,楚俏的手倒没那么疼了。 瞧着她安然入睡,紧蹙的秀眉舒展了不少,男人才松了一口气,指尖不由自主地缠绕着她及肩的黑发,幽深的目光触及她嫣红的唇色,全身的气血不由往一处涌去。 陈继饶也算见识过各色美人,可她是最浑然天成的一个,明明墨一样的眉头没有经过修饰,?头也从不见她精心保养,可却分外入他的眼…… 翌日一早,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看来白天又是毒日头。 楚俏一睁眼,就见男人一张放大的俊脸赫然入目。他侧躺着,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脸蛋,匪夷所思的目光顺着领口一点点往下…… 她暗骂了一句色胚,见他全身已是穿戴好了,猛然想起她肯定又起迟了,于是赶紧坐起来梳理整衣梳发,一转身差点撞到他。 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 楚俏不由扁扁嘴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早起了,在外头跑了二十圈才回来。”他见她在那儿揉着眼睛,从袋子里套出三块“的确良”的布料递给她,“待会儿咱们到镇上,找裁衣的师傅给你量几身衣服吧?” 楚俏低头瞅着手上的布料,做工精良,色泽鲜亮,似乎价格也不低,仰着头问他,“你在哪儿买的,得花多少钱?” “到市里的时候,和别人换了票,”他想了一会儿,见她细嫩的指头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布料。却是不敢收,又放低声音说道,“那人许是着急用钱,出的价便宜不少,我就跟她换了。这三个花色好看,衬你。” 楚俏还真挺喜欢那匹碎花的,只是,“我衣服够穿了,你还是给二婶和大嫂吧。” 陈继饶把话堵死,“年前我托人给二婶捎带了一匹,家里也有票,大嫂要是需要的话,那该是大哥操心的事情。” 屋外的刘少梅一听,不由皱了一下?子。楚俏也真是,还一个劲地作死。心道继饶也真是够疼老婆的,一下买了三匹,继涛一年到头,别说一整匹,就是半尺还没给她换过呢。 楚俏抬头凝着他,“不用,你不必把钱浪费在我身上……” “俏俏,”陈继饶最不愿听她说这些话,她似乎总喜欢藏在角落,不愿别人把她放在心上,他双手摁住她的肩头,还得矮下身去凑近她,“我是你丈夫,我给自家媳妇买几匹布料,不是很应该么?” 楚俏见他眸色里蕴着怒意,心道怕是伤到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不由暗自后悔,可话已经说出口了,“要不给咱爸妈送过去吧?正好也省得到镇上去换了。” 陈继饶知她性子执拗,想着下次带她去市里买也一样,于是点头道,“上次你在岳父岳母家住了半个月,我还没谢谢二老,是该捎带些好东西过去,正好我也买了几斤。” 楚俏这个情总是要领的,对他一笑,只是,她低眉道,“要是你把带回家的好东西全带走了,只怕二婶和大嫂会不高兴……” “嗯,”是他一心想着讨好楚家,疏忽大意了,“那把干货留一半,这儿还有些零嘴,给你。” 这人真把她当小孩了。 楚俏不肯拿,“我又不是小孩子,给阿春吧。” “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动不动就跟我怄气,夫妻哪有隔夜仇的?”他拿起纸袋只管往她怀里塞,“昨天阿春从我这儿拿了零钱,不用给他了。” 楚俏争不过他,放在床头,笑道,“我还没洗漱呢,先去灶房煮面。” 她一打开房门,却见刘少梅背身抱着阿愚来回地走着。 也不知她在这儿多久了,听到了什么? 楚俏不由心生厌弃,“大嫂,您怎么站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躲着听墙根呢。” 刘少梅面上一赧,可想到三匹布就要进楚家的口袋,心里抵触,也没好脸色,“楚俏你这是什么话?你没孩子,才不知带孩子有多辛苦,阿愚正是待不住地儿的时候,我就是带他四处溜溜,咋就成了听墙根了呢?” 楚俏淡淡勾唇,“那大嫂您就继续溜吧。。” 刘少梅听她不阴不阳的语气,心里上火,“话说回来,你和他二叔结婚都两三个月了,又去部队都两回了,你那肚子里怎么还没消息?” 楚俏被她问的满脸通红,其实她和他结婚那么久,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强取豪夺,后头他也有几次想要的意思…… 她心里纠结,也只装傻,可她似乎忘了,他不勉强她,那陈家呢? 刘少梅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底气,“害羞了呀?你我都是结了婚的人,又是妯娌,说这些很正常的。还是说,你还从没和他二叔……那个过?” 楚俏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不知如何启齿,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陈继饶冷凝简单的话语,“俏俏年纪还小,不懂事,是我还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刘少梅听他这么一说,想来刚才的话他也全听到了,却见他神色自若,倒没有半点难为情,每句话里都维护着楚俏,心里嫉妒得发狂。 她面上一阵干笑,“他二叔,你可是大伯家的独苗,又是个军人,万一……你瞧我这臭嘴,但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继涛到你这个年纪,阿春可都五岁了,再者说,楚俏也快十八了,村里好几个同龄的媳妇都腆着大肚……” “您也说那是别人家,”陈继饶没耐心听她多说,只道,“大嫂,要不要孩子这是我和俏俏的事,难道你还要把手伸到我房里?” 刘少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语气也分外不好,“那你就当是我多嘴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着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楚俏,托着阿愚就走了。 陈继饶见自家媳妇还愣在那儿,也知她容易多想,“俏俏,你别听大嫂瞎说,要不要孩子我都尊重你。” 其实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尊重了!只是那时她提一年后离婚时,他也没反对。 既然始终是要离婚的,她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破碎的家庭里? “我没放在心上,二婶和大嫂也就是喜欢多说几句,我要是天天跟着较劲,还不得累死,”楚俏笑笑,“谢谢你肯帮我说话。” 直到早饭过后,楚俏心情也不见好转。 当她提出去镇上买药。陈继饶也随行买些干货回楚家时,孙英又忍不住咕哝几句,“上次继饶你虽然没回门,但礼节却是做周全了的,你这又去一趟岂不是浪费钱?” 刘少梅喂了一勺米粥给阿愚,也抬头道,“是呀,都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在陈家这么一年回娘家的次数也没楚俏两三个月的多呀。” 孙英见大儿媳附和她,心里更有底气了,“就是。” 陈继饶微微蹙眉,“也不单是为弥补上次没回门,上次俏俏病了,在娘家住了半个月,我总得有点表示才对。” 孙英更不同意了,“继饶,楚俏怎么说也是楚家的女儿,生了病楚家出点钱算什么,难道不应该?” “二婶、大嫂!”陈继饶也怒了,把筷子拍在桌上,“我就不明白了,说俏俏嫁给我和楚家没关系的是你们,说俏俏和楚家手心手背的也是你们,那不是自打嘴巴子么?我还能不能有点自己的考量了?” 知情的都道陈继饶平日里虽然沉默寡淡,家里的事情也鲜少发话,但他到底是在部队打磨过的,身上到底穿着也还是一身威严的军装,要真发起火来,孙英也怕。 陈继饶只觉得屋里憋闷地慌,见自家媳妇正在收拾碗筷,连忙抢过来放回去,放话道,“俏俏别收拾了,我看有些人就是闲得发慌,才整日里说三道四。这些家务活你别管了,快去换身衣服,咱们去镇上!” 他的声音沉冷有力,孙英和刘少梅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陈继饶也多瞅一眼,拉着楚俏就回房里去,“你先换身衣服,我去借一辆单车。” 上次朱丽送她的两身裙子,楚俏晓得回家就得下地干活,也没带回来,唯一看得过眼的也就那身结婚时置办的列宁装。 楚俏瞅了一下身上的校服。每天下地,白色的t恤都已经泛黄,细细一看还有密密的小黑点,而他一身飒爽硬挺的军装干净整洁。 穿着这身去镇上,又跟在他身边,倒真会有人责骂他不顾妻子呢。 楚俏几下套上身,又怕他等得久,匆匆忙忙地绑了头发就小跑着出来了。 想着二叔腿脚不便,她一个女人家,又是晚辈,也不知有没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于是她又折回独间那儿,“二叔,我和继饶到镇上去买药,您缺什么,我叫继饶给您买。” “不用,我有吃有穿,啥也不缺,家里头也只你和继饶有心。”陈猛自打出不了屋子,成日里也就躺在床上束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刚才继饶发了火,声音也大,他自认然听见了,“阿俏,你二婶那婆娘忒不像话,你别搭理她!” 楚俏没说什么,听见单车按铃的声音,说道,“继饶在催我了,我先走了。” 她小跑着走出院子,就见他坐在单车上,一只脚撑着地,候在那儿嘴里喝着阿春,“别瞎摁,再不听话把你拴在篱笆上!” 阿春一下老实了,一脸委屈,像小媳妇一样,嘴里嘟囔着,“二叔,把我也捎上吧,在家里头天天被我奶和我妈骂,烦死了。” “烦死也不带你,后座是你二婶的位置!”男人残忍地打击着。 阿春还不肯放弃,“我可以坐前面的单杠呀。不重的!” 说着他的脚就往车链子上踩。 男人眼尖,瞅见了楚俏,一手把阿春拎下去,踩到单车走了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抬头对楚俏说道,“快坐上来,我骑车慢点,不然这小子又得闹。” 楚俏怕摔着,皱着眉头,“我不敢跳。” 陈继饶只好停下来,见她慢腾腾地坐上后座,双腿并在单边,手紧紧抓着车垫,一脸生无可恋。 他自认车技还不算太差,缓缓开口,“俏俏,我在部队,得过‘全能兵王’的,你放轻松点?” 好吧,她笑了笑,戴着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反正出丑的也不是她。 楚俏有恃无恐说道。“你快骑着走吧。” 男人深眸含情,大掌离开车把,抓着她的左手,绕过自己的腰身,往腰侧一扣,忽然就蹬起踏板,“坐稳了。” 楚俏吓了一跳,不敢松手,惊魂初定,心道这人在她面前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到了镇上,陈继饶直接把她送到周大夫门口,想着她还要做两个小时的药疗,于是停下车,他人还坐在车上,眉目幽深道,“俏俏你先进去,我待会儿还有点事要找大哥,结束后就马上过来接你。” 楚俏也随他去了,叮咛他道,“嗯,做药疗还挺久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迟点过来,骑车看着点,道上人多。” 陈继饶眉目含情,笑着点头走了,不听他并未直接去陈继涛的单位,而是折了一趟邮政所,掏出军官证,对方才肯把领款登记簿给他。 他记性不错,盘算了一下汇款的日期,没多久就查到他寄回来的两笔竟都是大嫂刘少梅领了。 他不由光火,手掌握拳,青筋泛起,也难怪上次他问及俏俏怎么不买两块布时,她眼里含泪,咬着牙说没拿。 他还当她心里记恨着自己,故意气他的呢。 谁知她手头上压根没钱,想到妻子就连发烧了治病还得依靠娘家人救济,为了治手,她还得熬夜誊写描本挣钱。 昨晚他还多问了句,那描本一页才挣两分钱,她得写多少本才攒够钱呀?也难怪手筋会抽疼到睡不着! 想想自从结婚以来,她跟着他,似乎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陈继饶心里头就纠得慌。 这事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继饶打定主意不能让媳妇受委屈,归还了登记簿就骑车去找陈继涛。 陈继涛在一家发电厂做登记员,电厂重地,照理外人是一律免进的,不过门卫见陈继饶一身威严的军装,倒也没敢拦着,指了职工宿舍楼就放他进去了。 结果陈继饶敲了门,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应,他心头蓄满怒气,只好又折回去问门卫。 门卫大叔恍然,“陈科员不在宿舍那就是在办公室了,我守了一上午也没见他出电厂,前头那栋大楼的三楼右拐最近头就是了,”他上下瞄了陈继饶一眼,目光落在的心口的徽章之上,不免多问了一句,“你是陈科员的弟弟?先前听他提过一次,我还当他吹水呢,没想到还真是。” 陈继饶不愿在外头摆弄身份,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道了谢就寻着陈继涛的办公室去了。 开门前也是敲了好一会儿。才见陈继涛扣着纽扣,慌慌张张地立在门口,赤红的脸上浮满焦虑,“继饶,你咋来了?” 陈继饶在他面上只消一个逡巡,就嗅到了异常,“大半天才开门,你在屋里头干嘛呢?” 陈继涛飞快地扭头朝屋里扫了一眼,脸上焦急道,“没干啥,这不是工作忙,还有一大堆数据等着我统计嘛?刚才眯了会儿,没听见。” 陈继饶不语,低头扫了一眼门口,目光扫到门缝里的一双女式布鞋,幽深的冷眸微眯,“大白天的你关着门工作?” 陈继涛心知瞒不住他,额头连连发汗,“没有,大周末的,我正和同事开会讨论怎么快速准确地记录数据呢,吕青。你快来,这就是我长跟你提起的在部队上的弟弟。” 随着陈继涛把门一开,陈继饶果真见一个年轻女子局促不安地立在一旁,只是瞧着她的脸颊,似乎不是寻常的潮红,一双三角桃花眼东瞟西瞟似乎极不安分。 陈继涛扭头对吕青说道,“小吕,我这个弟弟可是个大忙人,头一次来单位找我,这次会议就先这样了啊,你回去吧。” “不耽误你们,我说几句话就走。”陈继饶摆手道,见吕青眼里发亮地盯着大哥,隐约不大对劲,“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兄弟二人一块到了三楼的走廊尽头,陈继饶率先开口,陈继饶也没多看,点头致意后,扭头就对陈继涛说道,“大哥工作很忙?” 陈继涛微微一愣,他可从没听他这个弟弟过问过他的工作。面上一喜,“倒也不是,周末虽然经常加班,但时间也不长。” 陈继饶眉色微蹙,“大哥,二叔摔折了腿的事你知道了吧?怎么也不见你回去看看?” “你就是专程为了这事儿过来找我的?”陈继涛面色也有几分无奈,“你嫂子三天两头找我要钱,上周我倒是听她提过,我还当她为了叫我给钱故意找的借口呢。我爸伤势咋样了?” 陈继饶脸色缓和少许,“伤得倒不重,但还躺着起不了身。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二叔的亲儿子,周末回家看看他老人家吧,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开会。” “你放心,周六我一定回去。”陈继涛拉着他回宿舍,“继饶,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咱们哥俩喝一杯?” 陈继饶目光炯炯,却是摇头说道,“不了,俏俏还在大夫那儿做药疗,我得过去问一问情况。” 陈继涛听他这一说,倒也不好拦着他。 但当陈继饶到了周儒铭那儿,他扫了一圈,却是不见楚俏的身影。 他不由着急,见药架前有个穿着布褂的古稀老人正在颤颤巍巍的木梯前立着,他几步上前,顺手稳固着木梯,礼貌出言,“您是周大夫吧?我媳妇先前还在您这儿,她叫楚俏,您知道她上哪儿了么?” 周儒铭背着身,目光还在药柜之间逡巡,一听这低沉腔圆的声音,霍然垂首,入眼就是一张清俊刚毅的面庞,不由一征,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一个激愤,险些站不稳,踉跄着落地,清瘦的手死死地抓住陈继饶的衣袖,热泪盈眶,“二少,总算找到您了……” 待陈继饶瞧清他的面容时,眉目一下变冷了,语气里也透着满满的怒意,只当与他素昧平生,“大夫,请您放手。” 周儒铭寻了他七年,又岂会轻易放手,言辞里满是激动,“二少,大少爷找了您七年了……”陈继饶听了他的话,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戾气,剑一样刺入他的心肺,姿态疏冷,“周大夫认错了人,我一个当兵的,哪是什么二少爷。” 周儒铭叹息,言语间尽是无奈,“二少爷,您还跟大少爷置气……哎,虽说当年是老爷和大少爷骗了您,可您把裴家半数的家产卷走,也差点把整个裴家都给毁了,那时要不是大少爷拦着,老爷只怕把您逮回去……” 陈继饶早知瞒不过他,一听此话,他一下失了机智,浑身长满刺一样,语气里满是熊熊怒火,“他要是有那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当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欺的么?” 周儒铭见他眼里的戾气,就是一身正气的军装也压不住,心下无奈,亦怕说错话让二位少爷生了嫌隙,“二少,我不是这个意思,发生那样的事,大少爷也心怀愧疚,他一直想着法儿弥补……” 弥补?陈继饶只觉得虚妄怪诞,浑身气得发僵,“他原来也有心,也会觉得愧疚?他就是有心弥补,能把我母亲的命救回来么?” 周儒铭面色发难,当初老爷和大少爷做得那么绝,也无怪二少恨到今日,可裴家如今只靠大少爷撑着,只怕撑不了几年了。 大少爷要是有法子,又何必大海捞针一样地来打搅二少爷? 周儒铭心下犯难,低头道,“二少,老爷也后悔了,您跟我回去吧?” 那样冷漠狠绝的人,怎么可能会后悔! 陈继饶不是没领教过那人的手段,愤然拒绝道,“周伯,您不必多说了。我已经在景城娶了妻,她很好,我也在意她,现在只想和她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裴家,我是断不会回去的!” “娶妻?那港城孙家的那位大小姐……”周儒铭不由呐呐开口问道,“当初你一走了之,大少爷不得已迎了她进门……” 陈继饶目光一愣,不过想起自个儿的媳妇,也觉释然,“当初与孙大小姐订婚,本来就是以裴家大少的名义下的帖,如今那人娶了孙小姐,那与我就更没有半点干系了。” “可是二少,当初孙小姐中意的人是你……”周儒铭也是感叹造化弄人,当初多好的一对璧人,一别竟是七年,且已各自嫁娶了。 “周伯,您不再说了!”陈继饶赫然打断他,“当年裴家有那样的地位自,我不敢居功,但至少也有我一半的功劳,我拿走裴家半数的财产并不为过。今日我还叫您一声‘周伯’也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 当年他们父子二人让他那样没有尊严地活着,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他自认并不过分! 周儒铭见他如是一说,也知他一旦决定的事儿很难改变,来日方长,他七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只好软下声儿来,“二少爷,你要是改变主意,以后大可以来找我。” 陈继饶沉默,淡漠的目光在屋里逡巡,并未见到媳妇的身影,他只好欠身道,“既然俏俏不在,我就先走了。” 俏俏? 他倒记个有个叫“楚俏”的病人,只是没想到会是二少爷亲定的媳妇。 那丫头长得倒挺不错,只可惜手不利索,还不听劝,时好时坏。 更令他疑惑的事,周儒铭抬头说道,“那丫头还没进门就推说没钱治手,是拿描本去换钱再过来。二少,以你殷实的家底,她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提及楚俏,陈继饶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扭过头问他,“她的手还能不能治好?” 第84章:回门 周儒铭中医造诣颇深,脸色一下认真起来,“少夫人的手伤及筋骨,要想完全恢复如常,怕是难事。不过只要按时治疗,多加休养,想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在景城乡野之间,想要不提重物怕是难事,要不您带着少夫人回港城吧,港城医学发达,环境也好。” 陈继饶竖起耳朵纹丝不动地听着,瞧着这老头身上那件马褂还不知多贵,也好意思收俏俏的钱,于是他沉冷出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治好她的手,还有,俏俏的药钱,你只管向我要。” 周儒铭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敢管他要钱,“二少爷……” 陈继饶也没心思搭理他,“行了,我也就是个当兵的,可不是什么裴家二少,俏俏听了容易多想,我也还想清静地过安生日子,‘二少爷’的名头,我可担不起。” 他说着转身骑着单车就走了。 在街头绕了几圈,他总算在街口找见了正在摆地摊的楚俏。 远远瞧着她纤瘦而倔强的背影,不忍心酸,几步走到她跟前,眼眸里满是心疼。 楚俏还低头忙活着,只瞧见一个高大的影子,还没仰头就问,“大哥您瞧瞧,这些描本都是我写的,您喜欢哪一册我算便宜点给……” 当男人莫测的面庞映入眼帘时,她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搅在一块,只觉得脸上分外难堪,不过转念一想,她不偷不抢,凭本事挣钱,也没什么丢脸。 想通了,她也就不觉得拘谨了,甚至还笑得出来,“怎么不和大哥多聊几句?” 陈继饶走到她身侧,也蹲下身,不动声色地替她把描本摊开,“他忙着开会,说了事就回来寻你了。怎么不在周大夫那儿等我?” 楚俏那会儿也确是盼着他离开,好去设摊,她低下头,语气里有几分萎靡,“怕你不高兴来着。” 陈继饶见她这般,哪里还舍得数落,况且,想来她要是有法子,也不会走这一步,“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下次不许再熬夜描本了。” 他生怕她觉得自己太霸道,补充道,“刚才我问了周大夫,你要是再疼得半夜睡不着,即便挣了钱买到药。那也是于事无补,反反复复只会拖延治疗时间。以后等你手好的,想怎么写都随你高兴,好么?” 他正说着,目光扫到迎面走来的朱秀芳,不由剑眉蹙起,顺手就把楚俏拉到身后,周遭的气场一下冷了下来。 朱秀芳早听秋兰说了楚俏不愿帮忙把棉花枕和肥皂捎带回来,有心教训她一顿,奈何找不到由头,偏偏她自个儿撞上来,那可怪不着谁了。 她领着村民委员会的几个“三八红旗手”,把摊口堵得严严实实,生怕楚俏把描本给收回去,拔高声音道,“楚俏,你这是私自设摊呀,要是搁以前可是要五花大绑游街的,虽说这几年禁得不严,可上头还没下文说可以私营摊口,亏你还念过高中呢,这不是明摆着想造反么?” 上头是没下文。可楚俏知道,不用几年眼下的局势会有天翻地覆地变化,地摊主还是头一批富起来的人。反倒是秋兰的父亲还沉浸在镇长的美梦中不愿醒来,带着几个守旧的村民负照着老一套过日子。 都被亲自点名了,楚俏也不是犯怂的人,一脸愤慨地从男人身后走出来,被他一拉,她安抚一笑,低声道,“放心吧,她说不过我。” “‘造反’这么大的帽子,身子可别胡乱往别人头上扣,”转而又抬头说道,“在街角卖鸡蛋卖菜的不止我一个,婶子怎么单单只盯着我一人?” 朱秀芳总不好说是为了替女儿出气,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于是眼神示意一旁的桂婶。 桂婶会意,上前一步道,“楚俏,你怎么说也算是有文化的人,搁这儿摆摊,不是诚心给你男人蒙羞么?继饶,你是个军人觉悟高,你来说说,她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男人已经几次叫她安心养伤,楚俏真怕他出言反对,清漓的眼眸凝着他,手心不由握紧,捏了一把汗。 陈继饶长身而立,军帽之下清俊的面庞十分淡然,见周遭的目光都往他身上看,而他眼里似乎只有妻子,“俏俏凭本事挣钱,我可不认为是什么丢脸的事儿!还是说桂婶是觉得桂叔的字比俏俏写得好?” 早年间桂叔就是以贩卖赝品字画为生,后来被人举报被收监了,还没发出来呢。 “你……”话头一下被他堵死,桂婶气得直咬牙。 朱秀芳一听,只觉陈继饶真是块硬石头,软硬吃,倒是立在一侧的楚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一下有了计较,把桂婶拉回来,又道,“这儿摆了这么多描本。看来你的手早好了,可我怎么听秋兰说,上次她请你捎带两个棉花枕回来,你怎么推说手没好呢?” 此话一出,一众邻舍议论纷纷。 老掉牙的话题,说来还有意思么? 那会儿当着秋兰的面儿,楚俏没背这个?锅,现在更不会背! “桂婶,棉花枕是不重,可还有七八斤的肥皂呢,您觉得是笔杆重还是肥皂重?”没等朱秀芳开腔,她把话头一引,扯笑道,“我还真就纳闷了,难道咱们镇上没有肥皂么,她非得叫我一个手残的人捎带那么重的东西回去,到底是什么居心?” 自打她男人当上镇长,朱秀芳就一直以鼻孔看人,鸡毛当令箭,早有邻舍对她不满,站出来道,“秋兰如此居心不良。朱婶你怎么也不教好她?” 这是哪儿跟哪儿? 朱秀芳一下急了,连忙撇清干系,“我家兰儿家教好得很,她是心疼我这个当妈的用不惯家里的皂荚,才叫楚俏捎带,怎么可能会居心不良?” 那人一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朱婶,原来您也晓得有肥皂这一茬,偏偏只挑棉花枕来说事,又是什么居心?” 朱秀芳没想到话头一转,矛头就对着她了,一下慌了,倒是桂婶冷静下来,冷哼道,“眼下可不是说什么居心的时候,撇开这层不说,楚俏私设地摊是事实,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是假的吧?” 楚俏反而一点也不害怕,双手抱胸,笑道,“那桂婶是觉得该把我拉去游街还是关进牢房?” 原来的红卫兵没了,谁还会守着旧一套来管这事? 朱秀芳和桂婶一对眼,还真是没法叫人来把她抓走,可谁说处罚除了拉人就没别的了? 朱秀芳冷面道,“不说游街,但你这样败坏镇上的风气,怎么也得罚个八块十块,不然我可得叫我家老秋来了。” 八块十块,她全部的描本还不定凑得上这个数呢。 “那我要是说‘不’呢?”楚俏只觉得荒谬可笑。 苜菽镇还是她老秋家说了算! 朱秀芳有恃无恐,白眼过去,“不交罚款也成,咱们三八妇联的同志们一块上,把那些描本通通给撕了!我看她还拿什么来摆摊!” 农忙刚结束,几个一身力气的农村妇女正愁没事干,磨刀霍霍地准备上前。 碰上这群蛮不讲理的妇人,楚俏心里不由犯怵。 陈继饶神色阴深,深眸里喷射着浓烈的狠厉,当着他的面,这帮人竟胆敢欺负俏俏,那他不在家的日子,她该受过多少白眼? “我看谁敢?”身长而立的男人挺拔有力,长手一揽,把楚俏拉到身后,而他长腿一迈,森冷的目光凝视着朱秀芳,直叫她腿肚子发颤,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别说是撕,你就是胆敢描本上落下一粒灰,我就有本事把秋家给铲平了!” 朱秀芳见他浑身气势凛然,言语间透着狠绝,不似开玩笑,哆哆嗦嗦道,“别、别以为你、你是个当兵的,仗着一身蛮力就、就可以横行霸道……我家老秋也许斗不过你,可兰儿她二叔在市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你要是敢动秋家,他绝不会……”放过你! 瞧见他长腿一挪,朱秀芳说不下去了,腿抖得厉害,根本不听使唤。 别说市里的一把手,就是省部的领导来了,他尚且不放在眼里! 陈继饶幽深的冷眸一派清明,“你要是想让秋友邦在市里待不下去,你尽管试试!” 朱秀芳被他吓得满头大汗,食指对着他语不成句,“你、你……要不是楚俏抢了先,兴许我还是你丈母娘,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真是要窜天了! 男人却熟视无睹,微微偏身道,“此事我原本不愿说开,也好给秋陈两家留点颜面。你既然把话挑明了说,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和俏俏成婚第二天我就说过,二婶与秋家说亲我完全不知情,和俏俏更是没有半点干系!” “秋兰追来部队,俏俏尽心尽力地照料她,可她偏偏和外人联手坑害俏俏,既然你们不肯罢休,我也就没有屡次忍让的道理!你想要公报私仇,好替秋兰出气,这算盘打得未免太满了!” 此话一出,吃瓜群众一片哗然,表示真相了。 有人出言指责她道,“朱婶,上回你说秋兰在部队谋得了体面又轻松的工作,就是靠和外人联手坑害楚俏得来的呀?” “啧啧。都是一个镇的,何必呢?楚俏伤了一只手已经够惨的了,况且人家也说了定亲只是误会,秋兰一个姑娘家怎么还紧紧巴着已婚的男人不放呢?”有人感叹世道真是变了。 也有人附和着,“就是就是,人家新婚夫妻在部队过着甜甜蜜蜜地小日子,我看呀,也就是她有脸去打搅……” 众人议论纷纷,朱秀芳只觉得被人掴了一大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张牙舞爪地叫嚷着,“你别瞎说!我家秋兰去市里找工作,只不过在你那儿借住几天,你把她赶走也就算了,又何必说那些话来抹?她?” 这回不等陈氏夫妇反驳,就有人出言相助了,“朱婶,您也别介,我看呀也就是继饶是个军人,通情达理,要换作是我,赶人是轻的了!” 也有人小声嘟哝。“出了那样的丑事,竟还有脸指责别人,换做是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陈继饶充耳不闻,扭身见楚俏低着头一声不吭,似乎心绪不佳,他矮下身段,凑近瞧着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柔声问道,“怎么了,脸色不太对!” “人太多,天儿又热,有些透不过气来,”楚俏头顶挨着他的下颚,软声道,“我看描本是卖不出去了,咱们回吧?” “嗯,你站着歇会儿,我来收拾。”那些描本怎么说也是她的心血,他不想就此浪费了,怕她心疼,说道,“描本咱们拿回爸妈家去,爸在供销社算账,麻烦他摆上几天,兴许就卖完了,你别担心,药钱我这儿有。” 有他在,楚俏也不必担心朱秀芳敢带人把她的描本给撕了,况且摆放在供销社,也省得她在街边晒得头晕,于是点头道,“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朱秀芳见势头一边倒,心里悔不当初,要是没招惹陈继饶,秋兰在家里头还能有个好名声,现在被她这么碎嘴一说,往后还怎么在家里头找个好婆家? 她被人数落地头皮发麻,眼下也唯有落荒而逃。 陈继饶也没那么心思搭理她,手上收拾着描本,反而招来更多人,“继饶,也就是有你在,她不敢撒野。她就是闲的没事干,平日里东家纠点小错,西家找点由头,大家伙都懒得搭理她!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今天被你一通埋汰,我怕她好几天不敢出门了。” 陈继饶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要是没惹到俏俏,他也懒得跟个大字不识的女人计较。 吃瓜群众见朱秀芳走了,他反而收拾东西,不由疑惑,问道,“继饶,你咋就收起来了呢,这描本挺不错了,要不给我来一本吧,我家那小子在家皮得紧,正好催他练练字。” 陈继饶倒也不在乎这一点钱,正想收拾好了带楚俏回去,却听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那我算便宜点,四叔您给三毛钱就成了,这本的字简单一点,适合你家因子学。” 四叔一听这价格地道,又翻看了几页,只见上边的蝇头小楷字迹端正,笔锋标准,满意道,“这可比供销社里的划算,行了,我买两本。” 有了四叔的好开头,一下涌了不少人上来,等人散了,描本也没剩多少本了。 楚俏揣着一兜零碎的毛票,也不管身边的男人如何看,走到角落认认真真地按票面一张张叠放齐整来,一抬头,只见男人双手抱胸地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眼里全是不明深意的笑。 见她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陈继饶性感的唇角噙着笑意,转身说道,“小财迷,走了。” 财迷怎么了,她乐意! 楚俏皱着眉跟在他后头。坐上后座,这回也不用他出手,她就横着手,穿过他结实的小腹,停在他腰侧时,用力揪了一把,哪知男人根本不在意,闷笑一声带着她骑车往周大夫那儿去。 做药疗不单是敷上蒸粘的药汁,还得一边按着穴位揉弄,一边施加针灸以活血通脉。 这还是陈继饶头一次陪她治疗,见她明明热得满头大汗,额角粘着细细的碎发,却是手紧紧抓着衣角,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大半年以来,除却成婚前,他与战友去医院看过她两次,也是去的时候不对,两次她睡下了,嘴里哼哼唧唧。 那时他还觉她一个女学生,这么点苦头也熬不得,实在是娇气。 不过眼下,他却觉她背后所承受的痛苦,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还要重。 男人波澜不行的眼眸盯着她搁在桌面上那种红玉的手腕,此时也有了起伏,眉头紧皱,不由朝周儒铭喝道,“你轻点!” 周儒铭已是放最轻的力道了,被他一喝也真是冤枉,“二……额,再轻就没成效了。” “要不你出去吧?”楚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白着脸说道。 那样的话已经听他提了好几回了,有他在也不自在,还不如出去等着呢。 陈继饶却不肯,妥协道,“我不说话了,就只在一旁看着。” 他说到做到,果真立在近旁的角落里,??盯着周大夫怎么揉摁着。 等药疗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楚俏坐久了腰疼,缠好纱布出去走走,回来还没走近就听两人在说话,好像是南方的港普,她听不懂。 陈继饶耳力好,问了周儒铭一些注意事项。就听外头有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他一抬手,周儒铭把话头刹住。 男人掀起帘子,走近了才问道,“闷了?” “还好,”楚俏点头应了,又问,“刚才你和周大夫说的是港普?” 她倒是心细,陈继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神色,“嗯,早几年在港城学习,待过几个月。” 部队对军官的栽培不算差,楚俏点头道,“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二婶又开始念叨。” 楚俏回眸看了周大夫一眼,只见他一身青衫地立在那儿,颇有几分旧式的清骨,只是眉目间的神态她瞧不明白。 陈继饶微微颔首,眉目淡然,捏了一下她的脸蛋道说,“不用担心,她要是骂你,你就说是我不愿回,她不敢多说什么。咱们还没给爸妈买东西呢,咱们成婚前我在部队,也就迎你进门的时候去过一趟,爸妈的喜好我也不清楚,你在一旁看着我才放心?” 楚俏瞧他的神色不似开玩笑,也知他是把昨夜的话放在心上了,她展颜一笑,“好。” 夫妻俩一道去了供销社,却不见楚钰。 每到月初,楚钰也有两天休息,楚俏不疑有他,跟在男人后头,见他平淡如水的目光扫了一圈,已经熟练地捡了香菇、腐竹、腊肠和干木耳,根本不需她说什么。 她跟在后头,见男人把几袋干货拎在手里,饥肠辘辘的肚子忽然唱起了空城计。 “镇口有家饭馆不错,走吧。”日头当空,男人行动力极强,一手提着几盒药草。一手拉着她往单车那儿走去。 在部队也不见他这般亲昵,楚俏耳根通红,微微挣着手说道,“这可是在街上,你把手松开……” 哪知男人握得更紧,直接把她带到车后座上,温和道,“别乱动,再动车头就不稳了。” 陈继饶本想买些好菜回家下厨,只是想着二婶和大嫂做的那些闹心事,还不如下馆子让媳妇吃个畅快。 他脚程极快,没多久,夫妻俩进了苜菽镇最好的一家饭馆,楚俏瞧着周遭古香古色的装饰,不由嘀咕,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呢。 男人见她四处张望,也放缓脚步以配合着她。楚俏只顾着侧头,竟不自觉地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她皱着鼻子,还没仰头,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低醇的闷哼,“等会儿再看,先坐下喝杯水。” 话音一落,男人已伸手为她拉开椅子,摁着她的肩头,在她对面落座后,把菜单递给她。 楚俏上下扫了一眼,价格虽不算贵,可到底还是舍不得,与他商量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饿,要不咱们回去吧?在家里吃饱就成了。” “不用,家里头吵吵嚷嚷,你忙前忙后,哪顾得上吃饭?这儿清静,难得咱们两人待……”他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媳妇猛然起身,似乎瞧见了谁,飞快地往饭馆外走去。 陈继饶紧随其后,扫了一圈才在街角找到她的身影,而她正拉着一个瞧着四十出头的男人的手,那人背身立着,他辨不真切。 只等走近了,才听她问道。“爸,您这急慌慌地去哪儿?” 楚钰大气还没喘过劲来,擦着脸上的大汗道,“前两天你妈摔伤了,刚请了大夫,我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 闻言,楚俏两腿一软,险些站不住,拽紧了问,“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摔伤了?” 楚钰已是急红了眼,“家里头菜地的篱笆旧了,你妈砍来竹子想重新围一圈,水沟那儿容易打滑。” “那您怎么也不跟我一声?”楚俏焦急道。 楚钰一叹,“你在婆家每天也忙,你妈不想给你添堵,俏俏,你安心过日子就成。” “爸,我跟您回去看看妈。”楚俏听了心里难受得紧,鼻头酸涩,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 还是楚钰眼尖,瞧见了紧跟而来的姑爷,推说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爸回去瞧瞧就成,你跟姑爷回家去。” “爸,摔伤的可是我妈,我这做女儿的又怎么能置之不理?”楚俏不依,扭头对男人说道,“我先回一趟家里,就不和你一块吃饭了。” 丈母娘摔伤了,而他的妻子意识里却并未想到自己,当他还有心思吃饭么? 陈继饶不由墨眉紧皱,楚钰瞧在眼里,脸一沉,喝道,“行了阿俏,你成了家,现在不止是楚家的女儿,还是陈家的媳妇,可不许胡闹。你妈摔得不重,还能下地呢。” 楚俏一下眼眶通红,不肯听话,扭头问他,“我想回家去,成么?” 男人心头一软,见岳丈又想训她,出言制止道,“爸,我这次回家,也是想明天和俏俏一起去看看妈和您,正巧今天碰上了,您就让我们过去吧?” 楚钰知拗不过他,“那好吧,你妈也怪惦记你们夫妻的。” 三人一起快赶到楚家时,陈继饶想起家里头还有三匹布和一些干面糖果没捎过来,停下车说道,“俏俏,你和爸先回家,我把房里的干货捎过去。” 男人动作极快,回到陈家把东西提在手上就走了。 刘少梅正在厅屋里给阿愚喂奶,见他进屋也没想着避嫌,袒露着半边浑圆,却见他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往房里走去。 再出来手里还提着袋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里头定是好东西。 刘少梅伸长脖子也不见楚俏的身影,心知袋里的好东西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本来该是给她和婆婆带回来的。凭什么给楚家? 眼见他稳健的步子就要跨出门槛,她也顾不得晨间被他数落过,慌慌开口,“他二叔,这都晌午了,你和楚俏也不回来吃饭,这是要去哪儿?” 陈继饶停住脚,倒也不好扭头,淡淡出言,“俏俏在娘家,我也正要过去,就不在家里吃了。不过二叔那一份还得牢大嫂送一趟。” 她没将那三匹上好的布料拿到手不说,还得累得照顾公公,刘少梅正是又气又急。 可他也没发话那三匹布给谁,她也不好开口去问,正想着怎么把布料留下,男人却是先她一步走出家门。 刘少梅愤愤地盯着陈继饶那渐渐远去却仍不输雷霆之势的背影,心里越发气恨。 婆婆端着瓜子去找人唠嗑,那小两口又回娘家去,一个两个的都不着家,还不是抵赖不想照顾公公? 她单是照顾阿愚都够呛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阿愚嘤咛一声。她只好软着声儿耐心哄着,总算把他给哄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去灶房一看,只剩几个发?的硬馍馍,想着楚俏回娘家吃香喝辣,她心里头就分外不爽,反正阿春已经吃饱了,她也没心思把?馍蒸软,直接端着就拿给陈猛后,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孙英瓜子儿嗑完,唠嗑也唠够了,想着回到家就有热饭等着,心里头分外舒爽。 田婶见她这般姿态,就知又是楚俏在家忙里忙外,不免刺她一句,“英婶,您这大中午地不用回去给老猛哥做饭哪?” 田凤萍的嘴巴子也是够厉害,孙英与她一贯不对付,这会儿却装得分外亲热,“家里头有两个儿媳妇,哪里需要我出手?倒是你,咋不托人给你家铁柱说门亲事呢?” 田婶乐呵一笑。“我家铁柱老实厚道,哪里愁找不到儿媳妇?我可得挑仔细了,不敢找个像你大媳妇那样的,倒是楚俏那样的还不错。” 刘少梅是孙英托人说的亲,反倒是楚俏,继饶一回来就说要办喜酒,订的姑娘就是楚俏,这里头她不沾半点瓜葛,可田婶偏说她看重的人不成,她又怎么可能不气?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家大儿媳过门才几年,就给我生了两个大胖孙子,楚俏可就难说了。” 田婶也知楚俏入不了孙英的眼,她要是多嘴反倒连累楚俏被责骂,又道,“那是,还是你有福气,我就没那个命了。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给老田做饭呢。” 孙英见她夹着尾灰溜溜地巴走了,心里倍儿爽,趾高气昂地回到家,却见家里头冷锅冷灶,别说热饭热菜。就连一个?馍馍都翻不出来! 她不由气怒,冲到楚俏门前,见闭门紧锁,不由踹了一脚。 陈猛听到动静,忍不住出声喝道,“大中午你吵吵嚷嚷的想干嘛?” “楚俏和继饶呢?上个街要一整天,她是要买金龙还是玉兔?”孙英气怒道。 陈猛半躺着,爬起来坐直,腿稍稍能挪动一点,声音也不大,“今天难得不用下地,你还管人家去哪儿?阿愚还睡着,你要闹就到外头闹去!” “好你个陈猛?”孙英一怒之下冲进独间,双手叉腰,厉色道,“倒学会合着外人欺负起我来了?” 这段日子陈猛也看出来了,这婆娘是故意趁着他受伤了来挤兑阿俏。 要说阿俏也是性子好,省得跟她计较,每日早出晚归,落得一身埋汰也从不多言,这老婆娘反倒变本加厉了! 也难怪继饶昨儿火成那样! 陈猛冷眸扫过她,喝道,“阿俏她是继饶媳妇,是外人么?还是你以为我受了伤就治不了你了?” 孙英到底还是怕他的,他平日里心情好她还敢念叨几句,于是缩了缩脖子,嘟哝了一句,“本来就是!” 陈猛真想痛骂她一顿,偏巧阿愚咿咿呜呜的哭声传来,他忍气道,“阿愚还睡着,我不跟你吵!” 孙英难得没在他面前吃瘪,趾高气昂地走了。 到了厅屋就见刘少梅抱着阿愚在嘘尿,不免多问了一句,“少梅,你这大半日都在家,没瞧见楚俏回家?” “我哪儿敢知道?”刘少梅哼哼一下,不阴不阳道。 孙英明显感觉不对劲,只问,“咋回事?” 刘少梅撇过头,只道,“早上抱着阿愚在她房门溜一圈,她还说我故意听墙根,还害得被继饶训了一顿,我哪儿还敢靠近他们房门?” 孙英眼珠子一瞪,啐了一口道,“她竟敢说那样的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就是?”刘少梅眼睛一转,心里有了计较,“继饶倒是回来一趟,把袋子拎着就走了。看样子是从市里带回来的,早上我无意间听了,里头还有三块上好的布料呢。” 孙英眼睛一下就直了,吃饭前继饶就跟她说过上街准备买点干货,后天去一趟楚家。 她还以为只是意思一下,没想到他出手那么阔绰! 继饶带回家的东西凭啥给楚家? 孙英气愤难平,一句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了,扭头就气冲冲地往楚家走去! 陈继饶顺道就把自行车还回去,单手提着袋子,步伐稳健地往楚家走去。 一到楚家,就见自家媳妇正蹲在庭院的水井旁洗菜。 “俏俏——”他叫了一声,只见抬起头的她眼眶通红,他不免多问了一句,“怎么哭了?” “没事,你进屋坐会儿吧,等会儿饭熟了我就烧菜。”她低下头道。 陈继饶又怎好干等着饭来张口? 他转身进屋放下东西,见东屋的门大开,而楚母就倚靠在床架上,笑着对他道,“姑爷来了?” 男人笑着躬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瓶药酒来,“妈,我给您捎带了一瓶从部队带回来的跌打药酒,效果还不错” 听老楚说,他回来第二天就上街买了干货,正准备送到家里来,还捎带了一瓶药酒,倒是有心。 楚母心下满意,只是想起俏俏上次满身是伤地回来,她的脸一下敛了下来,“放着吧。” 陈继饶一下猜不准她的心思,也不好干等着,“俏俏还在外头,我出去帮忙。” 陈继饶把东西拎进灶房,再出来见她洗好了碗,正拿着斧子看样子是要劈柴。 那斧子的柄口就比她的腕口还大,男人几步上前,从她手里把斧子拿过来,望着她道,“我来,外边日头大,快进屋去。” 楚俏见他蹲下,单手拎着斧子,起落间似乎毫不费力,心道家里有个男人在,总归是好的。 她笑着点头,“灶房里煮了凉茶,你要是渴了就叫我一声。” 男人头也不抬地应了,没多久身侧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新柴,他四顾一圈,见岳丈正在屋旁的菜园里下桩。 他心下了然,把柴火抱进屋,喝了碗凉茶,见妻子正守在灶口紧紧盯着火苗,手背蹭了锅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往菜地走去。 翁婿俩通力合作,倒不得什么力气就一道把木桩下好了,日头正放空,也该是吃饭的点了。 楚钰瞧着女婿手脚利落,干活勤快,越看越满意,拍了拍双手说道,“行了,咱们快回去吧。下了桩明天再把扁竹绞上去,篱笆也就围城了,还好有你帮忙。” “应该的。”男人淡淡笑道,倒也不敢居功。 想着头一次正经回门,礼数还是少不得,他微微一思忖,想起俏俏提过,岳丈平日里除了读书,也就喜欢偶尔喝点小酒怡怡情。 于是,他停下步子,“爸,您先进屋,我去小店那儿买包花生米。” 同是男人,楚钰自然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而不语,不过等回到家,他和妻子提及此事。 米月气得直想戳他脑袋,“老楚你是不是算账算啥了?姑爷头一回上门,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咱们有啥好东西作回礼?你竟还由着他去买酒,传出去姑爷倒是落得个好名声,可你叫别人怎么看咱们老楚家和俏俏?陈二婶是什么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埋汰死你?” 楚家里外人情全是楚母打理,楚钰开始还不觉有什么,可听媳妇一分析,还真不得了。 他倒不怕落得什么坏名声,倒到底顾着女儿,他一下急了,“那可咋办?” “赶紧去拦着呀,拦不住了咱就是自个儿掏钱,也别让俏俏婆家看轻了她!”楚母急得就差跳起来了,从枕头底下掏了几张碎票递给他,“快去!” 亲们期待的撕逼大战我也很期待,反正快要开始了,至于肉肉,老是审核不过,也是艰难,我试着写得隐晦一点吧哈,下一章目测会有的哈……ps:虽然每天只一更,但是一更还是很有分量的,我要是三更呀,一章三千字,分三章早中晚地发,估计亲们更闹心了 第85章:老陈要入赘? 楚钰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揣着钱就往外头跑去。 楚俏立在门边,听着父母的话,心头一酸。 上回她发烧,断断续续熬了半个月才好,已经花了家里不少的钱,如今二老又为了给她撑面子,就算省吃俭用也毫无怨言,而她似乎从没帮过家里…… 等丈夫一走,米月刚躺回席子上,就瞥见女儿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她努力直起身来,“俏俏,怎么傻站在门口?” 楚俏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却是笑靥如花,她几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叠碎票来,放在桌面之上,笑道,“妈,这是孝敬您的。” 楚母盯着桌面的零钱,瞧着也不像是姑爷给的,细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问,“这钱哪儿来的?” 她蹲下身,握着母亲的手,嘴角噙着笑,“您放心,这是我卖字帖挣的,不是继饶给的。” 她似乎和姑爷分得很清楚。 楚母也是过来人,又哪里不懂她唇角的苦涩,反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俏俏,我看姑爷也是不错的,上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别急,妈不是说你做错了,只是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 楚俏脸色越发难看,情绪低迷地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妈,我和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俏俏,你心思重,总容易多想,不过我看姑爷也是有担当之人,断不会委屈了你。”楚母耐心劝道,见女儿不吭声,她又问,“还跟他闹别扭呢?” “没有……”楚俏想起当初提及一年之约,他没有否认。说话也分外没有底气,“他常年待在部队,也许是分开了有些生分,不过等过阵子就没事了,您别担心……” “俏俏——”知母莫若女,楚母又怎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努力撑持着下地,坐到她身侧,咬咬唇还是问出来,“你和姑爷……自打那一次,就再也没有行夫妻之礼?” 楚俏一听,耳根登时就红了,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但到底母亲才是和她是最亲的,她倒是点头承认了。 楚母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一直躲在门外的孙英倒撒火了,一进来就破口大骂。“好你个楚俏,倒是会占着别人的窝不下蛋!继饶可是陈家大房的独子,大伯那一脉也就只靠他一人延续香火!我说你都去了两趟部队了肚子里咋还没动静,原来根本就不愿给我们陈家生孩子!” “二婶,你说的是什么话?”那么大一顶帽子,楚俏可不敢戴,面红耳赤地问道。 “我咋了?我说错啥了?”孙英憋着一肚子的气,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有啥说错了?当初我就说了,秋兰可比你强上百倍,嫁进夫家却不肯要孩子,这是谁家的道理?不敢承认了?” 楚俏皱起眉来,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只觉得头皮发麻,“二婶,我没说不要孩子!” 孙英扁扁嘴,“骗谁呢?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不肯和继饶同房做那事,哪来的孩子?” 这种事被她高嗓门一喊,楚俏的脸却不由自主地“哄”一下就烧了起来,也气得够呛。 大晌午的哪户人不是往家赶?万一被人听到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楚母也没想到孙英就这么脱口而出,也觉脸上发烫。 这欺负人也该有个底线! 这还是在楚家呢,要是在陈家还不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我说亲家母,你好歹也是个长辈,怎么放着小辈的面儿这么口无遮拦?” “你们专干损人阴德的腌臜事,反倒怪起我来了,这是什么道理?”孙英肚子里本来就有气,这回又觉得占理儿,于是大声叫嚷着,“我家继饶要身量有身量,样貌也不差,还是个响当当的军官,要啥样的姑娘没有?当真以为继饶稀罕你?” “二婶。继饶稀罕谁还不一定呢,”楚俏当场就火了,这儿怎么说也是楚家的地界儿,况且,他曾经那样伤她,她也说过需要一些时间,要真说起来指不定谁说得过谁。 她顾着母亲,只道,“您快回家去吧,等晚上您和继饶说。” 就是等继饶来了,孙英却不怕,“凭啥叫我回去?我偏要等继饶回来,他要是听到自家媳妇不愿给他生孩子,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把你扫地出门!” 楚母一贯鲜少与人计较,可这回她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亲家母,你别胡说。小两口过日子难免有摩擦,磨合一阵也就是了。姑爷还没说什么,你倒好,在我家吵吵嚷嚷像什么样?” 孙英哼哼唧唧,“小小年纪整日里就想着歪门邪道,想着法儿地挤进老陈家的大门,却不安分守己,还想继饶站在你那边,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重生一世,楚俏前怕狼后怕虎,就是不愿给男人添麻烦,走一步看三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自认从未存过什么歪心思! 却被孙英越描越?! 楚俏气得浑身发颤,面露楚色,清漓的眼眸蓄满泪水,偏偏咬紧压根不肯哭出声来。 楚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手扶着门框,站起来赶人,“孙英,你别断章取义,当初俏俏吃了多大的苦头你知道么?当真以为就你家侄儿受委屈了?给我走,别脏了我家的地!” “要不是怕我家继饶吃亏,你当我愿意来?臭不要脸的,只会勾男人,要不继饶怎么眼睛也不带眨地就肯把三匹布就带过来?”孙英大字不识一个,骂人的话也是难以入耳。 楚俏听明白了,原来她是想把布要回去,她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二婶,布是继饶主动提出带过来的,你要闹我也不拦着你,但这是我家,你要闹也换个地方,别在这里闹。” “我闹?”孙英用力踹了一下门板,冷笑道,“要不是你给继饶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会傻到眼巴巴地送好东西过来?” 楚俏只觉得冤枉,清澈如水的眸子透着愤恨,却是怎么都不愿服软,闷不吭声。 这时庭院外已经凑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家。 楚母顾忌脸面,也不愿女儿难做,大声喝向孙英,“这事等姑爷回去了,你自己问他!我们老楚家是没钱,但至少有骨气,不就是三匹布吗?我们不要也罢!” 她也被气得眼眶红了,但骨子里的傲气还在,扭头对女儿道,“俏俏,把姑爷拿来的东西还给他们陈家!” 闹成这个局面,楚俏也不想落人口舌,转身进灶房把布料和干货全提了出来,往孙英跟前一提。 孙英心里一乐,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伸手提了。 谁知她用力过猛,一个不稳就往后倒去。而她的脚跟后就是一条涨了苔藓的水沟。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歪了下去,痛得她哎呦一声,身子坐在地上好半响没敢动,额头大汗淋漓,可见摔得不轻,她气怒,“不想归还东西就直说,怎么还动手了?” 被冤枉成这样,楚俏再不反击就是个怂包了。“站不稳还怪别人?我就是动手怎么了?就许你上门来欺负人,还不兴我反抗了?” 说完她也懒理孙英,扭头对楚母道,“妈,您腰还没好,别站太久。” 经过刚才那一大吵,楚母也真是累得慌,由女儿扶着,眼睛却瞟见孙英举起阀门的横木就要砸过来! 她心里一紧,慌忙抱住楚俏,整个儿背向着孙英。 “妈——”楚俏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一举手,那手臂粗的横木就那么直晃晃地砸在她的手背上的筋脉。 楚俏顿时疼得小脸发白,却见母亲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发麻的右手已是无力地垂着。 楚母又羞又恼,急得想杀人。“孙英,你欺人太甚!” 楚俏推她在前,孙英自觉占理,不过瞧她的脸色,看样子伤得不轻,努着嘴巴说道,“我怎么欺负你了?外头有人听着呢,谁不知道是你们娘儿俩推我在前,就是闹大大队去,我也不怕你!你也少在那儿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做给谁看?” 在家门口被欺负成这样! 楚母为人和气,但此时也顾不得,她一扑上去,孙英也有防备,两人就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但楚母到底有伤在身,手紧紧的抓住孙英的头发不放,反被她咬了一大口,手胡乱地往孙英的脸上使劲挠着,忽然她一声痛呼,疼得直不起腰来。 楚俏见状,惦记着母亲还有腰伤,也没法不管,上前抓着孙英的胳膊就往外扯,还挨了一记狠踹! 孙英还骂骂咧咧,“就你那小样儿,身子骨还没长齐呢,就想合起伙来欺负老娘?我呸!” 陈继饶隐隐听见动静,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冲了进来,待看到自家媳妇被踢得连连退步,而二婶和岳母还在地上扭打着。 “住手!”他沉着脸,魁梧劲瘦的身量拎起一个孙英,足矣,又冷声喝道,“二婶,你想干嘛?” 孙英头发被抓散了,也顾不上梳理,只拽着松散的衣扣,好一阵肉痛,只道,“继饶,你回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这母女俩合起伙来欺负你婶子,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陈继饶面色沉冷,对孙英的话置若罔闻,抬眼只见俏俏面色发白,汪汪的明眸似乎随时都滴得出水来,而她的手缩在身后,也不知有没有受伤,肩头还一抖一抖。 她的上衣也印着?乎乎的鞋印,清亮的头发也乱了。 他担心她,但见她满眼透着防备,也没说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岳母扶起来,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楚母,就被她喝住,“我可不敢劳你大驾,老楚,快扶我起来。” 米月稍稍一动腰身就疼得慌,在丈夫面前也没忍着,皱着脸起身,见女儿也过来,慌忙说道,“俏俏,你站着别动,手要是疼得难受,可别忍着。叫你爸送你去周大夫那儿。” 楚俏抿着唇,哑着声音道,“妈,您都疼得声音都不对了,先顾着自己吧,我没事。” “哪能没事?刚才你接了那疯婆子甩来的那一横木,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狠力。”孙英做得太绝,楚母也着实恼火了,嘴里也不饶人。 孙英一听,当即反驳,瞪着她问,“说谁疯婆子呢?” 陈继饶面色越发阴沉,她竟敢拿横木去砸俏俏?幽深的眸子变得狠厉,还未等他开口,楚母拉着楚俏往后,也瞪回去,“谁应谁是!” 孙英省得跟她废话,拉住侄儿的手臂就说道,“继饶,你别听她瞎说,要不是她们母女故意推我,婶子怎么可能栽水沟里?” “那明明是你站不稳!”楚母厉色道,“我们母女俩大半个月没见着,在屋里说几句体己话怎么了?你非得没皮没脸地凑来偷听,还有理了?” 孙英不屑道,“哼,继饶,也亏得是我听见了,楚俏亲口承认了,她不愿跟你同房,更不愿给你生孩子!你好歹也是大伯的遗子,图的可不就是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别担心,她不愿意跟你做那事,有的是姑娘想嫁你!” 那么羞人的话。二婶竟也当着楚俏父母的面脱口而出,当真半点也不考虑她的颜面。 楚俏只觉得分外刺耳,想想这几个月以来,她处处伏低忍让,不会烧菜就努力去学,挑不起重担就多跑几趟,活得根本没有自由。 可二婶还是处处挑刺儿,哪哪看不顺眼! 被欺负到这步田地,也是她害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太过软弱了! 她内心仓惶,痛哭出声,眼里满是绝望,“那就离婚,离婚吧!” 此话一出,男人和楚氏夫妇一下愣住了。 反倒是孙英,她还巴不得呢,嘴里叫嚣道,“离就离,谁怕谁?我们继饶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反倒是你,手本来就断了,还想嫁个好男人,做梦吧你!” 楚母一听,怒得找扫帚,“你这泼妇,赶紧给我滚,我家俏俏差到哪里去了?要不是为了救你侄儿,她将来还是要去上大学的呢!当初也是我瞎了眼,才叫她嫁去你们陈家!” 孙英当即又和她吵了起来,“我们老陈家怎么了?我有儿有女,侄儿还是部队里的骨干,总比你这生不出儿子的婆娘好!” “你——”楚母被她气得够呛,一个没站稳,腰又疼了。 楚俏几次目睹母亲受人欺凌,心里惭愧。再也不愿旁人多数落一句,愤然开口,“那就离!你们陈家门槛高,我一个残废,高攀不上!” 话音一落,她就止不住地掉眼泪,心也绞得生疼,尽管不舍,可重活一世,她除了对不住他,也亏欠了父母太多! 她没法眼睁睁看着亲妈受人欺负还无动于衷! “对不起——”她下定决心,脸颊淌满泪水,仰头望着男人落寞隐忍的面庞,也不管父母同不同意,饮泣道,“我恐怕没办法履行了一年之约,反正迟早也是要离的,只不过提前几个月罢了,你就当我出尔反尔!当初你迎着我进陈家的门,已经算是兑现承诺,咱们两家谁也不欠谁了。至于日子过得好不好,那就是两个人的造化了……我不会过日子,你就当我们是有缘无分。” 男人只觉当头一棒喝,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消散,前一刻他还满怀期待,而这一秒,心却痛得无以为继。 原来,对她,他哪里只是在意?分明早就将她融入到骨血里了。 那一夜,他把她伤得那样深,愤然抽身而去之际,也留下一句“离婚!” 原来,“离婚”二字是那样刺痛心肺。 他仓皇失措,步伐沉重地走到她面前。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矮下身来,忍痛问道,“那我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我们的关系明明已经很密切了……” 楚俏痛苦地别过脸去,拼命咬着紧牙跟才没哭出声来,她一字一顿说道,“你就只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陈继饶听她丝毫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狠狠抽了一下,大手摁着她瘦削的肩头,温热的掌心明显感觉她手臂一抽,??地吸气。 他紧张的目光顺着朝她的手腕瞧去,只见她满是淤青的手背肿了一大块,他捧在手心根本不敢用力,热切道,“俏俏,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不跟你谈离婚的事。咱们先去敷药。” 楚俏哪里顾得上手上的伤,慌忙抽回来,退后一步,迎面对上他的目光,“你还没听明白么,咱们离婚,你快把她带走,我们楚家不欢迎你们老陈家的人!” 男人痛如刀绞,沉?着承受心底的酸涩。 孙英见侄儿巴巴贴上去却备受冷待,根本不想甩她,只拉着侄儿,又把袋子拎起来,眼睛瞪上天去,“走就走,谁稀罕!” 男人千忍万忍,才努力压制住肚子里的火气,可这一刻他没法儿忍了,也怪他忙于部队的事,从不表态,才让二婶在自己面前这般没有忌惮地欺负楚俏。 他霍然甩开孙英的手,气势凌人,冷眼一扫,低沉的嗓音扬起,“二婶您闹够没有?” 孙英一时不解,“继饶,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 “为我好?”男人冷声打断她,薄唇上溢出一阵苦笑,心如明镜,“您敢说您不是为了手上的干货和布料来的?” 一下被问到点上,孙英只觉得赤条条站在他面前一样,正愁着以什么由头盖过这事,却又听他沉冷说道,“我就纳闷了。我买的东西要给谁,还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话头被他一堵,孙英心里一下塞住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她忍不住辩解道,“继饶,婶子也是怕你吃亏,楚俏哪里像是做媳妇儿的样儿?” 瞧着角落面色苍白如雪的媳妇还在偷偷抹眼泪,男人又气又痛,阴冷的眸子刹那间充盈着血色,“且不说俏俏,我倒想问问二婶您,二叔伤了腿,您可给他递过一餐饭?提过一桶水?” 孙英一下被他?瞳里噬人的愤怒所恫吓,但仍梗着脖子说道,“我是没出手,但你二叔也没饿着不是?现在楚俏既然提出了离婚。你咋还不答应?” “我不离!”男人开口便是拒绝,既然屡次退让换不来安静的生活,他也不打算将此事就这么了了,“我要是和俏俏离了,你觉得我该娶谁?秋兰么?她跟去部队,把干部楼搅得不得安静,你以为她有多好?” “就算再不好,也比那个病秧子强啊!”孙英就是咬定了,“楚俏又有什么好?能给你生儿子?也不掂量一下,就那小身板,也够你……” 楚俏隐约猜出她后头的话,已是没脸再听下去,眉目无神,清泪独垂,不管不顾地吼叫着,“你放心,他要是肯离。我一定不会犹豫!” 又转身道,“爸,您快叫他们快走!” 楚钰虽也气愤,但女儿才结婚两三个月就离婚了,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她? 他心疼女儿,软着声说道,“俏俏,你别激动,这事兴许还有回缓的余地。” “爸——”楚俏心下无奈,瘦削的小脸满是悲戚,“当初咱家也不管人家情不情愿,就仗着恩情娶我,这本就输了读书人该有的气度!日子过不下去,这也只我自知。如今人家都上门来讨要说法了,咱们也又何必占着别人的名头呢?” “我有手有脚,也能挣钱养活咱家,凭什么要忍气吞声?退一步说。要是手真的治不好,那也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半分,咱们为什么要拉着人家来当垫背?您不是也常教我,做人该有大胸襟么?” 楚钰一想,也觉有几分道理,况且妻女被人欺负得都受伤了,他再没有作为,那就太没有担当了。 “月儿,你和俏俏先回屋,这事交给我!”他扶着妻子,抬头又对女儿说道,“俏俏,扶你妈回屋去!” 楚俏也不愿多看他们一眼,转身进屋去! 极少动怒的楚钰虎着脸,眸子里透着不送抗拒的坚定,寒声说道,“把东西带上,你们走吧!俏俏虽然手不好了,可到底还是我老楚家的女儿,由得了你们糟践?!” 男人见俏俏头也不回地走掉,看来是真伤透心了,此时听岳丈当头一棒喝,只得硬着头皮道,“爸——” “我可担待不起!”楚钰气得怒目睁圆,“你做的过分事,当真以为我不知?要不是顾着俏俏的面子,我至于忍着不说?趁我还没抄棍子,赶紧滚!” “爸,您让我和俏俏单独说说……”男人到底顾着他是老丈人,不敢再上前一步,但仍旧不肯放弃。 楚钰到底是个读书人,人事瞧得通透,也不好真一扫帚过去,只道,“你还是回去吧,俏俏这会儿心里头堵得慌,你待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 陈继饶会意,?然地点头,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到灶房里。 孙英正要出言,被他一记冰冷的扫视,只好老实闭嘴。 男人朝楚钰鞠躬致意,也不管孙英,直直往屋外走去。 剩下孙英和楚钰对峙,她一下没了底气,一扭头就追了出去,“继饶,你等等我!” 而陈继饶置若罔闻,腿上生风一样,飞快地往陈家走去。 一回到陈家,他就径直回房里,厅屋的刘少梅见状,正想问咋回事,却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森冷之气给逼退了。 孙英跟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刘少梅就问,“继饶呢?” “回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回屋了,也不知他在干啥,搅得动静那么大。”刘少梅试探性一问,,“妈,您不是去楚家要布料了么,情况咋样啦?” 孙英凑近了房门,仔细一听,继饶像是在开箱,她暗道一句不妙,哪里还管什么布料,赶紧往独屋走去,面上失色道,“老陈,大事不好,继饶像是要搬走。” 陈猛撑起身子坐直来,蹙着眉头问道,“到底咋回事?” 孙英也不敢说她到楚家去闹的事儿,只道,“楚俏突然提出要离婚,留在楚家不肯回来,把继饶气得不轻,他正收拾东西,看样子准备回部队呢!” 陈猛虽然和楚俏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看得出那孩子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一听就知是妻子在搬弄是非,冷气一哼,“阿俏不是无端生是非的人,继饶更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肯定又是你从中作梗!” 孙英见瞒不过他,头都抬不起来了,也只好认了,“我也不是成心要继饶不痛快,是楚俏她不愿和咱老陈家一块儿过!哎呀,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去瞧瞧,万一继饶真的一气之下走了,再也不愿回来可咋办?” 陈猛气得连连咳嗽,拿过拐杖架在胳肢窝下,忍不住数落她,“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男人动作极快,三五下把行李收拾妥当,该锁的也缩紧实了,单手拎着箱子就往屋外走去! 陈猛正好踉跄走到厅屋门口,喊住他,“继饶,你这是咋了?” 当初他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是二叔领了他回来。 在整个陈家,他也只和二叔说几句贴几话,可眼下他委实觉得寒心。 男人昂首挺立,目光沉沉,声音似乎从遥远的高山传来,满是凄寒,“二叔,我这辈子认定俏俏是我媳妇了,自打娶了她,我也没打算换谁。陈家既然容不下俏俏,您也只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侄儿吧。横竖二婶有儿有女,不必在乎我这个侄儿。” 孙英听着他言语间的讥讽,一下站不住了,只问,“继饶,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找俏俏去。”他悍然而立,冷着脸,眉目间透着一丝惭愧,“二叔,您腿受了伤,这时候我本不该离开,可这儿没有俏俏的立足之地,请您谅解。我已经给大哥带了话,他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继饶要是真的走了,老陈腿好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孙英也怕了,软着声儿道,“继饶,那你不是去楚家入赘了吗?婶子知错了,你看成不?这不是也心疼你吗?你说你个大男人娶了媳妇还过着和尚一样的日子……行了,婶子以后再也不挑她的错?” 目测下午或者晚上还能码出几千字来,肉肉会在那一章,但估计不多,审核严格木有办法……小绛这几天加班,一整周中午都没法儿回家睡觉,催更的朋友们容我缓缓哈,觉得追文辛苦的,可以存着到后面看,么么哒 第86章:我和你爸都尊重俏俏的意思 陈继饶满腔的怒火在听到孙英的话之后,言语更是凌厉,“二婶,在楚家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一回家当着二叔的面,这么快就认错了?” 陈猛拐杖一跺,眼里似喷出火来,“继饶,你二婶在楚家说了啥?” “除了巴不得我和俏俏离了,也没说啥,”陈继饶正话反说,“只不过扬言要把我送过去的见面礼拿回来罢了!” 陈猛缄言不语,忽然“嘭”的一下就把拐杖砸过去,也亏得孙英躲得快才没被砸中,她惊魂甫定,“你说话就说话,咋就动手了呢?” 二婶怎么说也是长辈,还是个女人,陈继饶不好出手修理,可谁说就一定他出手呢? 他不妨添油加醋,又道,“二婶您这话我更是听不明白了,在楚家您不照样也动手了么?怎么现在又埋汰起二叔来了?” 孙英一下不干了,“继饶,这话你可不能胡说,分明是楚俏先推的我,我才恼羞成怒地反击。” 男人虽未亲眼目睹,但回来就见二婶掐着岳母,而俏俏在一旁无力撑持着,还用得着他多想么? 只要一想到俏俏气得发抖,他立马又心疼起妻子来,她竟然一句也没有说。 他义正言辞道,“要是俏俏真的有心动手,凭她和岳母一道联手,会被你打的鼻青脸肿?” 打不过她,就会装可怜! 孙英心里一啐,面上却道,“我也没想动手,着实是楚俏太过嚣张,非赶我出去……” “够了!”陈猛听不下去了,“跑到别人家里头把人家打了一通,你还有理了?你怎么就那么大的脸盘呢?” 孙英觉得委屈,竟低头抹起泪来,刘少梅也尴尬立在门边,火药味正浓。她还是别出声的好。 陈猛瞧着她没皮没脸的样儿,只觉得恼火,“哭什么哭,我冤枉你了?人家不欢迎你,你走非赖在人家家里头不走,赶你过分么?” 孙英只觉得里外不是人,脱口而出,“是,那是别人家里头,我做不得主!可楚俏不愿跟继饶睡觉,不肯要孩子,我为了咱老陈家,说她几句怎么了?她一个晚辈,几句话不对付就赶人,难道就有理了?” 陈猛到底还是重子嗣。听了孙英的话,倒犹豫了。 原本上次强迫俏俏的事,他打算绝口不提,可他不提,俏俏就被真冤枉死了。 他狠狠闭眼,握紧的手一松,眼里满是懊悔,低声开口,“俏俏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秋兰和外人一道联手陷害她与别人私通,那时我气昏了头,头一次就强迫她,她才会被吓得突然跑回家,一病就病了半个多月,她是怕了。” 陈猛一想,心道难怪那阵子继饶电话来得勤,原来是对不起人家了,他也是心疼,立在那儿用半条腿撑着,?不作声。 陈继饶敛下眼里的愧疚,二婶既然把局面搅和,他不妨搅到底,“二婶,您张口闭口就说俏俏不中用,可我一回家,见到的就是她独自挑着一担山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做饭烧水,她哪样不干?二叔腿伤也是她照顾着。大嫂要照顾阿愚,我说不得什么。可您最好别说您要带阿春。” “她一个人张罗着一家子,可在房里点个灯您也嫌她浪费电,我给她买药的钱,您也拿去当月钱了吧?我还从未听说有交月钱的惯例,二婶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 想想哪个女人会愿意被丈夫强行侵占?要是换成别人怕是早闹翻天了,可俏俏性子温软,不声不响,即便是闹别扭了,也还顾着他演习危险,特意叮咛他,再想想她嫁到陈家后,家里人冰冷的态度,他的心就疼得慌。 孙英也被侄儿的话羞的想找个地缝里钻进去,可她已经伏低认错了,他还想怎样? 陈猛越听越火大。劈头盖脸就开骂,“你这疯婆娘,都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了,可你瞧瞧干的都是什么事?点个灯花你几个钱?阿俏在家里头忙前忙后,她哪有时间去挣钱?你竟还有脸把她的药钱拿走了,你是不是巴不得她的手好不了了?” 他气愤交加,“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继饶和阿俏要是离了,你也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陈家还从来没有你这样欺负侄媳的婶娘!” 孙英一下慌了,丈夫刚刚的话无疑是打了她一巴掌,无地自容。活到她这把年纪,要是被离婚了,娘家人谁还管她养老? “老陈,我错了,我也是不知内情,楚俏她忙不过来也不说,我也只当她聪明能干。再说她和继饶同不同房也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不也是为了老陈家的子嗣着想么?继饶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她见陈继饶立在那儿,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假咳了两声,扭着身,“继饶,婶子也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也是想叫你们回家吃饭,才无意见听到的。” 陈继饶已不愿多瞧她一眼,只道,“二婶该是有多‘无意’才把俏俏的手背砸伤了?岳母摔伤了腰,您也舍得下手,还真是够无意的!” 陈猛一听,再也忍不了,扬手就狠狠地给了孙英一巴掌。 他没留半分力气,孙英被他掌了一掴,身形一个不稳,踉跄地砸向墙壁,她疼得呜哉大哭。 丈夫鲜少动手,孙英直到这一刻她才知犯了多大的错误,涕泪横流,眼里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你竟打我?” “打你算是轻的了,”陈猛勃然大怒道,“阿俏救了继饶的命,你不也想想,自打进了陈家的大门,她过了几天好日子?成日被她吆来喝去,你怎么也不想想继饶?” 他越发气怒,干脆把墙壁上用来吓唬阿春的藤条拔出来,愤然地甩了几鞭过去。 孙英脸上挨了一记,登时浮着红痕,加上米月抓上去的青淤,面颊上如同调色盘一样,好不精彩。 她痛得叫苦连天,满屋子跑,刘少梅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不管,只好拦着吭声,“爸,妈就算错了,您也别打人呀,阿愚都要被您吓醒了。” 陈猛甩了几鞭。也累得不轻,由着刘少梅把藤条抽走。 孙英却不念着刘少梅的好,反道,“是少梅说继饶把布全给了楚家,我才气不过想要回来,她要是不说我咋会知道?” 真是好心没好报,刘少梅也懒理她,只管着把自个儿摘干净,“妈,是您问起我才说的,况且我也没说错。” 两婆媳登时吵了起来。 陈猛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忍喝道,“行了,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当年大勇哥捎信叫我把继饶带回来,我可是在大勇哥临终前答应照顾好他。可眼下他媳妇被欺负成那样,你们闹成这样,哪天我两腿一蹬,你们叫我有何颜面去见他?” 话音一落,他抬眼去看继饶,却见他根本没回头,一句话也不说,拎着箱子就往外走,背影分外落寞。 陈猛也知拦不住他,当年继饶就说过,苜菽镇不是他的归宿,他总是要走的,况且凭他的本事,这一方小天地也始终拘着他。 刘少梅见他真的要走,想着没落到半点好处,不由心焦,“爸,继饶这一走,往后只怕不肯回来了,您当真舍得?” 陈猛冷哼,扶起拐棍往屋里走去,“腿长在人家身上,我咋拦?你妈对阿俏一家做得太绝,他一个大男人,不愿跟你们女人家计较,可阿俏是他媳妇,他能不管么?” 陈继饶拎着包又来到楚家,栅栏紧闭,他探着身子,沉稳的目光往院子里瞧,一派安静,地上的狼藉也收拾干净了。 他正要喊人,却见东厢的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从里头走出来,他肩上扛着铁锹,衬衫的袖子挽着,锃亮的皮鞋和笔直的裤腿还蹭着泥巴。 此人皮囊倒是生得不错,身量高挑,只是偏单薄,瞧着面相也是唇红齿白,探究的目光也往他身上逡巡,陈继饶直觉此人不简单。 未等他张口,那人倒先问起来了,“你找哪位?” 男人眼睛也算毒辣老道,竟看不透此人,心里也有了防备,“请问您是……?” 那人狭长的目光透着意味不明,放下铁锹,脸上并不见喜色,“米月是我干娘,我叫吴准,你是小芜的丈夫吧?你们结婚时我正巧在外地赶不回来,错过了。” “小芜?”男人听得云里雾里,防备之心并未放下。 吴准微微一愣,他也是话少,随即简言道,“我是南方人,说的话也是吴侬软语,喜欢这样称呼妹妹。” 陈继饶还想多问几句,正巧楚钰出来了。“阿准,你才来,快进屋歇会儿,菜地的木桩打好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又见女婿立在柴扉之外,喜色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想到好好养大的女儿自己没舍得骂一句,就让他们人给欺负了,心里就一阵的火大,“俏俏不愿见你,你还来做什么?” “爸,我是特意来向您和妈解释和道歉的,俏俏还好吗?”他一说话就把姿态摆低,“我没想到二婶回来闹,和俏俏成婚以来,也是我照顾不周,才会害得俏俏受了天大的委屈,您放心,我已经和家里把话说清楚了,陈家要是容不下俏俏,那我也不回去了!” 楚钰深冷的眸子扫到他脚边的箱子,心里已是信了七八分,只道,“行了,俏俏没出嫁前,我和你妈可是连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她,你们老陈家倒好,把她当牛做马那样使唤,她可是我女儿,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爸。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俏俏好,俏俏很好,会过日子,也懂事体贴,我心里也是中意她的。”陈继饶也知二婶把事情闹成这样,老丈人寒了心,他也怕孤立无援,又道,“俏俏的手已经那样了,我再让她受委屈,的确是我的疏忽。您让我进屋把话说清楚,成么?” 楚钰想着女儿一股脑哭着跑回阁楼上的房间,午饭也不吃,心里头就有气,怒喝道,“不必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自认这辈子做人光明磊落,也只这一件仗恩求娶的事,俏俏说得不错,我们老楚家做出让人戳脊梁骨来,委实有失颜面。你们离了,正好谁也不欠谁了。” “可是爸——”陈继饶心里头“咯噔”一下,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急慌慌说道,“俏俏说那些话正是气头上,可你仔细想想,她为我受了这些委屈,一句也没有跟家里说,说明还是想跟我过下去的。而我也不愿离婚。爸,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和俏俏当面好好谈谈……” 楚钰正想拒绝,却听从屋里头折来的吴准说道,“干爸,让他进去吧,干娘说想听听他怎么说。” 楚钰闻言,诧异地看着他,吴准却是面色平淡,不过眼里透着坚决,“您也进去一块听听吧,菜地上的活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楚钰沉?了没一会儿就点头了。 陈继饶欣喜若狂,但理智还在,心里疑惑,他费尽口舌在这儿说了老半天,而吴准只进去那么一小会儿,竟经得岳母同意了。 看来楚家对他的意见很看重。 陈继饶潜意识里不喜欢此人,不过这个人情他还是要领的,他也不多话,对着吴准低声说道,“多谢你。” 吴准目光幽深,也极为冷淡地道了句,“我只是为了小芜,与你无关。” 陈继饶无心理会,跟着楚钰进屋。 没一会儿,楚钰扶着米月走到厅屋,陈继饶扫了一圈,干净上前把藤椅拉好,扶着她躺下。 忙活一通后,他也不敢坐下来。身量笔挺地立着,眼睛却不时往阁楼那儿看了好几次。 米月瞧在眼里,只道,“行了,别傻站着了,不是有话要说么?赶紧坐下来吧。” 陈继饶依言,也不敢有丝毫隐瞒,把梁羽合谋秋兰一块陷害俏俏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连强逼俏俏屡行夫妻义务和追去火车站的事倾吐而出。 说到最后,他也是满心愧疚,不敢抬头,只局促地搓着手道,“爸妈,那件事是我太过莽撞,我也是在意俏俏。生怕她跟了别人,才没了理智。我不该那样怀疑她,偏偏那时演习在即我脱不开身……这次回来也是有心想弥补她,只是没想到二婶会突然跑来,把你和俏俏伤成那样,是我没尽到责任。” 楚氏夫妇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女儿在部队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是心疼。 米月到底是女人家,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女婿和别的女人牵涉不清,只道,“你和秋兰究竟怎么回事?你要是三心两意,我就是死了也不愿俏俏受那窝囊气!” 男人一下急了,慌忙说道,“妈,我对秋兰绝无半点念想!向秋家说亲完全是二婶的主意,两家从没合过八字,当初秋兰上门来还定亲之礼,我也跟她说得清楚了。当初她跟来部队,我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想单纯找个借住的地儿。事情一弄清楚,我就叫她搬走了。” 楚钰见他也不像撒谎的样子,“行了,我和你妈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今天这事,要不是你二婶给脸不要脸,骂得俏俏抬不起头来,我想你妈也不会和她动手。” “至于在部队,”他顿了一顿才说道,“你是个军人,身担重责。难免顾不上家里头,但不管怎么说,俏俏受屈你有责任,却也不全是你的错。说来说去,这门婚事也是我们老楚家利用恩情得来的,能有这些事早就该想到了,你要是想离,我们老楚家也不怨你。” 男人神色认真,“爸,当初我决定娶俏俏,也不全是因她救过我的命,她很好,我不想离婚,您让我和她谈谈,成么?” 楚钰和妻子一对眼。见他微微颔首,只道,“离不离还得看俏俏,我和你爸尊重她。” 言下之意,二老就是松口了。 陈继饶松了一口气,站起躬身道,“我上去看看她。” 男人也不知楚俏在屋里有没有睡下,特意放轻脚步,低着头上楼,透过虚掩着的门,只见她背着身,纤细的腰身伏在床榻之上。 阁楼并不大,放了一张小床和书柜书桌,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他瞧不清妻子的神色,见她右手无力地垂在。手背缠着厚厚的纱布,心里一下揪得疼,柔声唤了一句,“俏俏——” 楚俏正伤心地??垂泪,忽然熟悉的男音就在耳畔响起,她还以为是幻听,一抬头,入眼就是男人俊朗的面庞,她不由一愣。 男人已进了屋,狭小的阁楼显得越发窄促,他缩着颀长的腿,坐在床侧。 以往两人单独共处一室,楚俏也不觉局促,偏这时她心乱如麻,慌忙坐直来。正准备下床。 男人一把揽住她的纤细腰身,轻而易举就把她抱在膝头,轮廓分明的脸埋在她温暖的颈间。 他一贯清冷,楚俏一时难以适应男人的亲昵,挣着推开他,但为时已晚了,这儿怎么说也是在娘家,她面皮薄,心下紧张道,“你怎么进来了?快松开,爸妈还在楼下呢。” 老陈生怕她再跑了,哪里还管是在外家,决定耍赖到底,结实的胳膊紧紧环着她的腰身。 他常年在部队的训练场上摔打,那方面的需求实在重了,也可以用右手解决,可自打开了荤之后,对她真是念想得很。 不过他到底顾着她的手,不敢由着她胡乱拍打,大掌一收,学着周大夫教的手法,细细为她揉着。 楚俏不依,挣着要收回,男人呼吸粗重,温热的气息喷在她修长的颈项,“别闹,你的手好不容易才好了点儿,我给你揉揉。” 这人就是咬定了她心软! 楚俏拧不过他,顿时没了声儿,垂眼瞧着他粗粝的拇指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良久才吸了吸鼻子道,“你又何必跑来自讨没趣?” 男人垂首,抬起她的下颚,目光沉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声音温和,“不是自讨没趣,俏俏,那一次我没照着你的承受力,莽莽撞撞伤了你,你不知我有多悔,总是怕说重话,再累得你偷偷抹眼泪,手还疼不疼?” 楚俏勉强笑了笑,感觉他似安抚一样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自个儿的后背,再听着他低醇的话语,竟不争气地恍然落泪,?不作声。 男人剑眉一凝,松开她一些,盯着她的明眸,也知她这一阵压抑得难受,倘若她能好受些,他情愿她在自己面前肆意地哭一回。 他以指腹细细拭着她的泪水,声音一柔再柔,“想哭就哭吧,哭够了以后可不许再哭。” 这人竟还取笑她! 楚俏气恼地拧了一把他坚实的臂弯,低头不语,竟真觉哭得分外畅快…… 男人也由着她拧,大掌将她的小脑袋往肩头按着,细心地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柔声道,“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当初秋兰来,我也没想她会闹出那么多事来,是我疏忽你了。那次听宗庆一说你在车站受了欺负,我是真的怕,怕你有个好歹,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有多在意你……” 男人娓娓道来,见她发怔,捏了捏她的小脸,唇角扬着一抹笑来,“怎么、傻了?” 楚俏粉白的面上还挂着泪水,男人叹了一口气,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专心哭吧。” 楚俏被他一搅和,哪里还有心思哭,只是还一抽一噎,闷声说道,“我不在意那些,只是二婶说那样难听的话,无端地打我妈。我妈辛辛苦苦地把我养那么大,我都没好好孝敬她,还累得她挨打,我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我知道。”男人忽而心里一动,捧着梨花带雨的面容,低头深深吻了下来,含着娇嫩的菱唇辗转描摹,只觉得心底难耐,力道加深……只到听见她呼吸急促,这才松开她。 亲爱的们,小绛不是不愿意加更,是手头真的没有存稿了,明天的章节估计得等到12点才发哦,后面会恢复正常更新。肉肉也贴不了,会被驳回的 第87章:你轻点 楚俏没想打他竟敢在娘家亲她,面红耳赤,慌忙推开他,男人却是不允她逃走,瞧着她娇怯的模样,心里越发疼惜,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一开始没把你的位置摆正,二婶才会觉得你无足轻重。你不知道,我一直后悔那件事……我年纪比你大十岁,本该多包容你才是。” 楚俏听着他的温文耳语,冰冷的心慢慢回缓,那件事她心里一直存着疙瘩,但也知逃避并非长远之计,她壮起胆子,迎着他热切的目光,脸色通红,“那件事也不全怪你,咱们本来就是夫妻,开始我提出分房睡,只是与你不熟,我又胖,怕你嫌弃……行夫妻之礼也总是免不了……” 原来她并非不愿和他在一起,男人一听,毛头小子一样欣喜若狂,心里软成一滩水,只觉得她心思过重,抚上她的面庞说道,“倘若你入不了我的眼,我又怎么同意娶她?当时初见,你正值人生芳华,怎么会认为我嫌弃你呢?” 纵是不知他是否真心,楚俏听着这番话,也是高兴的,不过她还是鼻头酸涩,哽咽道,“你还轻易就提出离婚,那时我真不想和你过了。” 男人也对此事难以释怀,他都恨死自己了,“我那时气疯了,俏俏,对不起。当时答应那一年之约,也只是怕你太难堪,不肯留在部队,我从未想过与你离婚。” 楚俏眼里还蓄着泪水,听他敞开心扉,竟是愣住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精巧的耳垂,笑道,“中午你提离婚,我也吓坏了,生怕你不要我了。俏俏,咱们一人提了一次离婚,就算扯平了。你为了我处处忍让,想来也是想着一块好好过日子的。俏俏,我心里也是有你的,跟我回家,咱们都好好的,不吵不闹过日子,成么?” 可经历中午那一出,想安生过日子又何其艰难?跟他回家还不得受二婶的气? 楚俏心里犯怵,不过还是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埋进他的怀里。皱着秀挺的鼻子怯怯开口,“我怕二婶……大嫂也不喜欢我。” 男人也明白她为难,垂首揉着她的手腕,“还疼不疼?” 楚俏摇头,“二婶砸过来时我有意避开了手腕,手背只是淤血,敷了药很快就会消了。” 他摸了摸下颚,把她放在床沿,坐在一旁一手揽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竟也不嫌热,长长叹出一口气,“我听说二婶跑来,是大嫂教唆的。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二婶和大嫂从你身上拿走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替你讨回来。” “那你不是要和家里闹掰了么?”楚俏要不是有这层顾虑,何须忍到现在? 男人见她不别扭了,心里落了一大块石头,陈家除了二叔,他倒是不多在意。 他微微一哂,“就算没有晌午那一出,我也始终是要和大哥一家分清楚。以前还没成婚,我倒无所谓。可眼下这么过也不是长远之计,早上到镇上找大哥,也是为了叫他回来当面说清楚。” 当他真的没有半点考虑么? “退一万步讲,我早年并不在苜菽镇生长,只沾了二叔的恩情,二婶和大哥一家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少感情,就算真闹掰了,咱们两个在部队。你若是想回来了,就直接在爸妈家住着,不必回陈家也无妨。不过大哥是讲理之人,到底还是兄弟,我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俏俏,你可以理解么?” 楚俏点头,不好意思地吸了一下鼻子,她身上?糊糊地热得难受,松开她,正要从他怀里出来,却又被男人搂紧,“让我再抱会儿。” “爸妈在楼下呢。”楚俏抵着他的心口,满脸羞红。 男人只是笑,握着她的手腕说道,“好几次都想这样抱着你,可是怕你不高兴。一直忍着,只能趁着你睡着了,才敢亲两下。” 这人,竟这么没皮没脸! 楚俏推他,佯装生气,“我哥也回来了,你不许胡来!” 提及吴准,陈继饶饶有兴趣地问,“只听说你上头还有个姐姐,倒没听说过还认了个干哥哥。” 楚俏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对他感情也不深,只随意道,“大哥常年在外头飘着,很少回来,上次来还是我考上高中那年。不过他对我很好的,以前每次来都带很多小玩意给我。” “瞧着他的穿着,不似寻常人,他在外头做什么营生?”西装革履的人,身份怕是不低,陈继饶心道。 楚俏一下一语不发,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道,“大哥走南闯北,听说是做一些小买卖,你也知道私自倒卖舶来品是不合法的,别说出去。” “那他怎么不找一份正经工作?”陈继饶凝眉,“妈也不说说他?” “说了,但是大哥不听,妈也拗不过他!”楚俏几次听母亲叮咛,不许她多提大哥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饿不饿?灶房里还要饭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晌午那一闹,他哪儿还有心思吃饭,现在把话说开了,他倒真饿了。 不过他知道媳妇面皮薄,还是按着她说道,“天热,不用热了。我随便吃点就好,你大哥还在菜地里,我吃饱了等会儿去帮忙,你要是困了就在房里歇会,等眼睛消一点再下来。” 陈继饶眉色飞扬地下了楼,见厅屋的桌面正巧摆了饭菜。 “俏俏说你爱吃米饭不喜面食,特意给你留的,”米月见他姿态放松,就知女儿松口了。 陈继饶心里一暖,点头致意,“谢谢妈。” 米月靠着藤椅,懒懒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地坐着吃饭,但还是不免训他几句,“你爸去菜地了,有些话他不知内情也不好开口,但我这个当妈的还是要多说几句。” 陈继饶一听她话里的意思,模样分外严肃,正襟危坐着,放下碗说道,“妈,您说,我洗耳恭听。” 米月抬了一下手,只道,“你吃着听吧。上次俏俏冒雨回来,身上全是伤,一到家就身子就软了。哭着喊着说要离婚,不想跟你过了。我催着你爸去找大夫,没让他瞧见,俏俏手腕上全是绑伤,也不知她有多伤心。” 陈继饶顿住手,目光凝着一处,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深深的楚色来。 米月又道,“可她醒来后,从没说半句你的不是,只道她犯了错惹怒了你。本来她不提,这事也该翻篇了,但她到底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心疼她。今儿听你的话,我也知你后悔了。这事说与你听,妈也不是诚心给你找不痛快。” “妈,您想说啥。只管说,我听着。”他放下碗,再也吃不下去。 米月望着他,神色认真,“以后对俏俏上点心吧,这孩子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了解她,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必定记着别人两分好,也愿意给别人三分回报。况且,她心里也是有你的,老陈家那两个也都不是善茬,俏俏年纪小,不懂那些。” 他点头称是,“妈,我记下了,谢谢您跟我讲这些。二婶和大嫂做的那些事,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米月也累了,也心疼女婿,敛下眉眼道,“嗯,你心里有数就行。说来你夹在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是左右为难。你也不容易,难得回来一趟,我看你也是够呛的,吃饱了就好好歇会儿吧。” “我不累。”陈继饶捧起饭碗,他吃得快,没多久就填饱了肚子,收拾好碗筷,也不好险些,于是寻着早上的路,来到菜地。 他见篱笆绞了小半,而楚钰正吃力地拎着铁锤打栅栏门的木桩,于是上前说道,“爸,我来吧。” 楚钰也是累得慌,胳膊酸得难受,把铁锤递给他,见他单手就把铁锤举起来了,眉头不见有丝毫难色,心里对他也满意了几分。 三人通力干活,等篱笆围好,日头也快落山了。 楚俏总不好赖在房里,下楼煮了饭,再把晌午剩下的菜炒热,又炒了一个卷菜心,肉末咸菜。 吴准洗了手挤进灶房,手里拎着一袋灌肠,笑着说道,“芜儿,听干爸说还有一包花生?你把灌肠切了,撒上花生一块炒,我和妹夫喝一个。” 楚俏皱眉,心道大哥走南闯北酒量惊人,继饶哪里喝得过他? 她有心抱不平,“哥,继饶他不会喝酒。” “无妨,大哥既然想喝,我也可以陪着喝点。”陈继饶从澡房出来,正好经过,用楚俏的毛巾随意地扒拉两下头发,板寸已是干了。 楚俏在烟火中扫了他一眼,她只是见他身上脏兮兮的。就叫他去洗洗,没想到他动作倒是快,连澡都洗了,还自备拖鞋。 她不免多问了一句,“你真不打算回去?” “不回,媳妇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男人见吴准出去了,倚着门板,单脚绕着另一只,悠闲说道。 他见她切灌肠颇为费力,把毛巾搭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来切,你去烧火。” 陈继饶虽和吴准不怎么对眼,不过到底顾着他是俏俏的义兄,倒真的陪着他小杯地酌饮着。 两人无关痛痒地说着男人间的话题,楚俏沐浴出来坐着听了一会儿,架不住犯困,就起身回房。 男人见她头发半干,不由多嘱咐了一句,“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吴准??听着,心头微动。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东梢,天井外薄雾蒙蒙,透着一丝丝凉意。 吴准轻轻放下酒杯,目光渺远而迷离,似在自语,又似对陈继饶说道,“芜儿她自幼没什么人疼她。我有本事答应让她嫁给你,自然也有能耐把她带走!所以,对她好点儿。” 陈继饶微微差异,听他的语气,似乎他才是楚家的一家之主。可他分明姓吴。 吴准瞧得出他眼里的探究,倒也任由他打量,“你不必怀疑我的话,你也不必揣测我究竟是谁,至少我们还不是敌人。我时间不多,没心思查你什么来头,但也看得出你并不简单,不过起码我们都希望芜儿高兴不是么?” 陈继饶没想到他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倒是省事了,他点头道,“我会拼尽全力让她过得好。” 散席后,男人一身酒气地走上阁楼,见她一张小脸微微泛着红晕,穿着小背心,小腹搭着薄被,在暖?的灯光下看起来分外清妩。 男人俯身看着她,一只胳膊撑在她身侧,另一手早就情不自禁抚上她柔软的唇瓣。 楚俏感觉到唇上的异样,睁开迷蒙的双眼,似乎有些晃神,接着抬起无力的胳膊推了他一把,“酒味那么重,喝了不少吧?” 陈继饶无奈地溢出一声低笑,“嗯,也许是浸染久了,没闻出来,等会儿我去洗漱一下。” 他动作快,步伐倒不见紊乱,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再回来,见她又睡下了,上身穿着件小背心。隐在朦胧的蚊帐里,小巧的胸形紧俏而美好。 男人眸色微?,本不愿吵醒她,但还是忍不住钻进蚊帐,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身上有些发皱的背心脱了下来,白皙的身子只剩一件?色的内衣。 常年隐在衣料之下的肌肤细嫩白皙,?白分明的色彩冲击,心口美好的轮廓还泌着浅浅的薄汗,可是圆圆的两团很可爱,顶端粉粉嫩嫩的颜色更是撞击着他的视线。 陈继饶只觉得口干舌燥,起身想走,衣角却被一股微弱的力道给攥住了。 这么无意识的举动,却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他坐在她身侧,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她的嘴唇。 楚俏好像睡着了,呼吸很轻,房间里只亮着昏?的夜灯,画面美好的让他不忍心破坏。 男人伸手细细描摹着她干净的面颊,手指顺顺沿下,最后停留在她的心口处,绕过她身后轻轻一挑就解开了那恼人的纽扣。 目光触及跳脱而出的软雪,他俯身,湿热的唇舌交缠着她的。 伴随楚俏嘤咛一声,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样。 直挠得他心意徜徉,气血灌涌的那一处越发胀痛得难受。 他凝着她的细腿,又见她微微拧起了细眉,放低声音道,“俏俏,可以么?” 楚俏稍稍清醒了些,但还是在抗拒,一直扭动身子想避开他。“我怕疼——” 男人揉着她僵硬的腰窝,温柔地诱哄她,“我轻点,你放心,不会再有第一次那样疼了。” 他的确是温柔了许多,就算忍耐得额头都是细汗,俯身吻她的唇瓣,软软的还带着从他身上沾上的酒味。 她忽然睁开眼,??的瞳仁带着几分茫然。 陈继饶直起身看着她,楚俏一头?发被摇曳的完全散落开来,双手无力地摊在枕侧。 她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睁着眼和他对视几秒,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再轻点,别吵到爸妈!” 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话,于他而言却是盛情邀请。 男人一声低吼。隐在她细细的呜咽之间…… 完事后陈继饶从澡房出来,濡湿的额发还在往下滴水。他缓慢地提着水桶回房,上面安睡的女人始终秀眉紧拧,睡梦中也不安稳,他也不由蹙眉,原本答应她轻点,可还是没忍住,要了她太多次。 他将手中毛巾铺整好,伸向薄被之下,替她清理腿心残留的痕迹。 床上昏睡的人难耐地嘤咛一声,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等她呼吸再次平缓下来才又继续。 毛巾上已是泥泞一片,还有淡淡的血丝,看起来着实触目惊心,他沉稳的目光在扫过那两片粉粉的唇瓣,更是红的像是渗血的玫瑰。 他知道自己过分了,明知道第一次她心里有阴影,竟还控制不住。 “俏俏,你怎么生得这样好看?”拇指搓揉着她粉嫩的唇肉,只有这时候他才肯吐露心意。 楚俏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刺目的阳光,偶有鸡鸣响传进耳朵里。 她缓慢地转过头,狭小的房间里很安静,腿心羞耻的部位还有些疼,不似之前那般烧灼地刺痛,她微微偏转过头就看到床头的药膏,看来是他替她上了药。 她咬牙想坐起身,可是髋骨的地方也疼的厉害,全身都好像快要散架一样。 回想昨夜她竟主动地抱着男人的脖子,不由老脸一红。 房门被推开,那男人穿着正经的军装挺拔地倚靠在门口,微微侧过脸来。五官深刻立体,一双眼深邃如海,他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醒了?” 楚俏正不好意思,不想理他,又闭上眼微微转过身,遮掩住自己的窘态,“嗯,还想再睡会儿。” 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被男人身上的皂香味包裹了,他的手臂连带着薄被一起将她拥住,下颚枕着她的发顶,“先吃点东西。” 他指了指书桌上的那碗素淡的白粥,楚俏软软地靠着他的胸膛,身后就是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一下子还不适应这种亲密,只道,“嗯,你先下楼去吧,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男人却是纹丝不动,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低声道,“俏俏,昨晚该看的我全看了,所以,别害羞。” 男人瞧着她满脸还留着迷蒙的睡意,深邃的眸子直视那一抹秋波,几乎要摄走他的心魂。 他只觉心痒,正说着,就用手指她的下颚抬起,薄唇吻上她的。轻柔而怜惜。 这个男人面上冷若冰霜,私下却不正经。 楚俏脑门顿时“轰”的一下,气血全往面上涌,推着他,“大白天的你注意点,快出去。” “我亲自己媳妇,怕啥?”男人嘴上如是说道,却也瞧出她还不适应,倒没为难她,下了楼。 却听岳母和吴准似乎在房里嘀咕什么,他并非有意偷听,只是耳力还不错。 房里,米月满面愁苦,“阿准,你才待一晚,却又是要走?” 吴准眉色淡淡。不过心下却是焦虑,单手揉着眼角说道,“外头事儿多,脱不开身。” 米月一直不赞成他的营生,忍不住老生重谈,“倒卖舶来品总是冒险,阿准,那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芜儿也成了家,可你还单着。妈担心你,你也该找个媳妇安稳地过日子。” “妈!”吴准若是有此打算,何必拖到今时今日? 可他到底不愿母亲过多担心,只道,“妈,您也知我性子不定,哪家姑娘跟了我,我也给不了她安定的生活,又何必拖累人家?” “可你总该顾着自个儿,阿准,妈老了,只盼着你与芜儿好好的,再不愿跟你爸和那女人争什么。”米月眼眶泛红,“你若不愿找份工作,也可以像继饶那样进部队……” 一听她提起那一家子,吴准的脸一下就冷了,“妈,并非不是我不愿过安生日子,那个人他肯放过咱们么?他逼得咱们东躲西藏,还有那个女人手段有多狠您不是不知。您和芜儿要想活着,我必须跟她争到底,所以我需要钱!” 米月潸然泪下,拼命压抑着,“好了,妈知你心里苦,若不是为了芜儿,妈也不必忍着,往后妈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但你得答应妈,你得好好的,千万要顾着自个儿。” 吴准心一软,只低着头应道,“放心吧,我在外头决然一身,想脱险还不是容易。倒是您和芜儿,上次要不是没回来,她也不至于跑去借学费,害得手也伤了,草草嫁了人。” “也许这就是命吧,”米月掩面叹息,又安慰他道,“继饶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有担当,也懂得包容,还是个不错的。只是他那婶娘和大嫂心眼忒多,俏俏免不了受屈。要不你多住几日,和你爸到陈家说说?” 当时那也是不得已为之,吴准摇头一笑,“不用,那么点小事他要是解决不了,也枉费我的一片苦心了。这儿有些钱,您先拿着,我就是要走了。” 说着,他眸色泛着悔意,心道当初要不是回来迟了,何必便宜那小子? 米月不肯拿,“不用,妈有钱,倒是你在外头吃穿住用样样都要钱……” “您就别推辞了,俏俏生性倔强,咱家有钱也能给她撑腰不是?”吴准起身,摁着她,“您身上有伤,就别起来了。” 米月躺回去,还是担心他,“要不叫芜儿起来送你,你们兄妹几年不见,都生疏了。” 吴准倒不多在意,朝她笑了笑,出门正巧见妹妹下楼,澄澈的明眸透着惊讶,跳下来走到他跟前,“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吴准一身简单的衬衫?裤,英挺地立在那儿,面庞白净,气质一瞧就是与镇上的人千差万别,但眼下他只是一个??为了妹妹付出的兄长。 他淡漠的眼里透着宠溺,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外头生意忙,不能多陪陪你和干妈了。” 他每次来都不久住,楚俏已是见怪不怪了,嘟着嘴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你不在,妈总跟我念叨你呢。” 吴准深深凝视着妹妹,却觉身后有一道阴深的目光袭来,他也不怒,只抓着妹妹的肩头,走到一侧,小声道,“当你需要哥哥的时候,哥哥自会回来帮你。行了,快去吃饭吧,哥真得走了。” 楚俏见他提着行李箱,也知留不住他,乖顺地点头,“那我送送你。” “你还没洗漱呢,不用出去了,”吴准扫到一旁沉?不语的妹夫,临时起了意,扭头,落落大方问道,“要不妹夫替芜儿送送我这儿大舅哥?” 第88章:继饶,我手疼 陈继饶??回味着他与岳母说的话,正好也有话对他说,于是点头同意,“好。” 又扭头说道,“俏俏,先把粥喝了。” 楚俏想着他在外家住了一夜,还不知二婶怎么编排她呢,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待会儿你送大哥上车,就回家去吧,二叔腿还没好呢。” 男人眉色透着深意,知她体贴,“二叔的腿可以站起来了,二婶和大嫂也是赖着你,现在你不在家,谅她们也不敢饿着二叔。” “可两家离得这么近,几日住着,我怕传出去不好听。”楚俏自有她的顾虑。 陈继饶也有他的考量,“放心吧,明天大哥就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好么?” 楚俏点头。 吴准见小两口耳鬓厮磨,倒也没拦着,不过倒摆起大舅哥的派头来了,把行李让地上一丢,双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施施然先他一步出门去。 楚俏哭笑不得,陈继饶倒混不在意地提起行李,笑道,“没关系,他是你哥,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男人当兵出身,步伐稳健利索,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吴准。 两个气质不同的男人,一个斯文儒雅,一个风姿飒爽,?不作声的并肩走着,倒也养眼。 两人一块到了候车点,时间还早,陈继饶放下行李,幽深的眸子在他身上逡巡,不免好奇多问了一句,“哥,俏俏的父亲——” “这不该你问!”吴准想也不想地拒绝,神色冷然,“你只需明白,芜儿的身份。配你只高不低!以她目前的家境是低了点,但凭她的样貌和品行,不也正合你所求的么?再者说,是男人的话,就该凭真本事,别指着外家!” 陈继饶脸色肃然,“我要的是她的人,只是,听她提起过,你在外头倒卖舶来品,你的事我自不会多问,也不会碎嘴,但只一点,别连累妈和俏俏。” 他若是顾好芜儿,吴准没了后顾之忧,做事手脚大可施展开。 不过听这小子的语气。他分外不爽,冷声道,“你还是先把陈家的烂摊子给收拾了,别到时等我回来,我亲自动手,恐怕就没那么好商量了!” 陈继饶??点头,眼见客车来了,于是把行李递上车,顺道把车钱给付了。 正准备回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敦厚的呼唤,“继饶——” 他转身,见是陈继涛,眉头一挑,心底有几分讶然,不过很快掩饰,“哥,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 陈继涛从单车上下来,身上积满了灰,跺了跺脚才道,“爸昨天托人打了电话来,说妈打伤了亲家婶和弟妹,你和家里头闹翻天了,待在外家不肯回去呢,我这不是一回村就来找你了。” 男人??听着,一语不发。 陈继涛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免数落他,“过日子,婆媳妯娌之间磕磕碰碰也是难免,你也是,待在外家算个啥事?” 男人一听,眉头一拧,语气沉冷。“大哥,俏俏手还没好,二婶和大嫂整日里闲着,就叫她干这干那,就算这是磕磕碰碰,好!那我问你,我用自个儿的钱买了几块布和几斤干货回来,就想孝敬孝敬岳父岳母,大嫂教唆二婶闯进楚家,对俏俏和我岳母又骂又打,这事儿说得过去么?” 陈继涛也听父亲说了个大概,也知此事母亲和妻子做得不对,可他夹在中间,总不愿家里有裂痕,于是软声试图说服他,“这事确是她俩做得不对。阿愚还小,少梅离不了手,再者说爸不也教育过妈了么?可你是陈家的男人,入赘到楚家,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戳脊梁骨吗?” 陈继饶算是听明白了,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哥,你是担心我走了,以后没人给陈家撑腰了?还是怕这事儿传出去,陈家丢了颜面?” 二者皆有! 陈继涛确也存了私心,不过被当面点破,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把单车的脚撑推下来,焦急道,“继饶,你咋那样想我呢?就算我有私心,可不也为了咱们老陈家么?你是争气,可大伯早早就没了,还不是我爸把你领回来,靠我家接济?” 二叔是把他领回来没错,可裴老大那时给的钱也不少! 他又不是傻子,又怎么由着被欺负! 男人拉下脸来,怒问,“大哥,我几时靠你们接济了?我来的时候口袋可不是空的,况且那时候我已经二十岁了,在家待的那半年,没少帮家里干活吧?在部队的这么些年,也没少寄钱回去吧?”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不由苦笑,“我掏心掏肺,原来就是个靠别人接济的!” 陈继涛听他一问,也知说错话了,“继饶,大哥嘴笨,你别忘心里去。我这不是回来想把误会解除么?跟我回家吧,把事儿说开了,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误会? 陈继饶别过脸去,笑道,“回去也成,不过我还真不觉有啥误会。大嫂把我的婚房占了不说,还私自领了我寄给俏俏那八百块的药费,连着我先前寄给她的生活费三十块,我可是去邮局查过,上头可是有大嫂的亲笔签名,这可不是误会,而是鸠占鹊巢并偷盗了!” 八百三十块! 他好几年还挣不了那么多钱呢! 陈继涛不由咋舌,脸色一变再变,眼珠子都直了,“当真有此事?” 陈继饶淡漠一笑,“大哥不信也成,那八百块是部队上级特批补贴给俏俏的,部队的每一笔大额支出都是要回访,到时候电话一来,俏俏说不出头尾来,他们经拨款渠道一查,到时大嫂就等着收监吧。” 平日里他也觉回家太没有军人的架子,才以为他好说话,结果欺负到俏俏头上。 收监,事态竟如此严重! 陈继涛吓得不轻,连忙抓着他的手臂,焦虑道,“继饶,你怎么不早说?” 男人一哼。平日里罗营长的气势也拿了出来,“我也是才知道大嫂吃了熊心豹子胆,回来第二天就到镇上找你了,你推说忙,还叫我怎么早说?” 陈继涛自讨没趣,摸着鼻子说道,“那婆娘也是反了天了,继饶,你去叫上弟妹,咱们一块回去。少梅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非得叫她把钱全吐出来不可!” 陈继饶回楚家把事情说完,楚钰不在,米月倒也可以做主,发话道,“虽说我们老楚家没有儿子,但也不至于真要你入赘平白折了身段。既然你大哥回来。那就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吧。继饶,你也别觉得我这当妈的故意挑唆你们兄弟,只是亲兄弟还明算账,俏俏日子过得那样憋屈,我看还是趁早分家算了。” 陈继饶听岳母体恤自己,抿着嘴笑,“妈,我也正有此意。二婶和俏俏合不来,正好大嫂的孩子还小,就让她跟着大哥,二叔就跟我和俏俏吃住。不过等俏俏有了孩子,我们没啥经验,还得牢您多费心。” 米月听他一说,心道他也算考虑周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女儿,“俏俏,所谓夫妻同体共患难,你和继饶一块儿去吧。你是小辈,到了陈家,也别得理不饶人,把该拿的拿回来,日后你们夫妻把屋子一挪,也就双双吃自己的饭去,清清静静,日子自然也过得舒坦。你只当先前的委屈当好事多磨了。” 楚俏原本一想到了陈家,心里头犯怵,不过听母亲一说,她心里到底是不再存离婚的念头,只想和男人好好过日子,于是郑重地点头,“妈,我听您的。” 夫妻俩出了楚家的大门,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嘴角洋溢着笑意,眼里却透着认真,“俏俏,别怕,不管以后咱两单过好不好,我们同舟共济,一起面对,我会把你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放在心上。” 男人见她面色雪白,眼里仍旧透着不确定,生怕她反悔,于是握紧了她素净的手,丝毫不给她退缩的机会,细细道来,“等分了家,我也不舍得你成日在田间地头劳累,我们一块回部队好不好?梁羽和宗庆离了婚,自然不会再住在干部楼,而秋兰有自己的宿舍,你若不想理会她们,大可不必理睬。二叔要是想留在家里头,咱们就每个月给他寄些钱。他若是想跟咱们去部队,咱们就接他过来,好不好?” 这人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到,根本无须她费心。 楚俏心里感动,心里的惶恐一下烟消云散,笑道,“嗯,二叔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以后我会好好待他。他上了年纪。西屋日照少,咱们就把主卧让他吧?” 他并不开口,眼里透着暖意,执起她细瘦的手,也不管没有人瞧见,凑到唇边亲了亲。 陈继涛已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见楚俏跟着二弟一道出了庭院,想着妻子那样欺压弟妹,他竟浑身不自在起来,还是楚俏主动跟他打招呼,“大哥这么早就回来,吃饭了没有?” “随便吃了些。”陈继涛满脸涨红。 陈继饶和楚俏步行,陈继涛也不好骑着车先走,只把继饶提着的箱子绑在车座后,三人一道走着往陈家走去。 到了陈家,刘少梅趁着孙英不在家,赶紧背起阿愚,当他们三人进来时,她正背身指挥着几个木工把一副上好的床架往的主卧里搬,“哎,你们轻点,这可是上好的楠木,摔坏了我可不付工钱,还有你们两个,动作利索点儿,再过十分钟搬不完,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我说大姐,”为首的木工不高兴了,“你就给这么丁点钱,动不动就扣工钱,你这床架并衣柜、还有檀木桌椅,可都不轻啊!” “你也知道是檀木。碰坏了赔得起吗?”刘少梅愤然转身,就见自家男人立在门头,一脸愤瞪着她。 刘少梅大惊失色,可这桌桌凳凳她也没法遮掩,心里一下诚惶诚恐。 陈继涛每个月寄了多少钱,他门儿清,除了阿春的学费,阿愚的米钱,已是所剩无几。 不必想,这些床架板凳花的也是继饶的钱! 他的脸一下阴沉得骇人,大声喝道,“你们赶紧给我滚!” 几个木工放下手里的活儿,面面相觑,目光最后落在刘少梅身上,“大姐,这是搬还是不搬?不搬的话,至少也得给我们工钱才走呀!” 刘少梅此时哪里还计较什么工钱,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塞给他,“不用搬了,你们赶紧回吧。” 为首的木工摊开手心一看,不由面露难色,“我说大姐,你答应给我们五块,只差搬进房里了,怎么才给两块呀?” 陈继涛一见她赖皮,只觉得没脸,赶紧从兜里掏出三块,塞给他,“行了,赶紧走吧。” 木工师傅还不愿待呢,拿了钱自然是走了。不过瞥见立在门一侧的楚俏,不由多看了一眼,陈继饶面色一沉,把妻子拉到身后,虎着脸瞪回去,吓得那人赶紧跑了。 楚俏在他身后痴痴一笑,引来了刘少梅的注意力,她讪笑着问,“楚俏,你咋回来了?” 楚俏自打定主意跟男人安心过日子,自然也不肯憋屈,反驳回去,“大哥叫我回来的,怎么,大嫂看见我好想不高兴?” “怎么会?”刘少梅浑身不自在,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她本想着把家具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回来,把屋子一锁,公公也不会跑进她那屋,到时再拿点好处给婆婆,纪涛又常年不在家,她有的是机会跟他说。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会突然回来罢了。 她赶紧走到丈夫面前,贤惠道,“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看看你这一身的灰尘,赶紧洗洗吧,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陈继涛哪还有胃口吃饭,毫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森冷的目光睨着她,指着满屋子的家具,问道,“我问你,你哪儿来的钱叫人做这些?” 刘少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手心全是汗,她别过脸去,根本不敢多看丈夫一眼,支支吾吾道,“我……娘家给了点钱,你也知道咱们结婚那会儿,我弟弟妹妹还小,家里头比较困难,也没置办啥好嫁妆。这几年我弟也长大懂事了,挣了些钱,我妈一直觉得愧对我,就塞了些钱……” “撒谎!”陈继涛眼里喷着怒火,“前阵子你不是给我打电话,说你弟弟欠了高利贷,管咱们借钱么?再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要是想弥补,早干嘛去了?” 刘少梅被他盯得发毛,大气也不敢出。 陈继涛气得肝火旺盛,从她她身边擦肩而过,只道,“我先去看看爸,你仔细想想,哪儿来的钱置办这些东西?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英提着空桶回来,就见楚俏盈盈而立,背影瘦削,一看就是个不好生养的软柿子,她不由一揶揄,“哟,不是说要离婚吗,才不过一天,咋就回来了?” 楚俏懒理她,只当没听见,反正自有人会收拾她! 果然,陈继饶薄唇一抿,不动声色地揽着妻子,闷声问道,“二婶,您还嫌昨天被二叔砸得不够?” 怎么不够?! 今日一早她下河洗衣服,不知有多少婆娘笑话她脸上的伤! 孙英还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不好回话,瞧见满屋子的家当,不由眼前一亮,喜滋滋道,“继饶,你咋知道我那屋的床架都旧了?也就是你有心,正巧我屋里的桌腿也断了。” 楚俏冷嗤,心道二婶的脸盘究竟是有多大。才会以为自己被打之后,继饶还会买东西孝敬她? “二婶,继饶以前寄回来的钱不都是您收着么?他可买不起这些,这是大嫂请人造的!” 孙英眼睛都直了,张嘴就问儿媳,“少梅,看不出来你手头还挺阔绰!” 刘少梅正愁怎么跟丈夫解释呢,也没心情搭理她。 没一会儿,陈继涛从独屋那儿出来,脸色分外难看,简言道,“二叔叫大家伙都进屋去谈谈。” 孙英一见儿子回来了,一下有了主心骨,凑到他身边道,“纪涛你可算回来了,你爸真是老糊涂了。昨儿竟还打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 陈继涛一闭眼,反问她一句,“妈,我倒想您一句,爸为啥无端端就打您?” “还不是……”孙英一闭嘴,眼睛骨碌往儿媳身上转,瓮声道,“还不是你媳妇教唆我跑到楚家去闹!” “妈,这跟我可没半点干系,您自个儿惦记着他二叔的东西,可千万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刘少梅已是惹了一身臊,她还想到法子摘干净呢! 孙英当即呛回去,“说得好像你不惦记一样,你不惦记,会占了继饶的婚房?”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爸在屋里等着呢!” 陈继饶没说什么,握着妻子的手紧了紧,??眼瞳里目光灼灼,透着无可辩驳的坚定。 许是丈夫对公公说了些什么,刘少梅见靠在床上的陈猛脸色分外阴郁,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陈猛也不多话,见儿子与侄儿夫妻俩都到了,眉色透着不忍,可日子过成仇,他也有错。 他一开口,就是向楚俏道歉,“阿俏,由着你大嫂住进你那屋,是我糊涂了。人一老,就见不得小辈受苦,阿愚那时病重。我一时慌了,没想到纪涛的后屋靠山,住那里才是最合适。方才要不是纪涛提醒,我倒真忘了。” “你才进门两个月,手还没痊愈,偏继饶犯了浑,你满身落魄地回到家,家里头还叫你下地干活,是我做长辈的疏忽,二叔向你道歉。” 到底是长辈,将姿态摆得这样低,楚俏也不忍心,“二叔,您言重了,我总归会记着您的好的。” “这阵子我也看出来了,你性子好,谦和温软,和继饶正好般配。”陈猛见她原谅自己了,心思也没那么沉重了。 浑浊的目光扫了一圈,心里也是百般喟叹,儿媳竟比不上侄媳,也不知这是不是他的宿命。 “纪涛,”他抬头望着儿子,语气里满是沧桑,“虽说继饶是你大伯的儿子,可你才是长子,你媳妇干的那些事,你总归该给继饶夫妻一个交代,这事儿待会儿再议吧。我把你叫回来,是想说分家的事。” 分家? 孙英和刘少梅一下懵了,齐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分家?” “我反对,继饶才结婚两三个月,分什么家?” 都闹得打起来了,还叫好端端的? 陈继饶眼里透着不屑,一语不发,而楚俏也深知此时最不该开口的就是她,也沉?不语。 陈猛就知她俩会反对,只道,“正是继饶成了婚,才要分家。一家人过日子跟仇人似的,干脆分了,省得日后闹矛盾。” 孙英听了,就知是楚俏在背后捣鬼,满嘴怨言道,“楚俏,我不就是去你娘家闹了一出,你至于在背后怂恿继饶么?”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要不是男人向她提出分家,她还从未想到这一层。 楚俏满嘴苦涩,却也不会平白背?锅,“二婶也承认去我娘家是胡闹了?当时您也听见了,我可是口口声声叫您和继饶别在楚家待着,我手上还疼着,哪有闲心挑唆继饶?” 陈继饶瞪圆的眸子盯着孙英,“二婶,分家是我和大哥的意思,和楚俏没关系。” 刘少梅一听,一时难以置信,转向丈夫,“继涛,你也赞同分家?” 陈继涛垂在桌底的手紧握着,又松开,面上一派清冷,“你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我还有脸面和继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么?” 刘少梅被他一堵,登时没了话。 孙英却是不同意,坐在那儿脸拉得老长,“分什么家?家里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还要分两张桌吃饭?继饶你要是怕吃亏,干脆以后你们兄弟两就按人头交月钱,不就公平了?我和老陈,两家各摊一半不就结了?” 至少,每个月她还可以拿到一点菜资。 楚俏心里冷笑,开口讥讽,“二婶这算盘打得倒是响,那家里种的地算哪家?” 先前是她不计较,仔细一想,她还真是亏得很,她一个人下地干活,吃饭的却是一家子。 二房只她和继饶,继饶又常年在部队,大房却有三张嘴在家吃饭,就算阿愚小,可怎么也是她不划算。 “地自然是一起种,都是一家人楚俏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孙英不悦道。 “我计较?”楚俏反问回去,“昨儿我才听继饶提起,原来我进门前就没有交月钱的惯例,上个月大嫂似乎也没交。我倒想问问二婶了,怎么就我一人要交月钱?” “你新进门,总有用得着家里头的地方,先交一点也省得日后交不出来。”孙英一急,也开始胡诌,“少梅那份我是还没来得及问。” 那就是欺她是新人不懂了。 楚俏一下没了话,反倒是陈继涛看不过眼,“妈,少梅进门那会儿也不见您提过,怎么张口就问弟妹要了?” 这傻儿子咋就那么实诚呢?孙英心里一气,眼神简直要剜人! 陈猛还不知有这事儿,勃然大怒,“你的心究竟是有多??阿俏手还没好你也好意思张嘴要钱?赶紧把钱给我还给阿俏,否则你就等着我腿好了将你扫地出门吧!” 孙英一听,又想起昨天丈夫甩来的那几鞭,心里还有阴影,她对丈夫到底还有几分忌惮,缩了缩脖子,嚷道,“行了行了,儿大不由娘,你们兄弟俩既然坚要分家,我一个老太婆还能说什么?分了分了!” 这点伎俩就想蒙混过关了? 那也未免太小瞧了她! 楚俏轻轻掐了一把手背,清丽温婉的面容一下扭曲,她抽了一口气,吸着鼻子说道,“继饶,我手疼。” 第89章:分家 男人一下紧张起来,皱着眉问道,“我看看,怎么忽然就疼了?” “从昨儿就一直疼着。”楚俏白净的手指不安地攥紧他的拇指。 陈猛见她手背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模样不似假装,咬着牙睨了一眼妻子,“你是真想我叫你娘家人来把你领回家去?” 孙英这下真的怕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屋把钱掏出来。 眼见那五块钱进了楚俏的口袋,她越发不甘心,“你不是可以写字帖挣钱了吗?还跟我计较区区五块钱,真是够小气的。” “就是啊,要不是二婶不肯把钱还给我,我又何必写字帖?”楚俏也被她激怒了,眼里升腾着火苗。 陈猛也知妻子那死性,嘴上永远不肯输低,不过还了钱,至少他心里会好受些。 他懒得多看孙英一眼,又道,“阿俏刚才也提了田地的事情,也不难分,我看大勇哥以前那份,就直接给继饶得了。” 那本来也不是陈继涛名下,何况二房平白种了那么多天,继饶也从未讨要过地租,于是点头道,“我没意见。” 他没意见,不代表刘少梅没有,那份地底肥足,种出来的山药个头都大块些。 分家是既定的,她自然是有多少好处捞多少,“爸,大勇伯父早年外出闯荡,他那份地和咱家的早混在一起了,怎么分得清楚?我看还是重新丈量过再分吧?” 陈猛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子里出气,“什么分不清楚,当年分田落户,村委会大部分的人还健在,哪户田地没个见证?” “田地是不难分,可爸和妈跟谁吃住?”刘少梅就怕一双公婆跟着大房,“纪涛就那么点工资,阿春要上学。阿愚还那么小,总不能没人带?” 要是分了家,楚俏自然跟着继饶去部队吃香喝辣,每天干手净脚地享清福,可她还得在乡下的家里奶孩子下地干活。 同是妯娌,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刘少梅分外不甘心! 刘少梅能想到这一层,素来不愿吃亏的孙英自然也想到了,连忙说道,“继饶,你分的房子不是有两间房么?婶子跟你去部队,就睡小的那屋就成了。” 继饶津贴高,她跟着去了,每天溜达几圈,找几家唠唠嗑。一到饭点就可以坐着领吃。 这样舒爽的日子,谁不想过? 男人闻言,只觉得好笑,眼里满是戏谑,“二婶,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和俏俏说好了,我只管挣钱养家,外头的大事她听我的,可家里头的事都归俏俏管。” 他就不信邪了,二婶昨儿还对俏俏破口大骂,今儿她还有颜面来巴结妻子? 孙英果然面露难色,怯怯地往楚俏身上看,眼里满是讨好。 楚俏不施脂粉的小脸别过去,古井般的眸子根本不愿多瞧她一眼,只道,“二婶,阿愚可是您的亲孙子,大哥又常年在镇上,您就忍心让大嫂一个人带着?况且我和我妈都说好了,以后我和继饶的孩子,她帮带!” 这算是彻底绝了孙英的念头。 她一哼?子,“不去就不去,我在村里呆惯了,去了还不习惯呢,就让老头子去。” 陈猛也有自知之明,怎么跟着去打搅人家新婚夫妻?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夫妻常年不在家里。我留着帮你们看看房子和田地,省得有人没得就瞎惦记!” 他意有所指,刘少梅脸上火辣辣烧得慌,也知婆婆跟着她吃住了。 阿愚还小,这样安排自是妥当,可一想到婆婆是楚俏踢过来的,心里忍不住别扭,“爸,我知错了,正好纪涛回来了,待会儿我们就把屋子还回去。” “说到屋子,”陈继饶拉了一张椅子来,摁着楚俏坐下,语气四平八稳。“大嫂打算将厅屋的物件摆那儿?” 刘少梅还以为能逃过一劫,不过她也知继饶心思缜密,逻辑清晰,面上总不多说,可一旦开口,那就说明他是在意的。 她一下失了脸色,底气不足道,“自然是摆在我那屋!” “你究竟还要不要脸?”陈继涛心灰意冷,“不该是你的东西,你惦记有啥用?我偏不信,我每月寄回来十几二十块钱,你还省得下来?” 刘少梅听他不阴不阳的话,也生气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家,她又何必去做那些不齿的事?“听你的意思,你挣的比他二叔少还有脸了?” 陈继涛脸色登时不悦,“继饶他有本事,我脸上也有光,可他的钱你就不该肖想。他没有媳妇么?他将来不会有孩子么?谁家都有难处,难不成家家都要去骗去偷?” “谁偷谁骗了?”刘少梅自认当时邮差来时,她一人在家,那事她做得隐秘,没人晓得,况且她也问了,登记簿不是随意给人看的东西。 陈继涛眉宇间的失望之色渐浓,有气无力道,“你当真以为冒领钱财就没人知么?别忘了继饶有军官证,他要查个登记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弟妹手上有伤,干不了别的营生,就指着继饶寄回来的钱度日子,可你呢,拿着本该属于她的钱找木工做床架?非逼得她写字帖拿去挣钱,她的手要是治不好了,你良心何安?” “我没给你寄钱么?是,我工资不比继饶的津贴高,但我断不会比别家差,咱们干手净脚地过清苦一点的日子成不成?” 他的话字字诛心,刘少梅听得眼泪直簌簌地掉,肩膀一抖一抖的。 陈继涛这次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又道,“你就是心气太高,什么都想比过别人家。可弟妹面对歹徒敢扑上去救人,你敢吗?她嫁给继饶是她用手换来的,你敢断一只手么?这世上有哪样是不需要付出就搓手可得的?什么萝卜配什么坑,弟妹她念过高中,她配得上继饶,我就是给你钱,你考得上么?” 刘少梅被他数落得抬不起头来,泣不成声,“继涛,我知错,以后再也不敢那样了……只是,外头的床架和衣柜已经做好了,没法儿退回去了,我手头也没钱还给继饶了。” “你以为没钱就不用还了?人家的婚房被你糟蹋成啥样了?我看还是赶紧把他的床架搬过来,把厅屋新的那套还回去。” 那她费尽心思。岂不是给楚俏做嫁衣? 刘少梅心有不甘,可再也不敢反驳,心道她怎么也白得了一副床架。 谁知楚俏竟递了纸笔给她,还大言不惭道,“大嫂,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你既然没钱还,那就先打欠条按手印,我总归信你不会赖账的。” 刘少梅简直想吐血,继饶房里的那副床架,她原本想着也不是自个儿的,糟蹋起来可没半点可惜。 欠条要是一打,那就相当于她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副满是尿素味的床架,还是她祸祸上去。怪不了任何人。 楚俏要是精明起来,还真是可怕。 刘少梅细数起来,心头竟涌起一阵惶恐来,嘴上推辞着,“楚俏,妯娌之间还要打欠条,说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楚俏也觉会伤了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但刘少梅什么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正是为难之际,她抬头征询着男人的意见。 陈继饶立在她身后,盯着她修长细白的颈项,倒不觉有半点为难,瞥了刘少梅一眼,沉沉开口,“大嫂好像忘了还拿了八百块钱。” 八百块,不是八块,也不是八十块!就是继饶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才正四百来块。 孙英眼睛都直了,这回也不站在儿媳这边,质问她,“少梅,你到底吞了继饶多少钱?” 陈继饶澄清道,“那八百块可不是我的,上次部队后山的水库塌方,人手不够,俏俏积极组织军嫂造饭烧菜,立了头等功。领导还亲自过问了,直言要特批给她一笔治手的钱。过阵子上级还会派人查访资金落实的情况,那笔钱我可不敢私藏着,一拿到就寄回来。要是发现被谁吞了,那是要抓去上军庭的。” 刘少梅吓得腿软,怅然泪下,大喊悔不当初。 可是她的钱眼在作祟,怪得了谁呢? 上军庭,她的罪名一坐实,岂不是要被收监,那她一生不就完了? 日后阿春去上学,同学都道他母亲是个劳改犯,这会给孩子多大的阴影? 刘少梅这才真正知道害怕,泪眼汪汪地仰头望着陈继饶。 心下翻滚,其实说楚俏精明,可细细数来,最深不可测的恐怕就是他了。 从他一回来摆出的不松口的姿态,到查看登记簿,再到继涛回来,他摆明了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今时今日,他提出分家,谁还会说他半句不是? 她强自镇定,“继饶,你是开玩笑的吧?” 陈继饶目光炯炯,性感的喉结一动,神色肃然,眯着眼问,“大嫂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还是你以为部队是儿戏的地方?” “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刘少梅呜呼哀哉。 陈继涛被她气得简直口不择言,“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赶紧把钱还给弟妹。否则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要是拿得出来,她又怎会被吓得腿软? 刘少梅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爬过去一把抱住丈夫的大腿,声音颤抖,“继涛,钱还不回去了,这可咋办啊?” “八百块钱,几天就被你挥霍完了?”不光是陈继涛,陈继饶夫妻也觉得匪夷所思。 刘少梅擦着眼泪说道,“我哪儿敢乱花?我弟好赌,欠了高利贷九百多块,家里哪里凑得够那么多钱?妈只好打电话找我要了,哭着喊着说再不凑够钱,就要把我弟的手指头给炖了,我家就那么一个弟弟……” “他就是个无底洞,你填得平么?再说了,那是弟妹治手的钱,你也敢拿?”陈继涛气急败坏,拼命忍着才没动手,“那小子也是被你爸妈给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真该把他扔部队里练练!” “楚俏的手可以缓一缓,可要是不救我弟,他可就没命了!”刘少梅一抽一噎道。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八百块,你拿什么还给弟妹?”陈继涛气得脑仁疼。 她要是有法子,又何必等到现在,只好舔着脸问道。“继饶,部队派人来访的时候,你看能不能拖一拖,到时我再想法子把钱凑够。” 也不是他诚心跟刘少梅过不去,男人一叹,“难不成上头要审计调查还要通知我?你叫我怎么打听?再说了,八百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大嫂觉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凑??” 陈猛也怕儿媳真被抓去收监,家里又有两个小的,只好出言请求道,“继饶,你有什么法子,帮帮少梅吧?她这次一定吸取教训了……” “二叔,不是我不帮,部队是说一不二的地方,谁敢侵犯?”陈继饶目光如炬,扫了一圈,又道,“唯一的法子就是把钱要回来!” “可钱已经还给高利贷的刺头儿了,怎么拿?”刘少梅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面色凌然,语气冰冷,“那没办法,你家人没把你弟弟教好,他闯的祸就该他背!他既然赌得起,想来也是付得起断指的代价!” 那种人也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钱已经被拿去堵了窟窿,就算让我弟断指,那些刺头儿也未必愿意把钱退回来呀。”陈继涛也急了。 男人心下一凛,个个以为他是救世主么? 陈猛心乱如麻。突然抬头,“继饶,你不是还有一笔库……” “二叔,难道您也气糊涂了?”陈继饶赫然打断他的话头。 那笔钱一旦动用,那他就彻底暴露了,裴家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二叔为了大哥,岂不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可明明犯错的不是他,凭什么要他承担? 刘少梅眼睛一亮,“爸,您的意思是继饶还有一笔钱?” 陈猛也知失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道理让继饶去背呀! 他连忙摇头,“是我老糊涂了,继饶的钱都寄回来了,哪还有什么钱?英子,那些钱不都在你那儿存着一直没动么?” 那笔钱孙英嘴上说是给继饶娶媳妇儿用的,但操办继饶的婚礼的钱她一笔也没垫。 那笔钱她原是想着养老的,哪里肯掏出来? 她头摇得跟拨浪?一样,“我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钱?早就用光了!” “英子,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就算不为少梅,你也该想想阿春和阿愚,孩子还那么小,你就忍心少梅被带走?” 刘少梅是真的恐惧到极点,“扑通”一下跪在孙英面前,涕泗横流,“妈,求您帮帮我吧。我真是没法子了,往后我弟要是再找来借钱,打死我绝不借给他了,求您帮帮我吧?” 孙英面冷心硬,挪开身,“你求我也没用,那钱早花光了。” 陈猛见妻子那死性,也是心寒,人要是散了,还要钱干啥? 他气得拍桌,“你这婆娘两句不骂你,是不是皮痒了?阿春阿愚可是你亲孙子!你想过没有,继涛媳妇要是出了事,儿子孙子往后还认不认你?” “继涛。”说着,他也不管孙英同不同意,反正他晓得钱塞在哪儿,只道,“别管你妈,钱就塞在你妈屋里桌腿下边的蛇皮袋里!” “你这老东西竟敢翻我的钱!”孙英气炸,瞠目瞪着他,但她手脚到底比不及儿子来得利索,从屋里跟出来时,儿子正高高举着钱,面上哀求道,“妈,少梅就算犯天大的错误,可她还是阿春和阿愚的亲娘,您不看她的面,也想想两个孩子。” 见孙英顿时没了声,陈继涛顺手塞给楚俏了。 而楚俏立在继饶后头,她又不敢真的去抢,只跟找儿子撒泼。 楚俏冷眼瞧着吵吵嚷嚷的场面,顿觉心累,所幸男人有先见之明提出了分家,不然以后她都不知会被坑害到什么地步。 她想了想,二婶收着的钱也还是继饶挣的,那八百块就真由着打水漂了? 大嫂胆小怕事也就只敢在窝里斗,楚俏想想总是觉得不甘心。 她一脸郁闷,皱着?子的面容透着几分娇俏,落在男人眼里,自是美不胜收。 她凑近他耳边道。“那笔钱回头咱们想办法讨回来吧?” “嗯,别担心。”男人眉色淡淡,眼里却透着坚决,几个高利贷的刺头儿他尚且还不放在眼里。 男人抬起头,沉沉开口,“这些钱先给俏俏治手,等部队上头派人来了也好有个交代。但那八百块原本也给给俏俏的,大嫂最好还是去问问。” 刘少梅本来松了一口气,一听又紧张了,“那……我咋问?” 还得寸进尺了! 男人面色不悦,“怎么问还需要我教你?大嫂,当初你领钱的时候怎么没问要怎么领?” 陈猛听着只觉得心烦意乱,“行了,要吵就出去吵。耳根不得清净!都出去吧,继饶和阿俏你们俩留下。” 陈继涛也觉得没脸,只道,“爸,那我先出去把继饶那屋收拾干净,您好好歇着。” 刘少梅脸上还挂着一泡眼泪,抽噎道,“继涛,我去看看阿愚,要是还没醒我就来搭把手。” 孙英眼珠子骨碌转着,木已成舟,她自知再闹也于事无补,闷哼着走了。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陈猛满脸愧疚。“阿俏,嫁进陈家受了那么多委屈,是二叔对不住你。” 楚俏垂眸,细细想来,也是她怕极了再像上一世那样飞扬跋扈,最后闹得众叛亲离的下场,重活一世,她才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说来她也有错,要是懂得把握个度,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如此一想,她倒释然了,“二叔,我明白的。以前是因为不确定,以后该是继饶的东西,我会好好守着的。” 说着,她抬眼望了一眼身侧的丈夫。 男人眉目含情,不过拘于二叔在,并未有过多亲昵的举措,纠正她道,“可不止是我的,你也有份。” 陈猛见小两口和好如初,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要不是那时我把钥匙给了继涛媳妇,也不至于闹得局面如此难看,阿俏说得没错,该是你们夫妻的家产,二叔之后好好替你们守着。” “二叔,要不您和我们一块去部队吧?您腿上有伤,我不放心。”楚俏皱着眉说道。 陈猛哪儿还有脸麻烦侄儿,连连摆手,“我怕是住不惯就不去了,你们在城里过日子也不容易,啥都要钱。我这腿也快好了,农闲时去做几天短工也能挣点钱,旁的不敢说,养活自个儿还是没问题的,往后你们也不必寄钱回来。” 二叔倒是通情达理。 楚俏也不好叫他为难,“那怎么行?身上留点钱,万一有个事也好应急。” 陈猛推辞,“要是出事,我自会托人通知你们,那钱你存着也是一样。” 陈继饶颔首,“谢谢二叔,大哥一个人怕是搬不了,我出去瞧瞧。” 楚俏也紧随其后,正要扶起掉地的横条,就听男人出言道,“横条重,你别乱动,让我来搬。” 楚俏心里一暖,“嗯,那我去打水把床板擦干净。” 她一转身,就见抱着阿愚的刘少梅立在房门前,她盯着床架和梳妆桌一点点搬进屋里,脸色分外阴郁。 目光触及楚俏,她隐隐露出一丝痛恨来,可即便再不甘心,那也不是她的东西! 楚俏收回视线,心里冷然,她只不过是拿回属于她的那份,自认做得并不过分,刘少梅要是心里有恨,也怪不着她半分! 等家当搬完,已是正午。 孙英一下丢了七八百块,整个人都蔫儿了,哭丧着一张,当听丈夫叫她去割一斤肉回来时,她当即反驳了回去,“没钱吃啥肉?” 楚俏也不跟她计较,也不想临走这几天闹不愉快,摘下围裙道,“我去吧,再称一斤豆腐怎么样?” “顺道换几个鸡蛋吧?正巧家里还有几个西红柿。”刘少梅见丈夫从头到尾都没多看自己一眼,有心讨好,奈何钱包太瘪了。 陈继饶倒也不计较,横竖过两日他就带俏俏回部队了,到时钱也不必每个月寄回来,“俏俏,我和你一起去。” 她一人去朱秀芳的店里,定是又要被她说一通。 楚俏知他的顾虑,只是没必要,她又怎会经不起半点风雨?于是笑道,“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楚俏去称了一斤五花肉,到了朱秀芳的店里,她果真冷着一张脸。 店里也有好几个邻舍在,楚俏也不想无端生是非,只笑着道,“婶子,麻烦称一斤豆腐。” 朱秀芳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给她称了四块,裹在油纸盒里。 那油纸盒又皱又脏,楚俏忍着气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只觉得轻了好多,一看就是不足称。 欺负人也不带这样! 楚俏冷冷一笑,“婶子,我眼神不大好,刚才没瞧清秤砣上的数,要不您给我再称一下?” 老陈其实是吓唬她们的。。。。 第90章:宗庆要调走了 朱秀芳哼哼道,“店里一天到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是每个人都要秤两回,我还要不要开店了?” 经过昨天在镇上那么一闹,两家也有了矛盾,只要她咬定当面不再称,等楚俏离开店里,是缺斤少两还是故意抹黑,那可就两说了。 楚俏见她神色悠然,似乎咬定了她妥协一样。 想成心给她找不痛快,也不挑个好点的时机,那可真怪不着她。 谁说豆腐一定要论斤?论块明眼人不也瞧得出来? 她也不急,扫了一下坐在店门外头的几个邻舍,冷淡一笑,“婶子不称也成,那我就叫邻居们瞧瞧,往常他们买的豆腐有没有这么小块的?” 朱秀芳到底还是顾着店里的口碑,心道凭这小蹄子的聪明劲,还真糊弄不了。 “行了行了,”朱秀芳赶紧把油纸盒抢过来,“要不是你们夫妻存心败坏我家阿兰的名声,我会故意找茬么?” 说着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切了一小块豆腐上去,递给她,“赶紧走吧,真是晦气。” “婶子,您不把那话说清楚,我还走不了!”楚俏也怒了,屡屡跟她作对,她心情还不美丽了呢。 楚俏不由扬起声道,“昨儿在镇上要不是你先凑上来,继饶会说实话么?况且我可没说秋兰半句不是,您想出气也得找对人?” 她也觉委屈,“我不过就是来买块豆腐,您都能给我切少了,要是买别的还不得坑死我?” 她炮语连珠,又故意嚷嚷,一下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朱秀芳吃瘪,也不想忍气,又道,“说到昨天,楚俏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一个军人牵扯不清。闹得人家媳妇记恨你?我还奇怪呢,我家阿兰生性单纯,从不与起争执,怎么一到部队,就闹得人心不和?” 这种乌龙秋兰竟也敢说出口? 楚俏清漓的眸子喷出怒火,“婶子,秋兰真那么说?” 朱秀芳见她脸色分外难看,一下乐了,她居然还招惹了邻舍来,正和她意,“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要不是那军嫂对你怀恨在心,又怎么会挑唆我家阿兰?” 梁羽和秋兰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好吧? “胡诌八扯!”楚俏怒目而瞪,“继饶都不曾说我什么。她有什么资格碎嘴?” “明明是你作风不正,竟还怪起阿兰来了?”朱秀芳还留了大招,反问回去,“你男人不说什么,还不是被你蛊惑了去?我说你怎么短短两个月就瘦下来了呢,小小年纪就勾得男人团团转,要不怎么闹得那对夫妻离婚了?” 楚俏被气得星眸里蓄满泪水,眉目冷然,“那照婶子的意思,秋兰每天早上巴巴跑去蹭嫂子的车,嫂子请酒她也跟着去,人家吵架她也凑上去,最后还跑到嫂子家里住夜,非亲非故的,她岂不是更是别有用心?” 朱秀芳鼻子里出气,“要不是继饶把她赶出来,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又岂会住到别人家里头?” 楚俏还未开口,就听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我为何赶她走,婶子不是一清二楚?老话重谈有什么意思?” 陈继饶还是放心不下,一来果真就听朱秀芳喋喋不休。 这事还没完没了了!真是火大! 他几步走到妻子身边,丝丝的馨香萦绕鼻息,他只觉得安心,对着朱秀芳又是面色沉冷,“婶子要是觉得我们夫妻二人欺负了她,只管叫她回来当面对质,看看是谁欺负了谁!” “就为了这么点不明不白的事。就缺斤短两,秋家怎么说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婶子就不怕丢了秋叔的脸面?” 田叔正坐着抽旱烟,不由坑声道,“秋兰她妈,这事你做得可不对。继饶都不觉得自个儿媳妇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你个外人瞎说啥?不说别的,秋兰一个姑娘家,听说先前陈二婶还私自请过媒,照理她该避嫌才是。进了城还非挤到人家夫妻中间,恐怕不合适吧?” “就是,秋二哥不正城里当大官么?难道腾不出地儿给秋兰住?听说部队离市里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她非折腾来折腾去,不会是别有用心吧?”有人附和。 朱秀芳一见势头不对。心里一紧,怕是多说多错,赶紧挥手赶人,“行了,都散了吧,豆腐也给你称好了,赶紧走吧。” 就她这待客之道,要不是村里只她一家小店,当楚俏愿意来? 跟她计较反倒浪费精力,楚俏也不愿跟她废话,拎着豆腐扭头就走。 反正过几年市场自由了,村里争先开店,朱秀芳的店迟早关门! 楚俏不屑与她争吵,拐过小路,忽觉腰间一紧,男人的大掌已扣住她的腰肢。 大白天,指不定走哪儿就冒出个人来! 她脸一红,“手放规矩点。” “这儿路窄,你小心些。”男人却当没听见一样,经过篱笆旁的石埠,还不忘将她手里的豆腐和猪肉提过来。 想着朱秀芳口不遮拦的话,他思量出言,“明儿要是缺了什么,我去买。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我又没做亏心事,不怕她说什么。”楚俏淡笑,“再说,当初那么多闲言碎语我都听过,没想的那么脆弱。” 想着她自暴自弃那会儿,名声臭得不像样,还不是照样过来了? 要不是因为救他,她也不至于落得那么凄惨。 想着成婚前,除却去过两趟医院,他还从未单独上门看过她,男人心里惭愧,执起她的手捏了捏,承诺道,“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好。” 这人怎么煽情起来了? 楚俏生怕落泪,别过脸去,“陈营长的烂桃花数不胜数,那可难说。” 这小妮子竟不信她! 男人幽深的眸子停在她精巧玉白的耳垂上,真想咬一口,吸了一口气问,“俏俏是不放心我么?” “放心,怎么不放心?”楚俏正话反说,“横竖我手头有钱了,你要是敢再欺负我,我就把钱全拿走,再也不见你!” 她也赌气一说,男人却是听进去了,指腹细细滑过她白净的手,敛下眉眼,似在沉思。 这话似乎不合事宜。 楚俏摸了摸鼻子,笑问,“其实你早想着要分家了吧?” 不然。怎么会去邮局查账又去找大哥呢? “嗯,去找大哥本就想说了,不过他正和一个女同事关着门开会,就没多说。”他走在前头拉着她的手,不忘叮嘱她,“日头大,你靠篱笆走。” 篱笆里正是菜地,刘少梅听小叔随口一说,却是上了心,丢了手里的菜,凑到篱笆边问道,“继饶你说纪涛和一个女人关起门来开会?” 楚俏一下就听出刘少梅话里的意思,拽了一下丈夫的衣角轻轻摇头。 陈继饶也相信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只道。“外头吵,大哥最近挺忙,大嫂别多想。” 刘少梅低低应了一声,倒没多说什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闷头回去捡起青菜,慌不择路地往外走。 午饭过后,男人躺在床上,开着风扇也觉得热,索性把衬衫也脱了,露出肌理分明的上身,双臂枕在脑袋下面,见楚俏还拿着抹布蹲在那儿擦拭桌腿。 他不由觉得好笑,索性起身,把手从她小腹一横,将她整个人带起来放在床。 冷不丁来这么一出,楚俏吓得一身热汗,但也不好叫嚷着,咬着唇捶打着他结实的手臂,“你干什么?” 男人唇角一勾,“陪我睡会儿。” “……”他是三岁小孩么? 以前他有任务,三天三夜不休不眠也是常事,而且他早睡早起,从没见他中午休息过。 男人似乎探出她的想法,只道,“习惯只可以培养的。” 可谁告诉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楚俏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急忙伸手抵住他结实的心口,“不是说午睡么,一会儿就三点了?” 男人头一回觉得白日如此漫长,摘掉抵在胸膛的手放在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扣住她的下颚,吻了吻她裸露的肩头,压抑道,“快睡吧。” 这到底是谁陪谁午休? 楚俏狂汗,索性滑到床尾,抽出一本画册来,天气太热,她也不愿缩回男人的怀里,翻开画册挡着他的视线,半躺道,“你睡吧,我不出去,就在这儿陪你。” 男人墨一样的剑眉一挑,也挪到床位半躺下来,手一横,搭在她光洁的肩头上,倒没打断她看画册,只是小动作不断,一会捏捏她的手,一会亲亲她光裸的颈项,扰得她避着。 楚俏生气了,“要不我到书桌那儿看?” “别去了。”男人摁着不让,楚俏只得听之任之,窝在他怀里任他揉揉啃啃。 怀里的身子越来越软,头慢慢倚在他肩上。他看了她一眼,昨夜她就睡得少,早上忍着没叫醒她,但她一贯嗜睡,终于知道困了,眼皮耷拉着上下打架,还摇摇头振奋一下睁着眼继续看。 有这么好看么?这小书迷。 看她撑持着精神的模样,男人只觉得好笑,便垂下头亲她的面颊,柔声哄着,“乖,睡吧,下次再看。” 她模模糊糊地扭向他,呆萌呆萌的,男人见她舍不下画册,忍不住低头又吻了一下她干净的额头。 上午就跟打架似的,楚俏是真的累了,眼皮子渐渐合上。 他索性抱了她横卧在腿上,像抱着小婴儿一样,头枕在他的臂弯里,眼皮微眨想睁开,他便轻轻轻晃着她低声哄着,一边哄一边吻,她转头蹭着埋进他胸口,手伸过来抱着他的腰,沉沉睡去…… 男人俯首细细凝视着她清丽温婉的面容,忽然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 原来软玉在怀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好吧。虽然很热,但他总归是热得舒爽。 她是这样美好,聪敏伶俐,性子温顺,从不恃宠而骄,就算手筋受不得重力也不防事,反正不必她下地干活,他也有本事养着她,也情愿纵着她…… 楚俏醒来还是他叫的,初醒她还得发一会儿呆,揉着头发问,“几点了?” “还早,才五点。”男人单膝跪坐在床边,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眼里透着一丝愧疚,却避开不谈,只道,“知道你怕被二婶念叨,快起来做晚饭吧,我去帮忙。” 他喜欢隐藏情绪,不过跟在他身边也有一阵子了,楚俏还是猜到一点,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男人,“出什么事了?” 桌边还放下捣好的药汁,男人捧着她的手腕,一点点把纱布解开,见她细骨分明的手背已肿得肥厚,不由心疼。“怎么伤得这么重?待会儿还是别做饭了,叫二婶去!” “没事,我可以帮忙烧火,”楚俏抬头望着他,摸了摸他的板寸,“你好像不高兴了。” 男人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给她换药,低着头说道,“宗庆要调走了。” “怎么会?”楚俏轻逸出声,也太突然了,“就算要调走,也没有那么快的吧?” 男人上好药,又用纱布细心地缠好,慢慢解释道,“是他父亲亲自批准的,他手下的一营由我接管。这次他连交接工作也是在电话里交代的,看来离婚对他的阴影还是很大。” 孩子没了,又失了婚姻,他怎么会不伤心? 楚俏叹息,也知丈夫当他是好兄弟,于是宽慰他道,“杨营长去了基层,于他而言,反倒眼不见心不烦了,你别太难过。” 陈继饶扯出一记笑意,“嗯,他和梁羽离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也真心希望他找到幸福。只是打从我入伍。就和他吃住在一块,朝夕相处也有六七年了,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 “你们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即便不见面,也是磨灭不了的。”楚俏握着他的虎口,笑道。 “你倒会安慰人,”男人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扭过头去,“只是,许队命我明天晚上就得归队,我怕是没法陪你去把钱要回来了。” 楚俏明白,他肩负的责任重,不愿他为难,只道。“没关系,到时叫上大嫂,她娘家不是还有个弟弟么?一块叫上,我有法子叫他们把钱吐出来,不过可能要多费些时日。” 他和她好不容易才和好,哪怕只是几天,男人也是真的不愿意分开,况且对方还是放高利贷的刺头儿,他总是不放心,“还是别去了,我可不想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楚俏一笑,“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他把钱双手奉上,也不会伤着自个儿。” “可我不愿让你去冒险。”男人一句话气得楚俏跐溜一下跑出房间。 夏日的白昼长,晚饭过后,楚俏拎了张凳子,坐在庭院外的树底下纳凉,一旁熏着辣尾草,倒也没蚊子咬。 男人拎着水从澡房出来,就见她蹲在那儿,拿着根树枝勾勾画画。 他几步凑上前,也蹲下来,“水给你提进澡房了,快去洗洗,别生气了,嗯?” 八百块钱呢,想想就心疼。 楚俏别过脸去,不搭理他。 男人一叹。“真的那么想去?” 她再默,他只好妥协,“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总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先去洗澡吧?” 楚俏这才笑了,“吃饭的时候大嫂不是说了嘛,等她弟弟一回来,就一起去。” 他揉着她的脸,又道,“大哥那小舅子只怕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跟着去也没什么用,到时我还是去城里找几个退伍的老战友陪你。” 楚俏中午睡得饱,夜里反倒精神得很。 陈继饶洗了冷水澡回房,屋里焕然一新。床上的枕套和被单都是崭新大红的,窗子的剪纸也还透着新意,一切恍若回到新婚那夜。 男人见她正抱着一双嫩白的腿坐在凉席之上,摆着一本书看得入神,领口低了,那对玲珑有致的软雪若隐若现,她也毫无自知。 男人见状,竟不争气地咽了下唾沫,想着还得隔几日才见到她,索性也不压抑体内的气血,一把扔掉手里的毛巾。 他坐在床上,用手指将她的下颚抬起,深邃的眸子直视那一抹秋波,声音低沉而压抑。“俏俏,我一回部队,咱们得好几天没在一起呢。” “以前我不也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么?”楚俏瞧着他贴过来的阵势,一想起昨夜的他的勇猛与热辣,耳根就烧得慌。 “那不一样,”她眉睫直颤得他心痒,忍不住俯下身,薄唇轻柔而怜惜地吻上她的粉唇。 未几,他离开,沉声开口,“俏俏,这儿才是咱们一起度过新婚之夜的地方,只是那时你我还不相熟……第一次我们开始得太糟糕,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 完整的洞房花烛?她总还是期待的。 楚俏眉眼深敛。她承认自己被他的深情蛊惑了,深深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眸色也泛着情意。 陈继饶怎么说也是血气刚盛的男人,哪里忍得住妻子这样直白热切的眼神? 他深邃的黑瞳一下浮起几分急切,飞快地横手拦腰,急急切切地将她安置在大红的枕间,艳红的枕套,白皙的面庞,刺得他气血愈盛,莽莽撞撞地就俯身而下。 “可是孩子……我还没准备好……”她轻逸一声,柔嫩的唇瓣一下被他牢牢堵住,楚俏这下不止耳根红了,全身都一下烧了起来。 男人微微一顿,对于她这个年纪而言,要孩子也不算小了,只是她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怕是一下子没办法适应,他哑着声音,“放心吧,我会想法子。” “嗯——”楚俏只觉得小舌都被他亲?了,作势要推他,却一下天旋地转…… 她一瀑墨发飘散在颈间,一下不得其法,懵懂纯净的眸子透着羞赧,唇色已被他吻得一片绯色。 男人的薄唇点火一样,在她锁骨间来回碾咬,楚俏却是发觉脊梁一凉,他已单手解开了她内衣的扣子。 这人究竟是经验丰富还是无师自通? 虽也有前两次的经历,但都是他主导,楚俏不甘心,索性也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子,偏偏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竟莫名生了闲心,摁住她的手腕,轻笑出声。 楚俏抬头,只见他满眼戏谑,摆明了捉弄她。 她气赧,凑近他宽厚的肩头就咬了一口,一颗狂跳不止地心却是渐渐踏实下来,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肩背,凑上红唇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男人的脑海里一瞬“轰”的炸开,俯下身再度截住她绯红的唇瓣,大手肆意点火…… 楚俏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 她好不容易穿上衣裳,正在梳头发,就见他推门而入。 男人神色自若,眼里泛着认真,从身后抱住她,矮下身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只道,“累不累?” 楚俏脑子“轰”地一下咋了,脸色通红,“还好。” 男人笑笑,“俏俏,还是别去了,我们一块回部队去。” 不就是八百块钱么?他尚且还不放在眼里。 头发打结,楚俏手一顿,“不是说好了让我去的么?” 男人松开她,摘掉梳子,扳过她的身子,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俏俏,我算过,咱们手头的钱给你治手足够了,每个月的津贴,除却定期给岳父岳母和二叔寄点,剩下的足够咱们过日子了。” “你还想到了爸妈?”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诧异问道。 男人淡淡一笑,以手为梳,替她把头发理顺来,“爸妈只有你和你姐,你姐又总不着家。我既然身为女婿,也就是二老的半子,自然也该和你一起照顾他们。” “可是……”她还是有顾虑,“二婶怕是有意见。” 男人耐心说道,“之所以坚持分家,一是怕你受苦,二来也是分清楚了,咱们不跟她吃住在一起,钱在自己手头上,给谁她也不知道。就是她有意见,说就由她说去,咱们在部队,管她做什么?咱们也别惦记那点小钱,就当是与她们划清界限,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嗯?” 虽然惋惜,但他也将家人纳入将来的考虑范围,楚俏心下感动,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回部队,以后咱们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男人展颜一笑,捏了捏她的耳珠,“快去洗漱吧,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吃点东西再去乘车。” 楚俏往桌面那儿一扫,果真瞧见一个行囊直挺挺地立在那儿,一时之间她竟有种被拐的感觉。 楚俏从房里出来,就听陈继涛数落刘少梅,“就在家里头带个孩子,那不是你该惦记的!我看你就是闲得慌!” 刘少梅满脸委屈,却也不敢多说一句,陈继涛见楚俏夫妻出来了,也收了声,笑问,“今天就回部队?” “嗯,有紧急任务。”他眉色一扫,转身叫楚俏去洗漱。 “正巧我今天也得到镇上,不如一块走吧?”陈继涛已经能够打听好了,“田婶说她家铁柱正好开拖拉机,正好搭个顺风车。” 大哥夫妻之间的事,楚俏也不好过问,去了灶房,却见刘少梅跟进来端馒头,脸色不佳,“楚俏,看到我被继涛骂得那么惨,你很得意吧?” 第91章:回城 “大嫂怎么会那样想我?”楚俏呐呐说道。 “你瞧瞧,男人和票子都紧紧攥在手头,”刘少梅眼底一片青?,昨夜被丈夫训了一晚,阿愚又闹,起夜时还听东屋传来响动,“继饶疼你,又舍得把钱给你收着,马上就跟着继饶到部队吃香喝辣,我都情愿是你。” “大嫂的意思是,你惦记着小叔子?”楚俏冷声讥讽。 “我清清白白地跟了继涛,从未有半点逾矩,你可别瞎说!”刘少梅心有不平道,她也知此事怪不着楚俏,可她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楚俏撇过脸去,又笑,“那你是说我不该拿着继饶给的钱?大哥的钱不也攥在你手里么?” “行了,我说不过你们这些自视清高的读书人。”刘少梅端着碗,心里憋着气。 反正下次回来,她和继饶也会挪到西厢的灶房去,根本没必要置气。 楚俏从灶房出来,孙英也洗衣服回来了,嘴里碎碎念念,无非也是嫌她起的晚。 楚俏只当没听见,吃过早饭,男人已经拎着行李上车了,夫妻俩把车头的位置让给陈继涛,自己在车厢里坐着。 六月天燥热,路上泥尘滚滚,楚俏被呛得难受,男人见状,索性把军装外套罩在她头上。 到了镇里的客运站,两人俱是灰头土脸,但他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觉狼狈,拉着她在女厕前停下,“先进去洗洗吧,行李我来守着。” 楚俏瞧着前头排着的长队,不由皱了皱鼻子,“人太多了,八点有一班到火车站的,我怕赶不及。” “嗯,”他单手拎着行李,另一手拉着她,神色自若。“男厕那儿没人。” 楚俏在学校还从未进过男厕,不由蹙眉。 “放心,我用水瓢舀一勺水出来给你洗。”他骨子里终究对男女还是设防的,况且身上还披着军装,女厕前的队伍里还频频向他侧目,他怎么也该顾忌着。 楚俏蹲在排水沟那儿洗了一把脸,男人又掏出一块毛巾给她擦擦,见她雪嫩的脸蛋沁着水珠,扑红扑红的,只觉得心痒。 周遭还有不少人,她终究不好意思,胡乱擦了擦,头低到他胸前,“换你去洗了。” “我不打紧。”他混不在意道。 楚俏抠着他军装上的纽扣,“还是去洗洗吧。散散热也好。” 男人见她坚持,于是放下行囊,进男厕飞速地掬了一把,往板寸头上一抹,果然清爽了许多,他怕妻子等得着急,随意地擦了擦就出来了。 “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她早饭吃的不多,男人生怕她饿着。 楚俏不由笑道,“不饿,才吃了没多久。” “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还是去买点,留着车上吃。”话音一落,他放下手中的行李,步伐稳健地往小店那里走去。 男人手脚利索,捡了五个拳头大的馒头和两个鸡蛋,知她一向节俭,又带了水壶,在火车上也可以接水。 不过,她脸蛋水嫩,今天晒得久,想了想,他又买了一斤蜜桃。 他生得高挑,又一身军装,称蜜桃时,年轻的售货员还不由多看了两眼,见他走了也没把视线收回来,而顺着他笔直走的方向,一个十七八九岁的姑娘正盈盈而立。 楚俏夫妻两人来得早,买的车票也比往时早了一班。她一上火车就犯困,坐上车就不住地点头。 从男人的视线往下,只见她?漆漆的小脑袋一顿一顿,他不由觉得好笑,微微侧身,大掌揽着她的纤腰,把她的头揽在肩头,附耳说道,“快睡吧,等到了再叫醒你。” 一下车站,一股热风就迎面扑来,人来人往的也挤得慌,男人生怕她走丢了,紧紧握住她的手。 楚俏见他直拉着自个儿往大车道那里走,不由提醒他。“人行道在那边。” 周遭吵吵嚷嚷,男人眉头一皱,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们先不回部队,宗庆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楚俏一出来,顺着男人的手望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形倚靠在车头。 杨宗庆并未穿着军装,而是一身休闲的扮相,汗衫仔裤,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仍是一派眉目淡淡的模样,只是眼底的青影似乎更浓了。 他正负手而立,一见到陈继饶夫妻,缓缓站直来朝他们挥手。 楚俏见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却未出一语,笑着与杨宗庆碰了一下拳头。 而杨宗庆则咧开嘴一笑,眉目间明显舒展了许多。 和梁羽离婚,他怕也是早走心理准备,楚俏知道,他这时候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尊重,于是对他离婚一事也只字不提,笑着问,“等很久了吧?” 杨宗庆心下一暖,摇头失笑,“本来想着你们十一点才到,刚到一会儿。日头大,快上车吧。” 话音一落,他打开吉普车,“你们先上车,我去把行李放车厢。” 楚俏也知两人有话要说,特意把前座让给陈继饶,趴着车垫上装睡。 陈继饶从后视镜瞧着她一副呆萌的模样,不由唇角一勾,就想捞起一侧的军装给她披上。 车里的空间也就这么点大,他给楚俏盖好了,却夹在中间,费了好大的劲才脱身。 看来也是蛮拼的。 杨宗庆看在眼里,难得露出笑容,“难得你也有这么上心的时候。” “她还小。”男人眼里透着宠溺。 “不得不承认,你看女人的眼光比我强。”杨宗庆一声喟叹。 如果梁羽有楚俏一半省心,他又何至于落得个离婚的下场? 陈继饶一听,就知他心里的阴影还未消,拍了拍他的肩膀,舔了舔唇角说道,“那倒未必,是我运气好。我也曾一度怀疑这辈子找不到携手余生的人,可我不也遇见俏俏了么?” 杨宗庆握着方向盘,目光渺远,“情场失意,不过你还当我是兄弟,在景山待的这几年也算值得了。” 男人笑笑不说话,又往后瞥了一眼,见她稳稳地躺着,“基层民风朴实,又锻炼人,你去两年就当散散心,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这几天,母亲天天耳提面命,说他为了个女人犯傻到自毁前程。大院里不少同僚也是对他摇头叹气,杨宗庆心灰意冷,难得身侧的好兄弟如此力挺他。 他心里一片柔和,扯出笑意来,“时间还早,要不别去饭馆了,中午来我家喝一杯吧?正巧我爸妈不在家。” 上次梁羽和秋兰联手坑害俏俏,宗庆险些离婚,是杨家宁肯委屈俏俏而成全梁羽,闹得分外不愉快。 想来,宗庆也是顾虑到此,才特意强调他父母不在家。 陈继饶素来对事不对人,“也成,你家的糖醋鱼真心不错。” 两人一拍即合,杨宗庆把方向盘一转。调回头去。 景城的军区大院外有戒备森严,不过杨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车牌号往那一过,横栏一下就撤了。 他们一会儿还得回部队,索性也不拿行李进门了。 杨宗庆姿态自若地在前头引路。 楚俏清目四望,只见周遭一片严肃寂静,白墙?瓦的小洋房林立左右,花圃里也是一派生机勃勃,不时还有警卫员牵着警犬巡逻。 忽然,楚俏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宗庆——你快帮帮我!” 她循声望去,只见梁羽踩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正惊慌失措地往这边跑。 而她的身后,正冲过来一只矫健的警犬。 她飞跑过来,一把抓住杨宗庆的胳膊,汗流浃背,“以前也不见它来追我,怎么今儿就跟疯了一样?宗庆,你快帮我把它赶走!” 有继饶夫妻在场,杨宗庆不愿把局面闹得太僵,到时出言叫随后而来的警卫员把警犬稳住,而后冷着脸把梁羽的手松开,“这时候你不在家里休养,跑过来干什么?” 梁羽听他一开口还是关心她,不由感动,心里真是悔恨万分,也不顾有外人在,又抓着他的胳膊说道,“宗庆,我想你——我去部队找你,但是你又不在,这一周以来,我夜不能眠,心里总是想着你,我知错了,咱们复婚……” 杨宗庆把脸撇向一侧,自嘲一笑,“梁羽,你一向清高倨傲,别作践自个儿,咱们好聚好散,我奉劝你一句,别把场面闹得太难堪,快休息吧!” “可是宗庆——你都不来看我,你一向喜欢部队,这次怎么也没在景山待着?”梁羽瞥见楚俏也在,却也顾不得脸面了,面色期期艾艾,“我知你也不愿离婚,只是碍于当时我做得太过分。” 她也后悔呀,原以为他包容她,在干部楼也没人敢对她横眉冷对,她那时过得肆意,可一离了杨家,所有都不一样了,没一个人上门瞧过她一眼,当真是叫人心寒,她也才明白,杨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见宗庆面色渐沉,她心里懊悔。“我真的知错了,等风头一过,他们就会淡忘上次的事……我再也不那样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杨宗庆气愤交加,“我给你的机会还少么?是你自己不要,那就怪不着任何人,离婚报告上头已经批下来了,我和你已没有半点关系,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说着他就往屋里走去。 “宗庆,”梁羽拖住他,却被他的力道所震慑,只好求助一侧的陈氏夫妇,“好歹也在干部楼里住过,你们帮我劝劝他吧?” 楚俏登时把脸瞥向一侧,陈继饶见宗庆面色肃冷,只道,“你还是不了解宗庆,他一旦决定的事儿,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有何必执迷不悔?” 梁羽眼里慢慢浮起一抹恨意来,“好得很,真是好得很!都道劝和不劝离,你们夫妻俩,一个?不吭声,一个怪起我来了。我和宗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怕告诉你,陈继饶——” “够了!”杨宗庆紧握的手背青筋浮起,“你不要脸,我还想留点颜面!离婚这事,只因你做得太叫人寒心。我对你失望透了,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梁羽咬唇道。 “没有可是!”杨宗庆心凉如水,“我不妨告诉你,不让你进大院,是我亲自打电话通知给警卫员的,我爸妈也没有反对,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么?” 他真是厌倦了,扭头对警卫员道,“小张,快把人请出去吧,她和杨家再无半点关系。下次要是再让她进来,惊扰了我爸,你怕是担不起这个责!” 警卫员也是万般无奈,拉着绳子道,“大姐,您也听见了,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还是快走吧?” 杨宗庆也不管她走没走,扭头勉强扯出一记笑意,“快进屋去吧。” 他仍走在前头,楚俏夫妻紧随其后。 “让你们看笑话了。”杨宗庆放慢脚步,扶额道。 楚俏与男人相互对视,心里也是唏嘘,“不防事,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杨宗庆在梁羽小产之际提出离婚,兴许他还有一点愧疚,可经她屡次吵闹,只会叫他越发心寒。 杨宗庆摇头一叹,“弟妹,以前就是对不住你了。以后她再闹,你别搭理就行。” 大门一开,就有帮佣的阿姨迎上来,杨宗庆笑道,“阿姨,我带了两位朋友来,中午想吃您做的糖醋鱼。” 帮佣阿姨点头应着去了厨房。 杨宗庆领着两人进客厅,摘下帽子,“随便坐,天热,我给你们拿冰水。” 正说着,他就直往角落那硕大的冰箱走去,拎了两瓶汽水出来。 这年头哪户人家有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和收音机这“三转一响”就算是很了不得,冰箱还真是罕见,能喝上冰水已是壕中之壕,汽水一瓶也得两三块,可他眼都不带眨的就递过来了。 楚俏晓得杨宗庆家底殷实,可没料到他出手如此阔绰,心道梁羽这辈子恐怕真得后悔死。 她低声道谢,堪堪接过,正好奇地盯着汽水瓶上的商标,忽然就被男人抽走了。 只见他一面和杨宗庆说话,一面不动声色地缓慢地把瓶盖儿拧开,递到她手上还忍不住叮咛一声,“冰镇苏打水凉气足,别一下喝太多,待会儿容易打嗝。” 楚俏知道他早年间跟着已逝的公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过汽水那么贵,他总不会常喝吧? 于是。她不由多问了一句,“你怎么晓得?” “在书上看过,”他眉色淡淡,眼里泛着不知刘里的深意,而后又抬头问杨宗庆,“被分配到在哪里的基层?” 杨宗庆犹豫了一下,不过也知继饶夫妻不是多舌之人,也把话说得敞亮,“在融城的望舒村,继饶,你也晓得梁羽不依不饶,我怕她知道了非追着跟来……” 男人明白他的为难,深眸里蕴着几分不舍,点头道,“放心。我和俏俏断不会多嘴。倒是你,融城地属南方,离景城也远,怕是会水土不服,你多注意着点。” 杨宗庆心底淌过一股暖意,“当年咱俩一块在北疆集训,那儿海拔高,暴雪纷纷,一待就是三个多月,不也一样挺过来了么?” 忆起往昔,男人也是几度感慨,话也多了起来,楚俏坐在一侧托着腮慢慢听着,他们口中所述说的全是她不曾参与的艰难与峥嵘,也觉得有意思。 杨宗庆正说得起劲,遇见梁羽时的阴霾一扫而光,眉色飞扬。 忽然,楼上就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家里来客人了?” 杨运国年近古稀,肩背仍立得挺直,一身线条挺括的军装无不透着森肃,手里拄着拐棍,见来人是陈继饶夫妻,峻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 楚俏随丈夫起身,见男人身姿笔挺,朝杨老“啪”一下敬了个庄严的礼,也含笑着弯腰躬身。 “爸,您怎么在家?”杨宗庆微微讶然,他今天不是要下基层慰问么? “有些咳,军医不建议出行。还告诉你妈了。”杨运国浑浊而独到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小两口,尤其见楚俏娇婉地立在她男人身侧,随着一道见礼,难得露出了笑容,“来了?宗庆可是盼了好几日。” 陈继饶瞧着杨运国胸前明晃晃的军功章,除却俏俏受屈那次,此人还是值得敬重,于是颔首说道,“嗯,过来和宗庆聚聚。” 杨运国神色温和了许多,指了指沙发,语气难得轻松道,“都别拘着了,坐下吧。” 四人一道落座。 杨运国一来,场面一下拘谨了不少。基本是他问一句,旁人答一句。 他见楚俏的右手竟缠了厚厚一层纱布,不由多问了一路,“丫头,我怎么瞧着你的手越发严重了?” 家丑不外扬,楚俏也没多提,只道,“在家不小心手被砸伤了,过几日淤青消了就好。” “怎么好端端地被砸伤?”杨运国多少瞧出她眼里的躲闪,“不是特批了钱下来?” 楚俏一下支支吾吾,求救的眼神投向男人。 陈继饶敛着眉目,想着那笔钱拱手让人,俏俏心里总不甘心,他没法出面,但不代表杨家没那个本事。 他索性把事情摊开了说。 杨运国??听完。面色发沉,语气绵长,“竟还有这事?” 他又扭过头问儿子,“缉拿毒贩前一次的任务,你不就是配合市里的公安局抓一批持械斗殴的地痞?” 经他一问,杨宗庆想起来了,也是那次他和老攀才认识市局的人,虎子走丢那次也曾请市局帮忙,“嗯,那群地痞在高利贷里专门负责收账。” “他们上头的人是谁?”杨运国拧着眉头问道。 “我听市局的人提过,最上头是劭家,嫁去吴家的当家夫人似乎也牵涉其中。” 市政里的几大家错综复杂,陈继饶多少也有几分知情,挑着眉头问道,“吴家不是和肖副队家的弟妹是亲戚?” 他们说得隐晦。楚俏听得一头雾水。 杨运国却不放在眼里,闷哼一声,“上次劭家那小子带人把一栋民房给移了,被人告了一状,还惊动了省部,要不是他爹费劲吧啦地遮掩,只怕是要进去了,竟还敢那么嚣张!” 基本是一个圈子,杨宗庆也听说过,只不过他一贯不屑与那几个公子哥为伍,只道,“劭家分管景城的管道和烟草,油水最肥,省部又有吴家罩着,自然嚣张!” “再嚣张他敢惹军队?”杨运国就不信邪了,跺了一下拐杖,瞧着陈继饶夫妻道,“这事我打电话给邵秦正问问,他要是真敢把那八百块给吞了,我就有本事把他的老巢给端了。” 有他过问,拿回钱自然是十之八九了! 楚俏心里一乐,抬眼去瞧男人,只见他态度恭顺,眉宇间淡漠如水,“多谢首长,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她似乎忘了,他一贯不喜欢欠人情,怕是担心她不高兴,才低声下气地向杨老开口的吧? 杨宗庆也是微微吃惊,不过想起车上他给楚俏盖军装那一幕,心里已是了然,“继饶,你今天就得回部队,正好我明天有时间,不如弟妹今晚在这儿住一夜,我陪她去要钱吧?” 宗庆肯陪同,他自是放心,只是……他抬眼看向妻子。 楚俏自是不愿白白丢掉八百块,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明天一拿到钱,我就搭车回部队了。” 男人见她两眼放光,知她财迷发窍,只好点头。 杨运国上楼去打电话,其间几度传来冷喝之声,不过下楼时脸色已经恢复泰然,看样子事情算是办妥了。 翌日一早,楚俏就起来和杨宗庆一起出门。 昨夜她打了电话回去给刘少梅,按照约定,九点和刘少军在市里的汽车站里见面,但是左等右等,仍不见人来。 楚俏心里有了计较,只摇着头说道,“走吧,他怕是不敢来了。” 来前,刘少梅还摆出一副拒不认错的姿态,想来她也不会跟娘家说她什么好话。 不过好在进城之前她就多问了几句,也知放高利贷的赌庄就在菜市场后头的棚子里。 两人一道绕过集市,就听不远处的棚子里传来“买定离手”之类的吵嚷声。 杨宗庆瞟了她一眼,他见识过那群地痞穷凶极恶的模样,仍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在外头等着,我去要钱。” 楚俏来了就打算拿到钱安然无恙地离开,“你放心,我有把握把钱拿到,也不跟他们打起来。” 杨宗庆见她信心满满地模样,只道,“待会儿万一起冲突了,你就往我身后多。” 两人一道进了赌庄,不少人见来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由纷纷侧目,几个胆大的还朝她吹口哨。 楚俏只当没听见,虽然心跳加速,还是深深吸气,努力镇定下来。 赌庄的老板是个大莽汉,脸上额头自下巴挂着一道凶狠的刀疤,上下瞄了一眼两人,叼着烟问道,“两位瞧着不像来赌钱的人呀?” 杨宗庆往前一步,挡着楚俏的视线,面色自若,“我们找你们的大老板,你只管说有个姓杨的人找他就成!” 莽汉昨天确是听了上头的吩咐,不过上头交代了,钱可不能随便拿走! 他不由冷嗤,“大老板忙得很,你说见就见,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不赌钱的话,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少在这儿瞎嚷嚷。” 看来是打算装傻了? 第92章:秋兰被虐的前奏 杨宗庆省得跟他废话,目光触及棚子后的帐门,领着楚俏跨步上前,一侧的小地痞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被他冷眸一扫,无声喝令一下,几个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向莽汉侧目。 那莽汉抬手制止,几步走到杨宗庆跟前,“你也是够胆,单枪匹马地就敢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闯进来。” “废话少说!”杨宗庆面色冷峻,他身形虽没莽汉强壮,但身量却是不输他,且步伐稳健,“告诉邵家,你们背地里干得腌臜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刘少军也不傻子,怎么会一下就输了八百多块?” “这里头的枝枝节节杨家无暇顾问,但是我今天就把话撩在这儿,起码在景城,杨家想护着的人还没有护不了的!他欺负到杨家头上来,杨家就有本事明天把这儿夷为平地!” “你敢!”莽汉粗声嚷道,但心里也有几分犯怵,“你要是胆敢轻举妄动,邵家和吴家绝不放过你!杨家在景城有几分势力,但吴家可是省部上头的人!” 杨宗庆扯唇一笑,“左右我都是要把钱拿走,有种你就拦!” 话音一落,他快速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发着幽深暗光的手枪来! 若论战斗力,在场的人只怕没人打得过在部队摔打十载的杨宗庆。 在莽汉人多,若不是忌惮着他的手枪,只怕早就抄家伙上了! 楚俏躲在他的身后,听着他沉稳的话语,心里仍有几分发颤。 她也知他有这个本事,可若是因她贰受了牵连,她总归于心不忍,于是她伸手揪了一下他的,微微摇头。 这些场面他见多了,只是楚俏怕是头一回见识吧? 杨宗庆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邵家还没那个胆量动我,别担心。” “哇,我错过了什么?”正说着。只听一声戏笑,楚俏抬眸,只见帐帘一卷,一个粉头油面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令楚俏大吃一惊的是,此人竟是邵劲庭! 而邵劲庭见来人是杨宗庆和楚俏,明显也微微发愣。 那莽汉凑近来,恭顺地叫了一声,“三少——” “走开!”邵劲庭冷眼出声,目光触及杨宗庆,随即眉头一挑,朗声一笑,“还真是稀客,杨大少爷不在部队里摸爬滚打,怎么跑到我的地头来了?” 杨宗庆一见他就不由想起在火车站那一幕。且他此时也顾不得男女设防,正抓着楚俏的手腕,明显感觉她的身子在发颤。 他自是没什么好脸色,将刘少军拿楚俏治手的钱还赌债一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才道,“邵家干的那些勾当,我不管,但别惹到我的人!” 邵劲庭听得脸色越发意味不明,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两只紧紧交握的手,摸着下巴慢慢回味着他的话,“你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她是一对呢,还是说庆哥您就是为了她而离的婚?” 楚俏听得“轰”一下松开他的手,见他脸上也是颇不自在,而邵劲庭眼里满是吸戏谑,不由,“你别胡说!” 邵劲庭不由回想那次扒开她的衣领,肌肤一片绯色,不过短短两个月,她一下瘦了,娇娇俏俏地立在那儿,心里竟不由浮起一抹灵气十足的面容来。 他不由勾笑,心底涌起一股热血,“楚俏,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这么快就搭上杨家。” “你别胡说!”楚俏昨天也听宗庆提及邵吴两家的干系,反唇相讥,“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你们邵家和吴家那样龌龊!” 邵劲庭一听,见她满脸的愤然。澄澈的眼里全是不屑,似乎将他看矮到泥土里。 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偏偏为了区区八百块而找上门来! 他扫了一眼她裹着纱布的手,不由冷嗤,“你心里一定觉得我无耻吧?可是你又干净到哪儿去?还不是为了钱找上门来!” “那钱本就不是你的!”楚俏凤眸一眯,“你敢说你这赌庄里没有暗箱操作?” “可是怎么办,白纸黑字里写着,愿赌服输,你家大嫂的弟弟,诶哟,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亲自摁了手印,怪得了谁?” “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还钱了?”杨宗庆睨着他,沉声道。“看来上次还没吸取教训——” 邵劲庭却是不怕他,歪着头说道,“庆哥,这您就不能够了。您的身手是敏捷,但这儿可是我的地界儿,后头还有四五十弟兄正等着哪。” 若是硬碰硬,他俩确是不占优势,楚俏拉着他,“原本我也是知道,高利贷这行当,一旦钱到手了一向有去无回,如果也只是为了治我的手,那我也只当打水漂了。” 邵劲庭听着她话里有话,不由多问了一句,“听你这意思,那八百块还另有用途?” “可不是,”楚俏清眸一转,面色为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说也是我家那口子犯傻,那笔钱本是上级拨下来用来赈灾,可他为了给我治手,硬是截了下来,没想到寄回家被我家大嫂给私吞了。” 邵劲庭一听,笑了,“楚俏,你也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吧?上回我瞧着你身上那些痕迹,你男人也不见得对你有多好。” 楚俏耳根顿时涌上气血,浑身不自在,“他可不就是因为那事心里有愧想弥补我,这次要不是被发现,上头勒令他赶回部队,我又何至于要杨营长陪同?” 杨宗庆听她竟胡诌八扯地抹黑继饶,不断朝他俏皮地眨眼,心里不由好笑。 也难怪继饶对她如此上心,聪明伶俐的姑娘谁不喜欢? 邵劲庭心里信了五分,那钱本就是赌庄的人出老千讹来的,可他若是不还钱,受处罚的是她男人,他还巴不得呢,“你们部队的事与我何关?” 楚俏也不急,分析其间的厉害关系,“若是不管你的事,我也不必走这一遭,这可不仅涉及我丈夫。部队上拨下来给乡民的善款,上头一追查,赈灾款没有落实到位,势必会追查到底,查到你们劭家头上也不难,到时你以为你们劭家还脱得了干系?” 邵劲庭听她一说,也慌了神,毕竟母亲还提及,杨家的那位少将已经过问此事,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但他面上却不肯认输,“我们道上的规矩一贯是只认钱。从不管钱打哪儿来!” “到上市有道上的规矩,”杨宗庆忍着笑,沉吟,“可军政两不相干,部队的事还轮不着你们来管!你们高利贷本就见不得光,到时闹翻了,你们劭家非但不站理,吴家恐怕也不愿惹上身!” 邵劲庭见他面色沉沉,丝毫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下忐忑。 楚俏见他沉默,又添油加醋道,“你若真执意不肯还钱,不光是灾区的村民,就是景山部队的官兵每人一脚。也足够把你这儿踏平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邵劲庭仔细揣度,总觉此事另有蹊跷。 楚俏听他那话,猜他十之八九是信了,“景山水库塌方可是见了报的,这还有假?库区下游不少村民流离失所,八百块是不多,可却是他们救命的钱,人一旦被逼急了有什么事做不出?” 杨宗庆听了直想笑,八百块钱用去赈灾怎么可能会够?也就邵劲庭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才信。 他干咳一声,正色说道,“你要是不信,大可叫你爸问清楚来,说道把上次你欺负楚俏的事儿一并说了!” 等他问清楚,钱已经到手了。 邵劲庭今早下楼就听父亲在饭厅里把母亲训了一顿,叫他收敛着点。上次只因抄了几次昨夜他就被骂了一通,还留了级,要是他企图强暴女人的事被揭穿了,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他到底是怕了,脸色一垮,叫住莽汉,“阿才,才钱给她!” 阿才心有不甘,“三少,那小子一个人,咱不怕他……” “少啰嗦,把钱给她!”邵劲庭心烦意乱,扭头又对杨宗庆说道,“你最好说话算话,把嘴巴管好!” 说完,他又扫了楚俏一眼,见她细腻光滑的脸上染着笑意,自有一番清秀轻灵的气质,一如旧日那抹靠墙钻研书堆的身影,恍然抬头,娇憨迷离,只可惜,此人一贯与他不对盘! 邵劲庭猛一甩头,企图把脑海里那股莫名的计较抛到九霄云外,却被杨宗庆叫住,“借条拿来!” 他到底是个男人,见识过各式阴险狡诈之人,为免后顾之忧,借条自然要拿到手。 邵劲庭还不至于反悔到这步田地,一挥手,“阿才,给他!” 楚俏拿到钱仔细数了数,心满意足了。 两人并肩穿过菜市场,楚俏抬头笑道,“杨营长,谢谢你。” 杨宗庆一笑,“去了基层我也不是什么营长了,以后你就和继饶一样叫我宗庆吧?” “谢谢你,宗庆。”楚俏是真心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继饶当我是好兄弟,帮了你我心里也好受一些。”杨宗庆想起梁羽对她做的那些事儿,心里总是有愧。 楚俏也想到这一点了。笑得释然,“其实你不必内疚的,错的不是你,我也不是会牵怒别人的人。” “嗯,”杨宗听她一说,安心了不少,“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车站吧?” 楚俏这回搭了客车到干部楼,也才下午三点。 屋里静悄悄,想来男人该是出去训练了。 她一路风尘仆仆,浑身酸痛,进屋洗了把脸,想着陈继饶得等到六点才回,她睡一个两个小时再做饭也还来得及。 于是她躺到床上去休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模糊中,楚俏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解她的衣服,搅得她不得安宁。 她气得抬手就想甩一巴掌过去,手在半空中却被抓住了,她气怒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唇角微微的挑了起来。 楚俏一笑,男人只觉得心意荡然。 本来想着她还得迟两天才回来,不过一进屋看到睡得娇憨的人儿后,男人一个激灵,连沾满泥沙的衣服也没有来得急换,就直接扑到了床上,截住她娇嫩的唇瓣就吻下去。 直吻得他浑身气血刚盛。男人怕再亲下去就忍不住把她就地正法了,只好不情愿地离开那抹香甜,他也没离开,撑着脑袋问,“钱拿到手了?” “嗯……”才一夜不见,她却是真的想他了,楚俏双手搂住他的胳膊,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通。 说到搅污他名头时,还很没底气地凝着他,巴巴问道,“你会不会气我把你的名声都败坏了?” 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男人倒不在乎什么名声,薄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眉目含笑,“你说呢?” 是挺没品的。 楚俏皱着鼻子,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抱着他的胳膊,再也不离开他的身边。 “你呀——就是淘气,”男人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我去煮饭,松手。” 楚俏笑又深了几分,任性起来,“我偏不松。” 男人作势要再亲她,却是没把她拉开。 楚俏憋着笑,明明是他不想起来,还赖她不放人,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难道还拧不过她? 陈继饶见她难得露出小孩心性的一面。心想她也是把先前的芥蒂放下了,心里乐开花,面上却一派的严肃,“这里是部队,等晚上再收拾你。” 说着还捏了一下她素净的脸蛋,起身时却是担心伤着她的手腕,横腰把她身子往上一起,顺便把楚俏也抱了起来。 楚俏惊呼一声,就直接扑到了他怀里,他的胸口石头一样硬,撞得她柔软的鼻头都疼了。 “疼——”她哼哼唧唧,摸着鼻子装疼。 “撞到鼻子了?我看看有没有流血。”陈继饶一听紧张了,慌手慌脚的把人脸搬到自己的面前,上下的打量。 楚俏见他紧张万分,作势板着脸,“以后不许那么大劲地来碰我,我又不是你的兵,再逼着我,我就走了再也不回来。” “我错了,”陈继饶瞧着媳妇委屈的模样,语气柔软,“俏俏,以后我会对你好,再不逼着你,但你也别再说要走的话了,好么?” 他真是被她吓得不轻。 楚俏皱着眉头,不说话。 男人心里一叹,双手捧着她的脸蛋。神色认真,“俏俏,新婚那夜,你曾说只求一个遮头的安身之所,今日我就应下,我愿给你一个依靠,不仅是给你一方容身之所,还承诺给你一个家,你情不情愿安心留下?” 楚俏根本没想到那夜的自言自语竟被他听了去,慌得一下想挣脱,手却被他紧紧握着。 “俏俏,你冷静点,”男人眸色里透着无比坚决的认真,“我不过只想要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不是因你父母之命,也不是只想着为后路而暂且住着,我只要你一句真话。” “要是我不愿意,也不会嫁你,”楚俏抬眼,只望进他眼底,“那样说,只不过是怕你不情愿。” 听她这么一说,陈继饶满意了,将人往怀里一揽,“俏俏,我很高兴。” 楚俏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安心,却是避而不谈,反道,“我也很高兴,这次宗庆不但帮我把钱要回来了,还把大嫂弟弟的借据拿回了。” “宗庆为人还不错,以后我们得好好谢谢他。”陈继饶心不在焉,含糊的应了一声,有了她那句话,他哪里还认得到夜里,大掌在她心口处肆意妄为,低头认真地解她的衣服。 楚俏拉住他的手,“还白天呢。” “屋里只有咱俩,不怕!”男人低声哄着她。 楚俏还是不放心,“你现在可又接手了一个营,事情一多。万一有人找上门来呢?” “我小点动静。”男人也不愿多说,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这人什么时候如此莽莽撞撞了? 楚俏无力扶额,眼看着拉不住的上衣被陈继饶就给脱下来了,这男人够猴急的了,半推半就的就随了他。 不过她还是怕大白天的被人听到,拼命压着娇吟声…… 完事后,楚俏一脸郁闷地望着狼藉的床面,生气地跑进灶房不理他。 男人挑了挑眉,挤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菜刀,试探一问,“还生气呢?” “刚才肖副队家来借盐,你怎么……”楚俏说不下去了。 男人淡淡一笑,“我怎么了?” 还有脸问? 楚俏别过脸去。闷不吭声,心道:今晚最好别碰我!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楚俏悠悠醒来,不由长声哀叹,她错估了男人的战斗力。 楚俏回部队的消息一下就传到了秋兰的口中。 这几日她被林安邦搅得不得安宁,她不胜其烦。 林安邦存了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可他也不想想自个儿有什么资格追求她! 丧偶不说,乡下的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孩子,听说下个月他连大宿舍也没法住了。 若他还是指导员,和肖景然一对比,秋兰都不会考虑一下,可眼下他说好听点也就是教导员副手,说难听点也就是个打杂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可这几日他追得紧。秋兰也是心急如焚。她早想到了拿下肖景然的法子,奈何没人肯人帮忙。 她思来想去,尽管之前和楚俏有过不少摩擦,可怎么说她也是老乡。 于是,在听到楚俏回部队的第二天中午,秋兰一下班就往干部楼走去。可没想到林安邦早在门口等着她了。 林安邦是看上秋兰了,不过这几天她都是对他爱答不理,就凭她那小性子,若是往常他也省得凑上去,可上面发了文,他一个没有编位的教导员,又是个鳏夫,照规格是没法享受大宿舍待遇的。 他想来想去,职位暂且无法改变。唯一的法子就是在一个月以内娶个媳妇。 而细数部队之内,最有机会下手的也只秋兰而已。 他一见秋兰,就把门堵住了,“秋兰,急慌慌的准备想去哪儿?” 秋兰想从门缝里挤出去,但他越靠越近,她也只好退回去,嘴上扯出笑容来,扯谎道,“听说楚俏过来了,我妈叫她捎了点特产来。” “秋兰,”林安邦见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无奈,却也只得往好的说,“你生得漂亮,在部队也算有份体面的工作。上次和楚俏闹得那么不愉快,也难为你不计前嫌,想着法儿与她交好。” 秋兰听了就笑了,“你不用挑好听的说,其实不管别人说你多不好,但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平日里也对我颇多照顾,我是不可能会忘。” “不、、这是我该做的。”林安邦盯着秋兰的脸,被那抹笑勾的魂都快没有了。 秋兰抬眼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微微一烫,“不过我也想清楚了,你是梁羽嫂子的朋友,我和她闹翻了,就没有道理一直?烦你,不然你夹在中间也难做。” “不,秋兰,我那么费劲巴拉地安排你工作,不但是因为梁羽,更是因为我喜欢你,”林安邦一听秋兰要拉开两个人的关系,心里忽然害怕起来。 他双手紧紧的把住秋兰的肩,“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正好你未嫁而我也单着,要不咱俩就凑一起得了,结婚后我会对你更好。” 秋兰忙着挣脱林安邦的手,可越是想躲开,林安邦越紧紧的抓住她,甚至最后不顾秋兰的反对,紧紧的将人揽进怀里,秋兰慌了,“小林哥,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林安邦不松手,“秋兰,你答应我吧,嫁给我吧,要不是因为帮你,我也不至于被领导批评,好好的指导员做不成了,你总该补偿一下我吧?” “小林哥,我知道你被降职心里不痛快,可我也不想那样,你先放开我好吗?”秋兰心里怕极了,现在虽过了吃饭高峰期,可架不住谁就突然闯进来叫她换饭票。 要是这么羞人的一幕被人瞧了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寡女被孤男困在房间里,此时此刻秋兰终于知道怕了,脸色吓的都白了。 偏在这时,孙攀推了几下门,见大门纹丝不动,似乎卡住了,上回也是因着这铁门生锈,秋兰被困在里头三个多小时。 老攀虽不喜欢秋兰,可他到底是新任指导员,秋兰也就是他的下级了,总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他脚上灌满了力,狠狠一踹,直踹得林安邦一个趔趄,顺带着秋兰直直往地上摔去。 秋兰被压着,痛不吱声,却还在拼命挣扎着。 两人在地上搂搂抱抱,而秋兰满脸悲愤。 孙攀一下瞧出门道来,单手拎着林安邦,狠狠啐了他一口,“混账东西,你对我的下属做了什么?” 秋兰早羞得无地自容,起身推开孙攀就掩面离开了。 冒犯女员工的罪名他可背不起,林安邦扶着腰,忍痛道,“我和秋兰情投意合,只不过是被你瞧见了而已。” 孙攀转念一想,以秋兰的性子,这事还真是有可能。 不过他难得抓住林安邦的小辫子,自是要教训他一顿,于是勒紧了他的衣领,咬牙道,“回头我问问问秋兰,她要是不承认这个说法,你就等着被退伍吧!” 秋兰一回到宿舍,午饭也没心思吃了,趴在床上呜呜咽咽,心里分外难受。等哭够了,此时已是晌午,她只觉得身上被林安邦摸过的地方脏的恶心。 她赶紧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躲进洗澡间又哭了一通,洗了一个冷水澡,再出来理智恢复了一些。 她越想越觉可怕,要是孙指导员没闯进来,她是不是就被林安邦给……? 想想她就觉身上一阵恶寒,再这么下去,她只怕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若是给林安邦,她还不如赌一把呢! 秋兰咬咬唇,打定主意,拿起抽屉里写好的一封信,直直朝干部楼三楼走去! 第93章:你想做什么? 楚俏正把晒干的衣服收回来,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请等一下——” 她拔高声音喊道,直到把男人的贴身衣物收回卧房里,她才打开大门。 秋兰脸上哀戚,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我可没对你干做什么啊。”楚俏恨不得摘得一干二净来,省得到时又被她诬赖。 秋兰咬着唇,眼珠子直直盯着屋里,却被她拦着没让进,她不由更气,一开口就问,“楚俏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在镇上当着乡亲们的面故意抹?我?” 当时那么多人见证,谁故意抹?谁,明眼人一看便知。 她竟还有脸反过来质问! 要是还在镇上,这就尴尬了。 要是朱秀芳那个传话筒出了问题,就是秋兰恶意中伤! 楚俏一嗤,白皙的面容粉扑扑,分外俏丽,“你要是觉得委屈,那就回去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那话再说一遍,我倒要瞧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到底谁更没脸!” “可就算上次那事我做得不对,可你们夫妻俩的感情不是更好了么?”秋兰说着,心里头越发不甘。 楚俏扶着门板,把脸颊的碎发扣在脑后,“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不成?秋兰,我奉劝你一句,别把别人的忍让当软弱。” 秋兰想着这阵子受的委屈,眼泪簌簌就掉下来了,“我说错了话了?你才回家没几天,继饶哥就追回去了。你们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那些话说出来?” “你的名声重要,难道我的就活该被糟践么?”楚俏也生气了,一字一顿说道,“在你指责我之前。麻烦你问清楚。要不是你妈当众冤枉我私生活不检点,继饶也不会说那些实话!” “也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大的脸盘,而且你已经成婚了,现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我都不敢回家去了。”秋兰虽一门心思扑在部队,可镇上到底还有一双父母,多少还是在意的。 “照你说得可就没什么意思了,秋兰,如果你找上门来只是为了谴责我,那你就可以圆润地离开了,我不欠你!”说着她就要关门。 秋兰赶紧伸手去挡着,可她的手又怎抵得过门板? 突然一下就被夹得她呜呼哀哉,“痛死我了。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三楼两家都喜静,而且也没都小孩,除却吴悠来闹的那次,鲜少有争执。 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到了林沁茹。 她一出来就见秋兰连连吹气,捧着红肿的指节,泪眼汪汪。 “要不先敷点药吧?”她好心说道。 秋兰一门心思扑在肖景然身上,这几日每到日落时分,她总见林沁茹就和他双双散步,自然是不待见她,用力推开她,冷眼说道,“不用你假慈悲。” 当她不知三楼的两个女人沆瀣一气么? 好心当驴肝肺,林沁茹只觉得莫名其妙,睁着无辜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转悠。 楚俏不忍她平白无故受了牵连,对她笑了笑,“弟妹,你先回屋吧,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也是要关门了的。”她才懒得搭理秋兰。 “好吧,那你们聊。”林沁茹也不想惹得一身臊,转身关门。 秋兰咬着唇不吭声,见楚俏又是要关门,忍痛叫住她,“楚俏,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嫁给继饶哥了,你怎么还说不欠我?” 楚俏很想反驳,当初应承欠她人情的是男人,不过自打与男人交了心,她自然也该一应承认。 她倒想瞧瞧,秋兰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秋兰见她?然地立在那儿,她早知和陈继饶不可能了,赶紧开口,“其实我也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牵扯,不如你帮我一个忙,以后你和你们夫妻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会拿来说事,如何?” 楚俏本想拒绝。不过若是帮了她一次,她以后不再找上门来,倒也省心不少,“你说话算数?” 秋兰听她一问就知有路数,笑道,“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楚俏听完就笑了,栽在秋兰的次数一多,她心里谨慎,“你先说要我帮什么,我再看能不能帮你。” 秋兰眼珠子骨碌一转,红着脸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肖副队帮忙把棉枕送回去,我想着也不好一直欠她人情,不如就来家里请他吃个饭。” 楚俏??听完,只觉得悱恻,虽说秋兰也该感谢人家,可不至于要请人家吃饭吧?况且她一个姑娘家,请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到屋里头吃饭,合适么? 秋兰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楚俏不必多想也猜到了,她估计是惦记上人家了。 想想她也觉得秋兰心眼忒多,人家小夫妻俩过得好好的,她非要掺一脚。 楚俏虽与肖副队接触不深,但也觉对面夫妻俩为人不错,林沁茹出身贵气,但从不摆架子,上次也随着一起去食堂造饭。 楚俏自是不愿做拆散姻缘的刽子手,摇头道,“秋兰,你想请人家吃饭怎么不亲自去说?” 要不是上次肖景然回绝了,她又何必舔着脸来求楚俏? 秋兰心里恨得发酸,可也没辙,挤出一个笑脸来,“这儿他不是在训练么?你就在肖副队的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等他回来,你只需要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就行了。” 说着,她就从兜里抽出一封淡香盈盈的信笺来,楚俏瞅了一眼,纸质算是上乘,上面的幽兰图案也相当的精致。 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楚俏一抬眼,只见她满脸期待,不由多问了一句,“写得什么呀?” 信笺里的字字句句都是她斟酌了好久才写的,她坚信肖景然瞧了一定会来,但要是楚俏瞧了去,味道就大不同了。 秋兰慌忙抽回来,支支吾吾道,“这封信是我为了感谢肖副队而专门写的,要是被你看了,多没诚意呀?” 楚俏勾唇一笑。更坚信了其中有猫腻,“我怎么说也比你多读了两年书,不如帮你参考一下?” 秋兰面露难色,“不用,一封感谢信,我还不会写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楚俏可不想坑害别人,“你不愿意给我瞧,是你有信心,还是别有用心?秋兰,你也别怪我把话说得太难听,你把一个大男人请到你的宿舍来算是怎么回事?” 秋兰脸色一下就沉了,“你不愿帮就直说。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楚俏也懒得淌这趟浑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音一落,她也不等秋兰再说什么,“嘭”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 秋兰吃了闭门羹,不由啐了她一口,气得脸都扭曲了。 可除了楚俏,她实在找不到有说服力又愿意出手的人! 不管了,赌一把! 秋兰干脆从蹲下身,从门缝里把信笺塞进去,扯开嗓也不敢言明,只道,“楚俏,东西我塞到门缝里了,你千万记得帮我交给她!” 她生怕再被拒绝,抬脚就往楼下跑去。 还有完没完了? 楚俏气得够呛,拉开门已经不见人了,低头一看,信果真还在。 她真想把信给撕了。 她蹲下把信捡起来,也没起来,恼得在那儿捶门。 “好好的怎么蹲在这儿?”男人低醇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还未等她抬头,就拦腰把人给抱了起来,埋在她颈脖间狠狠吸了一口气,不由叹道,“都是用一样的皂香,怎么你身上闻着就特别香?” 男人在外头晒了一日,满身的汗味,楚俏作势捶他,“臭死了,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洗。” “我洗冷水就好,热水留着给你。”就是冬天他还洗冷水呢,男人混不在意说道,见真被她嫌弃了,好笑地又往她脸上蹭,“竟敢嫌弃我,看我怎么治你!” 说着大手就往她胳肢窝那儿挠,楚俏痒得难受,笑着四下里躲藏,没动几下,信笺“啪”一下往地下掉。 还没等楚俏下来,男人先她一步把信笺捡起来了,面色淡淡地扫了一眼,瞧着面上的字迹不像是媳妇的,不由挑起眉,“哪儿来的信?” 楚俏也不想瞒着他,就把秋兰找上门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男人听得脸色发沉,不由冷哼,“她的心也真是够大的,不如把信拆了,我倒要瞧瞧她有多想丢脸。” “还是别了。”楚俏按住他的手,低眉顺眼道,“秋兰虽屡次找咱们的麻烦,可要是闹得孙指导员那儿,只怕她也没脸在部队待了。” 她深知名声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多重要。 “俏俏,你就是容易心软,”陈继饶搂在她纤细的腰身,想起回来时老攀给他透的底,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低声说道,“只是她没完没了,离开部队咱们倒省心了。” “我看还是算了,”楚俏多少猜到信里写了羞人的话,拦着他说道,“我看还是把信还回去,这事儿咱们不掺和,她想怎么闹随她去。” “也成,我们不牵涉进去,也不落井下石。”只要她觉得不闹心,男人怎么都随她,点头道,“还是我去吧,省得她又说什么羞人的话来!” 男人累了一天,想来也是浑身疲乏,楚俏心疼他,揽住他的肩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么会连几句重话也受不得?况且我也不会平白被她损。” “可是我舍不得。”男人含笑道。 楚俏面色羞赧,推着他往澡房去,“不准你去,人家肖副队都晓得避嫌,你还想招惹上身?还是你心里头其实是惦记着人家?” 男人难得见她露出醋劲的一面,心里一甜,也知她说得是气话,却是不肯叫她胡思乱想,“别瞎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自然再不会多看旁人一眼。” 楚俏只觉得没脸待下去了,抢过他手里的信笺就往外走,“你快去洗澡,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楚俏拿着信笺直接往秋兰的宿舍走去,这个点秋兰该是去食堂了,楚俏也没等着她,但没想到迎面就碰上了梁羽。 昨天在城里部队大院,楚俏才见她一脸落寞,这会儿梁羽却是意气风发,就迎着楚俏满脸的惊愕而款款走来,“你一定很意外吧?” “你怎么会在这儿?”楚俏收回惊异的目光。 梁羽一身时髦的连衣裙,脸上一看就是精心修饰过,否则以她刚小产的身子,哪有那么好的起色? “你不晓得吗。上次文职考试,我拿了第一名?”梁羽一如趾高气昂的孔雀,姿态倨傲。 这倒是不奇怪,那会儿她想着迟早要跟丈夫离婚,也没专心备考。 楚俏原本也没想着在部队里任职,不过现在一想,倒可惜了,“那就恭喜你了。” 梁羽见她眉色淡然,竟没有一丝气恼,蓄势待发的话一下被堵在喉咙,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之上,心里头闷闷的,“你那一声‘恭喜’是真心的吗?毕竟我拿下了文职,你想和陈继饶朝夕相处的日子怕是不长久?” 这不是故意诅咒她么? 楚俏眼一瞥,心下很不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即便我做不了文职,不也还在部队里么?” “你是想说有男人养着你,你不工作也没关系是吧?”梁羽冷笑,哼哼说道,“你到底还是太单纯了,单凭你男人的津贴,新婚一两年兴许还够用,可等你们的孩子出世,哪样不要钱?刘友兰和蓝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买个菜还得挑剩下便宜的买!” 楚俏没想一直靠男人的津贴度日,但听她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就算是这样,只要是他,每天青菜豆腐我也情愿。” “呵,好大的口气!”梁羽双手抱胸,拿鼻子看人,“即使你愿意,可陈继饶是那样心气高的人,到时你什么都向他伸手,你们夫妻不吵架才怪!” “就算是这样,我们夫妻起码吵完架还睡一块,可你呢?”楚俏心想,就算你做了文职又如何。费劲巴拉的挤进来还不是为了挽回杨宗庆?可惜人家早一天调走了! 想着昨夜男人叮咛的事,楚俏才不会为了置气而出卖丈夫的战友呢,她只一笑,“嗨,我跟你说着这些做什么?不管怎么说,你才小产没多久,还是注意点身子吧,这会儿继饶该等急了,我就是要回去的。” 梁羽听她又提小产的事,对她恨得咬牙切齿,锋利的眸子盯着她渐远的身影,脚一跺,转身想道:得意什么,我想要的还不是一样牢牢攥在手里了! 她眼睛一瞥,就见秋兰的门缝里露着一条明晃晃的白线,梁羽不由多瞧了一眼,蹲下神伸手去戳,没想到拉出一封信来。 她想也没想地就把信给拆了,飞快地一扫,一见落笔就是“亲爱的”,她的眼珠子瞪圆,字里行间都是什么情呀爱呀,就是结过婚的她也看得面红耳赤。 梁羽心跳加速,气血沸涌,看到最后还画了个比心的落款时,真心感慨:这世上真是没有最不要脸的人。只有更不要脸! 她又想着秋兰也是够反骨的,先前还在关键时刻让她吃瘪。 梁羽一直想找机会狠狠教训她一通,奈何和宗庆闹离婚,她一时没精力对付秋兰。 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又岂会放过? 梁羽眼珠子骨碌一转,想着部队里一肚子坏水的也只林安邦,于是飞快地把信纸折好放回去,吐了口唾沫,把米糊融了一些,再小心翼翼地把封口压好。 做好这一切,她就忍着笑往林安邦的大宿舍走去。 秋兰只要一想到肖景然阅信后羞红的表情,心里就不由徜徉,做起事来也是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食堂关门。而林安邦竟难得的没有来纠缠她。 秋兰一路心情激动地飞跑回宿舍,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玫瑰精油的香澡,特意换了一件丝质的薄裙,内衣也没穿,姣好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寻思着,虽然没有办婚礼,但这怎么也是头一遭,于是又换了一双大红的鸳鸯枕和被单。 昏时分,屋里头蚊虫也多,她这才想起最关键的一步没做,于是又跑去点燃一盘泡了药汁的蚊香,她这才把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一一摆好。 为了壮胆,她还特地抿了一大口烈酒。耳根都红了。醉醺醺之际,她还有几分理智,想着用什么样的姿势才最勾人。 于是她又跌跌撞撞地往床上走去,躺在床上摆弄这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态。 窗外暮色渐沉,秋兰左等右等,也不见肖景然来,她脑袋正晕得厉害,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响。 她感觉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只觉得缓缓走进屋来的身影高挑伟岸,不过,来人手里燃着猩红的火光,看样子夹着烟。 她不由心疑,因为肖景然从不吸烟。屋里的烟草味渐浓,秋兰心底最深层的恐惧慢慢浮了上来,黑暗里像是藏了鬼魅,那鬼魅似乎长着无数的手,血淋淋地朝她袭来。 秋兰心惊肉跳,蓦地起身打开灯,寝室里一下明晃晃地亮得扎眼。 而立着的男人,忽然抬手挡住那刺目的光亮,微微眯起眼,接着缓缓睁开悲愤的眸子,面带厉色地盯着她。 秋兰被吓了一跳,全身似乎被冷水浇了一样,只是脸上的余热还未完全消退,当目光触及这浑身散着戾气的男人时,越发的恐惧起来。 她一下只觉得浑身光裸一样,不由自主地裹紧身上的丝裙,下意识地往床头缩了缩,“怎么是你?” 这显然是句废话,林安邦并不想回答。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秋兰,唇间的烟蹄还散发着灰白烟雾,朦胧中透着阴郁的眉眼。 秋兰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是唯恐躲避不及的林安邦,紧张地吞了下唾沫,脑袋晕眩得厉害,喉咙也烧得慌。 林安邦只要一想起梁羽那戏谑可笑的面目,心里就怒得发疯。 一直到瞧见信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秋兰对他爱答不理,只是想借他当跳板,好找到更好的下家。 她倒是想得美! 他在外头待了大半个小时,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就是想平复怒气。 偏偏秋兰微微瞥了眼门口的方向,狠狠咬牙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赤着脚就朝门口跑过去。 寝室也就巴掌点大,不过几步的距离,秋兰知道她逃掉的几率为零,可当看到想要吃人的林安邦,本就醉酒的她已经不剩什么理智了。 她全部的念头就是逃,不管不顾地逃,先保住清白再说。 可才跑了两步,飘散的长发被被人用力揪紧,她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头发像是要被拔掉一样。 林安邦压抑着拼命往上窜的火气,却是用了全力的把她整个人拉回来,手箍上她的腰,直接将她摔回了床上。 秋兰被摔得七荤八素,丝质的衣裙根本裹不住,慌乱之余领口被扯得老低,她也顾不及,飞快地往床头退缩,双臂紧紧环抱着,却仍觉没有一丝安全感。 林安邦面色阴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目光触及领口乍现的丰腴,眼睛都直了。 自从妻子死后,他回到景山部队,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他都记不住了。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军绿的衬衫,发丝微微有些凌乱,似乎是匆忙间赶来的。 “你倒是跑啊!”林安邦唇角勾着冷肃的弧度,俯身欺近她,“秋兰,原来你惦记的竟是肖景然。可人家都有婆娘了,林沁茹的条件比你可不止好了百倍,他又怎么会多瞧你一样?” 秋兰惊恐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表情,这时候的林安邦很不一样,似乎那股侵略的味道更浓了,“这不关你的事!” “与我无关?”林安邦细细咀嚼着她的话,脸上缓缓涌起一股报复的恨意来,“果真是好得很!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在意你的心思?我只管拿到我想要的就是了!” 说着他整个人倾身过来,贴得更近了。 秋兰用力推开他,一费力药效就开始发作了,眸子印出他越发靠近的阴鸷面容,心里无比恐慌,“你想做什么?” 林安邦一把捂住她的嘴,威胁她道,“你只管叫,待会儿等大家伙一来,瞧瞧你这放荡的模样,我手头还有你的信,到时候你以为你还摘得干净?” 说着他就抽出腰带,将人绑住,并没有马上下手,只是慢慢解开上衣纽扣,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 秋兰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开始呜呜咽咽地哀求,“小林哥,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可谁放过我?”林安邦弹掉手里的香烟,接着淡淡吐出一口烟气,薄唇抿的很紧,“我被你害惨了,你还想全身以退?”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第94章:秋兰寻死 秋兰害极,惊恐就像一座深沉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双手被绑得紧实,双腿又被他死死禁锢着,全身上下没有几处是自由的。 林安邦心一狠,湿热的舌尖毫不留情地拂过她的面颊,接着就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秋兰吃痛,泪如雨柱,唇鼻之间尽是恶心的烟味,那阵?腻感直教她头皮发?,身体抖得更加厉害,痛苦地别过脸去,“小林哥,求你,别……” 林安邦见她避自己如蛇蝎,强势地捏住她的下颚,硬是把她的脸转过来。 林安邦眼里蕴着狂风暴雨,嘴角透着厉色,“在想陈继饶还是肖景然?秋兰,不是我存心要笑话你,你怎么净是惦记有主的男人呢?” 秋兰不可思议地瞠大眼,嘴唇微微发着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林安邦,你别胡说!” “我胡说?”林安邦还是那么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只是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眸色变得越加深邃,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残忍,“怎么,被我说中就恼羞成怒了?那么睁着眼,好好看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男人!” 秋兰还从没真正见识过大恶之人,心里恐惧到极点,拼命挣扎着,“你怎么说也是个军人,你这是在犯错误!” “军人?呵,”林安邦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声调也像是从地狱传来,“我都快在这儿混不下去了,要是被退伍归家种地,还不知被多少人笑话死。所以秋兰,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秋兰潜意识里地扭动身躯想要躲开他的唇舌,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感觉到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那股异样的感觉竟让她觉得分外舒爽。 “你也别怪我,要怪也只怪那个把信笺给我的人!”他算不上强壮的身躯压制着她,身下的长裤已经被粗暴地扯下扔在了一旁。 “嗯﹑你放开——”秋兰还想抗争,可身子软得厉害,似乎要化作一趟滩水,感觉他粗硬的手料摩擦着她细嫩的肌理,她竟不由自主地勾腿凑上去。 林安邦也慢慢为情药迷了双眼,瞧着她主动凑上来的红唇,不由笑道,“秋兰,你的身子可比你的嘴巴来得诚实。” 正说着,失了理智的林安邦开始撕扯秋兰的衣服。 剧痛传来的那一刻,秋兰脑子里刹那间清醒,眼里一下没了指望…… 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秋兰被岗哨吵得没法安睡,她身上又酸又痛,逼得她缓缓睁开眼来,入眼就是林安邦光裸的身子。 昨夜疯狂的一幕幕顿时涌入脑海。秋兰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抓着林安邦的脸就一下一下就掌掴,林安邦痛得捂脸,叫骂着,“你发什么疯?” 秋兰只要一想到清白的身子给了他,心里就悲愤交加,她咬着牙,面上全是泪,“我杀了你个挨千刀的!” 正说着,她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林安邦吓了一大跳,瞧着她白白净净的身子净是斑驳累累,冷静下来也有几分后悔,伸手拦住她,软下声来,“你先别激动,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自会对你负责,回去就递结婚报告上去!” “谁要嫁你?”秋兰一门心思扑在肖景然身上,谁知楚俏那贱人竟转手把信给了林安邦。 她这一世活到今时今日,还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 既然她的清白保不住了,那楚俏也别指望安生! 秋兰没了理智。奋力甩开他就要下地,谁知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往地面坠下去,她痛呼出声,只觉得这辈子怕是完了,不由失声痛哭。 眼下林安邦慌了心神,也没心思出操了,捂住她的嘴说道,“你小声点,再吵吵外头就全听见了。” 秋兰气得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下去,林安邦也不敢声张,只得由着她咬,秋兰唇瓣沾着血,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她哭到忿了气,“听见就听见,就让大家伙瞧瞧你这畜生干的什么肮脏事!” 林安邦一下慌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绝,可如今纵然是悔到骨子里,也是挽回不来。 是他糊涂了,想错了,是他被气得发了狂,发了疯,现在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伸手把他拉起来,试图稳住她的情绪,“秋兰,你冷静些。” 谁家清白的姑娘被一个恶棍沾了身子还冷静得下来? 秋兰泪如雨柱,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还没成婚,身子就被人占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林安邦,你不是人!就算我瞧不上你,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怀恨在心吧?你不就是帮我找了份工作嘛,你要是觉得亏大了,大不了我辞了就是,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讨回来?” 林安邦一听她软下来,紧紧抓住她,甚至最后不顾她的反对,紧紧的将人揽进怀里,就是不松手,“秋兰,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你嫁给我吧,结婚后我会对你更好。要不是你惦记着肖景然,我太难受了,也不必巴巴跑来,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体谅你?我呸!”秋兰含泪的眼睛里泛着浓浓的恨意,“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就是要闹,闹得大队里去,我看到时候是谁占理!” “秋兰,你不要这样,”林安邦低声下气道,“要是许队晓得了,我在部队还待得下去么?我家里头还有老母亲和十岁的女儿,她们婆孙俩可都指着我养活!” “林安邦,你既然敢作就该敢当!那是你合该受着的!”秋兰用尽全力推开他,狠狠掴了他一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和楚俏!” 林安邦见她铁了心一样,要是闹大了,别说没法留住他那间大宿舍,说不定还蛋打鸡飞了。 秋兰那样狠绝,那他也没啥好顾忌! 林安邦面色铁青。眼里有着冰一样的寒意,语气决绝,“你要是敢闹,我就陪你闹到底。你可别忘了,你的信还在我手头上!你也别冤枉楚俏了,这信是梁羽撞见她把信塞到你门缝里,才拿给我的。瞧瞧你这屋的摆设也是精心摆弄过的吧?昨夜我可是从没有下过那样的猛力,你一定下了药的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狠绝,勾起的唇间分外残忍,“秋兰,我承认我是强逼你同床,可人证物证俱在,到时我完全可以反咬你一口,你本就没啥好名声了,你以为大家伙会信谁?” 秋兰听了浑身发颤,眼泪簌簌顺着面颊往下流,她缓缓地闭上嘴往下吞,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去,心里的委屈更是翻江倒海般,一字一句道,“你无耻!” 林安邦淡然道,“你这话说的没错,我是无耻,那也是你逼我的,你最好别逼我再做出无耻的事儿来!” 秋兰脸色顿时雪白,眼泪啪地一声落下来,“你敢!” 林安邦冷冷一笑,“你说我敢不敢?!” 她说他无耻?行,他便无耻给她看! 林安邦忽然将她拉起来,不由分说将她的脸捧到自己眼前,狠狠地吻下去。 秋兰大惊失色,直吓得叫也叫不出来,挣也挣不开,他将单薄的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温热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双唇上,只管不顾一切地攫取。 深浓炙烈的吻让昨夜的噩梦闯进她的脑海里,她知道他要做什么,惊骇的睁大眼睛,恨得几乎发了疯,却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吻方毕,林安邦手一松,见她软软地跌坐在地,面色发白,心里也毫无怜惜。 秋兰满头大汗地瘫倒在地,吃力地喘息着,她轻闭了闭眼,那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她努力地忍着那就要涌出口来呜咽。 这个男人被逼急了,还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到时,她就真的没有颜面苟活于世了! 她心里全然没了指望,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直起身就摔了他一巴掌。 林安邦气恼,索性别过脸瞧她,可他根本没想到,秋兰会发狠到朝柱子上撞去。 他跑过去拉人为时已晚,秋兰的额头撞破了,汨汨地往外涌血,眼睛紧闭。 “秋兰——”林安邦大惊失色,掐她的人中也是不省人事,他抱起人也不敢往医务室送,只好把她放回床上,慌手慌脚地找止血药和纱布。 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林安邦也吓出一身冷汗,见她脸色没那么纠结了,趁着她睡着,林安邦生怕她醒来再闹,他寻思着这事还是先下手为强,把结婚报告递上去再说。 这事双方都有错,他先把姿态放低来,总好过硬碰硬。 他琢磨着,秋兰到底还没扯过证,纵然她心有所属,可女人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如今她的身子被他占了,等结婚证往屋里一摆,他有的是法子叫她踏踏实实地跟他! 这事也是秋兰先挑起,要怪也该先怪她心术不正,林安邦赌定她不敢把事情闹大。 如是一想,他心里头淡定了许多,匆匆忙忙地往许良的办公室走去。 楚俏自打昨天给秋兰送信见到梁羽,回来就是闷闷的。她越想越觉匪夷所思,就凭梁羽那两刷子,她怎么可能拿得了第一? 早上醒来她眼皮也跳得厉害,等男人出操回来,见他脸色也不大好。楚俏不想给他添堵,只好忍着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这丫头昨天就开始不高兴了。 饭菜都上齐了,男人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的作战服,见她转身还要往灶房走去,长手一揽,把她牢牢锁在怀里,亲了亲她素净的面颊,柔声问道,“怎么不高兴?” “没事,就是有点心神不安。”楚俏抬头望着他,“我去拿筷子。” “筷子不就在桌上?”男人没松手,“我以前在侦查队待过,而你的心思快写到脸上了,告诉我,怎么不高兴了?” 楚俏就知瞒不过他,低眉顺眼地抓着他结实的手臂,闷闷不乐道,“我昨天在职工宿舍里看到梁羽了,她说上次考试她拿了第一名,完全没有悬念。所以连面试都给省了。” 梁羽拿下文职,这事儿倒不意外,男人只是没想到梁羽小产才一个多星期,没想到就上任了,看来真是铁了心要把宗庆追回去。 楚俏见他眉色淡淡,神态自若,不要多问了一句,“你是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拉过椅子坐下,把她抱着腿上,语气低沉,“嗯,昨天许队找过我,其实第一名的是你,分数还甩了她们一大截。但是梁羽和宗庆离婚时,钱和房子她一样也没要杨家的,她只跟宗庆父亲提出了一个条件。” 楚俏一下听明白了,“她想让杨首长动用关系让她上位?” 男人面带愧色,点头说道,“嗯,杨首长也并非不讲理之人,他昨天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征求我的意见。宗庆一门心思地想要拜托这段婚姻,而我也认为,她只离开梁羽,他才有重获幸福的机会,只是委屈了你,俏俏,对不起,我没问你就答应他了。” 楚俏??听完,心里倒是释然了,也有模有样地在他俊郎的面庞上亲了一口,言笑晏晏,“没关系,我本就无意于文职,她既然想要文职,还省得宗庆出一大笔分手费呢,反正宗庆也不在景山,那就由着她扑空吃瘪算了。你也别太在意,我本来就是想自己做生意的。” 她倒是看得开,还体贴地反过来安慰他。 男人笑起来分外惹眼,笑意直达眼底,“难为你还替宗庆考虑着。” “上次遇见地痞还是他出手救的我,这次他又帮我把钱拿回来,我总体归念着他的好的,况且你当他是手足,替他考虑还不是为你么?只是,”她皱着眉问,“我那样故意没对梁羽说宗庆已经调走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了呀?” 男人摇头,理顺她的发梢,软声说道,“就像你说的,梁羽生性凉薄,记仇不记恩,那样的人,不怼回去就算是轻的了。” 听她刚才提了做生意的念头,又道,“就算你没工作,我也不用你每日在外头抛头露面,往后每月的津贴我都交给你管着,你可不许再推脱了。” 楚俏脸上一片绯色,“嗯,那是以前我不敢确定,现在你就是想收着我也不给你了,你要是敢私藏,我就把你踢下床去!” 男人唇角勾笑,盯着她清澈的眼睛,有心逗弄她,“那为夫若是每月足额上交津贴,以后在床上夫人是不是该主动点?” “你——”楚俏满目羞赧,“陈营长正经一点,这话可有损你高大的形象,快吃饭吧。” 男人松开她,端起饭碗凑到唇边,退让一步,“要是肯让我多来一次,也成。” “臭流氓!”楚俏脸色通红,赶紧端碗挡着脸,恢复神色,“你放心,我会省着伙食开销,再寄点钱回家,剩下的钱我也不会乱花。都攒着留以后大有用处呢。” 男人听她一说,也知她是打定主意跟他安心的过日子了,淡淡笑着,给她夹了一块肉,“你现在手头攥着一千多呢,咱家就数你最有钱,大可不必省着,想吃什么就去买。” “那可不成,总不能坐吃山空,”楚俏正色说道,“继饶,我盘算过,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了,政策只会越来越好,我整日拘在家里头也闷,想做点小生意……” “嗯?”那点钱他倒是不在意,不过她要是过得不高兴,那可真得想想了,“听你这话,是有主意了?” “嗯,”楚俏也是在杨宗庆家里才萌生的念头,“我想买个冰箱,就放在朱丽嫂子那儿,每天卖点绿豆冰收点小钱就成。现在天气热,肯定热销,我就卖一角钱一碗,除却成本,一天下来也挣不少钱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算了一下,除了六祖治手的钱,一个冰箱的价格家里也还承受得起,而她也还待在部队里,随她怎么折腾他也没什么不放心。 男人毕竟比她想得长远,“主意是不错,有什么你搬不动的,到时我还可以帮忙,不过这事儿还得征询一下队里的意见,毕竟部队的小店是公家的。” 楚俏一笑,狗腿地抢过他手里的空碗,蹦蹦蹦地跑去给他盛饭。 男人哪里瞧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心里却分外受用,接过碗就咬了一大口,见她清漓的眼眸满是讨好。点头应道,“放心吧,这事我去找许队说,哪用得着你个女人家出面?” “真好!”楚俏圆满了,端起碗来,却听他低沉说道,“还有个事先知会你一声,林安邦今早找许队打了结婚报告,对象是秋兰。” 楚俏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秋兰竟然和他牵扯在一块了。 “他不是结过婚的么?”她也是听朱丽提起过。 “嗯,”他咽了一口饭,“不过他妻子早几年病逝了,那人也是个心眼多的,听说在基层就和村里的寡妇牵扯不清。” “那秋兰怎么会?”楚俏虽不喜欢她,可毕竟是同乡。 男人沉思着,对她半是坦然半是隐晦,“早上有巡察的小战士发现,他是从秋兰的宿舍出来的,而他身上那股味儿还挺重。昨晚她巴巴跑来找你,听她的意思是属意肖副队的,突然成了林安邦,看样子这里头有不少弯绕。” 楚俏脑子也灵光,一下就想明白了,“那封信一定是被梁羽拿了,她故意栽赃转交给了林安邦,才让他得了逞。那封信是我没藏好,才让梁羽找到了,秋兰要是抓住这个把柄,上门来找我晦气怎么办?” 她原本想摘个一干二净,不成想越弄越乱,怕是脱不了干系。 男人放下碗,捏了捏她发凉的小手,“别担心,女人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她要是还要点颜面,我看她也不敢声张。况且当时你明明拒绝了,她还非要把信塞给你,这事儿怎么也不该赖到你头上来。” 楚俏还是担心,“她兴许不敢闹,可你也知她爸妈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我怕他们找爸妈和二叔的?烦。” “你放心,这事儿我自会处理。先跟你透个气,也是怕你措不及防。”男人也不是好惹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两个当事人,梁羽则是帮凶,而你不过是被秋兰牵涉了一星半点而已。到时她要是把脏水往你身上泼,有我挡着呢。” “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楚俏试探性一问。 男人略一想,摇头道,“此事还没传开,咱们去了反倒显得心虚,还是平常心对待。” 见她低下头,男人又道,“你年纪小,又刚从学校出来,很多人情世故不懂也是情理之中,别多想,嗯?” “就算真的闹起来我也不怕!”男人肯为她做到这一步,楚俏自也懦弱,“我从没想过要坑害她。是她非要惦记人家的未婚夫,那就没理由怪到我头上。。” “嗯,”男人一笑。 且说林安邦递交结婚报告一事,秋兰寻死还没醒来,他要是把真想捅出来,也怕秋兰醒来挣个鱼死网破。所以,他也只推说两人情投意合,有意结为夫妻。 从许良办公室出来,他想着秋兰一定没那么快醒来,于是又到小店打了个电话回家。 林母还从未一大早就接到儿子的电话,吓了一跳,却是唠叨个没完,“邦子,你冯婶说你火急火燎地要找我,出啥事了?你这孩子这大半年都在忙啥?也不打个电话回家,是不是惹什么锅了?” “妈,先别说这个了,我这回真是遇上大?烦了,求您出面帮我说说吧。”林安邦慌乱地捂着电话,低声道,“妈,我把一个姑娘强行给睡了,人家正气头上要寻死呢。我把人家姑娘清白的身子给占了,肯定得对她负责,您快来帮我向她家人说亲吧。” “你这天杀的!”林母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人。一听儿子把人家姑娘给强了,吓得眼泪簌簌地掉,腿一软就摔在地上。 要是儿子就在跟前,她非冲上去劈头盖脸地将他往死里打,“你这个孽子,我们老林家安分守己,怎就出了你这样没人性的畜生,这事要发生在前些年,非拉你去游街不可!” 林安邦见朱丽的眼睛不断往这边瞟,压低了声音说道,“妈,您要是不来帮我,不必抓我去游街,我自个儿自首坐牢去!只是哭了您和小卓了。” 林母终是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她上了年纪,田间地头的活儿也干不了,可不就指望着儿子每个月寄回来的生活费,他要是被收了监,她后半辈子还能指望谁?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不由哭嚎,“你强迫了人家。人姑娘要不乐意,我就是去了也没啥用呀。” “妈,秋兰的名声被我毁了,不嫁给我,将来也怕是难嫁一户好人家,日子也不会好过,咱们把姿态放低一些,她家里人一定会把闺女嫁给我的。”林安邦也怕了,不遗余力地说服母亲。 “况且,小卓闹成那小性子,还不是因为没了妈?我再娶个媳妇,您也松口气不是?”他好说歹说才把母亲说通了,又叮嘱她把林桌放在大姐家寄养几天,马上收拾东西乘火车过来。 林安邦挂掉电话,长长松了一口气,想着秋兰醒来一定肚子饿了,于是又跑到大门外,破天荒地割了足称的半斤筒骨回来,把汤炖上,又放了一量杯的米。 屋里乱糟糟,秋兰还昏睡着,趁着空挡,林安邦原来就是做指导员的,也知孙攀会领着人来核实情况,于是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通。 他正要拆下被单拿去清洗,秋兰悠悠醒来,见他竟伏在身上,她一下惊慌失措,对他拳打脚踢。 林安邦竟被她踢下床去,一抬眼,只见秋兰已爬了起来,一下子就跌落在地板上,却又连滚带爬地飞快远离他。 她身子本就发虚,心血攻心,如此一番猛烈的动作,此时已累得她气喘吁吁,头晕眼花。 她心里恨极也苦极,瞪大了眼睛对林安邦怒声道,“你给我出去!” 林安邦生怕惹急了她再寻短见,拼命忍耐着,低下头去沉?了片刻,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低声下气说道,“给你水,喝吧。” 秋兰眼泛泪花,心底悲痛,咬牙切齿道,“好,你不滚,那我走,只要一瞧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林安邦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床单,淡然道,“你那里流了不少血,我已经替你请了假,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秋兰泛红的眼眶哗啦一下就开始掉泪,他亲手毁了她的一生,怎么还有脸提起?他怎么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站在她的面前,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扑向窗台,把菜刀拿在手上,直直对着他。 林安邦怔住,看着她转过头来。目光变得凄厉,疯了一般哑着声音道,“你要是再敢逼我,我就死给你看,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林安邦看着她,眼瞳里的光芒慢慢地转暗,隐隐有火苗燃烧起来。 不就是失个身,有必要闹得要死要活? 她要是生性单纯,心里没那些个腌臜的念头,像楚俏那样安安心心的肯跟丈夫过清贫日子,他又岂会得手? 都是半斤八两的一路人,她再怎么闹也是于事无补。 他凝盯着她片刻,目光渐渐冷了起来,劈手就夺去了她手里的菜刀。 他的手劲大得惊人,秋兰只觉得眼前一花,吓得就要叫。 林安邦生怕被人听见,一伸手就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 秋兰吃痛,头被迫向上仰起,那一束冷邃的目光便深深地印到她惊慌的眼瞳里。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别说得你有多委屈似的,你要是不惦记别人的丈夫。又怎会巴巴跟来部队?要不是你倒贴上来,和梁羽一道来求我找工作,我也不会被你害得连指导员都做不下去。其实你和梁羽就是一路人,而你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 秋兰被他羞辱得无地自容,眼泪滚烫滚烫地流下来,心中郁懑到了极点,抽噎道,“我骂不过你也打不过你,我要去找我爸妈来,看他们不撕了你!” 林安邦回过头去,也不看她,淡淡道:“也成,我已经递了结婚报告上去,正好请岳父岳母来当面谈谈结婚事宜,毕竟说不准你肚子里已经怀有我的种。” 秋兰气得握紧双拳,“谁要给你生孩子?做梦!” 他停了停,忍着怒气又道,“又说什么气话?你只管在屋里好好歇着,电话我去替你打。” 秋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也不愿出去见人,只沉?不语。 他推门就要出去。忽听得她在他身后说,“你记着,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一双含泪的眼睛里有着清清楚楚地倔强和厌憎。 林安邦心里也泛起一阵阵痛楚,却还是要硬撑着道,“好,如果你有这本事,那咱们就试试看!” 林安邦摔门就走,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秋兰一声抽噎。 秋兰趴在床上,头痛欲裂,她越想越后悔寻死。 要不是楚俏和梁羽坑害她,她又何至于落魄至此! 尤其是楚俏,不帮忙就算了,那么重要的信封她怎么能塞在门缝? 她和男人往屋子一挪,清清静静地过甜蜜的小日子去了,凭什么就要她受罪? 秋兰心里恨得发狂,笃定心思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委屈如排山倒海一样涌上来,而她已饿得虚软无力,哭了一会儿竟又发昏了。 此事林安邦和秋兰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楚俏夫妻也绝口不提,但奈何梁羽是个大嘴巴。 不出两天,就有流言传到干部楼里。 楚俏和陈继饶打听了冰箱的性能和价格,都窝在家里头盘算选哪一款,林沁茹就来窜门了,一来就问,“楚俏,听蓝花嫂子和友兰嫂子说,秋兰委身于林安邦了,那天她上门找你,似乎还与景然有关?” 楚俏倒水的姿势一顿,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只不过她也不愿多说淡淡一笑,“你怎么会觉得和肖副队有关?” 林沁茹不笨,对楼上楼下的军嫂客客气气,维持着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关系。 说起来她才是最聪明的一个,谁也不招惹,谁也不开罪,也不必去求谁,把门一关,哪家也不会多说她一句不是。 事情是从梁羽那儿捅出来的,涉及信笺又涉及肖景然,而那天林沁茹也见了秋兰拿着信上门找楚俏,自然不难猜到是楚俏帮了她。 放在整个干部楼,林沁茹也只对楚俏和朱丽多看好点,而楚俏兴许也是出于良心才回绝秋兰,但这份人她还是要领的。 林沁茹把脸颊的碎发扣到脑后,越发显得气质温婉贤良,“听说梁羽拆开信看了,没想到陈营长看不上她,她抢不过你,她竟又惦记上景然……” 见楚俏面色不佳,她及时打住话头,柔柔一笑,“我没恶意,楼上楼下都那么传,我顺嘴就说了,你不介意吧?” 楚俏自嘲一笑,“继饶和她也确有一门乌龙的牵扯。”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拒绝了她,说不定景然就……”林沁茹也说不下去了。 楚俏淡然一笑,避重就轻道,“我看肖副队也不是那样的人,弟妹要对他有信心。” 林沁茹见她不愿多说,也知她不想被卷进去,瞥见她手里攥着一张涂涂改改的纸,挑着眉问道,“也是,你想买冰箱?” “是有这个想法,我整日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挣点小钱呢。”楚俏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不过嘴上也只简单一说。 不过林沁茹倒来了兴趣,“我家里倒是有两台进口的冰箱,我妈嫌费电,正好有一台搁置了。那台买来也有一个年头了,也不贵,要不我也参一股吧?正好我在家也闲得发慌。” 要是有人参股,有人帮忙不说,还减了一半的风险。 楚俏低下头仔细考虑着,林沁茹只当她在犹豫,又道,“那台冰箱我妈本就想买了,开价也就这个数,”她比了一个巴掌,“咱两各处一半,到时候材料也一人出一半,至于收成呢,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你看着给就成。” 楚俏也是厚道之人,“这事我还得问问继饶,他要是同意,收入咱们也一人一半,你看成么?” 林沁茹巴不得呢,“冰箱的事儿我可以拍板了,不过我也得回去问问景然,我怕他不让我在外头风吹日晒。”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林沁茹正准备起身回去,就听门“砰砰砰”砸得响震天,楚俏起身开门一看,来人竟是梁羽。 自打她和杨宗庆离婚从干部楼搬走,文职级别不够,她也只能住在职工宿舍,也就没来过这儿了。 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一个两个地就又找上门来。 楚俏想着她还嘴碎地把别人的私事抖露出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哪知梁羽更是气势汹汹,“我问你,宗庆调走的事你一早就知情的吧?” 看来还是瞒不住。 想想她也是够可笑的,放弃车子房子票子,甚至不惜动用前公公的人脉资源,费劲吧啦地挤进景山部队机关,却没想到她穷尽心力想要追逐的人早已远去,她自以为还唾手可得的钱财、门第原来早就是一场空! 偏偏身为知情人的楚俏却选择闭口不提,只当她是个傻子一样,洋洋自得地空欢喜,也难怪她如此大动干戈。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楚俏倒也坦然,没瞒着她,“我是知情。” “那你为什么不说?”要是她知道宗庆为绝了她的念头,一走了之,她好歹也可以拿到一两套房子,还有杨家的存款!“我问过刘友兰和蓝花,她们都不知情,你别想推给她俩。” 梁羽气宗庆不辞而别,更气几个营长都瞒着没告诉他们婆娘,为什么陈继饶偏偏告诉楚俏? 虽然梁羽又恶心吧啦地跑出来,但我感觉写得还是挺欢快的。。。。ps:贴了近一万字了哈 第95章:楚珺来了 楚俏双手抱胸,眼里满是嬉笑,“梁羽,你还是不了解宗庆。” 梁羽听她叫得那么亲热,眼睛都直了,可是宗庆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别人怎么叫她再也管不着,“你明知我一心想挽回她,却还从中作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俏瞥了一眼她,只觉得跟她多说一个字也是废话,她无力地倚着门,“还真是怪了,几个营长也知情,凭什么你只跑来责怪我?” 还不是欺软怕硬。 可楚俏压根就不怕她! 梁羽眼里喷射着怒火,“他们几个在训练场,我能跑去么?” 楚俏冷嗤,眉目冷漠,“那若是宗庆要求的呢?” 一句话就将梁羽的飞扬跋扈打回原形,“他真那么说?” 楚俏却不觉丝毫同情,要不是她太作,宗庆也不必走到离婚的地步,“我说了,你们结婚三年,可你还是不了解他。他是那样重情重义之人。可你一次次地闹,闹得邻里不和,闹得家人不宁,闹得孩子掉了,闹自杀,闹得他心灰意冷,把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骄傲毁得那么彻底。” 她顿了一下,见梁羽的脸色越发难看,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部队于他而言,是他甘愿付出整个青春乃至生命的存在,可你闹得他演习无望,闹得战友不和,你把他的信仰和珍视践踏到尘土里。现在却反过来我知情不告,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我和宗庆本就清清白白,你非要诬赖,甚至不惜以宗庆的前途为代价,把图纸泄露出去。呵,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而这一次你又把秋兰的信给了林安邦。你瞧瞧你干的这一桩桩都叫什么事?” “秋兰那事是她罪有应得!”梁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心一沉再沉,可秋兰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她给点教训怎么了? 楚俏见她梗着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知白说了。 言至于此,该说的楚俏也说了,她也懒得计较什么。 此人真是生性薄凉,以后没有杨家护着,也不会过得滋润,她又何必逞口舌之快? 她打开门,别过脸去,“那是你和秋兰之间的恩怨。我不便多说。至于宗庆,我也只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那么期待那个孩子,你却把他的心慢慢磨尽,他不稀罕你了,拥有时你不知珍惜,如今你又何必执迷不悟?继饶快回来了,你要是不想被他骂一顿,就快点走吧,以后也不必来了。” 梁羽吃了瘪,被宗庆留下的那句话刺得心如刀绞。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真的失去了,一股深深的懊悔就像漫山飞雪一样沉重地压在心底,压得她喘不气来。 她蹲下地掩面而泣,“我知道错了,宗庆人那么好,我想重新回到他身边,可是现在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他,楚俏,你男人和他感情好,肯定知道他在哪儿的,你帮帮我吧?” 她拉住楚俏的手,哀哀戚戚求道。 男人当时问杨宗庆被分配到哪儿时,楚俏也在场,只是梁羽的为人她太清楚了,拒绝不认错,直到人证物证具在,她推脱不了。实在无法挽回才知后悔,然后又变着法儿求别人原谅。心软的人一旦点头,她又故伎重演。 宗庆是个好男人,他值得被更好的人温情以待。 楚俏心肠是软,前一世暴躁狂妄也不过是因胸中愤懑,才用了极端的方式企图吸引男人的注意,可这次她并不打算妥协。 她见梁羽痛哭流涕,心里也升不起半分同情,眉目冷然,“我也是前几日和继饶去了杨家才知他调走了,至于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陈继饶肯定知道的,”可梁羽不敢去问他。而以陈继饶冷硬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告诉她,但他对楚俏可算是百依百顺,“他疼你都快疼到骨子里去了,你帮我问问,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继饶已经答应了宗庆绝不向外人提及,尤其又是梁羽。 楚俏不愿男人难做,也不想打搅宗庆,摇头道,“对不起,我不会帮你去问,继饶当宗庆是兄弟,而我也当他是真正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该遵守承诺。” 梁羽一听,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止了泪,如今她细思,比起其他两个营长,宗庆和陈继饶夫妻的感情还真是不一般,她也不敢开罪,万一哪天真找到宗庆,他问起此事翻脸就难办了。 于是,她直起身擦干眼泪,说道,“既然你不肯帮忙,我自会找别的法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楚俏瞧着她冥顽不灵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个份上,她还不死心,明知是块硬骨头,她非要去啃,谁又救得了她? 林沁茹默默听完,心里对楚俏也刮目相看,见她心神不佳的模样,只柔柔一笑,“这事你做得没错,你也别多想。有些人喜欢折腾,就随她去,我看她那样的人,要是有个更好的,扭头准把杨营长给忘了。我先回屋了,有空过来坐。” “谢谢你。”楚俏听她一说,心里头也好受不少,笑道,“以后咱俩要真一起合伙做生意,少不得串门的。” 林沁茹屋里就连了电话机,一回家就跟家里头说了要冰箱的事。 林母听她一说卖绿豆汤,也是心疼女儿,“咱家还差你挣的那百来块钱?景然要是短了你的用度,你就跟妈说。” “没有,”林沁茹赶紧澄清,“景然对我挺好的,钱都给我收着呢。我只是觉得每天待在屋里闷得慌,想找点事儿做,正好家里的冰箱搁置着。” “一个冰箱而已,你想要我明天派人给你送去就是了,”林母财大气粗,又道。“囡囡,上次妈跟你说的,毕了业出国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沁茹握着电话,眼里透着挣扎,毫无底气说道,“妈,景然他不同意。” 林母一下急了,“他干啥不同意?难道还指望你随军,每日围着锅灶转?你就情愿每天对着楼上楼下那一群农村妇女?上次我还没近大楼就听一楼吵吵嚷嚷,真是一点素质也没有!” 林沁茹心下无力,“可是妈,当初咱家落难,景然说服家里人出手相助。咱家可是答应等我高中一毕业就结婚,景然人好,随我的心意让我读大学。我心里也是想跟他在一起,况且也不是全部的军嫂都那样。” 林母一向强势,“囡囡,你忘了妈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当初要是出国深造,有学历背景,又何至于比同期的差?” 林沁茹打小也是听她的多,一下没了声儿。 林母又开始唠叨,“再说,景然不是也喝过洋墨水的么?你们要是有共同语言也好相处不是?出国也不过两三年,他若是等不着,你条件那么好,大可不看他的菜。妈跟你说,有好几位大领导问起你呢,我给你相过,有好几个不比景然差。景然常年待在部队,家里头万一有个什么事他也不在身边。” 林沁茹知母亲为了高升打算拿她当垫脚石,可她不愿牺牲掉已有的幸福,但又不敢忤逆母亲。 她低下头,素白的手指心烦意乱地搅着电话线,只好装傻道,“妈,我知道了,等景然回来我再跟他说说,先不跟您说了,锅里还炖着银耳羹呢。” 她挂断电话,坐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想着楚俏说的那些话。 楚俏和梁羽争辩时,虽然鲜少提到陈继饶,但她感觉得出,楚俏处处都在维护着他。 其实像他们夫妻那样相濡以沫,活着安生的小日子,她心里也是想往的。只是她也不知能不能拗过母亲。 林沁茹好一阵长吁短叹,连肖景然进了屋也毫无知觉。 肖景然一边脱下军帽一边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她堪堪回神,起身给他倒水,想着饭还没做好,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去对面窜门了,菜还没炒。” 肖景然颇为意外,挑了挑眉,接过口盅,“怎么想到去窜门了?” “就是听说了秋兰的事,”林沁茹咬唇说道,起身往灶房走去。 肖景然一贯不喜欢下厨,跟着她,双手抱胸倚在门口,“早两天林安邦打了结婚报告,那时就听说了,不过怕你多想就没提。” 林沁茹手一顿,扭头望着他瘦长的身形,倒不纠结,笑道,“放心吧我没多想。就像楚俏说的,既然当初选择了你,我就该对你有信心。” 肖景然这回更意外,难得抬脚进了灶房,帮她摘菜,“她真这么说?” “嗯,”林沁茹以前觉得楚俏为人不错,现在更觉得她值得深交,“也许是她看得比较通透吧,有时听她说的那些话,完全不像是她那个年纪该想到的层面。” “她读书也不算少,多少有些见识,陈营长也有几把刷子,才几天就把一营治得服服帖帖,咱们两家多走动走动,也有好处,你和她聊得来我也高兴。” 林沁茹点头,把梁羽找上门来楚俏说的那番话以及想和楚俏一块做生意也跟他说了。 这几日小两口正为出国的事闹不愉快呢,两个都是饱读书卷的斯文人,学不来那些动不动就摔碗砸锅,只不过屋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肖景然巴不得她留在部队有点事做呢,笑道,“这主意不错,不过你也别太累着,有什么做不来的只管跟我说。” “嗯……景然,我妈刚才又跟我提出国的事了,”林沁茹想着楚俏说的那些话,鼓足勇气抬头。“我想过了,两个人过日子,总会有摩擦也总要一方退让。我决定了,我不出国了,等一毕业就进单位工作,在国内陪着你,你也别抛下我,成吗?” 其实他虽看不上秋兰,但她多少横生几分危机感。 肖景然心里一动,忽然就抽走她手里的菜刀,一把捧起她的脸颊细细柔柔地吻下去。 他越吻越动情,最后生怕忍不住了,抵着她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沁茹谢谢你。你也知道我父母常年异地分居,你都不知我多想有个人陪着。” 林沁茹被他抱在灶台上,双腿被他分开硬挤进来,她浑身不自在。 两人虽住在一块,但到底还没成婚,是以还一直没有真正在一起。 林沁茹虽是新时代的知识女性,接受的也是新式的观念,不过对于男女情事她骨子里还是十分保守,这样羞人的姿势,她脸色一下就红了,但还是壮着胆子抓着他军装上的扣子。 “可是我不敢跟我妈说,你帮我……” “好,我亲自去跟阿姨说,”软玉在怀,她面脸羞红。呜呜嘤嘤的声音传入耳里,肖景然浑身的热血一下沸腾了,哪里还忍得住,抱起她就抵在墙面,嘴里大口的喘息,“沁茹,我怕是等不到结婚那天了。” 林沁茹盯着他上下微微滚动的喉结,鼓足勇气抬头亲了一下他的下颚。 肖景然心里一阵躁动无处释放,低吼一声就深深吻了下去…… 楚俏做好了饭菜,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正在灶房里盛饭,也不看来人是谁,笑道,“继饶,你先洗手,可以吃饭了。” 外头却是没人应她,楚俏心疑他今儿怎么不搭理人,端着米饭出来,才见厅屋立着一道袅娜的背影,长长的辫子拖到腰间。 那人堪堪回眸,柳叶眉间满是挑剔,声音清亮,“你把这儿捯弄得捯还像模像样的。” 楚俏目瞪口呆,一时没了话。 那人踩着小碎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丹寇艳指在她眼前虚晃了几下,神色拽得跟个十万八一样,“傻了?” 楚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情愿地叫了句。“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她落落大方地拉开椅子坐下,完全不知客气怎么写,拿过她手上的一碗饭就吃了起来,“饿死姐了。” 她挑挑捡捡,嚼了两口,“真够难吃的,不过还是大有进步了。” 楚俏见她挑三拣四,继饶还没说过她,不由皱眉,提醒她道,“继饶还没回来……” 楚珺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鄙夷说道,“这才出嫁几天呀,就开始向着丈夫了?” 楚俏立在那儿没说话,本来就是嘛,继饶训练强度那么大,还没吃上饭呢。 “行了,别用那种幽怨小媳妇的眼神看着我,在我这儿没用,留给你男人吧,”楚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得不轻,火车上的东西她又嫌难吃,她压根就没吃几口,正是饥肠辘辘。 不过她也没跟楚俏明说,又吃了几口,胃里舒服多了,才抬头道,“妹夫说你米饭煮少了,他去买点干面回来,顺道加个肉菜。” 这点楚珺还是很满意,以她一贯挑剔的眼光,难得称赞一回,“妹夫比你上道多了。” 正说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继饶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楚珺,自然没法开锁进门。 楚俏开了门,就见他满头大汗,手里拎着一块牛肉和几盒干货,她接过来一瞧。香菇、木耳都有。 他扫了大刺刺翘着腿大口大口吃米饭的楚珺,稍稍点头,而后扭头对楚俏说道,“饿了你就先吃,我去煮个牛肉面。” “我来吧。”楚俏体恤他忙里忙外,却被他拂过,嘴角噙着笑,“不用,听你姐姐说,你做的菜她下不了嘴。” 楚俏愤怒的目光一下喷射到楚珺身上,“你不是吃得好好的嘛?” “你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着没吐。”楚珺扁扁嘴说道,抬头扫了一眼陈继饶,“大妹夫,快去。我快饿死了。” 陈继饶点头应了,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楚珺比他还小了六七岁,他不太情愿随楚俏叫她姐。 楚珺倒也是个识眼色的,只道,“叫我楚珺就成了,我可不想被叫老了。” 男人神色自若地点头,“楚珺,你再等几分钟。” “我去帮忙。”楚俏急忙开口,她就不信楚珺还吃的下去。 “你回来。”楚珺正是要给陈继饶一个下马威呢,顺道也瞧瞧他对妹妹有几分真心。 陈继饶心知肚明,不敢摆谱,抬手拦着楚俏说道,“不用。你姐难得来一趟,你陪她说说话吧。” 说完他就一头钻进灶房了。 楚俏一脸气闷地坐下,双手放在桌面上,“你别瞎折腾,继饶现在身兼两个营,他每天很忙的。” “再忙他也不能不甩我这个大姨子,”楚珺也不闹她了,放下碗,眼里透着认真,“听说秋兰被部队里的一个军官奸污了,秋家闹到咱家来了,要不是那会儿我在家,爸妈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楚俏大惊失色,这事继饶说了他自会处理。也不让她打电话回家,没想到事态已经如此严重了,“继饶说了他会处理好……” 楚珺神色不变,“他是打了招呼,说要是秋家找来了只管找他,也没细说。秋家的人已经找来部队了,爸妈不放心,叫我来看看。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楚俏也不敢有隐瞒,照实说了。 楚珺听得越发气愤,最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绿豆芝?点大的事儿,我还当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呢,那是她自作自受,跟你有啥关系?秋家要是敢闹,咱们就陪他们闹到底!正好上次她抢了咱爸工作那笔账还没跟她算呢!” “真当咱们没兄弟就好欺负了?要不是我常年在外头,她敢来闹?你也是,犯什么怂?被欺负到头顶了还闷不吭声!” 楚俏撇撇嘴,缩着脖子道,“也只是一开始,后面我也没让她欺负了。” “真是读书读傻了。”楚珺相当嫌弃她,不过也知她那死性改不了,点着她的脑袋骂了一通。 这会儿陈继饶正好也端着煮好的香菇牛肉面出来,见媳妇被训得抬不起头来,出言阻止道,“行了别骂了,趁着面还没坨,快吃吧。” 说着他又放了一碗在楚俏面前,细心叮咛她道,“小心烫。” 楚俏抬头,提前跟他报备,“姐说秋兰的爸妈来了。” 男人却似乎压根没放在心上,淡淡应道,“嗯,先吃饭。” 楚俏见他神色自若,又有姐姐出手帮忙,也安心不少,挑着面条一边吹着,一边催他,“你也快点吃,还可以午休半个多小时。” 陈继饶应了,又夹了几块牛肉片给她,见她皱着眉头,那一大碗她也的确吃不下,只淡淡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吃面的,多帮我吃一点。” 楚珺好笑地瞧着这小两口一来一往,妹夫不动声色的细心她也注意到了,也放心下来。 趁着吃饭的空挡,楚俏顺便讲林沁茹的打算也说了。 男人已是一碗米饭下肚,又添一碗,见她鼻头全是汗,又挪着风扇往她那儿去,但又怕她吹了感冒,没有直接对吹。 且说秋兰自打被林安邦占了身子,就请假闭门不出,在床上躺了两天,她骨头都快软了,千盼万盼,总算把父母盼来了。 不过林母更早接到电话,她寻思着,人家姑娘没了清白,就算儿子娶不到,怕也是要陪一大笔钱,于是她把攒了半年多的额鸡蛋全卖了,还拿了儿子以前寄回来的钱,又找亲戚借了两百多块,总算凑够了四百来块,她心里好歹有了点底气。 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性子软弱,想来想去还是叫女婿程军一块陪同,前一天就赶过来了。 秋兰没脸出门,去接她父母的任务自然落在林安邦头上。 他在电话也不敢说自己奸污了人家闺女,只推说前夜两人喝醉了酒,没知没觉两人就睡一屋了。 他直接将秋振铎和朱秀芳领到大宿舍,一进屋就当面给二老鞠躬道歉,自扇了两个耳光,把姿态摆得够低,“叔,婶儿,这事儿是我太混蛋,那夜秋兰本是为了我给她找到好工作,在屋里请我吃酒,没想到我一沾了酒人就不清醒了,我本就喜欢她,一下就没忍住……” 朱秀芳见他面色白净斯文,模样倒周正,看来他也是自责到骨子里去了,但也静静的坐在上座不语。 秋振铎却是心疼女儿,恨恨的指着他骂了一句,“混账东西,我好好的闺女竟被你平白占了便宜,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好文推荐:《皇上太病娇》:活太累!她既要给他做丞相,还要当老妈子伺候他全家…… 网址: 第96章:秋兰挖大坑 出了这样丢人的事,要是闹到部队领导那儿,林安邦在部队待不下去,可秋兰的名节也毁了,对她没半点好处,可是秋兰就这样被他占了清白,当真是捶胸顿足呀! 林母也是被儿子气得不行,昨天一到部队,饭还没吃就是一通训,可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先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这事的确是我家安邦做得不对,他明知秋兰还是个未结婚的姑娘家,还巴巴跑到她房里去。昨晚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罚他跪了一夜,但这事已是没法挽回,不如就选个黄道吉日,让他们结婚吧?正好安邦也帮秋兰在部队里找到了工作,也省得两地分居。林家本来就亏欠了秋兰,以后安邦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他!。” 朱秀芳听了心里却是分外不爽,那婆娘嘴里一个劲地责骂那孽畜,可左一句秋兰邀一个男人进屋吃酒,岂不是暗自骂女儿不知检点?右一句又提及林安邦为女儿找工作的事,还不是想面上沾点光? 她冷着脸,“你儿子在老家还有个拖油瓶,你们林家当然不吃亏。可我家秋兰可是初中毕业,她爸还是个镇长,我守着一间店铺,兰儿从小到大可没吃过什么苦头。凭啥要我家兰儿一个黄花闺女去给人当后娘?” 林母简直想翻白眼,你家秋兰还是黄花闺女咩?不过她面上却不敢如此表露,只一个劲地赔着笑,“秋兰她妈,安邦没教好,也是因为他爸去得早,不然也不会让你家秋兰受委屈。安邦是有个六岁的女儿,但一直是我带着,和她爸也不亲。不过姑娘家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你放心,小卓以后还跟着我住在乡下,不会跑到秋兰跟前膈应她。” 昨晚林母就听儿子交代了秋兰的家境,也听提及秋兰是为了一个男人追来部队的,说起来这事也不是全冤枉了她。 朱秀芳和秋振铎听她一说,顿时没了声,林家的女婿程军又在添油加醋,“是啊,看的出来安邦是真喜欢秋兰,不然也不会为了给她找工作而被降职了。我和安邦他姐离得近,平日里也帮衬着些,安邦又是家里的独子,秋兰嫁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妯娌矛盾。安邦虽给不了秋兰大富大贵。但每个月他的津贴稳定,以前全有岳母拿着,等他成了婚,自然是该交给媳妇保管的。” 林母见秋家夫妻沉默不语,也急了,从怀里掏出那四百块钱塞到朱秀芳手里,忍痛道,“秋兰她娘,这些钱你就先拿着给秋兰买点好的,以后要是缺了啥,你只管找我和安邦。” 林安邦干脆跪下来,抱着朱秀芳的腿,言之切切,“婶子,您就让秋兰嫁给我吧,我对她对了那样混账的事,以后要是再不对她好,那就真是妄为人世了!” 朱秀芳一叹,言语间尽是无奈,,“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为人父母,自是希望孩子过得好。如果秋兰肯点头嫁给你,这事我和你叔自也不会为难你,但秋兰要是不同意。我们秋家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告倒。” 秋振铎也是应付惯场面的,自不肯林家占了先机,“我们夫妻俩还没见过秋兰呢,事情的始末究竟是如何,也只是听你们的一面之词,等见到秋兰我自会问清楚,一切到时再定夺吧。” “您说的是……”林安邦连忙应道,站起身来,“她在宿舍里躺了两天了,我也一直好生伺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朱秀芳半推半就地把四百块钱手下了,在林安邦的指引下。秋家夫妻也很快到了秋兰的宿舍。 见林安邦和林母还要跟进来,朱秀芳心里直啐两人真是不识眼色,雨水她伸手把二人拦下,也没什么好脸色,“我猜兰儿现在最不想瞧见的就是你们母女,你们还是回去吧。” 林安邦生怕秋兰胡说,本想叮咛她几句,但一见未来丈母娘那阵势,一下败下阵来,唯唯诺诺地点头,“那我去买菜,您和叔待会儿记得过来吃饭。” 秋兰睡得浑浑噩噩,隐约听见有人在哭,她悠悠醒来,一看到爸妈来了,所有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眼泪哗啦一下盈眶而出。 秋振铎气恼地抓了抓头发,开口就骂了起来,“哭啥哭?当初叫你安心在供销社待着,你偏不愿,还私自跑来了部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非巴着陈继饶不放?不就是当兵的吗,我就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 “当着全镇人的面就敢抹黑你,我是不在场,要不然我非啐得他抬不起头来!你要是想挑个好的,爸还不能给你找吗?就算镇上没有,不是还有你二叔么?现在好了蛋打鸡飞!” 秋兰本就伤心欲绝,被他一骂,更是脑仁儿疼,一下扑在朱秀芳怀里失声痛哭。 朱秀芳小声安慰着女儿,抬起头又道,“好了好了,你也别骂她了,兰儿还不是想着为你找个长脸的女婿!” 秋振铎平复了一下心绪,坐下来,语气冷然,“事到如今哭也没用,好在林家也不算狼心狗肺,那小子肯给自个儿赏耳刮子,承诺了要娶你,我看你还是认了吧。” “爸,我压根就不喜欢他。”秋兰一想到他说的话,也不敢直说,心里憋闷得慌。 “现在由得了你不喜欢么?”秋振铎瞪了妻子一眼,决然道,“当初叫你不听话,如今怪得了谁?” 秋兰泣不成声,“怪我,怪我行了吧?横竖你们也不愿帮我出头,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她就要下床,朱秀芳赶紧拦着。“我说你们父母俩咋跟仇人似的?秋兰,你爸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把他送进大牢,你爸也能给你办到,可你也别想再家什么好人家了。如今林家亏欠了你,以后你嫁过去说话反倒有分量。” “可是妈,我心里苦呀。”秋兰呜呜大哭,原本想着拿下肖景然,吃香喝辣多好?眼下她也不敢肖想了,可怎么也不该是林安邦呀? 秋振铎被她搅得心烦意乱,“就是苦你也得给我吞下。命里不该是你的,你非要争非要抢,自会酿成苦果,你也别想怪谁。” “怎么不怪?”秋兰也不敢说是她惦记肖景然在前。只道,“那天我本请了楚俏,想感谢她收留我那么多天,她也明明答应好了,谁知来的人只有林安邦。要是她没有出尔反尔,我至于被姓林的强占么?” 秋家夫妻一听,吃了一惊。 朱秀芳还记恨着楚俏上次在镇上抹她面子一事,现在更是气愤不已,“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就说那贱蹄子狡诈得很,我说她上次怎么一声不吭呢,原来是变着法儿地挖坑给兰儿跳!她把爸,这事要是善罢甘休了可说不过去!” 秋振铎沉住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咱下午就去问清楚。但是兰儿,我看你还是嫁给林安邦吧,日后把他家的钱财全攥在手里,你还怕受气?” 朱秀芳也道,“兰儿你也别多想了,这都是命。好在那小子也不是庄稼汉,不必你下地干活。他条件是差了点儿,但日子过得好不好还得靠你们一块奋斗才是。” 见女儿闷头不吭气,朱秀芳心里也是一叹,“这事儿拖不得,越拖越难b办,到时候万一人家反悔不认了,你哭都来不及。” “反悔就反悔,谁稀罕!”秋兰赌气说道。 凭林安邦那点可怜的家底,娶到她算是赚大发了,他还敢反悔。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请人家进屋的,人家又是吃了你的酒才醉糊涂了。无凭无据,他要是来个抵死不认,你以为你处境会好过?”朱秀芳毕竟是过来人,分析其中厉害关系可谓一针见血。 秋兰一下没了话,朱秀芳又道,“到时你打死也不认那拖油瓶,就让他妈带着,他妈要是两腿一蹬,你就让他大姐养着,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小两口在部队里,你也别寄钱回去,攥紧他的津贴,日子过得还不够滋润?” 秋振铎见女儿满面期期艾艾,虽被妻子扯着衣角,但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上次你就是不听话,才闹到难以收拾的场面,这次你就听你妈的吧,再不济,我和你妈也能帮衬着。你是我女儿,难道还不盼着你好?” 秋兰被父母说了一通,也知已无力挽回了。只好点头,心里却黄莲一样苦,不甘心道,“爸,我这次可被楚俏坑惨了,您一定要帮我做主呀。” 提及楚俏,朱秀月也是一肚子气,拽着丈夫的手,愤恨道,“老秋,兰儿说得对,咱老秋家在镇上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上次陈继饶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这次肯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污了兰儿的名声。她抢了兰儿的未婚夫也就算了,还巴不得兰儿找不到好婆家。” 说起楚家,秋振铎也是火大,上次秋兰一走,供销社就乱套了,他费劲巴拉地求楚钰,脸面都丢尽了。 这次他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咬牙切齿,“上次楚钰也是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么,那穷酸样还端着架子,瞧着就叫人恶心。兰儿,你且把事情经过仔细跟爸说说。我就不信邪,就算不把她就是不死也要她脱半层皮!” 秋兰一下心里是忐忑又畅快,忐忑是不知如何把事情的始末说出口,畅快是巴不得见楚俏倒大霉。 她支吾了一会儿,开口就是先把自己摘干净了,“爸,这次我真是被冤枉了,本来我请的人也不止楚俏和林安邦,上次我不是想托楚俏捎带干货回家么?她拒绝了,我只好又搬回去,幸好是对面门的肖副队帮忙提回去的。” “爸您打小就教我要知恩图报,所以我还想请他一起吃饭。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我一个姑娘家怎么也该顾及点脸面,所以就想请楚俏帮忙,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只好写了一封信放在她门缝里,没想到她转手就给了梁羽。” 秋兰想着,信还在林安邦手头上,她已经点头嫁给他,他断不敢把信拿出来。无凭无据,而她又是受害者,梁羽和楚俏怎么说她也不怕。 朱秀芳一听,越发以为女儿没有错,面上不屑道,“你说的梁羽是不是上次害你被陈继饶赶出家门的那个军嫂?” 秋兰点头,她还记得林安邦说过。是梁羽把信笺拿给了他,旧狠新仇,趁着这次有爸妈帮她出头,她一定要一并报了。 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就是她,不过她已经离婚,不是军嫂了!” 这个年代,离婚并不多见,泰半是男人跟别人好上了,女人被休妻。 朱秀芳颇为诧异,“怎么离婚了?” 秋兰添油加醋,“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愿给婆家生孩子,甚至不惜摔下楼去,换作是谁家也受不了。就算离婚了,她还死皮赖脸要留在部队,真是不怕膈应人。” 就是秋振铎也觉匪夷所思,“兰儿,那你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省得把你也教坏了。” 秋兰连忙撇清关系,“爸,一开始我看她为人还挺好,每天去市里上班还捎带上我,原来是为了利用我去对付楚俏。我知道后再不敢往她那儿走动了。” 朱秀芳听了,嘴里狠狠啐了梁羽一口,怒火难平。“还以为部队的人觉悟有多高呢,一个两个不安好心,巴不得兰儿不好过,我看他们就是狼子野心!” 秋振铎脸色这才稍稍好了点儿,”那照你说,这事儿咱们照理,我看还是要知会一声领导才行。” 秋兰一下紧张起来,“爸,要是告诉领导,我的名节岂不是公之于众了?您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你急啥急?”秋振铎神色不悦,打断她的话,“我还不会为你的名声考虑么?这事儿林安邦、楚俏两口子和梁羽都有错,凭啥就你一个人吃亏?不管怎么说。林安邦趁着酒醉耍横就是不对,我看领导也不敢声张出去!咱们先跟他沟通好,到时把人一并叫来当面对质,领导发了话,我看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 朱秀芳一听也觉有道理,点头附和,“依我看,即便咱们不声张,怕也是瞒不过那几个人,也堵不住他们的嘴,还不如让领导出面呢。” 秋兰一下没了话,算是默认了。 且说楚俏吃了午饭,瞧着楚珺慵懒困顿的模样,收拾好碗筷,就去西屋打扫了。上次男人演习受伤,楚俏跑来照顾他,初来那夜男人推说主卧泼湿了水,两人在这儿挤了一夜,后来也没住几天。 这次楚俏一来就和陈继饶住主卧,西屋就空置了下来,不过好在积的灰尘不多,她拿湿布擦了一会儿就弄好了。 不过凉席上的霉味倒是有点重,楚俏卷好拎出来。 陈继饶正巧从灶房里提着开水壶出来,见她急慌慌的,不着痕迹地把水壶往后提,“这是要去哪儿?” 楚俏从边上挤过去。被他拦腰挡下,才道,“澡房太小了,我拿去小溪那儿洗洗,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去午休吧。” 自打上次水库塌方,引了一条水沟到部队这边来,不少军嫂为了节省用水,一早就去溪边洗衣裳了。 不过大热的天儿,那边也有不少兵跑过去擦身子,男人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外边日头大。我去吧。” “不用,”楚俏忍不住笑了起来,“总不能什么活儿都得你来。” 男人倒不觉有什么,把水壶提到厅屋,倒了一杯热水给楚珺,又兑了半杯凉水,直起身道,“天热睡不着,上午训练出了一身汗,顺道去小溪那儿洗个澡。” 楚珺默默瞅着,忽而觉得成婚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挺好,只是她见不得旁人在她面前秀恩爱,于是她恶作剧一样。抢了楚俏手上的凉席就塞给陈继饶,脸上堆着笑,“那就?烦大妹夫了,正好我箱子里的两套戏服还没洗,要不顺道?” 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晓得客气? 楚俏都替她脸红,慌忙打住她,“姐,你不愿洗,我给你洗。” 说完她就推着男人出门,顺道把军帽也递给他。 屋里一下只剩下姐俩,楚俏也没给她好脸色,“你是来帮忙还是来添堵的?” 楚珺歪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颗提子。“怎么,嫌我了?” “你对继饶客气点,他很辛苦的。”楚俏真没跟她开玩笑,“他手头带着两个营呢。” 楚珺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倒没吭声。 楚俏苦口婆心,“姐,你常年不着家,其实爸妈也很担心你,总盼着你安定下来。你的样貌也不差,身段比我还好,唱戏也好听,想找个老实本分的人也不是难事……” 楚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慌忙打住她,“你够了啊,别以为嫁了人就可以反过来给我说教。” 她要是省心,楚俏又何必费尽口舌,“姐,我也不愿说教,只是你也不小了,你要是愿意,继饶在部队里还认识不少……” 楚珺脸色都沉了,一提及结婚,她比谁都敏感,“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毛还没长齐呢,要真有能耐就别被欺负了去,省得还得反过来要我出头。” 她说话一向耿直,楚俏听多了也习惯了,不过这次真是太难听了。 楚俏一下也急了,口不择言,“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以前处的那个人?虽然你从来不正面提过,但是我知道有几次你在梦里……啊——” 她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被忽如其来的温水泼了一通。 楚珺像是着了魔一样,目光凶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下次再听你提到那烂人,可不止泼你温水那样简单了!” 说着她也不管妹妹如何,怒气冲冲地往西屋走去,“嘭!”一下就把门给关上了。 呆如木鸡的楚俏被那震天的关门声吓了一大跳。 她还总是听不得半点劝告。 发梢还滴着水,楚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抹了一把脸,忽而苦笑一声,心里庆幸泼过来的不是开水。 屋里一下静悄悄,大热的天,楚俏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身上的棉裙沾了水,一下粘住了内衣底裤,轮廓一下就现了出来。 楚俏只好苦闷地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屋里闷得慌。 楚珺正气头上,她也不想待在屋里,把头发擦了半干,楚俏干脆端着盆子,戴上席帽就往小溪走去。 小溪离干部楼并不远,楚俏走了几分钟,果真见有几个大头兵正穿着大裤衩在溪边嬉闹,隐约瞧见有个伶俜袅娜的声音缓缓走来,胆大的还吹了两声口哨。 楚俏面红耳赤,只顾低着头走路。 倒是陈继饶听见那两声轻浮的口哨,忍不住想要训人,一抬头却见自家媳妇竟跟来了。 他一扫见那几个大头兵正倚在石块边评头论足,不由趁着声喝道,“洗完了就快滚!” 那几个大头兵冷不丁被他们老大逮到了,慌忙往远的地儿游去,“营长我们还没洗完呢。” 都道冷眼冷面的陈营长对媳妇好的没得说,他们还没亲眼目睹,哪里舍得走? 男人对付手底下的兵可丝毫不会手软,捡起几颗石子作势就要扔过去,吓得他们赶紧躲到拐角那儿。 陈继饶总算缓和了一下脸色,叫了一声楚俏,“俏俏,怎么过来了?” 楚俏也不好说裙子被姐姐泼湿了,只扯出一记笑意说道,“不小心把裙子弄湿了。” 她顺道还把男人的毛巾和训练服拿来了,又道,“把你身上的t恤换下来吧,我给你洗洗。” “不用,你去树荫那儿歇着,我来洗。”没了外人,陈继饶见她眼眶通红,头发也是半干,倒也没多问,干脆也蹲下来抓起她的棉裙洗了。 楚俏不用他,只是争不过他,只道,“那一块儿洗好了。” 男人动作一向快,没一会儿拧干了她的棉裙,又抓起她纯白的内衣,顺着轮廓握着,还没他的掌心大,他不由感叹,“以后你还是要多吃点。” 秋兰给自己挖了那么大的坑,含着泪也要填完哪 第97章:你当我家大妹夫没钱养活我妹妹? 楚俏顺着他的声音望去,当瞧清他掌心抓着的是什么时,一下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老脸烫红。 陈继饶却不觉有它,洗得又认真又细致,楚俏不由嗔了他一眼,赶紧抢过来,皱着鼻子说道,“不帮你洗了,自个儿洗去。” 男人手上还沾着皂荚的泡沫,捏了一下她小巧挺立的鼻梁,倒没为难她,只道,“嗯,先把凉席撑到吊杆那儿晾着去。” 楚俏眨着眼睛,满脸疑惑,“不拿回家晒么?” “吊杆那儿风大,日头也照射的面儿大,你姐也累了,晒这儿干得快。”他一说,楚俏也觉得有道理,照着他的话拿过去才晾好,又听他喊道,“把我的军装也拿过去晾了。” 就这样,他洗一件就叫楚俏晾一件。 来回跑了三四躺,楚俏的倒还没晾。 陈继饶已是换了干净的迷彩服,沁过溪水的皮肤也舒爽得很。 他拎着桶,短发还没干,毛巾搭在肩头上,见楚俏就要接过水桶,他连忙绕开,眉色淡然,“你的衣服要拿回去晾。” 楚俏摸了摸鼻子,才想到内衣不好晾在外头,想想他还真是细心。 她暗暗偷笑,却见他拉着她一块往树荫那儿走去。 陈继饶扫了一眼树荫底下人形一样大的磨石,见上头一尘不染,于是拉着她坐下,也开始犯困了,“俏俏,咱们歇一会儿。” 楚俏见他肌理分明的脸也淌着汗水,人已是倚着树桩闭眼小憩,越发觉得他辛苦,于是??地坐在一侧不说话。 此处邻近小溪,大榕树也遮阴。坐在沁凉的石块之上,还真有一阵凉气袭来。 她也学着男人的样子眯眼,生怕打搅到他,脑袋也不敢往他肩头上靠。 安静清凉,不知不觉间她也有几分睡意,忽然感觉脑袋被人托着,她警醒地睁开眼,只见男人唇角含笑,低声说道,“睡吧,那几个大头兵走了。”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顺势倚在他的肩头,却是睡不着了。 放眼望去,周遭环山连绕,一片绿意。偶尔传来一两声啁啾,一派宁静祥和,楚俏忽而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念头。 男人微微动了动,楚俏抬头,很快却又被他按下,“睡不着?” “嗯,”他柔柔捏着她的手腕,轻言出声,“刚才和你姐吵架了?” “没——”楚俏不想他操心这些琐事。 “俏俏,我是你丈夫,你有心事,都快写到脸上了,还想瞒着我?我喜欢听你跟我说,即使再小我也愿意听的。”他眯着眼,声音低醇温和。 楚俏出门时还郁闷,不过她倒看得开,“真的没什么事,是我见她总喜欢在外漂泊,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一着急就说错话了……姐泼了我一身,不过她那人就是间歇性发火,等气顺了准会乐颠颠跑来嬉皮笑脸。” “你没放在心上就成。”楚珺毕竟是她的姐姐,男人讨好还来不及,倒也没过多追究,“下次你也别说她了,我瞧着她也不是没有主意的人,情愿单着兴许有什么苦衷呢。” “嗯,我没事。这儿风景不错,你睡会吧?不然等会儿又该去训练了。”她坐直来,不敢再吵到他。 “还真是困了。”陈继饶打了个哈欠,低低说道,矮下身枕着她的肩头,鼻音有些重,“借我靠会儿。” 他也没移多少力过来,楚俏还承受得住,她扫了一圈,见没人,登时不敢动弹了,倒也没忸怩,由着他靠着。 男人直觉她全身发僵,真的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他不由失笑,微微一侧身,一张俊脸埋在她的脖颈旁。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的味道。“真乖。” 楚俏一低头,嘴唇差点就碰上他的,连忙抬起头来,可下一秒,男人忽然抬起她巧致的下颚,不由分说堵住她的唇,幽深的?瞳在她的脸上打转。 楚俏还没反应,就被他吻住了,她顿时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定有人过来…… 男人横手揽住她另一侧的肩头,炙热的吻碾吮着她唇里的蜜汁,?亮的眸子情到浓时,越发叫人心惊。 而楚俏被他坚实的双臂圈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含着泪瞪他。 男人吻得忘情,好不容易松开她,下颚抵着她的发心,“俏俏,我忽然睡不着了。” 如此带感的一幕,震得小溪里的几个大头兵久久没法回神。 “完了完了,看样子咱们陈营长快要沦陷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该不会忍不住,嗯?。” “什么就就要沦陷?分明已经沦陷了好么?今儿我才见识到什么叫铁骨柔肠啊!” “人家夫妻新婚燕尔,你看看陈营长跟媳妇在一起时的样子,哪里冷脸了?多温柔,还帮着洗衣服晒衣服呢。” “要是我老婆也长那么漂亮,我也当宝来宠着啊!” 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几个人鬼鬼祟祟,压低了嗓音在议论,忽然听到动静,他们一抬头,就见李成新一脸尴尬地立在那儿。 “啊,陈营长,打搅你们俩了……对不起!”急匆匆过来的李成新,看到他们两人忽然顿住,面红面赤地低下头,掉头就走。 楚俏慌忙挣开陈继饶站起来,他坐在那仍拉着她的手,“什么事?” 那人停下来,指了一下小溪边的一个皂粉盒子,“蓝花忘拿皂粉了。” 陈继饶嗯一声,起身拉着楚俏去收凉席和衣服,抬头不回地离开。 李成新这会儿拿起自家的皂粉盒子,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继饶一贯冷淡寡言,上次在楼上亲眼目睹了他决然地拒绝了秋兰,他就觉陈继饶对楚俏大概是不同的,不想刚刚见到那一幕……何止是不同,简直当她如珠如宝般抱着,他私下这一面,部队里的人大概从未见过。 不过,他那样的人,即便不言不语也会周到地照料着。就像以前一起出任务,他总是最后一个走,即便他也累到不愿说话,仍会不声不响地扛着战友。 只可惜,自打水库塌方那次,他听信了林安邦,被罚了津贴。陈继饶他们几个也不愿搭理他了。 李成新懊恼地拎着皂粉盒子,忽而觉得自己也真是可悲,怪他急功近利,听信了林安邦私自调用士兵,在家里也是抬不起头来。 且说楚珺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外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心里没底,也不知楚俏有没有被气哭了。 这个妹妹虽然啰嗦,不过也是为了自己好,两三句不对付就给人当年泼水,也的确做得太过。 认识到错误,楚珺也不是纠结之人,道歉就道歉。 她打开门绕了一圈,地面已经扫干净了,却不见那小两口。 楚珺心里越发过意不去。正想出门去找楚俏,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她心里一喜,想也没想就打开,可当瞧清来人的面孔时,不由愣住了。 肖景然显然也没想到,他花费四年时间埋藏在心底的人,竟如此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可惜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痴痴地唤了一句,“凤英……” 凤英,沈凤英! 这个并不特立独行的名字,却不知在他嘴里细细咀嚼过多少遍。 “原来你还记得,”楚珺别过脸去,满目绯意,如诉似叹,殷红的唇一勾,柳叶眉尽是绝情,“只不过戏子无情,艺名最当不得真。” 肖景然眼里闪过一丝楚色,训练结束回来时听继饶提过,楚俏的姐姐来了,他心道原来踏破铁鞋,当年疯了一样找的人,竟然是楚俏的姐姐,命运还真会弄人。 他见楚珺满目愤然,竟没有半点懊悔,心里也是一片苦楚,连他也意外竟分外平静,“原来你叫楚珺。” 是啊,在这儿她叫楚珺,不是什么名伶花旦沈凤英。 而眼前一身正规军装的男人和她再无半点牵连了。 楚珺怅然一笑,将心头的万千思绪收拾,云烟的过往也一并统统埋掉,“你是来找我妹夫的吧?” 有多少话压抑在嘴角,无处话苦楚。肖景然也只点头,“一营有几个新来的兵不服管束,私自跑出部队了。” 杨宗庆调走后,一营的训练主要交由陈继饶,不过政治思想工作是由肖景然兼任。 “你要着急找他,就去小溪边吧。”楚珺嘴上淡漠,心里却刀割一样疼,不过她向来藏的深,倒也倒不出来。 她正要关门回屋,却听他悠悠的声音传来,“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楚珺并未回头,却是掉眼泪了,声音如空谷传响,“好呀,四处为家,不愁吃穿,万众捧场,你也知我这人一向虚荣,要的不就是这些么?” “原来你想要的是光鲜亮丽的光环,那两年也真是委屈你了,”肖景然只觉得身形一晃,不由苦笑,“那我还真该替你高兴。” 楚珺愤然回眸,凤眸狠狠瞪着他,“肖景然,你别用不阴不阳的语气和我说话。跟你在一起的那两年,我自认没有辜负你!” 肖景然也不由走近两步,双手捏着她的肩,摇晃着她,“那为什么我一从军校学习回来,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凤英,才短短不过两个月,你可真够狠心的!” 楚珺怅然一笑,唇间尽是讽刺,“肖大公子,您不也见过那些毫无背景的文艺女兵的下场么?在台上耗几年青春,要么跟个退伍大头兵回老家种地,要么就是被你们这些公子哥玩弄,等你们在基层‘锻炼’完了,往上一调,还不是顺道把人家给踹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玩弄你!”肖景然眼里闪过一丝痛意,言之切切。 “是么?”楚珺盈盈伫立,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投向对门的林沁茹,言语间尽是苦涩。 不过她演惯一个又一个角儿,哭笑也不过只在一念间,她眉目含笑,“你要找我那大妹夫可要快点了,别让你那屋里的妹子等急了。” 肖景然惶然回头,瞧见未婚妻的刹那,不由心虚,心底顿时涌起排山倒海的悔意。 “沁茹——”他惶惶开口,昨天他已经和她真正在一起,偏偏楚珺今天就来了。 一天。就差了一天! 林沁茹脸上只觉得火烧一样难受,也只当不知情,笑着问,“你们认识?” 肖景然一下安静了,倒是楚珺收放自如,“不认得,我是楚俏的姐姐,头一次上门,怎么会认得?” 她话音一落,三人都站在那儿没了话,场面颇为尴尬。 这时,陈继饶拎着桶走上楼来,身后跟着楚俏,她心里对楚珺也还有些别扭。 陈继饶见神色各异的三人挤在楼道里,眯着眼,打量他们的目光也变得匪夷,“怎么都站在这儿?” “等你们小两口呗。”楚珺对妹妹眨眨眼,绕过陈继饶,拉着楚俏进了屋。 肖景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却也知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回头对林沁茹说道,“沁茹,我和继饶先去训练场了。” 林沁茹脸上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回屋去了。 “一营有几个兵逃了。”肖景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你等我一会儿。”陈继饶把桶拎进屋,隐约听见楚珺狗腿地讨好俏俏,偏俏俏语气拽得跟十万八似的,“那你答应我,以后别叫继饶难堪,我就原谅你。” 他不由一笑。心里蜜一样甜,要不是楚珺在,他真想扑过去狠狠吻她。 屋里,楚珺嘴里勾着笑,舒舒服服地躺在干净的凉席上,不由感叹,“成了家还真是不一样,处处晓得向着丈夫了。” 楚俏红着脸,又把枕头铺好,也不敢问她心里藏着的那人,低眉顺眼说道,“你只说答不答应吧。” “行了,”楚珺起身扑倒她,搂着她的脖子说道,“别忙活了,陪我说说话。” 姐妹俩打打闹闹,倒也没有隔夜仇,只是?在一起还真是热,楚俏往她的脸捏了一把,离她远着,闭眸问道,“嗯,你想跟我说什么?” 楚珺双手枕着后脑勺,不由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在家你有爸妈宠着,又嫁了个好男人。” “姐,你以后也会幸福的。”楚俏侧身,凝着她说道,“这么多年。你总是觉得爸妈偏心,可每每你回家,妈不是给你做好吃的?” 她不由老生重谈,“别在外头漂了,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爸妈放心,你也有个依靠,这样不好么?” 楚珺性子暴躁,兴许是见了肖景然和他妻子之后,躁动的心一下被浇灭了,怎么也闹腾不起来,这会儿也没冲妹妹发火,“你懂什么?” 她云淡风轻地瞥了楚俏一眼,“你生性单纯,接触的层面太狭窄。不知人心是最信不得的。” 楚俏扁扁嘴,“人心复杂,姐你又何必深究,有时候不计较反而过得舒心一些。” 楚珺细细咀嚼着她的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好比林沁茹,不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又好比陈继饶,他藏得深,心眼怕是不比林沁茹少,可他只要对妹妹好不就行了? 楚家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楚俏打开门一看,见来人是许队办公室的值班员,说是许队有事请她过去。 楚珺扣好衣领,悠悠地走出来,料到秋家的人已经来了。 她展颜一笑,“秋兰脸皮也够厚的,闹出丢人现眼的丑事来就算了,不赶紧躲起来哭,反倒告到领导那儿去了。” “信笺不在我手里,只怕她来个抵死不认。”楚俏也是服了秋兰的处事方式,她虽照理,但细思起来,秋兰只怕会胡诌八扯诬陷她,双方无凭无据,怕也是闹得大。 “怕什么,楚家被他欺负得也够久了,”楚珺特意跑来出气,正愁人家没找上门来呢,她拍了一下楚俏的腰杆,“腰杆挺直来。楚家也知咱俩给爸妈长脸了。” 楚俏上一世也不是没有撒泼过,反正她没存了害人的心,但也没道理平白让人欺负了去! 姐妹俩一道往许队的办公室走去。 等人一到,里头已经聚了不少人,许队和孙攀,秋家和林家当事人,梁羽,肖景然夫妻。 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仍无法令人无法忽略的挺拔身量,不由相视一笑。 男人也是临时被叫来的,当时屋里早聚齐了那几个人。 他不想离得太近,于是找了个角落站着,秋家坚持楚俏不到场就没法对质,许队又发了话,他正好也想瞧瞧秋兰嘴里能不能说出朵花来。 “俏俏,过来。”他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牵着她的手,无声中给她安抚。 楚俏心里如春风拂过一样暖和,对他报以一笑,就算秋兰再怎么诬赖她,有他在身边,她也不觉委屈。 许良??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心里对秋兰和林安邦的不依不饶也烦得很,忍着心底的厌弃,没好气道,“有什么话,你们就直接说吧。” 这事怎么也涉及她的名节,秋兰也不好起头,私下里扯了一下秋振铎的衣角。 秋振铎干咳了一声才道,“林安邦趁着酒醉,玷污了我家兰儿的清白。原本我们也是不想声张,可某些人欺人太甚,不出这口恶气,难填我心头之恨。在这儿我先声明,兰儿这次在部队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我希望领导能给句公道话,别让手下的人出去乱说,也请领导给个满意的交代。” 许良??听完,脸色渐渐发?,睁圆的眼睛瞪着林安邦,当即就狠狠抽了他几个大耳光,见他嘴角沁出了血珠,也不心疼,怒喝道,“枉你还是一名军人。你说说你做了多少年指导员?天天喊着觉悟,日日叫着思想要进步,你的觉悟呢?你的进步呢?景山部队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秋家没想到许良一开口就骂林安邦,见他凶狠的阵势,心里也犯怵,林安邦满面颓然,这事儿原本他是不同意捅到许队这儿的,奈何秋家不同意,他也没法子。 如今他背腹受敌,两边都得顺着,就算被骂得头皮发麻也只能佝偻着背忍着,不敢顶撞。 “立正!”许良最见不得软塌塌的男人,一脚踹上林安邦的腰背,气势骇人,“瞧瞧你那怂样,你把人家姑娘往床上拐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退缩了?上训练场怎么不见你冲在前头?水库塌方那会不该你出头,你非自作主张,怎么不见你老实待着?” 林安邦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和腰上火辣辣地痛,根本抬不起头来,又被他“啪”一掌招呼上来,“怎么,说你几句不服气?你要真是个男人,就该敢作敢当!抬起头来,扭扭捏捏像个女人样,丢不丢人?” 楚俏和陈继饶在一侧??瞧着,神色淡然,倒是楚珺饶有趣味。 要说许良也真有两下子,几句话下来,秋家明显蔫儿了一大截。 倒是林母见儿子被领导打得鼻青脸肿,大领导那阵势十分骇人,她心里抖得慌,但终于忍不住了,嘴唇发抖,“长官,我没把儿子教好,是我得错,你别再打了,阿邦他已经知道错了,秋家也答应把闺女嫁进我们老林家了。” “哦,这就放过他了?既然你们愿意私了,找我干啥?”许良一味地装傻,把矛头死死对准林安邦,不肯转移注意力,怒气一下消了,脸上挤出一抹厉色来,“大娘,不是我说您,我手头还有一堆事呢,既然你们商量好了,还找到组织上来,按照规矩,你可是要给你儿子处分的呀!” 林母不过是个思想封建的农村妇女,一向怕当官的人,一下没了主意,见儿子满目颓然,她只好当女婿程军是主心骨,苦着一张脸问道,“军儿,这可咋办?” 程军也不想惹事,赶紧把罪名推给秋家,“大领导,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哪里敢闹?是秋家不依不饶,非要找领导讨要公道。” 焦点一下对准秋家,秋振铎见林安邦被揍得那么惨,心里也发毛,嗓子哑了一样不敢吭声。 朱秀芳见状,扯了几下丈夫,见他仍是不言不语,不由凑近了骂他,“老秋你倒是说句话呀,在镇上教育那几个刺儿头,你嘴巴不是挺溜的吗?咋一见了领导就成怂包了?” 真是急死个人! 镇上那刺儿头怎么跟英气逼人的大军官比? 秋振铎也还是个欺软怕硬的,慌忙扯回袖子,一声不吭。 朱秀芳狠狠啐了他一口,为了女儿也只好壮起胆子,而林安邦也快成她女婿了,她口里叫得亲热,“长官,这事儿我问过我家兰儿和安邦了,安邦是醉了酒才……哎呀,我照实说了吧,这事儿牵扯到兰儿的清誉,你们听过也别说出去,兰儿本来不单请了安邦,她还请了楚俏和那个叫什么肖、肖副队的,可没想到楚俏口口声声答应了,却是没来,顺带把兰儿托她转交给肖副队的邀请函也转手给了梁羽。要不是她居心叵测,一心想坑害我家兰儿,兰儿也不会平白失了清白。” 楚俏瞪大了澄澈的眼眸,白皙清丽的脸颊满是不可思议,未等她开口,双手抱胸的楚珺倒是冷嗤一声,讥讽道,“我说你们秋家面盘倒是够大的,你当我家大妹夫没钱养活我妹妹,犯得着惦记你家兰儿的饭菜?” 说话间不少人把目光投向陈继饶。 陈继饶无力扶额,大妹夫这个称呼,她的脑洞究竟是有多大? 楚珺和肖景然那段真的是因为你们现编的,所以表怪我还没正式虐秋兰。。。。。。反正也虐林安邦了。。。 第98章:狂虐秋兰 朱秀芳却是被她气得够呛,“楚俏在家好吃懒做,鲜少进灶房,这在镇上可是传开了的,我家兰儿可厨艺不差。” 说得好像真的似的! 楚珺满脸不屑,端看着她,“婶子,您这话说得可就没水准了,阿俏以前厨艺是不行,但是她读书都比你家兰儿好,做个饭烧个菜还不是简单?退一万步讲,就算秋兰厨艺真比她好,但是她不嫌膈应,阿俏吃得下嘴吗?你可别忘了,上次秋兰都能接着阿俏的名头勾三搭四,这回勾个肖副队和林安邦怎么了?” 秋兰被她的一句“勾三搭四”一下气得满脸涨红,眼眶充盈着泪水,“你瞎说什么?” “瞎说大实话啊!”楚珺走南闯北,见惯各色人物,应付秋兰还不是碾死只蚂蚁那么容易,一句话就噎得她掉眼泪,“我家大妹夫亲眼撞见的,难道还冤枉了你?” 说着她还扭头问了一句陈继饶,“大妹夫,是吧?” 陈继饶生怕媳妇心委屈,正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眸沉稳地点头。 “那次我也是被人怂恿了才……”秋兰一气之下脱口而出,可才说了一半就觉不对劲,梁羽本就和她不对付,这一说还不是把她往楚俏那边推? 楚珺要的就是这效果,她阵仗摆的大,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脑子,嘴角咧着笑,“好嘛,那次就权当你被人怂恿了,但我咋就瞅不明白不跑到部队来干啥呢?别拿进城找工作当借口!” 她毫不客气地拆穿秋兰,“你先前当城里工作也有几年了吧?要没一两个肯收留你的朋友,不是我说你,那你也混得太菜了吧?况且你二叔家不是在市里工作么?放着市里的房子你不住。非跑来部队,你这是存心膈应谁啊?” “我……”秋兰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胡乱找借口道,“以前的姐妹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我跑去打搅总是不好,二叔家,秋云又在学校,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啊,“合着阿俏就没成家?你的姐妹一个有孩子一个在学校,我妹妹还新婚燕尔呢,在家时你不是很大度地上门归还定亲的镯子么?这会儿怎么好意思跑来插足了?” 在座的很多还没听过这些纠葛,都竖起耳朵??听着,越发觉得秋兰的做法太不人道了。 也亏得人家楚俏大度不跟你计较。好吃好住地伺候着,没想到还被陷害了,还真是个白眼狼。 林母听秋兰还有此等糟心事,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对她的愧疚也消减了几分。 楚珺的嘴巴在镇上就是出了名的,秋兰自小就怕她,上学一见她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被她惹急了,只扑到朱秀芳怀里痛苦不已。 许良见状,虽然心里对秋家没哟半点同情,不过还是要说些场面话,“听楚大妹子的这意思,我看这事还真怪不到弟妹头上,弟妹是我们景山部队的功臣,她的为人我也了解,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这事儿不见得有多光彩,还涉及到部队的颜面,我自会命手底下的人守口如瓶。既然你们已经商定准备结婚了,我看你们还是别深究了。” “不行!!”这回轮到楚珺反对了,“许大队长,这可是赤裸裸的诬赖呀!我妹妹为了救你的人毁了一双手,上次还为水库塌方自救立了大功,你就由着她被人胡乱扣帽子?这我可没法答应啊!” “你不答应个啥?”秋振铎也急了,要是传回苜菽镇,秋家还要不要脸了,“人大领导都发话了。你凭啥反对?” “就凭我不是他手下的兵,就凭你平白无故就撤了我爸的职,怎么,秋大镇长有意见?”楚珺新仇旧账一并算了,“你要是不吭声我还忘了,我问你,怎么秋兰一回到镇上,你就不让我爸在供销社干下去了?等秋兰一走,留下一堆烂账,您咋又求着我爸回去?” “你别以为这事过去了,我就当没发生过?”楚珺眼线一扬,目光满是激愤,气势也颇为渗人。“那是还没到我楚家算账的时候!趁着我不在家,我爸性子软,我妹手没好,你就当我楚家好欺负了啊?” 楚俏听着也有几分眼热,原本她还想顾着秋兰的颜面,可秋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理由全让姐姐一人撑着。 她几步站到楚珺身侧,神色认真,“秋兰,我不管你跟你爸妈说了什么,但是这事的来龙去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无凭无据最好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我诬陷你什么了?”秋兰也全然不顾了,擦掉脸颊的泪水,红肿的眼睛喷射着浓浓的怨气,“要不是你,我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无凭无据,难道你就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随后她又扭向楚珺,“当初是你爸非要辞职,难道还要怪到我爸头上?” 秋振铎也一个鼻孔出气,“就是,我可没逼着你爸辞职。当初可是他非说不干,我没法才叫兰儿请几天假回来帮忙。要不是你爸闹的那一出,兰儿又怎么会丢了城里的工作?我好心好意求你爸回去工作,难不成还错了?” 当时楚俏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也听母亲哝过几句,不由笑了,“把我爸的薪水减了一半不说,还挑三拣四,还叫没逼着我爸辞职?我爸的工资在供销社的账本可清清楚楚地记着,你还想狡辩?” 要是查下去,秋兰肯定也会被牵涉进去。 她到底心虚,把脸别过去,“在部队你说那些旧事有什么意思?现在请大家伙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家里的事!” “好,那就说你想勾搭肖副队的事!”楚俏丝毫不避讳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存的那些小心思?只可惜肖副队根本无意于你,你却偏不信,硬是叫我给他递信笺,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我不愿做拆人姻缘的事,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孙攀心里直道太劲爆了,他估摸着这下秋兰的名声不止臭了,连带着也没人肯跟她多说一句话了吧? 这样心猿意马的女人,配鸡毛当令箭的林安邦,还真是绝配! 食堂后勤好歹也由他管了,孙攀摇头道,“秋兰同志,你也太令我失望了。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敢让你继续在食堂做卖饭票的工作了。” 孙攀?不吭声,秋兰差点忘了他才是她的直系领导。 她忍着怒气,站直来。居高临下道,“孙指导员,你别听楚俏危言耸听,我请肖副队只是因为上次他帮我把东西提回宿舍去。” 肖景然可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出言澄清道,“那日也是你亲口问了,我也不好拒绝,才帮着你提到宿舍楼下,不少战士看着呢。” 秋兰一听,满目怆然,心更是千疮百孔。 呵,他言外之意是不是全在她自作多情? 那他当初就该一口回绝才是! 秋兰心头苦涩,低头道。“你说你,既然你自觉此事与你无关,又何必跟来看我的笑话?” 肖景然沉稳如旧,不出一语,只是抬头扫了一眼楚珺,果真见她满目鄙夷,不由?然神伤。 比落花流水更无情的,只怕是多情吧? 楚俏见她满目悲苦,却生不出半点同情,只道,“你把信笺塞在门缝,我是拿了,当时继饶也在,他本是想直接拿给许队,是我不想闹得难堪才拦下决定还给你,信我塞回你宿舍的门缝了,至于信怎么到了梁羽手中,我也不知。” “我凭什么相信你?”秋兰眸心里恨意未减,死死咬住她的漏洞,“你是把信塞回来,还是你故意转手给了梁羽,谁知道呢?” 梁羽听了这一出大乌龙,才知秋兰的不知廉耻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方才她竟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怂恿她和萧央牵扯不清,也出言澄清,“信是我从门缝那儿抠出来的,写得那叫一个肉麻,我一个女人家看了都脸红,不给林安邦瞧瞧真是浪费了。” 秋兰听她一说,整个人都魔怔了,心里扭曲得近乎恐怖,声嘶力竭道,“你撒谎,一个被夫家离休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儿颠三倒四地胡扯?” 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同情心! 梁羽狠下心来,死死盯着她,只一记冷笑,“我是离了婚,但最起码我从未真正干出什么浪荡的事来,可你呢?活该被林安邦占了身子!” 她的话一下触到了秋兰的逆鳞。 秋兰笑得癫狂,飘飘忽忽地扫了一圈,“你不就是记恨上次我说你怂恿我勾引萧央吗?无凭无据,你就使劲编排我吧!” “你不也没凭没据地诬赖我么?”楚俏伶俜地立着,眉目里没有半分怜悯,狠下心来,死死盯着她,冷笑道,“旁的不说,打来了部队,你说说你有哪件事是做的对的?” “你就是巴不得我家兰儿在部队待不下去了吧?”朱秀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拿不出证据来。就别在这儿瞎嚷嚷,信不信我一巴掌过去拍死你!” 话音一落,她就张牙舞爪地冲上去,眼明手快的陈继饶及时拉开楚俏,她还在拳打脚踢,恨不能将楚俏碎尸万段。 “证据?”陈继饶也怒了,眉色深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碎片来,狠狠砸在朱秀芳头上,面色清冷,凛凛道,“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林安邦撕碎的信纸,信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你女儿是怎么勾人,难不成你连你女儿的字迹也认不得?” 朱秀芳一下懵了,疯了一般跪坐在地,捏了一张薄薄的碎纸,字迹是有几分眼熟,她不由抬头狠狠地盯着林安邦,“不是说信纸被梁羽拿走了,怎么会在你手上?” 林安邦面露苦色,也知此事兜不住了,“本来就是梁羽给我,我才知道秋兰打算请单独请肖副队吃饭……信纸我明明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 秋兰忽而抬起头,眼眶充血,嘴唇发抖,一听就觉得有诈。连忙捡起一片。 “妈,这不是我写的字!”她慌忙开口,却已是迟了,不由撇向陈继饶,“你明知我妈不认字,故意想出这一招来炸我的是不是?” 陈继饶只觉得吵得他脑仁疼,揉着太阳穴,倒也没否认,淡淡说道,“原本还打算多看一会儿好戏,可惜你妈想对俏俏动手。” 这他绝对忍不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捏造呗。 许良都被陈继饶强悍的逻辑给深深折服了。 合着大家伙都在绞尽脑汁争辩时,他压根就是在看热闹! 他要早点摆出这一道把秋家给绊倒了,何必费劲巴拉的? 立在一旁的楚俏分外郁闷,凑到他耳边问,“怎么不早点使出这一招?” 陈继饶只笑笑,“你姐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骂人?何必打扰了她的兴致?” 许良手一拍,见秋林两家面上讪讪的,秋兰也一时没了话,“这下真相大白了,几位闹够了吧?” 秋兰泪雨涟涟,被没脑的亲妈给坑了,她还有什么好说? 而秋振铎也气秋兰还埋了大坑,这下他要怎么出面?他只好赔着笑,“领导,实在对不住。兰儿也只跟我说信是楚俏转手给梁羽,不成想她还瞒着我,才闹了这一出,你大人大量,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这才想到致歉,晚了! 许良虎着脸,本来军人的威严就摆在那儿,这下更慑人,“秋振铎同志,你当部队是专门给你女儿撒娇打闹的地方?叫继饶夫妻来之前我就声明过,这事可是要记录在案的,是你打了包票自行承担责任,现在想反悔了?” 秋振铎顿时哑了声,朱秀芳也没想把女儿给坑了。 看那字迹确是瞧着像,她没啥文化,秋兰又存心瞒着,她毫不知情,要怪也不是她第一个错。 可女儿存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如今被拔了翅膀已是够憋屈的了,只好出言求情道,“长官,兰儿被我宠坏了,但她本性还是好的,这次也是伤透了心,才想了这一出,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楚珺听着只觉得牙酸。闷哼吭声,“啧啧啧,要不怎么说人至贱则无敌呢?合着你们秋家就是想着法儿地逮着我家阿俏的错,好找领导要个说法,等现是你们家兰儿犯了错,就求领导给个面子?” “我已经够丢脸的了,你还想怎么样?”秋兰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楚珺巴不得她继续往坑里跳呢,眉飞色舞,“继续叫嚷,来,别停呀,最好叫大声点儿。好让外头的人都来听听你是有多无耻!一个姑娘家,不知廉耻地肖想别人家的未婚夫,阿俏心思正,没你那些小心思,拒绝了帮忙,你反倒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还有理了是不是?” “啊——”秋兰简直疯了,抓着头发又哭又叫,“她嫁了个好男人,凭什么我就不能?” 朱秀芳听她越说越乱,赶紧拦着她,手贴着她的额头,“兰儿,你是不是又病了,额头怎么这么烫手?要不妈先扶你回去歇着?” “装病这一套在我这儿压根不够听。”楚珺见招拆招,“八百年的老套路,求你换一个。” 当她不知朱秀芳是打算上演苦肉计,好逃过一劫么? 秋兰一把甩开朱秀芳,紧紧闭着眼睛,冷言冷语,“要杀要剐,随你便!” 楚珺瞅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林母和低眉苦思的林安邦,不由笑了,“一言不合就想着动手,这就不好了嘛。不过话说回来,许大队长。留着这样的人,岂不是把部队的风气给搅和了?” “你你什么意思?”朱秀芳一下着急了。 楚珺眉目含笑,轻慢地瞟了她一眼,临时起了意,悠悠说道,“你们两家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但就这么算了也说不过去吧?我们楚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林安邦退伍或者秋兰辞职,你们选一样,不然这次我闹定了!” 楚俏闻言,真想给她竖起大拇指。 秋林两家不依不饶,不给个惨痛的教训,还真以为她好欺负! 此话一出。林秋两家一片哗然。 林安邦可不想回老家种地,面色惨淡,但也不敢直接叫秋兰辞职,只拉着林母的手,“妈您帮我说说,要是回老家种地,我哪供得起您和小卓?” 他虽然嘴上应着等结婚以后,把家里的财政大权全交给秋兰,可小卓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够全权交给大姐呢? 林母怯懦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讨好似的盯着秋家人,面色为难,“亲家。安邦的津贴怎么也比秋兰的高,他一个大男人,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冷不丁跑回家种地,乡里人可不笑话死他?” 女人终究是要相夫教子,要是只能选一样,势必要秋兰退步。 可秋兰不愿,可凭什么只能二选一? 她哀求地望着秋振铎,“爸——” 秋振铎也是不同意,鼻子里哼哼,道出的却是惊天秘密,“不过就是个唱戏的,真以为很了不起?这次是秋兰带坏了风气。可当年你妈还不是带着个拖油瓶回来?” “你什么意思?”楚俏闻所未闻,一下惊呆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相敬如宾,鲜少红脸。父亲有文化有主张,但家里的小事也愿听母亲的,极少争吵。 既然脸皮都撕破了,秋振铎也没什么好顾忌,叫嚷道,“十年前,镇上的人谁不知道你奶是被活活气死的,就因为你爸执意要把你妈迎进门,那个拖油瓶就是你!” 楚俏睁大了眼,面色忧痛,她不由扭过头望向楚珺,“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胡诌八扯!你别听他瞎说!”楚珺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神色,面色慢慢变得凶悍,“当年之事究竟如何,你又是如何应承的,我想你没忘吧?秋振铎,别以为你干的丑事没人提起,你就当不存在?不是你们说在部队里提家里头的事没意思么,又想自打嘴巴子?” 秋振铎被她堵住话头,生怕她再将那些陈谷烂麻的事抖露出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戏子,你得意个什么劲,在外头还不知被多少人骑过,我打死你个小贱婊!” 说着他就动作飞快地把一张凳子拎了起来—— “姐——”楚俏大惊失色,想要跑过去挡下,却被陈继饶拉住,眼见那蓄了力的凳子就要砸下来,她甚至不敢睁眼去看。 陈继饶登时警觉,可他一心想护着俏俏,又离得远,反应过来去救人时已是晚了。 “啊——”随着秋振铎一声痛呼,痛楚却并未落在楚珺身上。 楚俏从陈继饶怀里挣脱出来,只见一脸厉色的肖景然单手揽着脸上也失了颜色楚珺,另一手牢牢接过迎面砸来的凳子,顺势一扭,秋振铎的手被他用力一歪,顿时错骨无力垂着,痛得脸上都扭曲了。 肖景然深眸分外清明,面色沉冷,一字一顿道,“把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肖景然一贯随和,鲜少发怒,可一旦面色发沉,那就是真的动怒了,气势也颇为渗人。 秋振铎竟被他的怒气逼退了两步,张着嘴却是没法发声。 肖景然忽而一把将腰间的武装带抽出来,狠狠握紧,手一扬,就是直直朝他鞭去。秋振铎自是躲避不了那飞快的一鞭,只听“啪”一个响亮的声音,他脸上顿时浮着一道鲜红的印子。 他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光是脸上疼,就连脑袋似乎也“嗡嗡”作响,他不由发怒,喝道,“你疯了?” 尽管她说戏子无情,可当看到她被人欺凌之时,他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想要保护她似乎成为了本能,肖景然不由叱喝他道,“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没疯?” 秋振铎被他一喝,也冷静下来了,不懊悔。 这儿可是部队,屋里的男人哪个不是身手了得? 偏他沉不住气对楚珺痛下狠手! 他慌忙致歉,“长官,我也是被她气糊涂了……” 肖景然眼里泛着寒光,“我说,不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你休想走出大门!” 秋振铎不安地瞅了瞅面色铁青的许良和孙攀,见无人帮他说话,像是?认了肖景然的做法,不由心虚。 这儿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他只好对着楚珺怯懦说道,“行行行,是我口不择言,我把刚才的话收回去,这总行了吧?” 林沁茹??瞧着这一切,只觉得身形恍惚,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连笑容也变得飘忽。 当她决意与他好好过日子,甚至将身子也给了他时,他却当着她的面毫无避讳地搂着另外一个女人, 楚珺见状,??将目光收回去,敛下眼底的失落,手下了死力去掰开肖景然的手,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对许良说道,“许队,你可亲眼看见了,不是我这人蛮不讲理呀。秋家恼羞成怒可啥事都干得出来,那样的人留在部队,只怕后患无穷呀!” 许良心底也涌起一股浓浓的懊悔之意,好一阵翻腾之后,他言辞冷绝,“一个巴掌拍不响,细究起来还是秋兰存了不该有的念想,怪不着任何人。这等丑事委实不该外扬,但楚珺不是部队的人,我可没法叫她守口如瓶。” 关键时候还得老陈出手,嘻嘻嘻。。。。。秋兰和梁羽基本没什么戏份了,也不想再写这两个人了,后面要让老陈楚俏给朋友们发糖 第99章:原来曾相识 他扭向林安邦,喉结微动,“你的结婚报告我可以批准,但你们秋林两家平白无故地冤枉人家,严重影响了部队里的风气,要是没有惩戒,这事传出去我还如何服众?就按楚珺说的,你们商量一下,谁去谁留,赶紧给句答复!” 林安邦方才??看了秋家上演的好戏,心里也后悔,也不和林母商量,扫过秋兰时,眼里多了几分厌弃,“许队,刚才您也听见了,我也是被梁羽挑唆才巴巴跑过去,要不是秋兰太会算计……我知道犯了大错,您只当没瞧见那份结婚报告,退回来给我吧?” 他的意思是不娶秋兰了? 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朱秀芳最早反应过来,登时破口大骂,“好你个林安邦,你说不娶就不娶,我家兰儿的身子平白给你占了呀?” 林安邦反唇相讥,“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就算跟了我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我娶回家岂不是给自个儿添堵?” “谁朝三暮四?”秋兰眼中划过满满的愤然,心里哀戚,“林安邦你不是人!” “我说错了么?”林安邦面露恨意,“先前惦记着陈继饶,见在他身上花再多功夫也是无济于事,又惦记上肖景然,你真当我是傻的吗?” 秋兰脸色大变,冲上前去对他拳打脚踢,“可我的清白是被你玷污的,这点你最清楚不过吧?” “哼,”林安邦吃痛反笑,“要不是你在熏香里下了情药,我会失了理智强迫你?” 此话又是一枚威力猛烈的炸弹。震撼得在场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秋兰这回丢脸也真是丢到太平洋去了! 她哪里还有脸面在这儿待下去? “林安邦,做人要凭良心!吃干抹净了就想推脱,你还是个男人吗?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推开我么?好,我成全你!”秋兰故伎重演,面目悲愤地往墙壁上撞。 林安邦见她这是又想闹,心里也觉得累,一时之间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秋振铎却是心疼女儿,手忙脚乱地拉住她。嘴里对林安邦愤愤不平,“天杀的枉你还是个军人,敢做不敢当,你、你们这是在联手欺负我家兰儿!今天要是没个合理的说法,你们谁也别想走!” 这是要打赖撒泼了。 楚俏被秋兰下情药那一套给雷得外焦里嫩,这会儿还在回神中。只觉得这奇葩的一家,给真该和林家成了亲家,让他们窝里斗,往后她还能清静点。 许良眉头紧皱,耐心也被耗尽了,大手“嘭嘭嘭”地砸了几下桌面,等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他才喝道,“林安邦你好歹是个军人,结婚报告是你说递就递说退就退的么?反正这两天结婚报告一批下来,你和秋兰就是合法夫妻了。你们要是不爽就关起门来,要吵要打随便你们,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秋家见他驳回了林安邦的请求,脸色这才和缓不少,这会儿也知要见好就收了,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先前你私自动用二营,被削了指导员的位置。今天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教导员的职位你也别想了!别在这儿讨价还价!”许良像是能读懂他的内心一样,抢先冷喝,“事不过三,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卷铺盖回家去!” “许队——”林安邦也知这事已经到了无力挽回的地步,能捞一点是一点,“那我结了婚,还能不能继续住在大宿舍?” “你连个教导员都不是了,还想住大宿舍?”许良真想再踹他两脚。“还有你!” 他指着秋兰,神色冷凝,“吵成今日这个局面,你也别想再干下去!每日换饭票那儿多人,每人啐你一口,你不觉丢脸我都替你臊得慌!孙攀,你马上去把她的职位给我撤了!” 孙攀心里暗爽,“啪”一下敬了个军礼,乐颠颠地出门着手办理撤职的事了。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都回去吧。”许良心烦意乱地挥手。 秋林两家再不敢作死,纷纷缩着脖子回去了。 楚俏跟在陈继饶身边,也懒得多瞧秋兰一眼。却是被梁羽拦了下来。 梁羽上次被楚俏拒绝了之后,还是不死心,她也知陈继饶忙着训练,开口就问,“陈营长,这次我帮楚俏澄清了误会,你能不能把宗庆调去的地方告诉我?” 男人眉头一挑,喉咙微动,反问她,“你以为我没法子对付他们?” 要不是他撒了一叠碎纸片,秋兰还想狡辩呢。 梁羽被他一堵,咬紧嘴唇,“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帮了你们,你只需要说几个字就成,我不会跟宗庆说的……” “梁羽!”陈继饶耐心告罄,“你以为把人家的私信拆开,偷窥别人的隐私很高尚么?” 被他当面毫不留情的戳脊梁骨,梁羽分外不好受,“秋兰那是自作自受!” “她是咎由自取,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盗取别人的物件,你还要求别人对你感恩戴德吗?”陈继饶无暇与她多说,拉着妻子继续往前走,“我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最起码会珍视我和宗庆的兄弟之情,你在俏俏那儿碰过壁,又何必自取其辱?” 话音一落,他拉着楚俏往前走,等到了岔口,才松开她,“快回去吧。” 他也知楚俏心里头对秋振铎的话还存有疑惑,留足时间给她和楚珺。 楚俏点点头,“你快去吧,记得多喝点水。” 说完她回头,只见肖景然和林沁茹并肩而走,灼灼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楚珺身上,她不由疑惑,却见楚珺走得急慌慌,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拉着她往家走去。 肖景然见心心念念的那抹倩影消失在拐角,不由垂眸一叹,再抬头,身侧却已不见林沁茹的身影。 他甫一回眸,只见林沁茹定定地立在那儿,满目悲戚,??含泪,“你和她曾有那么一段过往的吧?别否认,你连假装一下都不会。” 肖景然心里的愧疚就像千丝万缕一样裹着他无法动弹,沁茹一向聪明,他根本瞒不住,而他也不愿同时和两个女人纠缠不清,“沁茹,我不想瞒你。我和她先前确是认得,也有过一段情,但你也瞧见了,她根本不待见我,只当不曾认识我。” “那你呢?”林沁茹手心发汗,心里紧张极了,“看得出来她和楚俏不一样,她洒脱,也果决。我知她不会像秋兰那样在搅和咱们,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肖景然像是吃了?莲一样满嘴苦涩,他甚至不敢直视林沁茹的眼睛,低下头去,“我心里、自然也是有你的。沁茹你别多想,我先去训练了,等晚上再给你答复,成么?” 楚俏被楚珺火急火燎地拉回家,满肚子问号。 楚珺直不宜在部队里待久,逃避似的收拾东西,把一包草药递给她,“这是妈从镇上的周大夫那儿拿的药,你记得按时敷药。” 楚俏堪堪接过,“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你当我是你有男人养着?”楚珺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姐可是剧班里的大腕儿,多少场大戏等着呢。” “可惜你今儿走不成了,”楚俏知拦不住她,实话实说,“进城的客车只有一趟,一早就走了。” 楚珺不由泄气,把手里的行囊一丢,整个人扔到凉席上,撇着嘴说道,“不早说。” “姐,谢谢你。”楚俏躺到她身侧,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说道,“后来轻易就放过来秋家,都不像你。” 有那么明显吗? 楚珺眯着眼琢磨,被肖景然一抱,她一下就没法镇定了,况且还被一个林沁茹盯着,她更不自在了。 不过这些倒是其次,她是真怕秋振铎把当年的事抖露出来。当时她还小,但已经有记忆了,楚家的事在苜菽镇闹的动静不小,她担心楚俏起了疑心,打电话追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秋兰存心要作死,巴巴勾引男人往她床上爬,我动手还嫌脏呢?”楚珺不屑道。 楚俏想想也是,不过见她面上发蔫,不由多问了一句,“你看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行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个儿就成,我就是得出像秋兰闹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丑事,也绝不会给家里人抹?,你就放心吧。”楚珺手臂横挡在额前,语气也有几分倦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俏心道她误会了,“我是心疼你,你这样漂泊在外,不累么?我不念书了,爸妈还有能力挣钱,继饶也说了等津贴下来,会寄一部分回去。等我买了冰箱开始做生意,也能挣钱了,家里头也不缺你那份……” “你做什么生意?”楚珺不由嘲笑她。 楚俏不满地撇嘴,可也没法告诉她,过不了几年下海经商的浪潮会席卷而来,只道,“和对面肖副队的未婚妻一起,可以降低风险,她家里有冰箱,我只需要出一半的钱就成了。” “未婚妻?”楚珺细细嚼着她的话,那人心思缜密,她怕妹妹吃亏,不由提醒她,“你傻呀?你出一半的钱,以后冰箱归谁?家里也还用不上冰箱,依我看,还不如租用。你每个月按收入的提成给她算租金,收入低租金也低,收入好的咱也不摊她家的钱。” 楚俏一听,也觉得在理,“那我出的成本岂不是更少了?” “倒也不算傻,”楚珺听她一点就通,况且还有大妹夫看着,想来妹妹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不由凑近了多问几句,“看来林沁茹家里还挺有钱。她什么来头?” “不太清楚,”楚俏细思,林沁茹待人一贯不亲不疏,愿意和她合伙做生意,倒是挺意外的,“听说她家里在省城有好几十间铺子,她还在读大学,也只趁着放假来陪陪肖副队。” “果然——”还是她多想了,楚珺摇头失笑,“看来他俩家世相当,还真是登对。” 楚俏听着总觉不大对劲,这会儿也觉察出来了,“姐,你怎么晓得肖副队家里有背景?” 楚珺忍下心头的楚色,又恢复飞扬跋扈的模样,纤纤素指点了一下楚俏的脑袋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好吗?没点权势,林家会看上他?” “也真是,林沁茹还有个表妹呢,叫吴悠,听说家里也是在省城当大领导的。”楚俏深究起来,还真是觉得和他们有些云泥之别,提及吴悠,她不由想起上一世离婚后,陈继饶续娶的就是她。 “吴家?”楚珺一下紧张起来,坐直身问她。“你见过吴家人?” 楚俏照实点头,“肖副队一来,就说我和他未婚妻的表妹很像,还一起去吃了饭呢。” 楚珺满手心都是汗,眼里尽是担忧,“阿俏,你少往那些大户人家那儿掺和,当心得不偿失!你要是执意去钻,人家根本没心思搭理你,你只会磕得头破血流,秋兰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楚俏“噗嗤”一笑,“姐你紧张什么?我是爱慕虚荣的人么?况且我也有继饶了,他对我很好的。” 她巴不得和吴悠没有半点干系呢! 楚俏凑近来,贼嘻嘻道,“姐,你要是不高兴,我不和林沁茹一起做生意也就罢了。” “那倒不必。,”楚珺生怕妹妹步她的后尘,听她一说,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开腔就要赶人,“行了,少在这儿吵我,快出去让我睡会儿。” 晚饭后,楚俏和陈继饶双双携手去散步,楚珺嫌扎眼。不肯出门。 她躺在凉席上抖着大腿,想想还是和肖景然说清楚为妙,于是她洗完澡后,拿着把扇子拉着张凳子,坐在大门前纳凉。 肖景然给那几个逃兵做完思想工作,已经是这个点了,拖着汗津津的身子上楼,就见她柔柔地披散着半干的长发,脸上洗尽铅华,露出原本柔和的容颜。 他瞧着,竟有几分心意彷徨。 楚珺难得没跟他呛,起身也不避讳,甚至故意扬着声音说道。“下午多亏你出手解围。” 她既然敢站在对门嚷着,那就说明心里坦荡。 肖景然恍恍惚惚熬了一个下午,左右摇摆,此时心意却已是明了,“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成,我就不耽误你了——”说着,她就是要起身回屋。 落入肖景然眼里,却觉她那样无情,当初她一声不响地跑了,把他一脚踢开,如今再见她又像没事的人儿一样,来去都毫不留恋。 像一抹青烟一样……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的身体却是一震,忽然长腿一迈,跟着挤进屋去,趁着她大惊失色,将她拉过来牢牢锁在怀里,不由分说捧起她干净的面容,如残卷风云一样狠狠地吻下去。 楚珺的脸色一下变得雪白,想叫又不敢叫出声来,挣也挣不开,他手臂一横,紧紧揽着袅娜的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温热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双唇上。只管不顾一切地攫取。 肖景然见她抵抗的力道渐渐小了,不由松开她一些,但还是没完没了地吻着她,嘴里模糊地呢喃,“凤英,凤英……当年咱们也是这样,直想吻到地老天荒。” 深浓的吻让那一夜的激情闯进她的脑海里……可惜激情欢爱的代价太过沉重,险些压得她直不起腰来,而他那屋里还有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破坏别人感情的事她可做不来! 没有未来的温情,她不要也罢! 楚珺笃定心思,唇齿间一用力,直接咬破了他的唇。她趁着他愣怔的空挡,飞快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唇瓣一片殷红,“肖大公子,对面那娇滴滴的未婚妻正等着你吃饭呢,你这闹的又是哪出?” 肖景然恨透了她眉目绽笑嘴里却说着反话的模样,又一次扑上去,将她不安分的双手牢牢扣在身后。 楚珺沉?着挣扎,挣不过了只好仰着头满是愤恨地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腰身还是那样柔软,都快弯到桌边了,肖景然手一往回抽,抵着她的浑圆。只觉得心肺都快要炸了。 他喘着粗气,抵在她的耳边,咬牙说道,“凤英,我还记得当初咱俩有多甜蜜,其实只要你肯点头,沁茹那边我可以想办法跟她说,可你为什么都不肯提?” 楚珺只觉得可笑,怅然一笑,“放手吧,阿俏夫妻就快要回来了,我没功夫跟你耗!” “不放,我就是不放!你明天又要走了是不是?”见她不言不语。肖景然决计耍赖,“我就知道——你也别拿什么伦理道德搪塞我,咱俩明明相恋在先,当初你也没提分手,我更没有同意!” 楚珺被压得根本没法儿动弹,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汗味,无奈道,“别说得你有多委屈似的,当年我是不辞而别,但你也别以为只有你才是受害者,今时今日,是你的屋里住着另外的女人,你觉得你还有理?” “那是我妈硬塞给我——”肖景然怒道。 “肖景然,你当我还是纯情的小姑娘?就算林沁茹是你妈硬塞给你的,可她能硬逼着你去脱林沁茹的衣服?你敢说你没和她睡过?” 肖景然懊悔不已,只那么一次,他没忍住,只一次! 他满目悲怆,“当初你走得那么彻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就是随便找个女人过日子,除了你,找谁都是一样,还不如找个我妈相中的。” “别把自个儿说得那么深情,”楚珺心意彷徨,“你觉得当初你有为了我不惜和家人决裂的强硬吗?怕是现在也没有吧?” 肖景然一下没了声,只觉得浑身无力。 楚珺??瞅着他,从他怀里挣脱,别过脸不去看他,“你走吧,别让她等急了。我在外头等你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不想让林沁茹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和阿俏。我坦坦荡荡,自认没有亏欠你半分,当初的感情也是在你们认识在前就结束了,如今你们俩开始了,我断不会介入。” “你——”肖景然心里狠狠一揪紧,还想说着什么,却听外头“吱呀”一声响,他略微一愣,怀里的人已是离他远了好几步,他一时怅然若失。 林沁茹等在屋里,隐约听见有人在楼道里说话,见他还不回来,不由焦急,于是解了围裙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儿楼梯倒是响起了脚步声,却是蓝花。 她盈盈一笑,“嫂子,您这是找谁?” 蓝花面上勉强笑道,“噢,我找对门陈营长家,我家心林去小溪边玩水,捡了一件军装,恰好中午成新遇见陈营长了,想来那件军装是他的。” 楚珺??听着,捡起掉地的毛巾,胡乱擦着及腰的长发。 她心里坦荡,但也不怕林沁茹说什么,打开门,“阿俏和我家大妹夫去散步了,顺道去收衣服,多谢你帮收回来了。” 蓝花见她眉宇间和楚俏并不相像,不过她一举一动都是那样赏心悦目,听说还是个唱戏的,想来一颦一笑都万分迷人。 她多少也听闻了楚珺的泼辣劲,能把秋兰拿捏得死死的,看来段数不是一般的高。 蓝花有心套近乎,军装被她接过了也没走,笑着问,“你是阿俏的姐姐吧?” 楚珺把门打得更开一些,挑着眉回望了一眼肖景然,勾着唇问道,“还有事?” 此人笑里带着讨好,一看就是有所图谋,那就别怪她没什么好脸色了。 而林沁茹越过楚珺肩头,目光触及肖景然之时,心就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还没等楚珺答话,就听她红着眼说道,“景然,我在等你回家吃饭,你在陈营长家里做什么?” 肖景然见她眼里满是期待,温婉的模样没来由地让他心里一疼,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卑鄙。 沁茹何其无辜! 难道真要伤她肺腑么? 楚珺扭头看向林沁茹,帮他应道,“肖副队是为了那几个逃兵的事找大妹夫,不过你也瞧见了,他没在家,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吃饭吧。” 说着她又亲近地拉着蓝花的手,“不如进屋坐坐?阿俏等会儿就回来了。” 肖景然喉咙微动,??看着她拉着蓝花进屋,“嘭”一下把门关上,他敛着眉眼,心下挣扎,鼓起勇气开口,“沁茹——” 林沁茹只觉心如刀绞,满面颓然,却还是扯出笑来,“饿了吧?只等你回来开饭了。” 肖景然回头望了一眼对面紧闭的门,再对上林沁茹殷切的目光,眼里一下变得空虚,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且说蓝花这次也不单是为还衣服那么简单,这会儿趁着楚俏不在,她也想借机说服楚珺帮她说几句。 接了茶,她就笑道,“听说弟妹打算做生意?” “嫂子是从哪里听说的?”听阿俏说,她只跟大妹夫和林沁茹提过,她不是多嘴之人,还没影的事儿怎么传到了蓝花的耳朵里? 楚珺正直,不想把这个人设给写蹦咯,其实老陈,庆哥,景然,还有阿准,这四个人都是顶顶好的。。。。。 第100章:原来姹紫嫣红,戏里情深戏外等 蓝花也是偷听到的,当时他们夫妻俩正一块下楼。这主意陈营长都举手赞成,怕是错不了。 她当然也想掺和一把,只是上次成新私自调人,被削减了津贴,本就相形见绌的家里这下更难熬了,哪儿还有闲钱去做生意?况且那次把其他几个营长也给得罪了,不用想也知道,陈营长肯定不会同意,她也是不得已才想求楚俏帮忙。 冷不丁被楚珺一追问,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轻飘飘来了一句,“我也是听朱丽嫂子无意间提起,就想来求证一下。” “是听她哝过几句,好像是和对面一起合作,”楚珺随口说道,眼珠子骨碌一转,“怎么,嫂子也想参一份?” 蓝花心里一喜,却是搓着手又道,“我哪有本钱?我是寻思着,弟妹手虽然好了不少,但到底没法使大劲,要是伤着了,你这个做大姐的也心疼不是?我来就是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啥的,听说弟妹一向听你的,要不你帮我问问?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虽然她提出只是帮忙,但想必楚俏也不会白白让她出力,也省了本钱,就算是赔了,她顶多也是出点力,损失不了什么。 楚珺多少猜到她的心思,倒也不戳穿,只道,“这倒不必,阿俏一贯不喜欢麻烦别人,况且还有大妹夫看着,我有啥不放心?多谢嫂子的好意,回头我一定会转告阿俏。” 蓝花没想到一开口就吃了闭门羹,心道她还真是不好应付,却是赖着想等楚俏回来,“阿俏姐,你问都没问过弟妹。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 楚珺那皮筋绑好头发,露出曼妙的身姿,眉目里尽是鄙夷,“嫂子不也说了阿俏一向听我这个做姐姐的么?我还不了解她?” 见着好的就想分一杯羹,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蓝花被她拿自己的话一堵,只觉得难堪,好一会儿才道,“毕竟人心隔着肚皮呢,你既然不愿意帮我说请,那我还是等弟妹回来了,亲自跟她说吧。” 听蓝花说了那么多,楚珺越发笃定蓝花只想拿利润却不肯担风险,不由出言刺她,“说得也对,毕竟这事还得和对面商量呢。也不是阿俏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不过我看,你要是肯出本钱,三家一起买一台冰箱,还是挺划算,想来阿俏和肖副队家也不会反对。” 蓝花的心思被当面拆穿,一下颇为手足无措,心下对楚珺却是多了几分忌惮,“既然你们人手足,我看还是算了吧。” 回头她去问林沁茹,也是一样的。 说完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夜里,陈继饶擦着头发回到卧房,究竟自家媳妇抱着枕头,穿着一身短袖的衣裤,露出细嫩的小臂小腿,右手腕也包扎好了药,正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男人了然,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不能让楚珺长住,可自家媳妇喜欢,他又有什么法子,只好点头,“去吧,夜里别老对着风扇吹,再热也要把肚子盖好来。” 楚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知道的,姐以前也老说我,我都听腻了。” 说着她就要越过他,往门口走去。 男人身高手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泛着胡青的下颚蹭着的光洁的面庞。惹得她“咯咯”直笑,直到她求饶了才放过她,但还是紧紧箍着她纤细的腰身,“嫌我啰嗦了是不是?” “哪有,我知道你是怕我着凉了。”楚俏飞快地往他落括的面庞“吧唧”亲了一口,挠了一下他的胳肢窝,嬉笑着跑到西屋去。 西屋里,楚珺已散着发,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水袖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端的是月华之姿。衬得身形袅娜玉立。 “姐,你还真敬业。”楚俏悄然扑过去,飞快地把枕头被单铺好。 楚珺正在那儿练功呢,见她来搅和,没好气道,“去去去,别搁这儿烦我。” 楚俏决计耍赖,小嘴儿泛甜,“姐,你真好看。” 楚珺静下来不说话时,神态娇媚,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可不就是个出色的大美人。 她话声轻柔婉转,可姿态却分外让人哭笑不得,“还用得着你说?” 楚俏坐在床沿,双腿叠在一起,本想骂她臭美,却又听她说,“谁不知道咱们镇上一大一小的美人儿。” 顺道连她也一块夸,楚俏圆满了,狗腿地凑上去,却被楚珺的纤纤细指点回去,她不甘心,皱着脖子说道,“姐,要不你给我唱一曲吧?” 在家里头,爸妈从来不赞成她在外唱戏,楚珺也从不在家人面前唱过,想着对面屋的那人,心里泛着酸,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真想听?” 楚俏连连点头。 西屋壁上贴着一面花束。 楚珺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腰身,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 她秀美的娥眉一下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那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唱两段吧。” 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花束,便如透明一般。 莲步方移,妙姿生花。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声声慢婉,如泣如诉。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 兰指所知,气韵绝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中之情,何必非真。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情非之至也……” 悠悠扬扬的声音穿过墙面,透过门缝,传到外头只像是远处随风迎动的睡莲一样,缥缥缈缈,听不真切。 干部楼里,不少躺下的人或起身靠坐着,或临窗而立,靡靡入耳,却不知烙在谁的心上。 一段唱罢,楚俏怆然泪下。 楚珺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抽了一块手绢扔给她,“擦擦吧。” 楚俏真是听哭了,“原来在学校也学过这一段,却没有你唱得忧伤。” “不曾经历何成经验?”楚珺收放自如。倨傲地抛出一句,“你们老师懂个啥?嘁!” 她不屑的话,却像是饱受情苦。 楚俏厚脸皮地蹭过去,“姐,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人?” 她的目光一下变得渺远,难得没推开楚俏,只是一叹,“谁知道呢,兴许人家已经后会有妻,再会有子了,我还想他干什么?睡觉睡觉,今天难得骂过瘾,嘴都快酸了。” 楚俏虽未听足瘾,但是见她面上露出疲态,乖乖躺在床的另一侧,嬉笑着,“今晚咱俩一块睡吧?” 楚珺哼哼,嘴角不露痕迹地一扬,“大妹夫居然舍得,真是够疼你的。” 他的确很好,楚俏弯起嘴角说道,“姐,你以后一定也会找到一些疼你入骨的姐夫的。” “得了吧,”楚珺不以为然,四平八叉地躺下,好心提醒他,“大妹夫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但你也别当什么人都是好的,省得连累了他。往后是你的别让别人抢了,不然到时候有的你哭。” “姐,你真好。”楚俏侧身,耍赖去抱着楚珺。 楚珺拍了几下她的手,听她喊疼,只好作罢,姐妹俩并排而睡。 楚俏一夜无梦,一早醒来就见楚珺已经穿戴好,正在厅里练身段,她手忙脚乱地往主卧走去,里头空空荡荡,男人已经去出操了。 楚珺悠悠地瞟了她一眼,扬着下巴说道,“舍得醒了?” 楚俏脸一下红了,慌慌张张地跑去洗漱,见灶房锅台上已经熬了米粥,一旁还摆了两碟咸菜。 楚珺今天就是要进城随剧团去演出,楚俏不敢耽误,洗漱完就把米粥舀出来,“姐,吃饭了。” 楚珺施施然坐下,没多久,就听门响了。 她一抬头,就见妹妹跐溜跑去开门,来人真是一身干净军装的肖景然,只是瞧着他眼底的青?,神色似乎不那么清爽。 “肖副队有事?”楚俏见对门并没有人,抬眸问道。 肖景然见楚珺风雨不动地喝粥,掩着眼里的?然,只道,“沁茹今天不大舒服,托我转告你。她家里一早就派人把冰箱送来,记的是你的名字,你到时记得签收。” 还这是神速。 楚俏还没点准备呢,她愣了一下,点头应道,“那我吃了饭赶紧买些绿豆回来。” “嗯,用多少钱你先记上,沁茹说了,她信得过你。”肖景然戴得军帽,“我这就是要走了,得去一趟城里。” 楚俏他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连忙拉住他说道,“还真是巧了,我姐正好今天也进城,要不你顺道帮我送送?” 她费劲吧啦地替这个妹妹出头,没想到反被卖了。 楚珺一听,气得咬牙,“不是说有客车的么?” “客车挤,”楚俏不觉尴尬,见她也吃饱了,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肖景然手上塞,“肖副队,那就麻烦你了,我姐说话不中听,但人挺不错的。” 楚珺简直要被她打败了,正想骂回去,却见肖景然眉色淡淡,悠悠开口,“同乘一个小时我也不会吃了你,昨天可不见你这么忸怩。” 楚珺明知他是存心激她。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行的端走的正,怕啥? 她不由冷哼,“那箱子里可放了不少吃饭的家当,我是怕你摔了赔不起!” “这你大可放心,我开车一向稳,摔坏了我赔你,反倒是客车挤来挤去,要真摔坏了,反倒说不清。”肖景然正是有话说,才想着主动去城里送文件。 去就去,谁怕谁! 楚珺落落大方起身,看了一眼楚俏,姿态依旧端得高,“有人乐意赔,我还巴不得呢。阿俏,姐走了。” 说实在,她才来住了一晚就走了,下次见面估摸着得到年初了,楚俏不舍,却也不愿给她添堵,拉着她的手,碎碎念,“嗯,姐你得空了再来,我给你的号码你要记着,你三天两头去演出,也没个定所,爸妈在家也时常念叨你,你没事多打电话回去……” “真是够了!”楚珺嫌她啰嗦。堵住耳朵, 飞快地往楼下走去,“行了不用送了,最烦见分别的场面。” 楚珺下了楼,往楼上扫了一眼,果真见自家妹妹在窗台上探着个小脑袋,而横对的窗口,飞快放下窗帘的不是林沁茹又是谁? 她心里微微一叹,颇为懊悔答应搭肖景然的车了。 林沁茹又不傻,想必早猜到她和肖景然有过一段过往,可还是叫他跑过来,不用想也知是故意让肖景然记住她的贤惠。 只是,她还是错估了楚珺的想法。 楚珺瞧着隐约可见的身影,回以一记冷笑,飞快地钻进车里。 且说楚俏喝了粥,就到部队外的村里买了一袋绿豆。 这些绿豆都是村民自家种的,平日里也只偶尔熬个绿豆粥,并不长喝,价格也不贵。 她一拎回屋,就泡在水里,想着这满满的一盆都是钱,心里也高兴。 不过有了绿豆和大米,还得买些白糖。她进灶房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男人一向不喜欢甜食,而她来了部队,他倒是买了两块红糖,白糖倒是没有。 她翻开裤兜一瞧,见还有些碎票,于是下楼去找朱丽。 楚俏想着以后还用得着,于是多称了几斤。正是要回去,却听小店的电话响了。 她也没多在意,继续往家走,可才走了没几步,就被追出来的朱丽叫住,“弟妹,你家里来电话了,说是找陈营长,听着语气还挺着急。” 楚俏清秀的眉头一挑,面色诧异,顶着炎炎烈日又回到小店,就听刘少梅一边抽泣,一边怒问,“楚俏,你跟了继饶去部队。两耳清净,家里的事还管不管了?” 楚俏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没说什么是什么事,怎么张口就质问上了? 她心里极为不舒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嫂子,是不是二叔的伤复发了?” “我看他不是复发,而是连脑子都摔坏了!”刘少梅可憋足了气,正没处撒呢。 上次原是说好了叫她弟弟在城里等着,可刘少军压根没影,而且她打电话回家,刘少梅接都没接,只推说阿愚又闹。 楚俏还没跟她计较,她倒撒起泼,不由发火,“嫂子,你有事说事,别连着二叔也骂,他好歹是长辈,你不说我可就挂了啊!” 刘少梅急了,抽抽噎噎说道,“继涛他在外头有女人,他死不承认,妈护着他,爸也撒手不管,这家里头上上下下就我一个女人家操劳,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大哥有外遇? 楚俏一下蒙了,瞧着他敦厚老实的模样,上次婚房和钱都刘少梅占了,他也没偏私。 楚俏对陈继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压根不相信他会出轨,不由多问了一句,“嫂子,你手头上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刘少梅气怒,“上次不是继饶跟你说,他在办公室关着门和一个女人私会么?” 楚俏听她这话,泰半认为她是在无理取闹了。 她心里一叹,“嫂子,那话我可没听继饶说过,你别往他身上推脱。” “你当我没听见?”刘少梅一口咬定。 楚俏记性还不错,“继饶只是见大哥和一个女同事在开会,哪里来的私会?” “就当继饶没说,可我怎么能不多留了一个心眼?”刘少梅可是跑去镇上搞了次突袭,“他那屋里有女人的长发,都把女人往屋里带了。还不是有外遇?” 大哥要是真犯浑,二叔会不管么? 她怕是在家里头要下地干活,存心找茬吧? 楚俏倍感无奈,“那大哥怎么说?” 刘少梅嚷嚷,“他说那只是同事的妹妹到单位住,恰好来借米,谁信啊?” 楚俏无力扶额,“大嫂,咱们现在分家了,继饶又在部队,你那屋的事叫他怎么出面?” 孙英也是个光是嘴皮子厉害的主儿,继饶参了军后每月往家里寄的钱都被她牢牢攥在手里,她早就不下地了。 乍一分家,继涛又到镇上单位工作,他们一家子的地一下没了劳力。孙英才干了两天的活儿,就哭喊着扭到腰了。 刘少梅这阵子地里家里两头顾,憋了一肚子的气,可也没辙。 但她越想越不甘心,凭啥楚俏跟着她男人进城吃香喝辣,她就得在乡下受气? 这一回她攒足了气,气势汹汹说道,“继饶部队有要求,你就不能回一趟家里么?你也说分了家,可你们夫妻拍拍屁股有人了,照顾二叔还不是落到我头上?” “大嫂,你这说得可就过了啊,”楚俏气不过,“我们走之前,继饶是不是给了伙食费和看管费给你们了?二叔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就是洗澡提个桶不方便,你也就帮他端个饭提个水,你们要是不乐意,那你就把钱还回来我干脆请人算了!” 她可想明白了,刚分家正是立威的好时候,她可不愿再像以前一样温软好欺,该说清楚的她必须一字不落地给记着。 果然,刘少梅一下没了声儿,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道,“那倒也不用,家里除了我,不是还有妈帮忙看着么?可是,虽然咱们分了家,但过年还是不是得在一个宗祠里祭拜?” “继饶也只继涛一个大哥,继涛搞外遇这样的大事,这事他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楚俏快要被她的神逻辑给打败了,当初她拖着病体回家,她刘少梅可曾问过一句?如今她出了事,还想叫自个儿替继饶回家过问,当她是受气包么? 楚俏也学聪明了,嘴上应道,“好好好,回头我问问继饶这事还咋办,他还在训练,没法应你。” 至于说不说,那可得看她心情了,刘少梅要是再打电话追过来,大不了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当不知情。 刘少梅一下泄了气,生怕她只是敷衍,一再叮嘱她跟继饶说。 楚俏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生怕到时男人不好做,“放心吧,我会跟他提的。” 至于是轻描淡写还是夸大其词,那可就难说了。 楚俏回到家,没多久对面门的林沁茹也来了,说是冰箱运到了小店,叫她一块去签收。 她扫了一眼林沁茹。见她面色如常,但不像是不舒服的模样,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身子好些了吗?” “吃了药好多了,”林沁茹似乎心情不错,扫过屋里的绿豆和白糖,笑道,“等冰箱安置好,下午我过来和你一块煮绿豆粥吧?我在学校附近还学了怎么做绿豆沙和绿豆冰,咱们多做几样,总有人喜欢。” 楚俏早就存有进城学做绿豆沙的念头,没想到林沁茹还有那手艺,不由树皮大拇指,“没想到你会的还挺多,真厉害。” “大一的闲暇时间比较多。我在外头学了插花和做蛋糕,绿豆沙的程序比做蛋糕的简单多了,待会儿我教你做。” 林家送来的冰箱还是部队里头一台,又到了正午,小店一下围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林沁茹熟络地把一碗米粥端进去,不出十五分钟,端出来的粥面上已经泛起白雾,摸起来也是沁凉沁凉的,在这烈日炎炎之下,分外舒爽。 楚俏顺道把卖绿豆粥的想法一提,等于免费做广告了。众人一听价钱也不算贵,就等着瞧那一碗绿豆粥够不够分量了。 安置好了冰箱,陈继饶也回来了,见她忙活开来,竟没顾得上搭理他,心里不由横生几分失落,不过见她忙得充实,倒也不计较,还帮着她提到楼下。 他动作娴熟地打开冰箱,趁着寒气还没扩散,又飞快地把冰箱门关上。 楚俏担心绿豆粥不够冰,特意等他们训练结束了才打开。 趁着等待的时间,她顺便回家把饭菜做好。中午男人听了她的盘算,倒没多说,只叮嘱她先吃饭。 等官兵们蜂拥而上,都想着尝尝鲜,楚俏简直忙晕了,趁着空隙,她才感叹陈继饶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晚上,楚俏坐在灯下数钱,扣除成本,竟然有三块多的利润。 一平分,她也有一块多,这样一个月算下来,她的工钱不比男人的低了。 楚俏心里高兴,见男人正靠着床沿看一本军事理论书,忍不住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把一叠小票在他面前耍耍,“继饶,今天开业打半折,就挣了这么多钱了,我算了算,两三个月就能把冰箱的租金赚回来了。” 男人嘴角噙着笑,怕她翻身坠下来,于是伸手扣着她的脑袋瓜,头脑清晰地替她分析,“嗯,还不错。不过今天大家伙也是捧场,等新鲜劲一过,销量会低一些。” 楚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打气道,“嗯,钱少点没关系,现在天气这么热,战士们喝点绿豆汤解解暑也好的,说不定你手下的兵会感谢我呢。” 男人淡笑着,手上翻了一页,另一手搂着她的腰身,却是看不进去了,他不由往下探去…… 被楚俏伸手隔开,“继饶,有个事还没跟你说……” 她三言两语把刘少梅打电话的事照实说了。 男人已放下书,身子缓缓贴近床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继续手上的动作,发话道,“她那是瞎作,你别搭理她。” 大三的时候,学校请了白先勇先生来讲述他的十年戏曲之旅,那时很多人挤上去找他签名,我挤在后头见他很是疲倦,就没上去,不过心里对《牡丹亭》那样的戏曲还是很喜欢的。也一直想提笔写一部民国背景的小说,女主是个戏子,但一直担心文笔功底还不够,就搁着没敢动笔。 所以楚珺这个角色,其实很好的。。。至于景然,也不是说他渣不渣,毕竟有些漆黑他并不知情,我也会给她一个好的归宿的。。。 第101章:你不会又想占了主卧吧? 楚俏还是不放心,多问了几句,“那要是大嫂告状告到二叔那儿去,你可得帮我顶着。” “嗯。”他音色渐沉,哑得不行,见她还要喋喋不休,连忙用嘴堵住她的唇。 楚俏手里还攥着一叠散票,对情事心不在焉,作势推开他,“我先把钱放好。” “没人会拿着,”就算放了十万块在眼前,男人此时也顾不得了,一把将她手里的钱放在床边,吮着她的唇瓣,不由加大力道,“专心点……” 于是这几日,楚俏和林沁茹白天轮流在小店里卖绿豆汤,夜里又跟着她学习做绿豆沙和绿豆冰,她人也聪明,学东西快,照着林沁茹教的步骤做了几次,倒也像模像样。 楚俏有时也能帮衬着朱丽,朱丽为人大方豪爽,等士兵们去训练了,小店里也清闲,两人还可以作伴说说话,就算有时梁羽和秋兰过来晃眼,楚俏心情好,也懒得跟她们计较。 期间刘少梅又来了几趟电话,楚俏都叫朱丽推掉了。 几次下来,刘少梅兴许也听出朱丽是在故意敷衍她,她越想越气不过,干脆带着阿愚直接买了火车票,到了车站才打电话过来,等一接通,她也甭管接电话的人是谁,劈头盖脸就说道,“我是你们陈营长的大嫂,现在人已经到景城车站了,我身上可没啥钱,你还是快去通知他们,派个人来接我吧。” 在她的印象里,陈继饶好歹是个营长,多少有些实权,派辆车来接也不为过。 朱丽一听。愣了,她也接过刘少梅几次电话,只觉此人太过赖皮,火气也上来了,不由出口骂道,“我管你是谁,这儿可是部队,我也没欠你一分一毫,凭啥要听你颐指气使?” 刘少梅受了几次气,哼哼道,“这就奇了怪了,部队的人咋就这点素质?帮忙叫个人怎么还推三阻四?要是你们陈营长知道了,非批评你不可!” 还当是鸡毛当令箭! 朱丽偏不吃她那套,要不是她看在继饶夫妻的面上,当场就要啐她几口了。“你还真当营长是个大官呢?那我可告诉你,我男人还是大队长呢!陈营长还只是你小叔,你究竟神气个啥?” 刘少梅那厢一下没了声儿,我的乖乖,她一顺嘴竟然得罪了大领导的家属,心里一下没底了,语气分外谄媚,“那啥,我还真不晓得你是继饶领导的家属。实不相瞒,家里头没人管,我也是迫不得已,打了几次电话,电话费花了不少,可没一次找着人。” 见利忘义的人朱丽也见多了,不差她一个,心里也生不起多少同情,“陈营长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一旁的楚俏听着她的话不对味,不由低着声音问了一句,“我家大嫂又打电话来骚扰了?” 朱丽一想人都到火车站了,楚俏一直避着也不是个事,只好掩住话筒,如实点头,“她说人已经到火车站了,身上又没钱,我看你还是听一下她咋说吧。” 楚俏一听她竟然先斩后奏跑来了,不由咋舌,刘少梅也真是绝了,分了家竟然还绞尽脑汁地想从她身上牢便宜。 可她已经来了,人生地不熟的还带着个孩子。要真有个好歹,她对大哥也不好交代,楚俏也只好应道,“把听筒给我吧。” 刚一接通话筒,刘少梅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只道,“楚俏,刚才听电话的是继饶领导的家属吧?” “嗯,”楚俏听朱丽方才语气那么冲,猜到刘少梅没说什么好话,虽然朱丽不会计较,但她也知刘少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故意唬她,“朱丽嫂子正是许大队长他媳妇,上次我和继饶结婚他还带人来过咱家。怎么,你对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刘少梅心里“咯噔”一下,也知她要是老实承认,楚俏一定要她打道回府,于是只好撒谎道,“哪有,我只是怕这次也找不到你,着急了了语气有点冲而已!” “大嫂!”楚俏见朱丽的脸色可不那么美妙,也知刘少梅是在故意轻描淡写了,不由出声喝道,“许队可是继饶的直属领导,你扒拉着嘴没忍住,毁的可是继饶的前程,这事就是继饶大度不跟你计较,要是传到二叔耳朵了,还不得罚你跪祠堂去?” 朱丽在一旁默默听着,强忍着没发笑。 陈家有出息的男丁本就不多,陈猛对此分外看重。 上次陈继饶结婚时,孙英张口就跟领导要钱,陈猛的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刘少梅也害怕了,嘴里怯懦道,“我也不知她是大领导的家属,楚俏,要不你跟我说说,她大人大量,肯定会谅解的。” 楚俏才不想替她善后,撇着嘴道,“你自个儿嘴欠,你叫我去替你说情,多没诚意呀?趁着嫂子还在,你要说就赶紧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楚俏做人媳妇的都不着急,她着急个甚?况且,眼下陈猛才没工夫搭理她呢。 刘少梅打定主意要赖在部队,反把责任推给楚俏,“再说了,要不是你老不接我电话,我至于火大对别人犯冲么?” 反怪起她来了。 楚俏可不背黑锅,直言道,“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哪里闲工夫听你电话?” 刘少梅笑了,“楚俏,不是我说你,吹牛也要打个草稿,你整日待在部队里,既不用下地,又不用带孩子,你忙个啥?” “我租了一台冰箱,正忙着做生意哪!”楚俏也不管她理不理解,只道,“继饶忙着训练,我也没空,趁着时间还早,我劝你还是买票回去吧。” 也不怪楚俏赶她回去,依着刘少梅的性子,她肯定没知会家里人,就偷跑出来了。 那还不得急死个人? 刘少梅一听,甩手不干了,“楚俏你怎么这样?虽然咱们两家是分了家,可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关键是。楚俏什么时候从她那条河跨过? 楚俏不由冷笑,正要开口又被她抢了先,“我身上可没钱了。” 那还有啥好说?横竖就是赖上了呗。 但楚俏决计不会吃亏,心道,她不是想来吗?那就来呗,她不愿掏钱,到时她就管大哥要。 “你要来你就来吧,”楚俏闷声道,“不过我可没空去接你,汽车站离得不远,回景山的那趟车还没发车,你去问问。” 她挂断电话,还是觉得不妥,想着还是打通电话回家为妙,不过她也知朱秀芳才从部队闹了一出。铁定不会帮她这个忙。 她想了想,还是打回娘家靠谱。 正巧米月就在小店,一听女儿来电话了,喜不自胜,张口就道,“俏俏,你高二的班主任邱老师听说你的手能抓笔了,昨天打电话来,问你愿不愿意回去上学,你成绩好,英语那么突出,她说放弃浪费了。” 回去上学? 楚俏说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她的手不由握紧,攥着电话满是汗,“邱老师还真是有心。” “可不是?”米月也敬佩她够尽职,“俏俏,你还没满十八呢,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要不你和姑爷说说,迟几年再要孩子。” “可是妈,”楚俏这个年纪要孩子也不算很早,况且继饶也二十七了,她读高三得一年,要是没考上大学,读一年高三也没什么意义,要是考上了,那又得四年,“我怕继饶不高兴,迟几年他就三十了。” 米月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女儿嫁了人得夫家管着,她也不好说啥。 只是,她也时常懊悔,“俏俏,当初要是我妈去找你姑母借钱,你也不会毁了一只手。” “妈,没事儿,都过去了。现在继饶对我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她勉强一笑,说服母亲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我这几天开始学做生意了,收入还不错,等以后赚了钱,我就在城里买房,接您和爸来住。咱家只会越过越红火的!” 米月听女儿这般懂事,心里百感交集,“妈倒是不担心你,只要你过得好,妈怎么都是高兴的。只是你哥他,老是不听劝,才没几天,听他电话里又受伤了。” 楚俏知她说的是吴准,那人一向执拗得很,一意孤行,以前就总是弄得鼻青脸肿,“妈,哥在外头做的那些事总是叫人提心吊胆,他怎么就不识好呢?” 米月一叹,只叹。“他要是肯安心做学问,妈自然也会宽心。只是他……你不懂,他以前被伤得太深……” 楚俏总听母亲提及大哥的事,可每次他回来,她问起时他也总是一脸讳莫如深,甚至还会冲母亲发火,责怪她多嘴。 久而久之,楚俏也习惯不问了,自然也闹不明白其中的事由,只宽慰母亲道,“妈您也别太担心,准哥比我还聪明呢,他心里也有数的。” 米月也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了,转而又问,“你冷不丁地打电话,有啥事?” 楚俏差点忘了,简单提了一下。 米月听得愤然,“看来你大嫂那死性还是改不了,不过俏俏,到底是妯娌,你就算不顾着她,也得想想陈家的苗子,还是把她接过来住几天吧。我这就去老陈家知会一声……算了,孙英那疯婆子铁定还以为我故意扯谎看她笑话呢。我看还是等你爸调休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叫他去找纪涛吧。” 楚俏也正是这个打算,“上次继饶去找大哥,没要他办公室电话,只能?烦爸走一趟了。” “嗯,让纪涛把她领回家去。该咋处理你也别掺和,省得惹得一身骚。”米月细心教她,不由多问了一句,“我看朱秀芳夫妻灰头土脸地回来,听说秋兰连酒桌都没摆,就急慌慌地说结婚了,上次秋家追到部队去,事情到底闹成咋样了?” 楚俏懒得多说,只道,“她看上部队里新来的肖副队,可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她还想借我去设计勾引人家,结果被一个鳏夫强占了身子,还想反过来诬陷我,不过很快被继饶识破了,姐帮我大出了一口恶气。秋兰这回丢了工作,扑腾不起来了。妈,这事儿我只私下里跟您透个底,好让您宽心,您可千万别往外乱传,省得秋家又说咱家嘴碎。” “秋家还真是够不要脸的,”米月这回真没忍住,“我就说他们跑去部队没好事,幸好有你姐出手。你放心,妈也不会说三道四,那种人自有天收。” 楚俏忽然想起,那天秋振铎似乎还说了自家的隐秘,过后她问过楚珺,只是楚珺一口否决,脸色不大好。 她也没敢多问,不过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妈,我问您一个事……秋兰她爸怎么说我是个拖油瓶?” 米月一听,心里不由一颤,赶紧一口否定,“瞎说!秋振铎也忒不要脸,你就是楚家的女儿,俏俏,你别听他胡扯。秋家才不干净呢,秋兰她妈就是抢了别人的未婚夫,逼得那姑娘投井自尽了。” 竟还有这事? 楚俏不由恍然大悟,也难怪秋兰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有那样的妈,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想不劳而获!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十年前的事了?”七岁以前的事,她真的半点也回想不起来了,可她的记性明明不错的。 “你记事晚,妈还担心你智力跟不上呢,”米月心虚,胡乱编着借口,“况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那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脑子差点烧坏了,妈没辙了才去问神,要不然妈也不会替你认一个干哥哥呀。” 楚俏对米月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米月提醒她话费贵,楚俏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也到了训练结束的时候。 不少大头兵热得满身大汗,也不像以前恶狼一样往食堂冲了,都哄哄挤过来只想喝一碗清凉的绿豆沙,楚俏忙得晕头转向。 眼见桌前的一叠碗就要往边沿滑去,她一下变了脸色。却见一只稳健的大手敏捷地接住。 楚俏心神甫定,却见男人后背也是全湿了,却是不漏山不漏水说道,“毛手毛脚的,我来帮你盛,你只管收钱。” 话音一落,他就凉凉地往队伍里扫了一圈。 那些个大头兵谁不知道陈营长宠媳妇宠得毫无人道? 谁还敢劳陈大营长屈尊给他们盛汤? “营长,您别客气,我们自个儿来就成。”有人带了头,其余人等纷纷附和,顺道还提前把碎票递上来。 这倒是省了楚俏不少力。 男人从她怀里把钱罐往前一放,只道,“走吧,回家。” 说着他扭头笑着对朱丽说道,“待会儿没人了。?烦嫂子帮忙把钱罐放起来。” 朱丽去吃饭的空挡,也是楚俏帮着收钱,这点小忙她还是愿意帮的,“快回去吧。” 楚俏也是放心,对她展颜一笑,朱丽把满脸的受不住别过去,“弟妹快别用这勾人的小眼神瞧我了,还是赶紧回家留给陈营长消受吧。” 男人饶有趣味地瞧着她,见她热得脸蛋儿绯红,短俏的黑发束在脑后,发梢湿了黏在一块,更显颈项修长,盈盈独立,笑起来分外可人。 楚俏多少看出他眼里的情意,可是一想到刘少梅就要来了,只推说道,“继饶你先回去,我到村里买几斤小米回来,大嫂带着阿愚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在车上了。” 刘少梅硬要来蹭吃蹭喝,楚俏自然不会当她是客人,特意为她加菜,不过阿愚还小,总不好叫他也跟着吃糙大米。 “不用去外头,你好不容易才养白了点儿,别又跑出去晒黑了,小米这儿就有,只是要的人少,我没拿出摆放着,你不知道。”朱丽拉着她去秤米,陈继饶也跟上来。 男人仍旧站得笔直。胸背开阔,让人觉出一股浓浓的冷意,“她在家里头闹得还不够,怎么还想着跑来部队折腾?” 大概是见不得她在这儿过好日子吧? 家里的钱全在楚俏手头,她付了钱就见男人提着米在等着了,跟上去,“我已经打电话给妈了,爸过两天到镇上就去找大哥。家里头没人管,田间地头怕是没啥收成,她老待在部队里也不是个事。” 这事陈继饶赞成,“嗯,绝不能再纵着她!” 既然她找上门来,他还真要问问上次刘少军放鸽子的事。 午饭是咸菜和芹菜炒肉,饭菜都出锅了,陈继饶见刘少梅还没到。而自家媳妇托着腮干等着,看样子也饿了,于是发话道,“不等了,留点饭菜,咱们先吃。” “这不大好吧?”楚俏想了想,虽然还是把留到晚上的肉给炒了,但菜色简单,又没等人,刘少梅不生气才怪。 男人拿起碗筷往她手里塞,眉色淡淡,“我晚上还有个紧急集训,恐怕没法回来吃晚饭,还得抓紧时间午休。” 楚俏一听,啄米一样点头。一个劲地给他夹菜,“嗯,那咱们不等她了,你快吃。” 男人瞧着小山一样的饭碗,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吃饭一向快,放下碗筷,捏了捏她的脸颊,只道,“洗了碗筷你也去歇会儿,别顾着下午的生意,把身子熬坏了。” 她晚上跟着林沁茹学东西,收拾妥当基本是十一点多了,一早又跟着他起来,中午又没补休,“黑眼圈都快成熊猫了。” “嗯嗯。我把锅里的绿豆粥舀到桶里,等会儿你起来帮我提到楼下就成,下午是沁茹守摊,你快去睡吧。”楚俏嘴里还塞着饭菜,吐字不清。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笑着去澡房换了一件作战服,去躺着了。 等刘少梅拖着大袋小袋到部队大门时,陈继饶已经去训练场了。 楚俏瞧着她那阵势怕是打算常住了,不由咋舌。 而刘少梅正盯着站岗的士兵,满脸胆怯的模样,怕是被拿枪拦了。 楚俏不禁好笑,刘少梅被吓着了不要紧,只是她背上又黑又瘦的阿愚正睁着惊恐地眼睛,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她摇头,才走近就听刘少梅不悦道,“你咋才下来?” 楚俏睡醒了正忙着把明天的绿豆泡上呢,不过也懒得跟她废话,只道,“大嫂有时间搁这儿数落我,还不如跟紧点,当心违反规定又有士兵拿枪指着你。” 进了屋,楚俏就先跟把话挑明了,“大嫂别怪我不提醒你,部队可不是闹着玩的地儿,你可带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军事重地,要是一经发现谁乱闯,别说罚款被抓,继饶也会受牵连。” “知道了,”刘少梅不爽地嘟哝着,忽觉背上一湿,她不由惊叫一声,手“啪啪”地往阿愚身上招呼,“你这混小子,嘘你的时候不尿,不就放你下来了么,咋不多等会儿?” 阿愚才多大,她就舍得下那么重手? 楚俏听着孩子哇哇大哭,只觉得心疼,“大嫂,你轻点,阿愚还小。” “这倒是奇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孩子呢。”刘少梅反唇相讥。 楚俏只当是她多嘴,闭了嘴,见她热得满头大汗,拿了风扇出来,又下楼倒了满满一大碗绿豆粥。 一进屋,差点以为家里遭了贼。原本干净整洁的厅屋,地面湿了一大块,到处堆着阿愚的尿布。 楚俏放下碗,认命地收拾,却见刘少梅从主卧出来,她真是生气了,“大嫂,你不会又想占了主卧吧?” 刘少梅脸上一红,嘴上不承认,“哪有,我只不过是参观一下。” 她一眼就瞟见了桌上的绿豆粥,正巧也渴了,一坐下问也没问就算了闷了一大口,只觉得喉咙到胃里都舒爽了。 这碗绿豆汤虽说也是给她端来的,只是楚俏瞧着她那一副占了便宜满脸欢畅的模样,心里总是不大舒服。 而刘少梅见阿愚伸长了脖子,眼睛紧巴巴盯着,手也胡乱抓着要抢食,一下凑到阿愚嘴边,口里叫骂着,“真是跟你爸一个死性,少不了你那份。” 楚俏见她猛往阿愚嘴里倒,一下懵了,出言制止她,“大嫂,阿愚热了大半天,你冷不丁就给了喝冷饮,不怕闹肚子?” 刘少梅满不在意,“也就你们城里人讲究。” 楚俏把西屋收拾干净,是真的除了凉席枕头被单,其余一概收进主卧,大不了等刘少梅一走,她来个彻底的大扫除。 把刘少梅的行囊往西屋一扔,楚俏也懒得跟她废话,关起主卧打算下楼,却被她叫住,“继饶啥时候回来?” 她真想问问,大房闹离婚他是不是当真撒手不管了。 楚俏照实说道,“他夜里有集训,得明儿才回。” 那就意味着今晚她不必挤眼泪了。 反正和纪涛闹别扭,也不差这一两日。 刘少梅还省得假哭呢,她喝完一碗粥,又去灶房搜寻一圈,见碗柜里正有一碟芹菜炒肉。 那一碗绿豆粥也只够她解渴,闻着味她就饥肠辘辘了,想着平时楚俏都吃的那么好,心里更是妒忌。 再回想她穿的那身碎花棉裙,配上一双黑色小布鞋,面容姣好秀美,一派清新淡雅,与当初进门时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她不由叹服陈继饶令人改头换面的能力! 听有些朋友反应,看婚夫挺烧钱的是么?其实分成之后又交稿税,真正的钱到作者手里也不多,朋友们喜欢看,我就坚持写,也是当兴趣来。以前加更也没要求打赏什么的,看我多够意思,哈哈哈哈。要不明天凌晨我给你们发红包吧?记得去抢哈,我看了一下账户里还有两千多岩币,都发给你们哈。。。。。 第102章:刘少梅还真不知客气是个啥 刘少梅真不知客气是啥,想着楚俏夫妻竟然没等她过来就先吃了,盛了米饭,就见锅边还用细火煨着一锅小米粥,心道算她还有点良心。 于是她端了两碗,母子俩就开始大快朵颐。 芹菜炒肉这道菜下足了料,刘少梅吃得酣畅淋漓,心里叹道,楚俏学东西还真是快,她才结婚多久呀,柴米油盐也开始打理得井然有序,瞧着屋里的摆设也是干净舒适。 刘少梅不轨的目光落在窗边随风轻盈的碎花窗布,瞧着质地就不错,花色又好看,想想阿春在家里头穿的衣裳还打补丁呢,不由暗骂楚俏还真是奢侈,等回家她非把那窗布扯下来带回家去不可。 正想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好久不见的刘友兰,她前阵回了老家,也是今天跟刘少梅同一班客车到部队,听楚俏和林沁茹搬了一台冰箱,每天买绿豆汤水,也卖得不少钱。 听蓝花提起她没本钱入伙时,刘友兰只扼腕叹息,她没本钱,可自个儿兜里有呀! 她回老家,刚好把一批山药卖了。这笔钱本是留给虎子做秋季入学的学费。 不过她听蓝花说一碗绿豆汤就卖一角钱,每天几大桶几大桶地卖,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动心? 离收假还有一个半月呢,她满打满算,到开学收回本钱绝对没成问题,那剩下的可就是她赚的了。 三人轮流守着,她有的是力气,楚俏手不方便,肯定用得着她的地方,况且等林沁茹开学回去,楚俏也忙不过来。 这样一来,她就算在部队挣到了钱,家里的公婆也不敢说她半句。 刘友兰越想越觉得该趁早下手。 于是领着虎子和一包从老家带来的一大袋丝瓜,就找上门来了。 殊不知门一开,入眼的就是在客车上见到的那破落户。 刘友兰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是你这泼妇?” 刘少梅也一下急红眼了,“臭不要脸说谁泼妇呢?” 刘友兰瞅了一眼门牌,确定是陈营长家没错,耳边响起刘少梅在车上瞎嚷嚷着来探亲,想到秋兰散播出来的流言,一下对号入座,“原来你就是占了弟妹婚房的大嫂呀?” 秋兰当时只一个劲地说楚俏软弱好欺,怕也是事实。 刘少梅面上一下就僵住了,没想到楚俏竟如此口无遮拦,四处散播她的坏话。 在车上刘友兰就气不过刘少梅满嘴胡扯,似乎把部队当她家一样来去自由,一个劲地给部队抹黑。 两人在车上就好一阵对骂,刘友兰自也不会跟她客气,笑着讥讽她。“哟,这是觉得在家占了不过瘾,又跑到部队来了?听说还把弟妹治手的钱给盗用了,这事也亏得弟妹没追究,否则你以为你逃脱得了?” 这事已经翻篇了,楚俏夫妻也没再说什么,再提起刘少梅也不怕,腰杆还颇硬气,“钱楚俏已经拿到手了,你还把我咋样?” “我不会把你咋样,但是弟妹救下的几个可都是营长,一个营五百多号人,就是每个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给啐死!”刘友兰才懒得跟她叽叽歪歪,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就该恶语冲去。 刘少梅心跳如雷,退后几步,听见阿愚的哭声,才醒神过来,抱起他心不在焉地哄着。 门大开着,刘友兰和虎子一道进来,虎子一见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地炒肉,食欲一下被勾了起来。 在老家天天吃瓜,他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了,况且也没他老子管束着,阿爷阿奶又宠着他,他一下忘了规矩,冲过去抓了一把肉就往嘴里塞。 他动作飞快,刘少梅见状。伸手只抓到了他的衣领,见肉已经进了虎子的嘴,已是无力挽回,不由气愤,她赶了一上午的路,还没吃上够呢,就被虎子抓了一大把。 况且刘友兰一来就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下马威,刘少梅气头上,不由分说就刷了虎子两大耳刮子。 虎子吃痛,两颊一下浮起鲜红的印子,嘴里塞满了肉,不肯吐出来,一边咀嚼一边眼泪汪汪。 刘友兰也没想虎子失礼到这份上,也想狠狠教训他一通。可毕竟是自家儿子,怎么也不该是外人出手! 她不由火大,但毕竟理亏,忍着没出手,愤然道,“孩子还小,犯了错我说他就是了,轮得着你动手么?” 刘少梅冷哼,“这事要传出去,我怕你也得遭不少白眼吧?既然你教不好孩子,我替你教好了!” 楚俏中午炒的肉还不少,就想着再买些木耳,把剩下的一块炒了,可还没到家,就听楼道里吵吵嚷嚷。 听着就像是刘少梅和刘友兰的声音,她加快步子,一到门口,就见两人满目激愤地对立着,看样子处得相当不愉快。 “你们这是咋了?” “没啥,”刘友兰倒是会卖几分面子给楚俏,刚才也确是虎子失礼了,于是连忙致歉,“弟妹,我来找你是想商量个事,虎子吵着要跟来,刚才还不知礼数抓了几块桌上的肉来吃,实在对不住。” 楚俏平静的眼眸扫过狼藉不堪的桌面,满是米粥,一片油腻,不由凉凉地扫了一眼刘少梅。 刘少梅登时心虚地低下头去。 楚俏平日里也好相与,鲜少为一点小事动怒,但刘少梅做的也太过了,完全把这儿当成她的家里,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决定给她留几分薄面。 于是她勉强一笑,“小孩子不懂事,不就是几块肉么,再买就是了,嫂子不用放在心上。” 刘友兰心里惭愧,“多谢弟妹,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虎子。” 楚俏一笑,想着怎么也该看在孙攀的面子上,刘友兰对孩子下手一向没个轻重,但也不好过于干涉别人的家事,只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嫂子也别打虎子了,还是给他摆道理。嫂子来有啥事?” 刘友兰心里一暖,对她越发感激,照实说道,“俺听蓝花你,你和沁茹弟妹合伙做生意,那会儿俺回了老家就给错过了,今天来也是想问问,俺还能入伙么?你看,沁茹弟妹没多久得回去继续念大学。你一个人铁定忙不过来。” 等林沁茹回去,天气也快转凉了,楚俏想一口回绝,不过想到冰箱还是林沁茹的,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决定的,于是眉色淡淡应道,“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要不你先回去,回头我和对面商量一下,再答复你,你看成吗?” “不用,你只要点个头,等会儿我就直接下去问沁茹弟妹了。”刘友兰想着,楚俏要是点了头。等会儿下去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问林沁茹,也不怕她不答应。 楚俏哪里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林沁茹怎么说也是她的合伙人,当然不愿她到时骑虎难下。 于是直言道,“嫂子,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这几天做得顺手,其实沁茹弟妹不在,有继饶帮忙,我也做得来。况且等沁茹弟妹回了学校,没多久就转凉了,绿豆汤并不好卖。” 刘友兰见被她回绝了,面上讪讪,“你不问下沁茹,就擅自做决定不太好吧?” 这倒是奇怪了,不是她只问个人意见的么? 楚俏表了态,反倒又不对了? 不等楚俏发话,刘少梅就嗤笑出声了,“俏俏不答应,难不成你光问别人就能成了?” 刘少梅默默听着,感觉楚俏做生意挺有搞头,心里不由惦记起来。 她要是有本事挣到钱,不必看丈夫的脸色,大可潇洒了! 于是她又道,“就算沁茹弟妹要回去念书,不还有我帮衬着嘛?还是说你不光想着帮忙而已吧?” 看来是没法成事了。 刘友兰搓着手,脸上极为难看,被刘少梅一刺,心里极为不爽,却也想着息事宁人,拉住虎子说道,“既然你不缺人手,我就不多提了。这次回老家,我给你带了一袋丝瓜。” “多谢嫂子。”楚俏也不好把场面闹得太难堪,低下头对虎子说道,“喜欢喝绿豆汤么?待会儿婶子给你送一碗。” 虎子满嘴油腥,见她也没责怪,只道,“你不会像那个老巫婆一样打我吧?” 说着他指了指刘少梅,刘少梅眼睛都气绿了。 楚俏眉头一皱,敛着嘴问道,“婶子不会打你,不过下次你再去别人家里头,得先征得主人同意再动手,好么?婶子这次先原谅你,下次再犯我可就直接告诉你爸了啊。” 虎子一想害怕父亲,只一个劲地点头,伸手拉着楚俏的小指,笑着说道,“婶子真好,咱们拉钩,俺以后会老实的。” 楚俏不计较,刘少梅却不干,身子堵在门口,不给刘友兰和虎子让路,对着虎子破口大骂,“你这小杂种。谁是老巫婆,你说清楚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净跟着爹妈学脏话!” 刘友兰当场就急眼了,“刘少梅,你咋还没完没了了?你到底要干啥?” 别说刘友兰生气,就是楚俏看着也一肚子的火气,“大嫂,打了人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要闹就回家闹去,别再这儿给继饶丢脸!” 被楚俏指责后,刘少梅就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此时她的话无疑是一个引火,让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咋是我闹了?要不是他抢桌面的肉吃,真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儿子!” 刘友兰恼火了,“说谁偷吃哪?我是没把虎子教好,可你呢,当真一车子的人就瞎嚷嚷,你当部队是你家开的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陈营长只是你小叔,我男人还是指导员呢!” 楚俏也气,听刘友兰提及她还在车上胡扯,“大嫂,虎子是有不对,但嫂子已经道歉了,我也已经原谅她了。这屋里除了你带来的东西,可没一样是你的!你别闹了成不成?” 她这话说的够直白了,就是指责刘少梅多管闲事。 刘少梅用力地推开要出去的虎子,“我闹?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现在到反咬一口说我闹?” 虎子本来就害怕刘少梅,这一下冷不丁又遭遇她突然动手。毫无设防的他被这么一推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痛得眼泪汪汪,哭嚎冲天。 “你怎么还动手了?”第二次动手,楚俏也火了,大声喝向刘少梅,也不管会不会被楼上楼下的听到。 “我就动手怎么了?就兴你们合起火来欺负我,还不准我反抗了?”刘少梅说着就又抬脚去踹楚俏。 楚俏的身板可不够她推,好在她手上还抱着阿愚,行动不大灵便,楚俏飞快地闪到一边去。 刘少梅一脚扑空,直接踹到墙面上去,痛得她龇牙咧嘴。 刘少梅又羞又恼,眼圈也红了,“楚俏,你太欺负人了。” 明明是先动手打人,楚俏又怎么会白白挨她打,她自作自受,倒怪起别人来了。 换成平时楚俏还真不跟她计较,可今天她这是诚心来闹事,还动起手来了,她要真在一声不吱,怕是日后得在她头上动土了。 “大嫂,你想闹就闹,不过你最好弄清楚了,我可没欺负你?你要是大吼大叫把所有人都引来了,存心看我和继饶的笑话,那对不住,我可不会任由你欺负!”楚俏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也气得浑身直抖,“反正我已经找人通知大哥了。” 刘少梅一听她私自跑来部队的事被她捅到丈夫那儿去,火气烧得更旺,手指乱点,”可不就是你和外人联手欺负自家人?楚俏,你当真好得很,就算是继饶回来了问起此事,我也不怕!我倒想看看,陈家出了吃里扒外的媳妇,他会咋说。” “我和你可是分了家,继饶现在可都听我的,他明儿一早就回来,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楚俏才不怕她,蹲下神去低声安抚着虎子,见他抽抽噎噎总算没有再哭了,又起身对刘友兰说道,“嫂子,实在抱歉,我这屋里乱糟糟的,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刘友兰抱起虎子,柔声哄着。 刘少梅气不过,也顾不得阿愚在哭,还拿话激她,“瞧着挺彪悍的人,咋就一下就怂了?真是有爹生没娘教。” 刘友兰本还想看在楚俏的面上不跟她计较,这哪个当妈的听别人骂爹骂娘会不发火? 她也缓过劲来了,见刘少梅还拿手指对过来,恼羞成怒直接就扑了上去。“我打死你个贱人,今天我就撕烂你这张臭嘴,省得出去祸害别人!” 虽然平日里刘友兰喜欢占点小便宜,可从来没怀过那样歹毒的心思,瞧着儿子刚刚这一摔,心一下就像被锥子刺到了骨子里一样,痛得她滴血地疼。 她一下就管不住手脚,不管不顾地就扑上去了。 刘少梅也不甘示弱,飞快地把阿愚塞给楚俏,两人就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两人都是牛高马大的农村女人,手劲极大,谁也不让着谁,风风火火地扭打在一起,一时也不分上下。 楚俏忙着哄哭天抢地的阿愚。根本腾不出手来拉开她俩,况且瞧着那阵势,她根本拉不开! 刘友兰连打带骂,“臭不要脸的女人,连自家兄弟都要坑害,真当自个儿是什么好货色了啊?” “你当自个儿就是什么善类?连儿子都教不好,哼!” 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妇女,骂人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两人连扯带咬,又是揪耳扯发,就跟疯婆子一样头发凌散,浑身脏乱。 “娼妇,我让你咬。”刘友兰挣脱不开,手就往刘少梅的胸前抓。 从刘少梅突然痛的叫声中就能知道刘友兰用了多大的劲,况且还是那个地方,就是平时被撞一下都会疼的受不了,何况刘友兰下了狠劲上去抓。 被弄疼了,刘少梅的手到处的乱抓,几下就让刘友兰的脸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血都流出来了,刘友兰就又去抓她,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楚俏在一旁根本没法劝架,干脆用手挡着阿愚的脸,扭头对虎子道,“虎子,快去办公室找你爸。” 瞧着这阵势,厅屋恐怕被她俩干仗干的狼藉不堪了。 收拾就收拾吧。 反正她也撒手不管了,抱着阿愚往主卧走去,把大门一关。虽也还有声响,不过总算清静了一点。 “住手!”孙攀急吼吼地赶来,对着躺在地面厮打的俩人大吼。 孙攀人高马大,又用足了力气,单手各拎一个,强行把人拆开,横在中间不由喝道,“真是够了,你们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要闹就到楼下闹去,那儿场地大!” 孙攀自打当了指导员,唬人的真是可是杠杠滴。 厮打的俩人一下没了声。 刘友兰见到自家丈夫满脸的气怒,心里没了底,生怕他责骂,于是飞快地整理头发。把是撕扯开的衣扣赶紧扣上,心里把刘少梅恨了个半死,只能恨恨的瞪着她。 刘少梅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酸痛,尤其是脸上火辣辣地疼,她低着头,越发觉得委屈,不由抽泣出声。 而屋里的楚俏听到声响,抱着阿愚从主卧出来。 一边是自家媳妇,一边是陈营长家里的人,孙攀不敢偏颇,不由数落自家媳妇,“瞧瞧你干的好事?继饶今晚可是要去集训,你把他家里头折腾成啥样了?” 刘友兰只觉理亏。可要不是刘少梅先动手,她也不至于闹得跟个泼妇一样。 她一抬头,盯着楚俏,为难道,“弟妹实在对不住,待会儿我来收拾。” 相比以前,没了梁羽在她跟前晃悠,刘友兰的性子温和了不少。 这事也不单是她一人的错,楚俏不愿孙攀为难,只摇头道,“没事,摔了几只碗而已,我自个儿打扫干净就成了。” 说着她扭头扫了低头不语的刘少梅一眼,对她真是无语了。 她又扭头望着孙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孙指导员,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也不全是嫂子一人的错。说来也怪我,她好心好意地来这儿送丝瓜,我反倒累得她被打了。要不你先带嫂子回去?等继饶回来了,我问问他咋处理,到时候咱们两家再商量,你看成么?” 孙攀也知她善解人意,毕竟涉及自家媳妇,他要是稍有偏颇,总会遭来微词,于是感激一笑,“成,友兰她性子急躁,让弟妹看笑话了,我给你赔不是。” 楚俏了然点头,“我看嫂子伤得不轻,你还是快带她回家上点药吧,我估摸着虎子也是吓坏了,待会儿你安慰一下他吧,别是夜里惊了梦。” 她考虑周全,孙攀再说什么倒显得矫情了,于是带着媳妇下了楼。 屋里一片狼藉,碗筷掉地,而地面上全洒了水,最可惜的是她精致侍弄的一盆万年青也摔坏了。 楚俏冷冰冰的眼睛默默地扫过,目光最后落在脏兮兮的桌布之上。 刘少梅一来就把这儿搅得不得安宁,她到底心虚,抱过阿愚细细哄着,根本不敢往楚俏那儿瞧。 楚俏也没心情跟她说话,默不作声地挽起袖子,先拿扫帚把碎片和盆栽捡了,然后一一扶起东倒西歪的桌椅,又去澡房提了一桶水来,把桌椅擦了一遍,最后把桌布一收,闷不吭声地去澡房清洗,由始至终都没瞧过刘少梅一眼。 这对于刘少梅而言,简直就是无比漫长的煎熬,她舔了舔撕裂的唇瓣,抱着阿愚跟在澡房门口,怯懦地开口,“俏俏,我脸上和身上有好几处被她刮伤了,你帮我找一瓶创伤药吧?” 楚俏手一顿,清丽的眼里喷射着恨意,缓缓抬头,冷眼讥讽,“药箱继饶拿去集训用了,大嫂不如下楼去医务室吧?” 刚才闹了那样大的动静,刘少梅哪里还敢抛头露面? 她一下难住了,“要不你帮我去买一盒吧?” 楚俏忍无可忍,“啪”一下把窗布扔进桶里,溅起一阵水花,她真是发火了,“行啊,创伤药五角,跑路费五块,你拿钱来我就去帮你买!” “楚俏!”刘少梅一听跑腿费比药费还贵,不由嫌弃,撕扯到伤口又疼得她龇牙咧嘴,口齿不清道,“咱俩好歹是妯娌,有必要算那么清楚吗?” “是妯娌,可你别忘了分了家,你我不在一个屋里吃饭!” “好,那咱俩就算清楚!”刘少梅负气说道,可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哪儿需要算账的,于是胡扯道,“当初凭啥让妈跟我和纪涛,而二叔跟了你和继饶?” 这段时间刘少梅也瞅出好歹来了。 孙英在家根本就是个不做事的,有时候叫她带阿愚,她也是推三阻四,更别说下地干活了。 她想好了,要是公公跟她吃住,公公身子骨还健朗,起码这几年还能下地干活,而她只需在家带孩子就行。 既然她占不着好处,那干脆叫孙英来给她添算了。 楚俏用脚趾头想也知她那龌龊的心思。 眼里分外不屑,“大嫂,这事当时可不是我拍板决定的,你要是有意见,怎么不自个儿跟二叔二婶和大哥提?” 她又想拿好处,又不想当恶人,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刘少梅要是敢跟公公和丈夫提,又何必拐弯抹角地跟她扯? “要我说也成,”楚俏决计不再被她打压,凤眸变成厉色,“你不就是不想赡养婆婆么?那我就直接到镇上去找支书好了!” 明天我让老陈回来教训她好了,其实俏俏在慢慢变得强势起来了,听说朋友们觉得男女主戏份太少了是吗?那我后头给他两加戏,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写虐 第103章:一块收拾 刘少梅没想到她来这一招,一下蔫吧了,妥协道,“算了算了,还是让妈帮我带孩子吧!” 可楚俏没想就此作罢,倚在门口,一字一顿说道,“嫂子既然要算账,那我倒想问问了,厅屋摔坏了盆栽和碗碟,凳子也有一个磕坏了角,这咋算?” “这也不能全赖我呀!”刘少梅这才晓得后悔,“那女人不也摔坏了吗?” 楚俏就知她想抵赖,“不管怎么着,你也该赔一半的钱吧?” “我可没钱。”刘少梅决定耍赖到底。 楚俏别过脸去,素净的脸上满是鄙夷,“那成,到时我跟大哥要。” “你——”刘少梅气绝,想着索性到时一味装傻,脚一跺,气愤地往西屋走去。 楚俏把桌布晾起来,也懒得搭理她,关上门就往小店走去。 她想着这事怎么也是在自家发生,于是和林沁茹打了招呼,端了一碗绿豆汤送到孙攀家里。 说了一会儿话,她也不愿回家对着刘少梅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干脆留在小店里陪朱丽说话。 这会儿正提及林沁茹,她却是坐在那儿心不在焉,眼里满是落寞。 “沁茹……”楚俏推了推她的胳膊。 林沁茹恍然抬头,似乎下意识一样,伸手就去舀绿豆汤,惹得朱丽捂嘴大笑,“我说弟妹,你这是悟到啥人生大道理了?” 林沁茹一见眼前空无一人,这才红了脸,一时手足无措。 楚俏见她这两日似乎总是发呆,静得没一点儿声,很不对劲,她不由凑近来,“不舒服么?” 林沁茹牵强一笑,“没,我好着呢。只是……” 她轻逸咬唇,“景然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客客气气,很疏远。” 朱丽瞅着她紧锁的眉头。听老许说,这几日肖副队也总是找着各种说头往外跑,似乎不愿着家。 她心里不由一叹,这对怕是难成。 一个男人倘若心不在,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林沁茹为人谦和,性子温软,也聪明,怕只怕到时伤身又伤心。 楚俏也觉察出这一对似乎平静得可怕,就是继饶那样包容她的人,他偶尔还跟她撒娇,而她有时气恼也会抓着他的手臂咬他,可这毕竟是人家夫妻两个人的事儿,个中滋味也只当事人知道。 她本想试探性一问,却被朱丽拉着手,默不作声地朝她摇头。 楚俏会意。没有出言,听着朱丽安慰她道,“夫妻相处也是门学问,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看男人的心在不在女人身上,要是心没了,守着个身子有啥用?” 林沁茹听她一语道破,只觉朱丽看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高,情商也是一顶一的好。 她内心彷徨,正是需要人指引,连忙抓住朱丽的手,眼角哀戚,“嫂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朱丽一叹,“那就看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他能不能给你。路总是要自己走,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林沁茹细细咀嚼着她的话,忽而怅然一笑,“怕也只怕,落花流水空欢喜一场。” 楚俏见她嘴角一点点弯下去,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要不你回去歇会儿吧,这儿有我守着就成。” “你家里不是来了客人么?”楚俏已经守了一上午,林沁茹不好再让她守着。 想到刘少梅,楚俏真想翻白眼,顺道把她一来就和刘友兰打架的事说了。 朱丽表示闻所未闻,“你那个大嫂也真是够够的了,我劝你还是趁早赶她回家吧,不然,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来呢。” 楚俏知她是真心为她考虑,点头道。“嗯,我已经托家里人通知大哥了。” 林沁茹见她眉头紧蹙,不由摇头失笑,“看来还真是各家有各家的愁。” “咱们女人成了家,总是要平衡各方面的,男人要是护着你,倒也不难,”朱丽的八面玲珑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想起以前在在婆家的那些个糟心事,恍若过眼云烟,不过也没几件真正记得住,“楚俏弟妹倒是越发上道了。” 楚俏把最后一碗绿豆汤舀出来,日头也快落山了。 她后背湿透,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筋骨活络些。于是拎起钱囊,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里走去。 她把桶放下,拍了拍手里殷实的钱囊,心满意足地笑了,辛苦一天总算是值得。 她敲响对门,没一会儿林沁茹踩着拖鞋开门,就见楚俏背后立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不由愣住。 刘少梅在家里左等右等也不见楚俏回来,不由着急,生怕她躲别人家,不给她做饭。 她正急得顾不上脸面,想下楼去找人,正巧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慌忙开门。 林沁茹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该是楚俏口里的大嫂,一下对她横生了几分冷意。 她打开门,忽略掉刘少梅,笑着对楚俏说道,“进来吧。” 楚俏才踏了一步,就听背后传来刘少梅的声音,“楚俏,饭还没做呢。” 她累死累活,回来还得管个闲人的饭,楚俏累得没心思搭理她,“我和弟妹把今儿的账清完了再回去。” 偏偏刘少梅一听清账,一下来了兴趣,也跟着挤进来,“我帮你瞅瞅。” 林沁茹也不好赶人,可听她那话怎么都觉得刺耳,不悦道,“嫂子是担心我会坑了楚俏?” 刘少梅面上的笑一下凝住,见楚俏和林沁茹双双怒瞪着她,她只好摸着?子说道,“怎么会?我不会怕算漏了么?” “我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楚俏也念过高中,嫂子读过几年书?”也不怪林沁茹拿学历压人,只是这人也忒不识进退了。 刘少梅把一楼的刘友兰得罪了,生怕再把对门的军嫂也闹僵,只好退步,“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门口等着。” 楚俏也觉她烦人得很,把门一关,两耳清静。 门一关上,刘少梅就急慌慌地贴上去。 楚俏和林沁茹清点了钱,扣去楚俏买的材料,还有煤气的钱,倒也不难算。 林沁茹对这点钱倒还不放在眼里,接过她递来的那一半,想着下午还是楚俏守的时间长,只是从里头抽出一张整票,把剩下的递给她,“今天你出力多,这些钱你拿着。” 楚俏推辞,“不用,今晚继饶集训,明儿回来定是一身脏,我要回来照顾他,上午你帮我守着吧?” 林沁茹想着景然也不在家,于是把钱抽回来,点头应允。“嗯,陈营长最近表现突出,说明上级重视他,这是好事。” 楚俏笑笑,正要把钱揣兜里,就见门忽然开了。 两人??往门口望去,只见刘少梅趔趄着冲进来,看样子怕是在偷听。 偏她还死不承认,赔着笑道,“楚俏,我瞧着阿愚蔫蔫的,肯定是在屋里头闷坏了,要不你带着他出去转转吧?” 还真是人间极品。 楚俏默不作声地把钱揣兜里,而刘少梅的眼睛都直了,瞧着她手上都有张一元钱的钞票。加上那一叠散票,她估摸着也有两块了。 她一天就挣这么多? 刘少梅简直眼都直了,根本没想到卖个绿豆汤还那么挣钱! 楚俏也不想当着林沁茹的面和她吵,起身瞧也不瞧她一眼,直接越过她回了屋。 当着外人的面,楚俏给她甩冷脸,刘少梅脸上分外不好看,扯出笑来对林沁茹道了一句,“我这个弟妹就那死性,你别介意。” 林沁茹只当没听见。 楚俏回了屋,见刘少梅亦趋亦步地跟着,恨不能把门甩上,不过她硬生生忍着,就等着大哥来抽死她! 楚俏才懒得甩她,丢下话道,“阿愚泰半是喝了太凉的绿豆粥,胃里不舒服。你叫我带他出去转也没用,还有,我很累,晚饭就不做了。” 刘少梅一听急了,“那我、那你吃啥?” 楚俏冷笑,猛然回身,鬓角黏着碎发,笑盈盈道,“中午的炒肉本来是两餐的菜,你一个人干完了,你说还吃啥?” “哪里是我一个人吃完的?”刘少梅不满道。 楚俏见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虎子一抓顶多也就是三四块肉,剩下的不是你吃完了,难道阿愚能跟你抢?” 刘少梅心绪地摸了摸?子,“你也没说你说两餐的菜。” “是啊,我还没说话,你咋就吃上了呢?”楚俏愤然,“碗柜里还有一扎青菜,两个西红柿,米缸里还有三颗鸡蛋,我很累,你自个儿看着做吧。” “我没用过那灶台。”刘少梅这回事真没辙了,心想她一天挣了那么多,却是拿几颗鸡蛋敷衍她,真是小气。 楚俏不由展颜一笑,眼里透着鄙夷,“嫂子不是说厨房是你的天下么?怎么连个灶台都不会用?” 也别怪楚俏嘲笑她,而是当初她进门时,因不会烧菜不知被她讥讽了多少次,这回只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刘少梅吃瘪,“你教我打一下火,剩下的我来弄。” 楚俏进灶房打了火,怕她再把灶房给祸害了,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大嫂,你要是再把这儿给砸了,你也别怪我跟二叔告状。” 刘少梅毕竟理亏,摘着青菜,不耐烦说道,“行了,你当我是刺头专搞破坏?” 这可难说! 楚俏真是累了,进了卧房裙子也没脱,直接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楚俏吃了晚饭。把泡好的绿豆倒进锅里,细火慢慢熬着,等熬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洗了澡回屋倒头就睡,她也不知睡了多久,还是被刘少梅摇醒的,她语气焦急,“楚俏,阿愚吐了,头也烫得厉害,八成是发烧了。” 楚俏一个激灵,见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没好气说道,“我都说了冰镇绿豆汤寒气重,小孩子受不住,你偏不听,还一个劲地给他灌。” 刘少梅瞧着儿子病蔫蔫的模样,心在滴血,心里恨死自己了,“我错了,现在天都黑了,你说咋办?” “赶紧去医务室呀,还能怎么办?”楚俏真是快要被她打败了,丢下话就去找手电筒。 一折腾又到了半宿,楚俏倒头就睡,连出操的哨声都没听见,等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 她惦记着一夜未归的男人,赶紧起身准备去烧水,一到厅屋。缺见一个贼眉?眼的男人四处翻看。 楚俏一下警觉,慌忙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乱翻?” 那男人身上蹭了不少灰尘,瞧着那流里流气的样儿就知不是什么好人。 刘少梅听到动静,背着阿愚从灶房里出来,手里还攥着锅铲,连忙拉住她,“俏俏,这是我弟刘少军。” 刘少军没想到大姐婆家的弟妹生得貌美如花,盯着她根本没法移开,附和道,“对,上次是你打电话来,叫我一块去见三少的吧?怪我那会儿去外头跑货了。” 说着他还自以为潇洒地甩了甩那坨及肩的卷发。 他竟还有脸提起,楚俏连正眼都没多瞧,清眸透着冷意,直接怼刘少梅,“大嫂,谁让你叫他来的?” 刘少梅没想她竟如此不给面子,脸上无光,“少军从外地回来,恰好晓得我在城里,就来看看我。他也知上次对不住你,特意给你捎带了两盒雪花膏呢。” “还有烟,”刘少军一笑,露出他的大黄牙来,指了指他手上的那盒红双喜。 刘少军在他们镇上的风评就不好,那两个雪花膏来路不明,怕也是他淘来撩妹用,而那盒烟就更离谱了。继饶从来不抽烟。 楚俏不为所动,“我看你还是快走吧,部队可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尤其不许来历不明的人造访。” “咋是来路不明呢?”刘少梅不干了,摘下围裙,“少军可是我弟。” “大嫂,昨晚我可提醒你了,别带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你用的可是继饶的名义,部队里要是短了什么东西,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你。”楚俏从没想到她无脑到这地步,气愤交加,“这事儿我们夫妻可没同意,要是追究起责任来,不光是继饶,站岗的士兵和你都有责任!” 刘少梅却不以为然,“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嫌弃少军以前犯过错误。你要是把我弟弟赶走,那我也不住了,我看到时候回了家,公公婆婆会不会磕碜死你!” 楚俏还巴不得她走呢,一下没了话。 刘少梅没想法她半句挽留都没有,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而刘少军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儿久待,语气很冲,“姐,走就走,你在陈家受了委屈,跑到这儿来无非就是还想给姐夫一次机会,可陈家人根本不在意你,咱又何必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说着他作势就要把刘少梅拉走,可他在城里也没个住处。顶多也只是把她带回乡下的家里罢了。 楚俏仍旧没声,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姐弟俩。 刘少梅可不想回家被母亲埋汰,可话已说出口,想留下也只能拿阿愚当借口。 于是,她摸了摸阿愚的额头,惊叫一声,“哎呀,怎么还这么烫?” 刘少梅既然把阿愚带过来,说明她还是在意孩子的,楚俏还是没做声。 刘少梅这个不走也得走了,把阿愚往刘少军怀里一塞,撇着嘴说道,“我去收拾东西。” 西屋里也没啥东西,楚俏也懒理她,想着继饶待会儿回来肯定饥肠辘辘。于是她转身进了灶房。 一进门,她瞧着灶台上那蒸得满满一笼的白面馒头,一下咋舌了。 刘少梅也真是半点也不心疼呀。 楚俏平时虽也买不少的肉,但也是怕男人营养跟不上,旁的她能省则省。 她藏在米缸旁边的那一袋白面,本想屯着,要是有贵客来,她也不至于没点拿得出手的主食,没想到刘少梅一顿饭就给倒光了。 本来她还觉得把人赶走有点儿残忍,可现在她真是半点愧疚都没有了。 楚俏前后想了一圈,这么多白面馒头,只怕吃两三天也吃不完,而刘少军没半点声响就来了,看样子刘少梅早预料到她弟弟回来,才一早起来蒸了一大笼的馒头。 还想带走,门都没有! 反正主卧已经锁死了,楚俏决定就在灶房里蹲着,于是她故意把火调小一点,又往锅底加了一勺生水,没一个钟指定熟不了。 于是她放心地去洗漱,又放心地去部队外割了半斤肉和一斤青菜回来,可没预备刘家姐弟的菜。 楚俏昨晚熬了绿豆粥,半夜又带着阿愚去医务室打点滴,肚子饿得不轻,她想着家里的馒头还没蒸熟,于是跑到小店喝了一碗绿豆沙。 她和朱丽聊了几句,就见外头一批一批的士兵行色匆匆地来回奔走,不由心疑,“难道又有演习了?” 朱丽摇头,涉及丈夫的公事她也不敢多问。只道,“听说是禁闭室旁边的档案室丢了文件,老许一早就被人叫去了,回来脸色很难看。” 楚俏秀眉一蹙,“那继饶他们回来了没有?” “回来是回来了,”朱丽想着他也是够呛,“一回来就被老许叫去彻查此事了。他主意多,做事也干净利索,老许信得过他。” 楚俏倒也没怪许队不体恤人,想着兴许文件极为重要,点头道,“那我得快点回家给继饶做饭,就不和嫂子多说了。” 一去一回也有十多分钟,楚俏回到家,见刘少梅居然还在收拾。她心知肚明,却也没挑破。 于是她又优哉游哉地进灶房去,馒头既然蒸上了,她也不用再煮米饭,只是把肉切好,又泡上两抓木耳,她回来就喝了一碗绿豆汤,肚子也不饿,烧个菜半点也不着急,慢慢把泡好的木耳剃干净,又缓缓地把每根青菜都洗了两边,这才开火炒菜。 楚俏动作不疾不徐,可急死了西屋的刘少梅。 趁着楚俏出去,她就钻进灶房瞧了一下,原本沸腾的水忽然没半点声响。可急坏了她。 这会儿楚俏回来了,她更不敢往灶房去了,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 “行了姐,”刘少军哪里不知她那点小心思,只是他也不差钱了,于是凑近了贼兮兮说道,“人家既然不欢迎咱们,咱走就是了,我带你进城吃大餐去。” 刘少梅哼哼,“得了吧你,你身上要是有钱,咋还来找我?” “很快就有了,”刘少军被她揭短,却也是厚脸皮了,没有半点不自在。只道,“干完这一票,你弟我呀,两三年都不用愁没钱。” 刘少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专业坑姐的弟弟闹事也不是一出两出了,心里发毛,“你又干了啥?” “这你别管,”刘少军到底不敢多说,挠着头说道,“反正跟你没关系。” “咋跟我没关系?你要是又闹事,爸妈没钱,还不得找我哭穷?”刘少梅也没少教训他,可他真是被爸妈宠坏了,什么都觉不痛不痒,“你非得闹得进监狱才安生是不是?” “哪有那么严重?”刘少军听高利贷的兄弟说了,万一被发现了,也定多罚点钱,反正有人替他垫,他怕个啥? 姐弟俩正叽叽歪歪,大门忽然就从外头被钥匙打开。 陈继饶阴沉着一张俊脸,身上沾满泥土,却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他面上的冷意,而他的身后还带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士兵,身上都扛着枪。 刘少军一下愣住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刘少梅倒像是大海里抓到浮木一样,抱着阿愚跑到他面前,面色哀戚,“继饶你回来得正好,楚俏她竟然要赶我走,你来评评理,哪有嫂子头一回上门才住了一夜就被赶的?” 男人却是充耳不闻,森冷的深眸死死盯着刘少军,湿漉漉的军靴踏在地板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他一向不漏山不漏水,刘少梅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吃不准他会是个什么态度,但最起码她的姿态要摆好。 于是她又上前一步,拼命挤出几滴眼泪,“你大哥不把我当回事,爸妈也是撒手不管,继饶你帮我说说他们吧?” 陈继饶这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碍于她还抱着阿愚,伸出的大手一用力,一下把她推到一边去。 而后深邃的眸子仍是盯着越发后退的刘少军,撇着脑袋问近旁的一个士兵,“是他么?” 那士兵迟疑了一会儿,而后猛然点头,“营长,是他,我认得他身上穿着的牛仔裤。” 男人脸色深沉得骇人,大手一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搜!” 几个士兵会意,两三下把刘少军按住,刘少军泥鳅一样想溜走,却架不住人家是军人出身,被死死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楚俏听到动静,从灶房里走出来,见那架势不由愣住了,紧紧捏着手里的锅铲,一双清眸满是惊骇,“继饶,怎么了?” 陈继饶在面对她时,森冷的俊脸才有了一丝暖意,轻声道,“俏俏你先回卧房去。” 待会儿说不准会太血腥,他怕吓着她。 他话音一落,只见搜身的士兵正步行礼,“报告营长,没有搜到。”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刘少梅发愣,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见自家弟弟被人按住,不由带着哭腔问,“你们这是要干啥?我家军儿可没干什么坏事!” 刘少军胳膊被压得生疼,根本不敢乱动,忍痛道,“就是,你们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抓人,是军人还是土匪?” 楚俏一下联想到档案室文件被盗一事,刚才她在灶房还听刘少军神叨叨地念着很快就有钱了。 她立刻指证他道,“继饶,他胡说,我刚才听见他说干完一票就不愁钱了,你快仔细搜搜。” 男人一扭头,见自家媳妇睁着一双晶亮的美眸,薄唇微张,丝毫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况且他从来也信她。 他冰冷的眸子扫过刘少梅,眼里一下有了别的计较,于是侧眉对近旁的士兵说道,“你去西屋搜一搜。” 第104章:她还真当咱家的不要钱! 西屋里可全是刘少梅的东西,她一下就急了,“继饶,你叫一个小伙搜我一个女人家的东西算是咋回事?你也不臊得慌?” 陈继饶声线清明,怒喝道,“涉及军机,我还要向你解释么?你最好祈祷别搜到证据,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他的气势太盛,吓得阿愚咿咿呜呜地大哭。 刘少梅隐隐觉得大祸临头了,凉呛哭出声来,“我可啥都没干,你别唬我。” 西屋乒乒乓乓地响,没过多久,那士兵就捧着一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囊出来。 陈继饶冷眸扫了一眼刘家姐弟,喝令道,“打开!” 果真是一本装帧精美密实的册子,骑缝还盖着完整鲜红的公章。 陈继饶冰冷的目光落在刘少军身上,薄唇透着寒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刘少军闻言,只觉脊梁凉飕飕的,他见陈继饶走到楚俏身侧,矮下身侧眉对她说着话,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拔腿就跑,奈何他动作笨拙,还未跨过门槛,只觉胳膊被人往后一使劲,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抬头一瞧,只见陈继饶早到了跟前,长腿一迈,从他身上跨过,牢牢堵着门口。 刘少梅见状,只觉得天昏地暗,连连哀嚎。 “吵死了!”刘少军直起身,只觉得腰肌酸痛,唯一的出路已经被堵死,他飞快地往窗台跑去,望着楼下乌泱泱的官兵,心里不由打颤。 三楼,跳下非死即伤,况且已经被人堵死了,根本逃不了。 他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瞧见面莹如玉的楚俏,忽觉找到了一条活路。于是他几个跨步过去,一把拧着楚俏的手腕,反手横过她的脖子,转身望向陈继饶,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楚俏还辨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剧痛,直搅得她眉头紧蹙,痛不吱声,大口大口地呼气。 “俏俏!”陈继饶只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怪他疏忽大意,只一心想着绝不能让刘少军逃跑,忘了她身边没他护着。 男人寒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刘少军,咬牙恨恨道,“刘少军,你要是敢伤她一分一毫,就别想走着出这扇门!” 刘少军没想到他脸色都变了。此时他胜券在握,半点也不担心走不出去,笑道,“有种你就来,反正有个小美人给我当垫背,也不亏。” 说着他猥琐的手从楚俏的脖子慢慢滑向领口,来回摸索着,嘴里还似在回味,“真是嫩嫩滑滑的肌肤,比村里整日下地干活的女人有滋味多了。” 陈继饶极力将心底的狂躁压下,?眸蓄满戾气,“放开她!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一个小混混,自然比不得你陈大营长有本事,可你的女人还不是照样被我玩弄?”说完他还伸出楚俏的胸用力抓了一把,满脸的得意。 刘少梅哪里想到他会闹这孟浪的一出,以陈继饶的性子,不把他剁了才怪! 楚俏只觉羞耻难当,心里恨极了,而陈继饶握拳,骨节处“咯咯咯”的作响,怒气升腾,“你这是作死!” 刘少军心里也怕,可如今陈继饶的软肋被他攥在手里,想走出部队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似乎挑衅一样,眼里含笑地盯着陈继饶,嘴却是往楚俏的脖子亲去。 “你妹夫的!”楚俏真是发火了,捏着锅铲的手一下凝了死力照着他的门脸一砸,痛得他龇牙咧嘴。 他一手捂着脸,一手胡乱往楚俏身上招呼,她背上吃了一掌。 “嗯——”楚俏疼得厉害。秋水一样的清眸仿佛蒙上一层雾霭,腿上无力地垂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继饶深邃的眼孔霎时通红,杀气四起,见刘少军还不罢休,握拳就要打在楚俏身上,他面上尽是狠厉之色,赤手空拳就怼上他的胸口。 他利索地解下腰间的武装带,照着刘少军的脸,毫不迟疑地挥下去。 刘少军脸上一下浮起血红的因子,一碰就像要血崩一样,顿时捂着脸哀嚎着。 陈继饶下手相当狠,抬腿对着他的肋骨就是用力一踹,只踹得他瘫倒在地,口吐鲜血。 刘少梅怕极。而她怀里的阿愚也是哭着吼着,楚俏还有点理智,她瞧着都胆战心惊,更别说还没满周岁的孩子了,她好不容易喘过一口,“快把阿愚抱屋里去。” 尽管她也知刘少军不争气,可再打下去,他只怕要没命了。 尤其她又见陈继饶那吃人的模样,越想越后怕,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连忙把阿愚塞到楚俏怀里,飞快地拦在前面,泪如雨下,“继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这一趟,你快住手!” 陈继饶只要一想到楚俏被这小混混吃了豆腐,还挨了他一记暴打,他就想吃人,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可他又不好对刘少梅动手,只把她当旁边推,“大嫂,你闪一边去,这样的社会败类,不涨点教训以后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瘫软在地的刘少军闻言,连滚带爬地躲在角落去,真要被他给打死了,嘴里求饶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被推开的刘少梅见楚俏踉跄地抱着阿愚回屋,顾不得许多,冲过去抱住陈继饶的腰身,死死拦着他,“继饶,你也听见他说不敢了,他也是头一次犯,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俏俏,记得落锁。”陈继饶这次虽有了防备,可不敢再有闪失。 他听见卧房传来了落锁的声音,这才放心下来,听完刘少梅的话,只觉得荒唐,“大嫂,你是不是忘了俏俏治手的那八百块钱?” 他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次俏俏被他欺负到这份上,他当然锱铢必较,盯着刘少军的眼里还散着戾气,“上次你口口声声答应了一块去赌庄,可后来呢?” 一个赌徒,还是个出尔反尔的小混混,落到他手里还想逃? “继饶,求你别打了,我们老刘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刘少梅真是悔到骨子里了,苦苦哀求,满脸哀楚。 “大嫂,我也只独独俏俏这么一个宝贝人儿。”陈继饶想起妻子回屋时还扶着腰,心里头就恨得咬牙,即便刘少梅拦着。但架不住他腿长,又踹上去一脚。 刘少军倒在地上,脸肿成猪头,又吃了一脚,痛得他连声也发不了。 刘少梅这下说什么也不敢撒手了,她这回也是真的怕了,怕到骨子里去,以前从未见过他动手,她几乎忽略了他本性里的残忍,偏偏还不知死活地去招惹他。 她也知陈继饶一旦决定的事,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但只凭楚俏的一句话,就胜过所有了。 于是,她扬起声对着卧房喊道,“楚俏。你帮我说说情吧?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楚俏在屋里耐心地安抚着阿愚,其实刘少梅跑来闹事,她也并不是计较什么损失了什么,最无辜的还是阿愚。 他还这么小,昨夜还发烧,蔫蔫地缩在她怀里,闭着眼,眼窝还淌着泪珠。 她心里一叹,刚才刘少梅的举措,当真是叫人寒心,就算她认错求情,她也生不起半点同情。 她没应声,在凉席上铺了一层被单,刚把阿愚放下来,他就哭闹了,极没有半点安全感。 楚俏只好又把他抱起,轻轻拍着他的背,起身走到门口,没有再往前走了一步。 她扫了一眼被两个士兵架着胳膊的刘少军,见他鼻青脸肿的没了半点神气,只觉得解气,而后又扭头盯着刘少梅,清眸里透着厉色,“大嫂,说实在,你心里总觉我过得比你好吧?于是千方百计想从我这儿捞点好处,可你扪心自问,自打我进门,我可没欠过你什么,可你呢,在家是我下地,继饶寄回来的钱你一声不吭地就给占了,就算你不怕我寒心,可你想过阿春和阿愚没有?” “两个孩子长大了,要是知道他们的妈是个贪得无厌只会窝里斗的女人,他们会怎么想?” “为了救你那不争气的弟弟,你想也没想把阿愚塞给我?你究竟给孩子树立了怎样的表率?” 楚俏的连连发问,问得她面红耳赤。 楚俏也懒得多瞧她一眼,“你一来,先是打了孙指导员家的孩子,又跟友兰嫂子干了一仗,你什么时候安生过?你也别怪我计较,昨天一碟的炒肉,还有灶房里蒸的那一整笼的白面馒头,谁家过日子像你那样?” “别说了,啥也别说了,”刘少梅臊红了脸,低下头,“我再也不闹了,你就原谅我最后一次吧?我爸妈要是晓得少军被打得鼻青脸肿,指不定要死要活。” 她一味的认错,只不过是想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 楚俏心里一叹,这人怕是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心灰意冷地摇头。 陈继饶见状,眉宇间露着疲态,也不愿跟她废话,见肖景然带着人上来了,淡淡开口,“老肖。文件找着了,还没揭封口。人你带回去审问吧,我歇会儿。” 刘少军一听要被带走,一下慌了神,眯着红肿的眼睛,哭得稀里哗啦,“姐,救救我。” 刘少梅也急了,拦在门口,强忍着哭气问道,“继饶,你就放过少军这次吧?以后我一定跟你大哥好好过日子。” “大嫂以为你回去了,大哥还会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么?”陈继饶反问她,“你的好弟弟盗窃的可是军事机密,收监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要是情节严重,还有可能会被枪决!你们刘家出了个劳改犯,而文件是在你包里搜到的,你就是帮凶,你以为大哥还会当没事儿发生一样?” 刘少军脑袋晕乎,本来还有点意识,可听了陈继饶的话,气血一下往上涌,眼前一?就晕死过去了。 而刘少梅也好不到哪儿去,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人带走。 肖景然也是刚回来,接到通知就带人上来了,见陈继饶也是够呛,熬了一晚上还得处理这些破事。只道,“你这儿能行么?” 陈继饶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色,肖景然也不好过多参与他的家事,点点头就离开了。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非要作。 陈继饶心里惦记着楚俏背上的伤,也懒得跟她多说,只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陈家就算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俏俏进门才几个月,怎么也不该怪到她头上来。” 他别过脸去,泛着青胡的面颊满是不屑,“原来我才不在家一夜,你就能惹出那么多的事端来,也亏得俏俏性子好,才忍着你。” “是我惹得你们心烦了,”刘少梅自讨没趣,也不敢在他面前晃悠了,想着她身上还背着帮凶的罪名,生怕也被拉去坐牢,于是起身擦了擦眼泪根本不敢抬头,“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就是要回家去了。” 陈继饶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哪里敢放她一人回家去? 故意唬她,“这下你想回家怕是也回不了了,刘少军犯的可是盗窃国家机密的重罪,人是你带进来的,你还想脱身?” 刘少梅满眼惊愕,吓得浑身发抖,张着嘴好久没声儿。“继饶,天地作证,我是真不知少军来是为了干那勾当,我要是知情还放他进来,累得你被牵连,纪涛和爸还不得埋汰死我?” 陈继饶铁了心不罢休,“可岗亭里有你接人的记录,搜查时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刘少梅一下没了声,也不敢再当着他的面儿大哭大闹,只得??垂泪。 陈继饶对她的哭泣视若无睹,转身回了卧房,就见自家媳妇虚软地倚在床头,怀里还抱着阿愚,一绺碎发贴着鬓角,温婉如玉的模样十分可人。 楚俏正低头细细哄着阿愚,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阿愚的后背,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就见男人立在门边,“小点声,阿愚刚睡下。” 男人会意,没想到她带孩子还有一套,也算无师自通,目光柔和,嘴角噙着笑,他干脆脱下军靴,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跟前,自觉身上脏乱得很,就没有坐下。放轻声音道,“我看看你后背伤得重不重。” “不打紧。”楚俏低头,只见他的袜子破洞了,脚趾头居然在流血,脚面一片淤青,再去瞧那厚重的军靴也破了口。 她不由心疼,哪里还顾得上自个儿,咬着唇问他,“你这是跑哪儿去了,脚都流血了。还有身上怎么蹭了那么多的泥?” 这点伤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过见自家媳妇红眼的模样,心里又暖又自懊,“山上石块多,没注意被砸了一下,不碍事。把阿愚给大嫂带吧。先看看你后背的伤。” 虽然刘少梅做得过分,但阿愚总是需要母亲,楚俏没有异议,直起身时牵扯到后背,钻心的疼,一下僵在那儿不敢动弹。 男人心里疼得慌,伸手小心地扶着她,那时没想到刘少军胆儿竟那么大,在部队里头还敢挟持人,但也怪他没有防备,“我来吧,你躺会儿。” 方才心急,竟也顾不得疼,现在也许是因为有他在,她潜意识里是觉得安全的,放下心来,痛楚一下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楚俏吸了吸鼻子,任由他把阿愚托走,没一会儿她想起灶房里还蒸着白面馒头,于是起身往门口走去。 陈继饶一回身就见她不安生,加快步伐走近来,一把拦着她的腰身,眉目透着不悦,“瞎折腾什么?” 靠得近,入鼻就是他身上的汗味,楚俏作势嫌弃他,“臭死了,快去洗洗。” 正好灶肚里的水也热了。 她一贯爱干净,但她却是没动,俯身说道。“给你上了药再去。” “我不要紧,你快去洗洗,单是闻着你身上的味儿都快吐了。”楚俏俏皮地捏着鼻子。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转身往灶房走去。 楚俏又补充了一句,“灶台上有热水,洗热水可以缓解疲劳。”这才回屋给他找衣服,再出厅屋,刘少梅已经不在了,而西屋的大门敞开着,偶尔还听到阿愚的哼哼声。 楚俏扫了一眼,见刘少梅还在??垂泪,她也懒得去安慰她。 她那种人不付出惨痛的代价,是不会认错。 楚俏转身进了灶房,见他听话地提着半桶热水往澡间走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又道,“你脚上有伤,要不擦擦就得了?” “不用,伤口嵌了泥土,等会儿洗干净了再用酒精擦擦。”男人也不怕碰水疼,眉色淡淡说道。 他动作一向利索,没一会儿就围着毛巾出来了,露出精壮的胸肌和强健有力的小腿,楚俏正蹲在灶口,猛然想起她竟然忘了把换洗的衣服给他了。 她红着老脸,素净的手指往椅子那儿一指,支吾道,“快把衣服穿上。” 男人以前碍于她怕羞,也鲜少暴露,不过自打与她交心之后。越发没了忌惮,不过想着刘少梅还在西屋,他还是点着头抓起衣服。 他的洞察力一向惊人,瞥见她正偷瞄,不由扯唇一笑,“俏俏,你在害羞?” “哪有?”楚俏决定不理他,转过身去。 男人有心逗弄她,只穿上长裤,还赤裸着上身,走过来逼近她,见她耳根红成煮熟的虾一样,眼里透着狡?,越凑越近。 楚俏躲避不了,不过想到刘少梅还在外头。抬起头正色道,“别闹。” 目光扫过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却见心口处还有一道红痕,一旁还有以前落下的伤疤,横七竖八甚至有几分狰狞。 楚俏一下红了眼,素白的手指抚上红痕,却是不敢碰,轻轻逸出声,“这些伤怎么弄的?” “已经很久远了。”男人见她都快要哭了,利落地把t恤套上,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巴巴望着她道,“俏俏,我饿了。” 楚俏恍然回悟,起身揭开蒸笼,她挥手把蒸汽散开,探着脑袋进去一瞧,馒头蒸熟了,于是回头盈盈一笑,“饿了吧?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一会儿炒个肉菜就成了。” 男人把毛巾从头上拿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白雾萦绕间一张清秀温润的脸蛋儿,心里一动,就见她伸手往蒸笼里抓。 馒头还烫得很,楚俏动作娴熟地抓上一个,飞快地往碗里一放,躺得她手疼,不由自主地抓了一下耳朵。 “我看看烫伤了没有?”陈继饶心里一急,抓过她细长的手指一瞧,白里透着红,“别着急,以后小心点。” 眼里泛着心疼,轻轻柔柔地吹着,这段时间她不用下地,手养白了不少,柔柔嫩嫩的分外惹人怜,他竟不自觉地凑到唇边吻下去。 “大嫂还在呢。”楚俏慌忙抽回手。 “就抱一抱。”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松开她的手顺势从她身后抱住,泛着胡茬的下巴搁在她的颈间。 楚俏只觉得颈间痒得难受,“别闹了,快吃吧,我拿几个馒头给大嫂送过去。” 刘少梅给她惹了那么多麻烦,没想到她还不计前嫌。 陈继饶心下感动,语气平稳而透着认真,“这次大嫂来,把咱家搅得不得安宁,你受委屈了。” 楚俏立在那儿,侧过脸单手抚着他清俊的面庞,叹气道,“我没关系的,只是你上半年表现优异,我怕这次会牵连到你。” 陈继饶闻言也是沉?不语,虽说刘少军盗窃军机与他无关,但人是刘少梅带来的,那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有刘少梅那样专业坑害家人的大嫂,他心下无奈,“愿也只愿上级看在我抓到刘少军的份上,从宽处理。” “你也别想太多,”楚俏回身,仰头凝望着他,低声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吃饱了快去睡吧,我相信许队会秉公处理的。” “嗯,”陈继饶抓起一个馒头,沾了酱咽下去,此时他饥肠辘辘,一连吃了三个拳头大的馒头,才觉肚子里的饥饿感消失了。 楚俏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见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动作碎步粗鲁,不过想着他也真是饿了,“慢点吃,蒸笼里还有一层呢。” 陈继饶扫了一眼三层的蒸笼,对刘少梅的厌弃又多了几分,“她还真是当咱家的粮食不要钱!” 他一贯不喜欢面食,俏俏一贯是煮饭的。家里的钱和摆设,他都了如指掌,俏俏喜欢藏着,他也从不会乱翻。 他清楚记得那袋白面俏俏是收起来了,没想到还被刘少梅翻出来。 楚俏只笑笑,宽慰他道,“只不过是些吃的,你放心,金贵的物件我都好好收着呢,等大嫂回老家去就安生了。” “嗯,”他唇角微启,“回来时听朱丽嫂子说了,大哥今天就会到,大嫂自有他管束,咱们别插手,在一旁看着就好……” 夫妻俩在灶房里又说了一会儿话。 楚俏见他吃饱了,又问了他下午还有训练,就出言赶他回屋睡去。 这次集训连翻了几座山,训练强度极大,陈继饶是真的乏了,回屋倒头就睡,期间偶尔听阿愚在啼哭,他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楚俏给刘少梅送完馒头,就没再进西屋。 这几日天热,绿豆汤卖得好,绿豆也快没了。 楚俏戴上草帽,顶着炎炎烈日,打算再去买十来斤绿豆。有男人在家,她也不担心刘少梅还敢翻天。 等大哥来了再收拾刘少梅一通,看官们意下如何? 第105章:吴悠来了 陈继饶一觉睡到十一点多,起来洗漱后,见楚俏还没回来,倒是刘少梅着急着出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她也顾不得脸面,开口央求,“继饶,阿愚又烧了,我身上也没钱。” “又?”陈继饶微微蹙眉。 刘少梅也不敢隐瞒,照实说道,“昨天我给他喝了几口绿豆汤,夜里就吐了,身子也烫,是楚俏领着去挂水的。” 她还真会折腾! 想着俏俏大晚上还得陪着去,陈继饶不由心疼,也不好撒手不管,回屋带上钱,面色沉沉道,“走吧。” 给阿愚打了针,回来时已经是正午一点多了。 陈继饶一回到屋里,就见自家大哥一脸森肃地坐在那儿,他出口叫了一句,“大哥。” 陈继涛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也才刚坐下没多久,目光投向陈继饶时缓和了许多,言语间满是歉意,“继饶,实在对不住,你大嫂给你添?烦了。” 陈继涛来到部队大门口时,是楚俏来接他的,但岗哨一听他和刘家姐弟的关系,盘问了好久才放他进来。 刘家姐弟在部队干的事,不必楚俏多说,他也听了个大概。 “你这恶妇,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一见刘少梅,他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扬手就是一巴掌。 他的动作神速,刘少梅一下就懵了,根本不知闪躲,忽如其来的一巴掌后,她只觉得脸上被火灼烧一样地疼,身子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摔下一侧。 关了门转身陈继饶只见眼前飞快地闪过一抹黑影。大嫂还抱着阿愚,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他还是伸手稳住了刘少梅。 陈继涛肚子里隐隐酿着怒意,这一下完全失了理智,还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却被眼明手快的陈继饶拦住,“大哥,阿愚刚退了烧,别吓着孩子!” 要不是早上他受了惊吓,想来也不会复发。 “继饶简直被你坑惨了!”陈继涛瞅了一眼妻子怀里病蔫蔫的孩子,忍气道。 刘少梅脸上赫然印着血红的因子,嘴角也沁出了几滴血珠,见他一副吃人的模样,恐惧地缩了缩脖子,又想着他在单位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鼻头发酸道,“要不是你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我何至于跑到这儿来?” “谁跟外边的女人好上了?”陈继涛简直气不打出来,猛然想起上次她急匆匆闯到他单位来,恍然大悟,“我说你上次怎么一来就要走了,还把罗主管给撞倒了,你脑子里整日里想着啥?。” 罗主管? 刘少梅一下懵了。 陈继涛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越发恼火,“罗主管是我们后勤的领导,你不是整天抱怨在家干活辛苦么?我找她是为了替你找个工作!” “那你咋不说?”误会三言两语就解开了,刘少梅才知闹了好大的乌龙,嘴硬道,“继饶上次还说你和一个女同事关起门来开会。” 陈继涛见她一副贱兮兮的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瞧见楚俏从灶房出来,只好忍着怒气道,“弟妹,?烦你帮忙把阿愚抱到床上去。” 楚俏依言把阿愚抱到西屋,放他平躺在床上。 出来时把门关紧,还没转身,就听“啪”一声脆响,陈继涛一掌甩在刘少梅脸上,气得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开个会咋了?继饶说的是实话,你咋还能听出第二层意思来?” 他别过脸去,无力扶额,“你是觉得我应该缺席单位的会议?或者你觉得单位里不能有女同事?还是关个门你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要出轨了?” “我可全听说了。你一来,先是对楼下的军嫂大打出手,后又领着你那不争气的弟弟进来,盗窃军事机密,你还真是有能耐,以前我咋就没看出来?” 刘少梅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梗着脖子说道,“我也没想过害继饶受处分,少军来偷东西我是真不知情,况且他人也被带走了,纪涛,少军可是咱爸妈的命根子,要是他们知道少军被抓起来了,还不得跟我拼命?你帮我求求情吧?” “他那是罪有应得!盗窃军中机密。那可是比借高利贷还可怕!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管他?”陈继涛瞪圆着眼,狠下心道。 “他肯定也是被别人蛊惑了才干得出来,”刘少梅慌了神,抓住他的衣角,满目怆然,“少军肯定是被唆使,他要是知道情节那么严重,他肯定没那么胆!” “那你还想叫我向继饶求情?他都被你们姐弟给害惨了,你叫我咋开口?”陈继涛真是觉得她够没皮没脸,“再说了,你弟他是小孩吗?有胆做没胆承担后果,懦夫!” 刘少梅见丈夫也落井下石,心里发寒,可也知这事唯一回旋的余地就是陈继饶。 “你开不了口,我来说。”她不由把目光转过去。 陈继饶黝黑眼瞳里透着无可辩驳的坚定,脑海里全是楚俏被打时无助的模样,想也没想就拒绝,“大嫂即便还想我再被处分,我也无能为力。刘少军已经被移交到市部的军事法庭去,根本由不得景山的人插手。” 刘少梅一下没了指望,心里痛极,面孔惨白,“你是不是记恨上次他拿了楚俏的钱,又没帮她要回来吧?” 以前他孤身一人,遭人迫害,即便来到苜菽镇也是毫无归属感,但而今有了俏俏,为了她,他连心肺都愿掏出来,更别说那八百块钱。 陈继饶浑身散发着冷意,瞧也不瞧她一眼,面色阴沉得骇人,索性承认了,“是,那是俏俏的钱,凭什么要被你们姐弟俩霸占?” 刘少梅一下不淡定了,仰天长哭,“纪涛,你听见没有,他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那又如何?”陈继饶冷哼一声,实在不愿对着刘少梅可憎的嘴脸,“我就算公报私仇,难道还冤枉了你们?以前我不多说,那完全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烦,俏俏性子软,不愿跟你计较,可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楚俏默默听着他直白的话,心里软成一片,轻轻走到他身侧,手也握住他的,陈继饶反手一握,与她相视一笑。 落入刘少梅眼里,又成了赤裸裸的嘲讽,“我就说楚俏不是什么善类,自打她进门。咱家几时安生过?这下连继饶也被她迷得团团转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她的无理取闹,就是陈继涛也听不下去了,“就你这德行,要是跟来单位,我早晚也得被你坑死,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 在镇上工作,不知比下地干活好了多少倍。 刘少梅一听到嘴的鸭子飞了,焦急道,“别——纪涛我知错了,回去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陈继涛眼里的失望之色渐浓,“原本后勤的罗主管答应了叫你去试试,但我看还是免了,你也别觉得委屈。” 恍如晴天霹雳,将刘少梅雷得外焦里嫩。 她怆然泪下。眼里满是懊悔,“继涛,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原谅原谅,上次她占了继饶的婚房,不也这样说?可结果呢,还是故伎重演! 陈继涛根本不信她,怒火中烧,“你也别惦记着回去了,陈家可不敢要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来就是带阿愚回去给我妈带。” 他言下之意是离婚? 刘少梅一下僵住了,他冷不丁丢下狠心的一句话,叫她上哪儿去? 少军被送到军事法庭,她虽不懂,可隐约也知比在外头犯事要来的严重。 她哪里还敢回娘家? “纪涛,我真的知错了,阿愚还小,让妈带着我也不放心。”刘少梅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嘤嘤哼着。 刘少梅好过与否,楚俏半点也不关心,可孩子还小。 她心里挣扎,却觉察手心一紧,她微微侧眉,只见男人微微启唇,“走吧。” 夫妻俩一道出了门,男人见她眉头紧蹙,满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笑道,“放心吧,大哥提出离婚只不过是想吓唬一下大嫂而已,他有分寸的。” 楚俏侧眉,脸上带着疑惑,“你怎么知道?” “你看二叔就明白了。”他淡淡道,随她一道下楼去小店里。 楚俏想到执拗又蛮不讲理的孙英,也觉他没说错。 陈继饶本就走在她前头,楚俏攀着他的肩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一边跳下楼梯一边问他,“那上次你跟我提离婚,也是吓唬我的?” 闻言,陈继饶坚如磐石的目光一下恍惚,随即很快恢复神色。 这话他还真不好应。 他生怕她摔着,伸手揽住她,索性将她背起来,侧过脸,言语里满是愧色,“俏俏,那时我说的全是气话,追去车站听宗庆说你不愿见我,我连自己都被唬住了。” 楚俏也知他悔到骨子里去了,问出口时她就后悔了。 眼下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她怎么没头没脑又旧事重提? “逗你玩呢,”她“吧唧”地亲了一下他的耳垂,笑嘻嘻道,“我既然说出口,就是不跟你计较了。” 陈继饶松了一口气,作势在她后臀拍去。但不忍心,只颠了她两下,“被你吓出一身汗。” “那待会儿请你喝绿豆汤。”楚俏满是一副慷慨的模样。 也不知陈继涛是怎么跟刘少梅说的,反正楚俏一回来,就见她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态度极为谦卑。 楚俏险些不敢相信,连退了两步,却见陈继涛递了两张整票来,眼里满是愧色,“弟妹,这些钱你拿着,当是摔坏的碗筷和白面的赔偿金,我和少梅也一块去向那位军嫂致了歉,至于继饶被处分的事,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弥补,这是我写的检讨书,你帮我交给继饶的领导吧?” 楚俏倒也不是计较这点钱,连忙推辞,“大哥,钱你收回去吧。你也听继饶说了,人已经移交到市部,继饶也算将功折罪,说不定不会处分呢?” 陈继涛直羞得满脸烫红,“不出分自然是最好不过,但钱你还是拿着吧,否则我心里也不好受。” 楚俏扫了一眼刘少梅,见她低眉顺眼,不敢说半句话。也知她老实了,了然一笑,“这钱就当是我给阿愚的红包吧。” 陈继涛匆忙赶来,兜里也没什么钱,倒也不再推辞了,“那成,这次少梅跑到叨扰你们夫妻,就当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原就是临时请假过来,就不住夜了。” 下午就没车了。 楚俏慌忙拦下他,“大哥,进市里的车只有一趟,这会儿徒步进城,阿愚只怕受不住。” 陈继涛也知为难,但已经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没事,到了火车站买张卧票就好了。” 楚俏见阿愚还睡得昏昏沉沉,萎靡不振,“大哥,孩子还小。我可不是跟你客套,继饶回来要是知道我让你们走了,还不得骂死我?” 直到晚上,楚俏在坐在床上数钱,男人进来时她仍是头也不抬,他扔下毛巾,挤到她身边,侧躺着单手撑着面颊。偶尔还传来阿愚的笑声,也不由莞尔,“你肯让大嫂继续住下来,倒是叫我吃惊。”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气。”楚俏扁扁嘴说道。 男人闷哼一笑,贴着她小巧的耳垂不肯松开,“那倒是,我家夫人度量大。” 楚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别的计较,刘少梅做的那一桩桩事,本就不得人心,她越是大度,就越衬得刘少梅气量小。 她要是以后再想折腾点小动作出来,还没成行只怕就被大哥给一巴掌给掐掉了。 为了以后日子好过,她吃点亏也没什么。 陈继饶见她低眉顺眼地趴在那儿,垂着密实的睫毛,模样分外乖巧,顺着樱唇往下,透过领口,那一双雪团若隐若现。 男人眼眸微微一眯,起身扣着她的腰身,楚俏就知他又在想那事了。 屋里的隔音差,况且大哥大嫂又在西屋,闹出点响动来,还不得被刘少梅笑话死。 她扭身想离开,腰间的手似乎早料到她会退缩,不由收紧。 “疼——”她哽着呼吸,紧皱的眉头不似假装。 男人见她的手慢慢抚上后背,才想到早上她挨了刘少军一记狂打。 她推说没事。除却在卧房抱阿愚时听她哝了一句,而他也不见她喊疼。 这会儿他也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大掌托着她柔软的腰身,垫上软枕,掀开她的睡意。 只见她纤瘦白皙的后背赫然印着淤红的血印,一看就是早就凝了掌心大小的血块。 楚俏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而他沉默不语,她一下吃不准他在想什么,挣扎着要起来。 却被他一把按住,“受伤了还不老实!再不听话,我可要打电话给妈,叫她来训你。” 而她还跟没事人一样跑去卖绿豆汤,真是一点也不珍惜自个儿的身子。 男人心里愤愤。生怕再开口又会忍不住说什么伤人的话,于是只默不作声地起身去拿跌打酒。 没一会儿,楚俏背上一凉,随即他温暖的大掌在伤口周围细细按摩着,疼痛感一点点消失。 没想到他疗伤也是一把好手。 楚俏简直要给他竖大拇指,不过目光触及他淡漠如水的面颊,不由小心翼翼地伸指去扣他的指节,低低问道,“生气了?” 她那小模样充满探试,男人微微一叹,“我没生气,别多想。” “伤口很恐怖吗?”她试探性一问,见他不言语,又故作轻松道,“其实不疼,也就是难看点。” 男人神色不明,细细揉着她的背部,鼻息间满是药味,他把衣服拉下来,“俏俏,在我面前不必逞强的,这次就算了,下次疼一定要告诉我,好么?” 楚俏正想起身,动作一僵,随即笑意慢慢在脸上划开,甜甜一笑,“嗯。听你的。” “要不请妈来帮你吧?”陈继饶眼神微暗,知她放不下生意,可她整日里忙里忙外,他不放心。 楚俏一笑,“歇两天就行了,我跟沁茹换换,朱丽嫂子也会帮忙看着,你担心个啥?” 男人见她盘算好了,倒也不反对。 第二天送走了陈继涛一家,楚俏落了一身轻,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她一面专心地照顾男人的起居,一面安心地做生意。 一个月下来,她赚得也不比陈继饶的少,都被她攒着了。 九月初。天气慢慢褪去燥热,顾客少了点,不过林沁茹准备回学校,这几天正在收拾行李,生意也就全由楚俏一个人打理。 林沁茹一早就说好了,等她不沾手,收入也不必平分,只要交点冰箱租金就成。 楚俏盘算了一下,绿豆汤顶多可以再卖一个月,顾客少了,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就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她正在小店里守着,老远就听见喇叭声,等她一抬头。一辆低调奢华的小轿车已缓缓行驶来。 未几,车子稳稳停下,后座的门由司机打开,吴悠就踩着细细的高跟鞋风姿绰约地下车,款款而来,一身裁剪合体的西洋裙衬得她腰肢曼妙,妆容精致,眼里尽是目空一切。 她倚在车窗边,自有司机给她鞍前马后地打伞,才等了两三分钟就等得不耐烦了,催促司机,“再按几次喇叭,晒死了。” 楚俏默默扫了她一眼,回想上一次和男人离婚就是因为她死灿烂打。还有梁羽暗地里挑唆。 而这一世越发不一样了,梁羽已经不在干部楼住,而吴悠上次来惹怒了男人,也没有占得先机。 楚俏也没想过报仇雪恨,而吴悠也并未做过出格的事,只愿和男人好好过日子。 只是潜意识里,她对此人没有半点好感。于是,她也懒得凑个热脸上去跟她打招呼。 吴悠戴着墨镜,见来往的士兵纷纷侧目,姿态像开屏的孔雀一样自傲凌人,似乎还颇为挑衅地扫了楚俏一眼。 楚俏有点有点近视,看不真切,却也懒理她,听孙攀叫她盛一碗绿豆沙,她飞快收回视线,只见他满脸阴郁,不由多问了一句,“孙指导员,你这是咋啦?” “还不是秋兰,”孙攀挠着板寸头,端起楚俏递过来的绿豆汤,一口猛灌下去,半碗下肚,才说道,“林安邦的女儿林卓来了,后妈继女的几句不对付就动起手来,那阵仗,啧啧啧……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后妈下得了那狠手。林卓也不是吃素的,自然要向她爹告状。于是那两口子又打了起来……” 楚俏默默听着,不必孙攀多说也知秋兰吃了闷亏,毕竟男女力气悬殊,而林安邦一恼羞成怒也是个狠角色,秋兰恐怕被打得不轻。 如今她已经和秋兰划清界限,楚俏不会无端跑去落井下石,但也不会对她有半点同情。 她要是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凭她的家境,断也不会过得太差,只可惜她总是惦记不该是她的人。 楚俏没有多说,而是又给孙攀不动声色地续了半碗汤水。 孙攀眼里透着感激,“谢谢弟妹了,我哦还真得多喝点败败火。梁羽上个班也是三天晒网两天打鱼,我看不出今年,她那文职就得被撤掉。” “她的心意也不在此,勉强不得。”楚俏善意一笑,“只是苦了你,多喝点,收你一碗的钱就成了。” 楚俏想起上一世,她难得去一趟城里,在街边就遇见梁羽被一个醉酒的大汉暴打,嘴里还骂骂咧咧,骂声相当地难听,说梁羽是个赔钱货,身子肮脏。 那时梁伟江被双规,梁家一下没了指望,梁羽又是个二婚,自然不被婆家人看重。 梁羽屡次作恶,甚至还差点害得她清白被辱,楚俏自然也不会同情她,只当她是不相关的人。 人生在世,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计较太多是是非非反而累,还不如放下包袱,拒绝接触那些恶心巴拉的人,日子还过得舒爽呢。 “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也别多想,就纯粹当是工作,要是不知该怎么理,人家不还有爸妈么?” 孙攀一下就醍醐灌顶,激动地握住楚俏的手,“弟妹,还是你脑子灵光。他们夫妻要是再来烦我,我打电话叫他们爸妈来多省事。” 说着,他神色激昂地走了。 楚俏淡笑着,拿抹布擦着桌面,忽而只觉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一抬头,就见吴悠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来意不善,“你就做这种低廉的买卖?即使你瘦下来还有几分姿色,但还是配不上他!” 这次回去,她特意问了英国尹顿公学里留学生,仔细翻找了一番那位响彻华人圈的风云人物,确信那位来自港城赫赫有名的裴家。 上次陈继饶否认得那么坚决,她直到收到对方传真过来的相片,才坚信她决没有看错人! 配不上? 楚俏眉头一挑,愤怒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再憎恨此人,她也学不来那些歇斯底里,只是别过脸懒得瞧她,“你口里所谓低贱的买卖,你表姐也合伙呢。” 才一两个月不见,她倒是会露出爪牙来了。 吴悠被她噎得面肌微微抽搐,随即凌然一笑,“他不在你身边,你倒舍得露出本色来了。” 做生意怎么了?等过几年谁先下海经商,谁就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变了,看谁笑话谁! 况且她凭本事赚钱,哪里卑贱了? 楚俏丝毫不以为然,任她再诋毁,她也无所畏惧,美眸里泛着讥讽,“自然比不得吴小姐‘伶牙俐齿’!” 吴悠把墨镜摘下来往后一抛,双手抱胸,“最起码我比你真视,也不知他见惯你六畜无害的模样,等目睹你尖酸刻薄的模样,会不会灰心丧气?” “吴小姐不妨一试!”一道沉冷好听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言语里满是厌弃。 楚俏扭头一看,就见男人一身挺阔的军装,威风凛凛地立在那儿,神色自若。 楚俏见状,清眸里含着兴奋,破天荒地喊了一声,“老公?” 老陈内心很坚定的,朋友们表担心。。。。。。 第106章:是我错怪你了 她声音绵软,玉白的面庞笑靥如花,那一声“老公”直叫入他心窝子去,要不是还在小店里,他真想把她按住狠狠吻下去。 男人只觉得心里一动,直接略过吴悠,走到她面前,眼里一片柔和,低声问道,“累不累?” 楚俏知他是故意气吴悠呢,见吴悠脸上气得像调色盘一样,忍着笑意。 可转念一想,他也真是,走到哪儿都会招惹狂蜂浪蝶,害得她费心费力地去一个个扑打。 她心里有气,赌气似的,捣米一样点头,嘟着嘴道,“累死了,家里已经煮好饭了,等朱丽嫂子吃完饭,就可以过来替我了。” 男人知她吃醋,心里也不气。 而她张口就是柴米油盐,男人非但不嫌烦,反而还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嗯,我上楼烧菜。” “要不我去吧?”楚俏想着他也是累了一上午,部队的训练强度大得惊人。 她心疼自己,男人又何尝不知,“你乖乖守着就成,等会儿我就送饭下来。” 楚俏想着她要是回去了,吴悠指不定还会跟上去?着男人了,于是嘟着嘴道,“那你快点儿,我可饿得不轻。” 吴悠见这夫妻俩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心里气急,她还从未被人忽略到这地步,气恼地跺了跺脚。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凭他的家世,楚俏又岂会入裴家人的眼?也不过就是被玩玩罢了,早晚会被陈继饶一脚踢开! 陈继饶点头应允,抬脚就要离开,吴悠果真踩着鞋跟来,“陈营长,正好我也要上楼找我表姐,要不一起吧?” 陈继饶脚下一顿,却是不愿招惹俏俏生气,懒理她,随即继续迈开步子。他心里惦记着媳妇,未等她跟上,长腿加快速度。 吴悠踩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穿着一件修身的窄裙,又顾着淑女的形象,跟上去还是相当勉强。 才到二楼,眼见陈继饶就要消失在转角,吴悠一想他进了家门定是把门关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于是慌忙中喊了一句,“裴缙泽!” 这个他百般厌弃的名字,他曾拼尽全力去经营,可到头来却是那样可悲又可笑,陈继饶已是多年不曾听闻,要不是吴悠猛然提及,他都快要忘了。 男人猛然顿脚。长身而立,背影落寞而隐忍,手心不由抓紧。 吴悠见他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唇角微微一弯,也不怕他不等人,慢悠悠地上楼,甚至还越过他踏上两级。 她飘然转身,自得的目光装上他深邃冷漠的眸子,心里不由发毛,不过还是盯着他紧抿的唇,笑道,“裴缙泽,港城裴家的长子,而裴家靠海运发家,是名副其实的世代商贾之家,产业涉及港城的地产房产饮食金融方方面面,实力雄厚。” 她顿了一下,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恍若发现惊天秘密一样,“虽然裴氏经过多年的洗白,但我还是查到了,裴家早年间不得已涉足过帮派,而裴家大少这些年鲜少露面,怕也是在暗中整治吧?” 陈继饶眼色慢慢转暗,轮廓分明的面庞一派冷峻,他一抬头,眼里透着浓烈的戾气,语气沉冷,“你废话那么多,与我何干系?” 吴悠没想到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不认,微微一愣。可半途而废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况且这个男人身体素质强,行事雷厉风行,性子沉稳冷静,听说对待媳妇一向包容宽厚。 他被这个神秘而卓尔不群的男人深深吸引住了,那些白面粉头的男人根本不入眼。 她一笑,“我查过,你二十岁才来到景城,刚好与你离开连桥大学肄业相吻合,而且——” 她从包里把那张传真过来的照片展开,“你敢否认照片里的人不是你?” 陈继饶幽深的眸子深深凝了她一眼,吴悠的轮廓确也和俏俏的有几分相似,可他瞧着却觉分外嫌恶。 他别过脸去,冷嘲一笑,“你费尽心思地查我,究竟图的是什么?” 自然是图裴家在港城的地位,即便抛开裴家不说。单凭他的人格魅力,也足够吸引她了。 只是她可没法说真话。 吴悠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好一会儿才道,“你别管我图什么,只不过,你费劲巴拉地把自个儿隐藏起来,若然有一日楚俏知道了,你猜她会怎么想?你猜她会不会离开你?” 陈继饶敛眉,薄唇紧闭,目光却是无比的坚定,“不管我是谁,她都是我下了聘,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我们夫妻的事何时需要一个让外人来插手?” 男人面色沉沉,心里?念,就算哪一天真的藏不住,他也有本事护她余生安宁! 吴悠一听,心道楚俏还真是好命,她到底还多留了一个心眼,勾唇问,“我是无权置喙,只是上次在饭店,你的一举一动分明是位受过洋派高等教育的绅士,就算我姐夫也在国外军校培训过,也比不得你,我看你还是认了吧。” 陈继饶惦记着俏俏还饿着肚子,无心与她耽误时间,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他有的是法子叫她闭嘴,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他眉间透着冷色,“别说我和你口中所谓的裴家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我真的是裴缙泽,跟你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你未免管的太多了?” 话音一落,他也懒理她,抬腿往家里走去,一进家门,毫不犹豫地“嘭”一下把门关上。 吴悠望着那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可她更坚信她的判断,陈继饶就是裴缙泽! 吴悠随即又想,裴缙泽是何等光鲜何等骄傲的人物,没想到却愿意为了楚俏洗手做羹汤。 吴悠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越是甘愿做一介煮夫的男人就越吸引人不是么?她情愿相信,她是一个好命的女人!而且凭她的本事,她不信拿不下陈继饶。 吴悠信心满满,又望了一眼贴着剪纸的对门,这才敲响林沁茹的大门。 林沁茹一开门就低着头,勉强笑了一句,“听楼下的车喇叭响了好久,怎么才上来?” 吴悠一连坐了好久的车,脱掉高跟鞋直往软沙发那儿走去,把整个人扔进去,“和对面的帅哥聊了一下,累死了。” 林沁茹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上次在饭店闹得很不愉快,不免担心,“你别是又说什么难听的话吧?我跟你说,我好不容易在部队交到一个入眼的朋友,你可别又搅?了?” 已经搅?了! 吴悠心道,面上却是一番亲近的模样,一把扑上去抱住林沁茹。两人一同倒在沙发上。 “怎么会?那可是个香饽饽,”离得近,她才见表姐眼眶泛红,眼里戏谑道,“怎么,准备要返校了,舍不得表姐夫?” 提及肖景然,林沁茹不由心里一紧,自打上次楚珺来过后,他就再没碰过她,而且平日里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完全不像以前,还总是以忙为借口,不肯回家。 他那样绝情,她竟还想和楼上楼下处理好关系,真是犯贱! 她局促不安地扭过头去。“快别瞎说了,我和他还没扯证呢,你以后也别叫他表姐夫了,听着怪别扭。” 看来是有心事。 吴悠攀过她的肩膀,眼珠子骨碌一转,心下了然,眼里透着深意,“表姐,你就是太心软,不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林沁茹懂分寸,可不懂男人,听吴悠一说,眼里满是茫然。 吴悠摇头一笑,随即正色道,“好男人得吊着才成,你别是被他吃干抹净了吧?” 林沁茹脸上登时一红,一下没了声。 吴悠见她躲闪的眼神,心已明了,不由一叹,“你就是读书脑袋灵光,脑壳里却全是浆糊,你瞧瞧我妈,面上瞧着满是无害的模样,但还不是照样叫我爸把他的前妻和孩子一脚踹开?好男人就得紧紧巴着不放,表姐夫可是百里挑一,你别到时后悔了。” “可抓住了他的人抓不住他的心,又能怎样?”林沁茹瞧着眼露狠色的表妹,心里却是不敢苟同,“当年凭小姨的条件,找个未婚的男人其实不难,当年在省城闹得沸沸扬扬,还害得你那同父异母的兄长和妹妹流离失所,又何必……” 吴悠最烦她提及什么同父异母,不耐烦打断道,“表姐,你不懂,你看中的好男人就该牢牢攥在手里,管他是谁的,你看对面的楚俏就很聪明。” 她想起在小店楚俏那一声“老公”,叫得陈继饶多听话? 林沁茹一下没了话,心里却仍是不赞同,倘若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害得旁人家破人亡、四处流落,她宁可选择放手。 况且她似乎也只是奢望过着恬淡安稳的日子,其实她并非那么爱景然的吧? 林沁茹内心彷徨,也不想听吴悠的谬论,转移话题道,“天热,,我最近跟楚俏合伙卖绿豆汤,还小赚了一笔,她悟性强,只跟我学着做了几次绿豆沙,现在绿豆糕都会做了,你要不要尝尝?” 吴悠本还想尝尝鲜,不过一听出自楚俏的手笔,心里莫名厌恶,摇头道,“还是免了吧,我家何时还差那玩意?况且,我怕吃了消化不良。” 她歇够了,起来灌了一杯茶,趁着林沁茹去收拾东西,她百般聊赖地四处观望。扫了一圈,没一会儿肖景然就回来了。 肖景然冷不丁见到她,眉头一挑,“怎么不通知一声就来了?家里也没买什么菜。” 吴悠凉凉地哼了哼,见他的态度果真冷淡了许多,有心为表姐出气,讥讽他道,“来接表姐回城呀,表姐夫日理万机,想来还不知道吧?” 肖景然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挂历,见果真离开学近了,他竟忙忘记了,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惭愧。 他听闻房门有动静,转过身来果真见她正拎着一袋行礼出来,嘴角泛着苦涩,“沁茹,对不起,我最近忙……” 忙忙忙,还是忙,他连个新鲜的借口也不找。 林沁茹心里泄气,却是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别过脸去,“我知道,所以叫悠悠来接我就成。” 吴悠却不是好相与之人,脸色一下冷下来,故意酸他,“哟,这可就怪了,我可亲眼瞧见了,对面的陈营长就算再忙,还有时间回来给媳妇洗手作羹汤呢。表姐夫究竟忙啥呢?” 而林沁茹虽问不出话来,但听吴悠问出了口,也想知道他究竟是咋想的,于是也不说话巴巴望着他。 肖景然望着她殷切的目光,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光鲜明艳的面庞,并非他摇摆不定,只是楚珺从离开就没给过他希望,她走得那样毫无留恋,当真以为他是铜墙铁壁不会受伤的么? 他也算顺风顺水,当初也只想着一毕业就娶她,可没想到等他回来,她已杳无音信,没有留下半句话,不给他半点奢望,他就像在浩渺无边的苦海里等得疲倦,等到枯寂。 而对于沁茹,一开始只是父母之命,既然不是她,娶谁不是娶?权当给父母一个交代了,到前阵子他碰了她的身子,那他就该对她的后半生负责。 只是楚珺一回来,平淡的生活似乎开始不按原来的轨迹走了,他心里有了波澜,所有的所有,他也只化成一句,“沁茹,对不起。” 林沁茹一听,心下怆然。 而陈继饶一回家下厨,炒了一份青菜,又敲了两颗鸡蛋,和西红柿一块炒了。 菜色简单,他动作又利索。没多久就炒好了,只等着米饭出锅。 他洗好碗筷,立在灶房门前??等着,想着吴悠的那一番话,不觉好笑。 她倒是有点脑子,可惜猜错了! 他孤身一人来到景城七年多,还从未有人敢追查到裴家的头上,而他很喜欢目前安定的生活,为免夜长梦多,看来他有必要出手。 他一贯不纠结,打定主意,装上两人份的米饭,一块提到小店去。 不过一出门,楚俏就回来了,见他眉头一挑,语气酸酸道,“我想想还是不放心,万一她对你图谋不轨呢?” “所以你也宁愿不赚钱了?”男人简直哭笑不得,不想见她一副小醋缸的模样,倒是分外受用。 楚俏是很认真考虑过,却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一下来气了,直接越过他往家里走去。 转了一圈,并未见吴悠来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听男人透着笑气道,“你放心,万一她有所图,我这儿不是还把持得住么?” “万一你把持不住呢?”楚俏往澡间走去,洗了把脸,伸手去摸墙面上的毛巾。 男人亦趋亦步,顺手把毛巾递给她。“那不是万万分之一才有可能么?” “所以还是有可能的?”楚俏胡乱擦了一下脸,瞪眼问道。 陈继饶不知她哪里来的那些不确定,双手按住她纤瘦的肩头,见她脸蛋上还沾着水珠,伸手将她手里的毛巾抽走,为她细细擦拭着,微微摇头,声音放软,“俏俏,别担心,吴悠是有她的一套手段,但我也不是傻子。她图什么,我绝不会给她。” 不说别的,但是她的那点歪心思,他就不屑! 楚俏眼里茫然,却也不敢把上一世的记忆说给他听。只是攥着他的袖子,低头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我曾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和你离婚了,你后来娶的人就是她。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我都相信那就是真的一样。” 原来还有这缘由。 难怪她那样不待见吴悠,男人心里了然,却是什么话也没说,闷声拉着她往厅屋走去,给她盛了一碗饭后,又塞了一双筷子给她。 见她不愿动筷子,他又放下碗,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隐晦说道,“她来大概只是接林沁茹回去,顶多也就住一两天。我整日在训练场上摔打,一到点就回来陪你,跟她顶多也就碰个面,以后我有法子不让她来部队,你别担心,嗯?” “你有什么法子不让她来?”楚俏微微一赧,心里终究放不下,噘着嘴问。 男人心里一软,不愿她多想,到嘴的话又被他绕开,“说错了,是她以后来部队的机会不多。老肖找过我,听他那语气,只怕他和林沁茹并不长久。” 这他都能听出来?楚俏都忍不住给他竖大拇指了。 她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因子,一下忘了吴悠的事,凑近了问他。“怎么会,沁茹为人挺不错的呀?” 男人见她的注意力不在钻牛角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多提肖景然的事,简言道,“男女之情,有时看的并不是为人,景然他心里一早有别人了。” 楚俏这段日子和林沁茹朝夕相处,她长得漂亮,学历高,为人谦和,家境好但她身上并没有那些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脾气,说实在,楚俏还是挺愿意与她亲近。 那样有颜有才的姑娘,肖景然还图个啥? 楚俏不由来气,伸手揪了他一把。皱眉道,“你们男人就是三心二意!” 跟前的这个也一样,否则上一世离婚了没一年,他怎么就娶了吴悠? 男人吃了一记,心里却也不气,反正他皮糙肉厚,只无奈地微微一哂,低声道,“俏俏,景然心里的人比林沁茹出现得还要早……”而且和你还很亲近。 “那他怎么还招惹沁茹,你们男人就是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楚俏心里有气,喋喋不休道。 男人真担心她唠叨个没完,她还说饿着呢,夹了一块鸡蛋给她,“嘘,快吃饭。” 他做的煎蛋又香又嫩,楚俏两眼放光,正要张口,他却又故意收回手,满脸戏谑地看着她。 楚俏扑了个空,满脸气愤地望着他。 男人伸指压了一下她的嘴唇,只道,“再叫声老公来听听,就给你吃。” 才不叫呢,楚俏飞快地抓起筷子去夹碟里的鸡蛋,又飞快地往嘴里塞,鼓着嘴一脸得意地睨着他。 陈继饶慢慢放下筷子,却是飞快地截住她尖削的下颚,低头就封吻上她的唇,还抵着舌头进去,越发用力地碾压、啃咬着她的柔嫩。等她呼吸急促,才松开她一些,穷追不舍,“叫老公,嗯?” 楚俏真怕被他吻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扭头抵在他脖子间喘息,无力地唤了句,“老公——” 男人这回却是再也忍不住,再俯身下去,吻住她时却是连人一块抱起来,急匆匆往卧房走去…… 林沁茹一走,楚俏一下没了帮手,日子倒是过得越发充实了,过了七八日,大中午的没等她收摊,景城高中的邱老师倒是来了。 上次楚俏打电话回家,米月也跟她提过回去补习的事,不过楚俏想着已经结婚,怕是很难回去了。 邱茗芝听了大为光火,只道楚俏是个傻的,那么好的苗子就毁在手上了。 她真想跑到楚俏跟前抽她一耳刮子,只不过这阵地她忙着开会和备课,才等到今天,抽得出空来找楚俏。 她人长得纤瘦,一身洗得发白的列宁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满脸灰尘,掩不住的疲倦。 看来这一趟来的相当不容易。 这才一进屋,她就忍不住一边哭一边骂,“你这死孩子,当初缺钱咋不跟我说?老师把你当女儿看待,难不成还眼睁睁不管?你要不瞎跑还能闹出手断的事来?” 楚俏一听就眼热了,邱老师是个性子烈,当年被迫害得不成样子,都咬着牙挺过来了,而她为了自己,踩着辆破旧的单车就来了,灵魂师表,她也对得起这个称号。 楚俏鼻头发酸,嘴角苦涩,“邱老师,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么?” “大好前程给丢了,这还好好的?”她要是不吭声还好,这下邱茗芝更气了,也顾不得满脸的灰尘,怒气未减,“听说那歹毒穷凶恶极,你也敢扑上去,救活了好几个军人,老师也算没白教你。你的手要是还没法握笔,那也就算了,可如今你的手好了,回去努力考上大学,怎么也比摆地摊强吧?” 楚俏何尝不想回去,可现实只怕是难,她脸上为难,“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成了家……” 邱茗芝气归气,但也还是心疼她,“你要是觉得为难,老师去跟你丈夫提。你也算是因公受伤,申请补贴也不是难事,学费的事你也别操心,高中只差一年,等上了大学,不收学费,还有生活补助,要是缺少家用,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出去做随行翻译。” 楚俏??听着,说不心动也是骗人的,可他会答应么?想到此,她不由忐忑。 师生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就听门头响动,门一开,陈继饶回来了。 邱茗芝见他生得高挑,皮囊也不差,一身周正的军装倒有几分正气磊落,只是一想到他居然不让楚俏上学,她就火大,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楚俏起身,笑道,“继饶,这位是邱老师,她……特意来看看我。” 她咬了咬唇,回头却见邱老师脸上满是冷硬之色,不由一僵。 倒是陈继饶瞧出她的为难,主动笑着跟她打招呼,“邱老师好。” “好啥好?”邱老师两袖清风,爱憎分明,脾气不对付时说话也冲,站起身就开始数落他,“你好歹也是个军人,咋就没点军人的觉悟呢?楚俏读书读得去,文化高,以后也能找着好工作,怎么也是给你长脸,你骨子里怎么也是老旧的思想,净想着娶了媳妇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去……” 陈继饶被她当头一棒,楞了一下,他虽不明前因后果,不过从她嘴里也知,她是以为他不让俏俏念书了。 楚俏也没想到邱老师直截了当就全给抖露出来,慌忙拉着她解释道,“邱老师,这事我还没跟继饶提过,不怪他的。” 邱茗芝这才住了嘴,脊梁立得笔直,挺拔如松,瞧着倒有几分顺眼了,于是摸着后脑勺道,“那什么,嗯,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 陈继饶面色如常,直觉她也是耿直之人,倒也不在意,“听邱老师的意思是,俏俏还有机会重返学校?” “那可不?”邱茗芝也是有趣之人,拍着大腿爽快地应了,随即却又支吾了一会儿,才道,“额……这个学期新生多,宿舍比较紧张,不过争取一下还是有可能的嘛。” 楚俏不由扶额,原来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急慌慌地跑来了。 第107章:不舒服? 陈继饶却是当了真,目光停留在楚俏身上,言语里有些急切,“我自然是希望俏俏能回去读书的,这事还请邱老师多多费心,要是需要部队开口,我去向领导提,学费的事也不必担心。” 此话一出,不单是邱茗芝,就是楚俏也愣住了,声音绵软,“继饶,你当真愿意让我回学校念书?” 陈继饶眼里透着认真,点头道,“嗯,读书原本就是你生活里该有的一部分,我去村头再买些菜,你在家陪邱老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直到他高大的身形消失在门口,邱茗芝不由竖起拇指,“你眼光倒还不错,挑的男人也是个有担当的。” 楚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我救的人当中,也只有他还没结婚。我妈怕我手毁了没法下地干活,村里人嫌弃我,就向他提了结婚的事,他答应了。” 邱茗芝也猜到其中缘由,脸色舒缓不少,活到她这个年纪,想到的层面也远,“楚俏,你别怪老师说话不中听,你就是要回来读书,只怕要等到毕业才能要孩子。他一个粗枝大叶的大男人,有时性致来了,可不会考虑那么多,女人要懂得保护自己!” 孩子…… 楚俏一想到此,也觉得为难,继饶虽是答应了,但二叔呢?他老人家极为看重子嗣,要不然上次阿愚只是生了场小病,他就同意把婚房挪给大嫂。 她心里没底,况且还有个嘴碎的二婶,上次回家拒绝和继饶那啥,她一听见就大吵大闹,这一次要是怀孕延后四五年,她怎么会点头? 邱茗芝见她低眉顺眼,脸色不好看。于是安慰她道,“你也别太担心,当年许多高中生响应号召去乡下学习,被耽误了好几年,等考上大学,每个个班都那么几个学生拖家带口,等你考上大学,要孩子也不是难事,只是日子过得辛苦而已。” 楚俏考虑问题也越发实在,蹙眉说道,“主要是继饶在部队,规定严格,我又在学校,两地分居带孩子不容易。” “楚俏,你可不许退缩!你就是再难,能难过老师么?当年老师被斗成啥样。你根本没法想像,可你瞧瞧,我不是照样挺过来了么?” 提起当年的困苦,只因一声荒谬而可笑的号召,夫妻父子师生亲友全乱套了,人心惶惶,人情淡薄,可她就是咬着牙坚信,苦难总会熬到头。 “不过你放心,现在这个时代正是全力支持经济建设的时候,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 楚俏一听,眼里透着坚定,上前拉住她,笑道,“嗯,我就听您的,好好读书。” 师生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见陈继饶提着菜回来了。 男人生怕冷落了邱老师,就见楚俏在厅屋陪着。 邱茗芝见下厨的也是他,暗叹楚俏还真是有福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做事一丝不苟,态度严谨,待人周到,为人谦逊,还真是不可多得。 她留下吃了午饭,惦记着下午还有课,又盯着炎炎烈日回去了。 夫妻俩亲自把她送到大门。 楚俏望着她精瘦单薄的身影,不由感慨万分,自打结婚以来,她遇到过不少诸如二婶、梁羽、秋兰那样奇葩的人,但总是好人多的不是?比如二叔、大哥、朱丽嫂子。还有几个营长。 最重要的是,她所嫁之人是他。 楚俏微微侧目,望着他潜沉磊落的面庞,不由会心一笑,柔柔出声,“继饶,谢谢你。” “怎么突然要道谢?”他低头问道。 楚俏沉思了一会儿,却是没有答话,随着他一道往家走去。 日头很晒,男人索性把军帽扣到她头上,见挡了她大半张脸,呜嘤了一声,伸手把帽子往上拉,见她皱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儿,在日光的映衬下尤为娇俏。 “谢谢你总是为我考虑。” 他微微侧脸过去,低头望着只到肩头的小脑袋。拉着她往小溪边的榕树走去,两人一道在石盘上坐下。 男人倚着树桩,眉目泰然,伸手拉着她,语气平缓,“俏俏,上次妈跟你提起读书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楚俏手一僵,不敢抬头去看他,咬着唇说道,“我怕你会不高兴,总不能单是为我考虑。” 他细细摩挲着她隐隐泛着青筋的手,她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测,“你是怕二叔二婶不同意吧?” 二叔难说,但二婶那儿铁定不会松口。 楚俏坐的笔直,低低应道,“嗯,毕竟结了婚就是两家人的事了。” 男人坐直身来,单手揽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之上,神色自若,“别担心,咱们和二婶分了家,她管不着,二叔那儿我自会跟他说清楚。” “可是结了婚,咱们就得交给分居了。”这也是她不敢开口的原因,“我不想——” 她难得吐露真言,男人心里恍然一动,搁在她肩头的手不由滑下,紧紧扣着她的腰身,唇角噙着笑,贴近她的颈边,喷出温热的呼吸,“俏俏,我很高兴。” 有她这一句,两地分居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眉间舒展,拥她入怀,“我也不会一直待在景山。” 涉及军部人事调动,他也不便多说,只语焉不详道。 她却是听明白了,上一世他就是调到市里,才和吴悠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 思及此,她心里闷闷的,把手搁在他结实的腰侧,把身子紧紧贴近他怀里,低声道,“继饶,你答应我好不好,以后不管你在哪儿,咱们走到哪一步,你都不要喜欢吴悠好不好?” 男人微微一震,不知她哪里来的那些不确定,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瞧着她清丽温婉的容颜,郑重地点头,“俏俏,我从未觉得吴悠跟我有半点干系,咱们过咱们安稳的小日子,不去管她,嗯?” 瞧着她?色的秀眉凝成哀愁,男人只淡淡一笑,“俏俏。我曾说过,总会将你丢失的一点点弥补,我希望你明白,你嫁给我,并不意味着明天会越发糟糕,而是我能保证你的未来不被改变,即使改变也只会越来越好。所以,以后有事情别瞒着我,好么?” “可是二婶上次还怪我不愿与你同房,公公去世早,而你又是独苗……”她心生懊恼,有些不安地凝着他。 陈继饶柔柔地捏着她的手心,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不是不要孩子,而是迟些再要。相比孩子。我更情愿你有一方独立的天地,而不是拘束在部队里,况且,等你学业有成,工作安定了再要孩子,对你对孩子都好。” “等你去上学,我一有空就去看你,到了寒暑假,咱们还照样在部队里一块过。你放心,你要是不在家,我不会允许别人进咱们的卧房。” 男人一向话少,却是为了她放宽心,愣是说了一大通,楚俏心下感动。 他的话语犹如暖流过境,直击心底,楚俏真是被他说动了,挨着他掰着手指头说道,“好,那我就听你的。” 男人放下心来,脑海了一直回味着她那句不愿两地分居,有心逗她,“真那么舍不得我?” 楚俏对于感情一贯直白,以前只是羞于说出口,这会儿却是也是嘴硬,应道,“谁舍不得你,我是怕你经不起诱惑,犯了错误被降职,那样一来,到手的津贴就少了。” 这小财迷,陈继饶哭笑不得,成心打击她,“说到钱,你就是要回校补习,功课怕是落下不少,还是别做绿豆汤了。” 楚俏这才想起这一茬,不由心疼,“我还指着卖绿豆汤挣大钱呢。” “要不请妈来住吧?这样一来你也放心。”他好意提道。 楚俏又何尝不想母亲陪着,当初父亲就提及到市里去,他有一身算账的本事,到哪儿不愁,只是母亲不愿意。 她低眉,闷闷道,“还是算了吧,当初爸也劝过,但妈妈不想离开苜菽镇,还是转给朱丽嫂子吧。” 陈继饶的好奇心被挑起,“乡下的日子过得清苦,妈不愿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俏摇头,垂下眼皮,慢慢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反正自打我有记忆,妈就一直在苜菽镇,还从未来过市里。以前问她,她只推说怕迷路。” 陈继饶上次俏俏落荒而逃,在山林里绕了一大天,原来路痴还是遗传。 男人微微一哂,眼里却泛着心疼,“那以后你跟着我,治不好路痴也不怕。” 楚俏微微一赧,“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别趁着我不在拈花惹草。” “我从不招惹外头的花花草草,你知道的。”男人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楚俏深深吸气,“那你也别碰送上门来的花草!” 男人凝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渺远,一开口就触及心里的隐痛,“以前没来苜菽镇,家里人确实给我说过一门亲……” 楚俏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挣着要离开他,却被男人的大掌牢牢摁住,“不过那人早就嫁人了。” 楚俏松了一口气,伸手搂住了他的颈弯,惩戒一样咬了他一口,她下了狠力,没一会儿就觉小舍尝到咸涩的血味,她又觉得心疼,坐直来不出声地瞪着他。 她如娇似嗔的模样,纯真如幽兰,男人十分受用,扬声大笑,“傻瓜,我要是有过别的女人,又怎么会娶你?我……母亲去得早,父亲……呵!” 他侧过脸,面上尽是楚色,嘴角满是苦涩,“我孤身一人过了那么多年,家里也只二叔和大哥待我好一些,难得有个窝心人,俏俏,有你相伴我就很知足了,哪里还会想别的?” 闻言,楚俏心里倒是开始疼了起来,想他长年累月待在部队。也没个贴心人,刚来部队那会儿,屋里收拾得倒是干净整齐,但没有半点人气,想他凭借一人拼搏到营长的位置,也是不容易。 她挽着他坚实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侧,柔声道,“你放心,我也会很努力地陪着你。” “嗯,你的手虽是不疼了,但还是不可大意,我打了电话给周儒铭,他答应过两天来一趟部队。”男人闻着她身上蜜一样清甜的芳香,只凝着她,目光沉沉,情意灼灼,俯身深深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楚俏闻言,不由瞪大了眼。 他竟然请得动周大夫? 究竟是怎样的巧舌如簧呀! 因邱茗芝来时就提到学校宿舍吃紧,她入学事宜还没完全敲定,是以,她也没跟楼上楼下提及。 她每日还是照常卖绿豆汤,闲时才拿着一本书瞄几眼,晚上男人得空也会帮忙。 天气渐渐没了燥热,买绿豆汤的人也不多,楚俏腾出来看书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 也不知男人是怎么和家里人说的,这两日倒是安静,楚俏越发放下心来,看书也专心了许多。 正好,周儒铭也来了。 他是男人直接带上楼,隔了近两个月不见,他仍是一身和棕色的长褂。越发衬得高风清骨。 楚俏有时忙起来她都忘了要上药,好几次都是他提醒,有时她累得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也是他亲手换上。 这段日子被男人盯着上药,从没耽误过治疗,期间他也拎过一次药包回来,说是周大夫寄来的,不必她再来回奔波地看病,楚俏深信不疑。 周儒铭见楚俏一副娇娇怯怯模样,不由愣住了。 她养了一阵子,她倒是白净了许多,瘦下来的脸蛋嫩生生的,似乎一捏就能滴出水来,相貌一点也不必港城孙家的那位大小姐差。 “周大夫,天热,坐下喝碗绿豆汤吧?”陈继饶见他发愣,伸手去倒汤水。 周儒铭被吓得不轻,却见他眉色不变,“俏俏亲手熬的,不知你会不会喝不惯。” 他把水壶搁在桌上,却也不急,扭头对楚俏说道,“俏俏,家里的油没了。” 楚俏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本来朱丽嫂子已经拿出来了,我偏忘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走,男人见周儒铭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是有话说,又道,“菜怕也不够。” 话音才落,就听一道动听的嗓音从楼道传来。“知道啦!” 厅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陈继饶低头喝了一碗汤,却见周儒铭满目忧色,“二少,大少爷这回病得更重了,怎么说也是兄弟,就算闹得再大,也是手足,您要不要回港城瞧瞧?” 男人的脸上一下变得正色冷凝,直起身来,几步走到窗台边,负手而立。 他迎着光长身立着,周儒铭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是喜是悲,“二少,我看你就是被她磨得锐气都没了,当年你还没毕业。就将手头上的公司经营得有条不紊。你要是肯回去帮大少爷,他定会高兴坏了。” “周伯!他张口闭口就是回港城,可港城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继饶都听腻了,当下冷下脸来,“他要是在意,怎么不自个儿来?” “二少,大少爷身体不好,你不是不知。”周儒铭回想起那时,大少爷明明病得不轻,却还是喝令他来大陆,只因他是最了解二少的人,不由激动,“大少爷明知我的医术最好,却还是把我派来寻你,二少爷,他是在意的,要不是被身体拖累,他早就来了。” 身体不好! 呵! 陈继饶眼里蕴着愤懑,“他身体不好,却要拿我的整个人生替他买单么?” 回想在英国求学的那十余年,他拼了命地学习,那时天真的以为,父亲就会多瞧他一眼,可结果呢,真相原来是那样可笑! 直到他把港城搅得天翻地覆,携着满城风雨来到部队,他才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直到遇上俏俏,他才觉得活得像个有温度的人。 他内心仓皇,他渴望安定。 港城的腥风血雨,他不想再沾惹! “我不和你吵,”周儒铭的话闹得他脑仁疼。男人惦记着媳妇,生怕她回来听到不该知道的,故意压低嗓音说道,“我是断不会回去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来前大少爷就嘱咐过,二少内心愤懑,满腔恨意,怕是三言两语也请不动人。 周儒铭早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就算还想劝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少太太的手还没好,眼下我这老头还有点用处,二少不如就让我留下吧?” 涉及到俏俏,男人就不由多考虑几分,于是点头道,“嗯。那你就在镇上多待一阵子。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他把吴悠对裴家刨根问底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周儒铭听得心里虽是气愤,不过嘴上却笑了,“二少,她怕是惦记上你了。还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 见他面色发沉,他不由又补了一句,“可惜凭她的能耐,裴家她还没资格查!” 陈继饶满额?线,只道,“但凡有点脸面的人,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对付恬不知耻的女人,你最好派人把她的家底彻底搜寻一遍,捏住她的把柄!” 吴悠用的不也是这一招么?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俏回来时,见到的便是两人促膝而谈的场景。面上瞧着会亲和,但她总觉不大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她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三人一道吃了饭,周儒铭才拎着药箱来给楚俏诊治。 医患之间也不必男女设防,周儒铭干瘦的手轻轻拨开她手腕上的链子,闭着眼隐约感觉到她旧疤处的筋脉有了轻微的搏动,半晌后收回手道,“少太……” 他见陈继饶眼眸一凛,才知错口了,转念道,“稍安勿躁,丫头你这阵倒是听话多了,只要不提重物,伤势已经大有好转。” 楚俏一听,心里大喜。扭头笑眯眯地望着丈夫。 陈继饶见她一双清漓的眸子笑成弯月,也是真心给她高兴,不过他想的层面也远,“俏俏过阵子就是要回去念书,长时间握笔,会对伤势有影响么?” “念书?”周儒铭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楚俏既是二少认定的妻子,多读书总是好事,他心里也是认可的,于是又道,“我再开一瓶药丸,丫头你要是觉得疼就停笔,我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你还是疼的话,就把药丸磨成粉末敷上去。” 楚俏认认真真地学了,一抬头,见男人也盯着周大夫的手,脸上一派严肃。 等他学完,很不客气地就把周儒铭给赶在了。 楚俏下午照旧卖绿豆汤,没一会儿就听朱丽喊她接电话。 正是农忙的时点,有空给她打电话,楚俏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了。 朱丽立在一边,见她眉头发蹙,也是分外同情她,轻言了一句,“听对方的语气分外冲,你还是把听筒离远点儿。” 果然,她一捞起听筒,只“喂”了一句,孙英那段就劈头盖脸地开骂了,“楚俏你是咋回事?都成家了还惦记着读书,钱多得发慌是不是?嫌多你咋不寄点回家?当真分了家就不管我这个婶娘了……” 孙英跟纪涛一家吃住,心里也悔呀,前阵子刘少梅在家里,两人是大眼瞪小眼。 她一叫刘少梅干点活,她就推三阻四,就是等一餐饭吃上嘴也难。好不容易等她走了,孙英才没过几天清静的日子,也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风波,刘少军居然被抓了,等刘少梅一回来,大伙儿都追着问她,一大滩的晦气事。 刘少梅被逼问急了,气得丢下阿愚半夜跑上山去上吊,也亏得纪涛追得快把她给拦下了。 孩子总不能没了娘,陈继涛也是没法,好说歹说地把娘儿仨一块接到镇上去,地里的粮食也承租给别人。 剩她一个老婆子在家闲得发慌,她好不容易从朱秀芳那儿打听到,陈猛打电话时似乎提了楚俏读书的事。 她正愁火气没处撒,忍痛给了五角钱,特意骂她一通。 楚俏把听筒扯远一点,扯了扯耳朵道,“二婶也说分了家,您缺钱咋不管大嫂要?” 孙英气炸,“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着家,我要是哪天脑袋往地上一砸也没人管,你是不是存心巴望着我埋?土?” 无理取闹! 楚俏确信她是找不着出气筒,以前那是她不计较,现在她就是想逞口舌之快,楚俏也不想她如愿了,“二婶,电话费可贵了,您打来就是为了找骂可不值当!” “找骂?”有没有搞错?孙英咬牙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回学校读书?你要是去读书了,谁照顾继饶?谁给继饶延续香火?” 又是老生重谈的问题,楚俏懒得跟她废话,晾她也不敢去找继饶算账,于是很不客气往男人身上推,“二婶,当初老师可是打电话给我妈了,那会儿我可没提。现在继饶也同意让我去念书,您要是有意见,我劝你还是等六点他训练结束再打来,我好叫他来洗耳恭听!” 说完她“啪”一下很拽地把电话给挂了。 她打定主意,孙英要是再打来,她就接,一接起来就把听筒撂下。 反正花费的是她的钱,楚俏半点也不心疼! 孙英果真又打来了两回,楚俏两回都是故伎重演,电话没一会儿就消停了。 楚俏刚一扭过头来,就见朱丽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弟妹,你打算回去读书?” “只是打算,还没影的事呢。”楚俏对着她,倒也没撒谎。 “那你这小摊干得好好的,就收手不干了?”朱丽不由惋惜,想着平日里两人轮流着,倒也轻松不少。不过她回去读书,对她以后的人生也好。 楚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嗯,再摆一阵子再说吧。” 她随口一说,来打醋的蓝花却是当了真。 再晚一点,楚俏总感觉小腹坠胀,还未等到陈继饶训练结束,就收摊回家先睡下,睡到迷迷糊糊,软榻一侧往下一沉,而后有一双稳健的手搭在她腰间,未及,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俏稍稍清醒,找了个舒坦的姿势侧躺着,轻轻唤了句,“继饶。” 头顶便传来男人浑厚的低音,“吵醒你了?” 楚俏清醒了许多,探出颗脑袋,不答反问,“几点了?” 男人见她脸色发白,蹙着眉头,唇色也不大好看,摁住她的肩头,抵着她的额头问道,“不舒服?” 第108章:到时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男人想起上个月的这个时候,她也是一张小脸泛着苍白,很快就想到是她来例假了。 她面皮薄,从来不肯说出口,男人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往灶房走去烧了一壶热水,灌入一个玻璃瓶里,又往卧房走去,就往她小腹那儿塞去。 天气转凉,而她身子寒气也重,这个时候只怕更会难受,他单膝半跪在床边,神色自若,“我先去做饭,你好好歇着,这几天别碰冷水。” 一股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腹部,楚俏觉得痛感减缓了不少,低低应了一声,“嗯。” 而后她轻轻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腹部有一只温暖的手在细细摩挲着,她微微睁眼,?息间满是男人温和的味道,稍稍一动,后面就撞上一一堵结实的胸膛。 男人觉察到怀里的人儿动了一下,低沉问道,“醒了?” “嗯,”楚俏抬头,入眼就是男人泛着青须的下巴,忽然觉得分外迷人,她身子不舒服,不敢招惹他,慌忙别过脸去,见窗外暮色沉沉,低声问道,“几点了?” “七点。”男人松开她一些,身上满是汗。 一会儿他还有训练,楚俏一惊,慌忙起身,“饿我都睡懵了,还没做饭呢。” “饭菜已经煮好了,你别着急。”男人稳住她,笑道,“今晚没训练,我在家陪你看书。” 楚俏松了一口气。“饿了吧?怎么也不叫醒我?” “没事,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好好歇歇也无妨。”他站在她身后。 两人吃了饭,又一块出去散了会步,男人见她偶尔还蹙眉,趁着四下无人,拉着她,“俏俏,要不这几天别卖绿豆汤了,咱家也不差那点钱。” 楚俏一顿,“等上学可要不少钱呢,我想趁着多挣点。” “不用,我供得起,”男人在这方面分得极清楚,“挣钱是男人的事。钱的事不用你担心。之所以同意你去做生意,只是怕你在家闷得慌。” 别说从港城回来时候,他从裴家转了一大笔钱,单是先前他经营的公司和他名下的财产,也足够保障她的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他生怕她不高兴,又道,“再说了,你不是还留着上级拨给你治手的那八百块和从高利贷手里拿回来的那笔钱么?我听周大夫说了,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多多少钱。” “那两笔钱可以动么?”楚俏停下脚步问他。 关于未来,他自然也是有考虑的,“不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用我的津贴交就足够了,我吃住都在部队,也不用什么钱,那笔钱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市部的领导下来指导工作时,找过我谈话了,过不了多久,我的津贴就可以涨到五十了。今年我立了几次功,年底表彰会应该也会发几百块奖金,到时候都给你收着。” 一下涨了十五块,都抵得上一般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楚俏听了不由咋舌,心道真是嫁了个能挣钱又能省钱的好男人,要不是在外头,而她身子又不爽利,她真想扑上去抱住他。 她笑颜逐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想到那些钱也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神色认真。“嗯,我不会乱花的。” 这一点他倒是信她。 男人深深凝视着她,黑瞳里仿佛藏着漩涡,“所以,这次就听我的,嗯?” 楚俏点头,回来时还特意给朱丽留了话,明天歇业。 不过这阵子她忙习惯了,第二天一到点准时就醒了,而且给男人做了早饭,她把家里收拾一通,一清闲下来反倒不自在了。 她想了想,还是下楼去找朱丽唠唠嗑。 说到朱丽,楚俏也真是佩服她,人一年到头起码360天都在忙呢。 蓝花也在场。见楚俏一下来,还带着笑问道,“弟妹,你今天咋不卖绿豆汤了?我家心林可馋死了,你一停摊,我给了钱他也买不着了。” 楚俏一听,嘴角一抽,谁不知道李成新上次听信林安邦的话,私自调用兵力,职位虽没被削,但津贴是减了的。 她嘴里说把钱给了李心林,可这么久楚俏没见那孩子买过一回,倒是她瞧着那孩子站在一旁巴巴望着,别的孩子都有,她不忍心偷偷给李心林塞过几次。 男人好面子,可女人又何尝不是? 楚俏倒也没戳穿她,笑了一下,“继饶说我最近累,叫我歇两天,嫂子就跟心林说,后天我准开摊。” 蓝花硬着头皮应了,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大舒爽。 几个营长里,孙攀升职了,杨宗庆说是下基层锻炼,可过个一两年,只怕也是平步青云,而昨晚她趁着和丈夫完事之后,趁着他心情不错,顺带提了家里的米见缸底了。 成新躺着一叹,直后悔当初不该急功近利,只一个劲地说委屈她和孩子,津贴一缩水也只能忍忍了。 他顺道还提起,部队就是个按军功说话的地方,陈营长立功最多,上层领导却是没动静,怕也是有心考察他,说不准哪天就直接上调了,那速度简直比孙攀和杨宗庆还快。 蓝花默默听完,不由感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了呀。她每日在窗前看着楚俏忙里忙外,收钱收到手软,而她男人一高升,只怕津贴也会水涨船高。 那小两口都是有头脑的人,陈继饶不必说了,但凡部队里有什么大事,就是许队也得先问过他才敢拍板,而楚俏,且不说她读书多脑子灵光,就是上次她一来买了那一大筐的豆角,后来大干旱菜价一涨,全楼也只怕她那一屋过得最滋润吧? 而她现下又没孩子,花不了几个钱,挣得又多,手头肯定宽裕。 两人在小店闲扯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朱丽忙不过来,是楚俏接的,而且打电话来的还是陈猛。 要没什么大事,陈猛鲜少会打电话来,是以。楚俏一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警醒,两人唠了一下家常,她就问道,“二叔,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也没啥大事,”陈猛刚从地里回来,一见朱秀芳咧着张臭嘴,不想再生什么事端,“就是听说昨天你婶子又来闹了,就打个电话来问问。阿俏,你别听她的,继饶都跟我说了,我支持你们夫妻。” 楚俏心里一暖,紧了紧听筒。“二叔,谢谢您。” 他把继饶当亲儿子,自然也当楚俏是亲儿媳,俩儿媳妇一对比,谁好谁丑,陈猛心里自然也有了计较,“昨天我已经训过你二婶了,眼皮子浅,你别听她瞎说。咱家要是出个大学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楚俏低头,回想昨天直接撂下电话,把孙英气得不轻,笑道,“二叔,我没当真。家里都挺好的吧?” 陈猛脚下满是泥土,见朱秀芳又飞刀子过来,一时脸热,转过身去,“都挺好,你大嫂跟着去了镇上,家里也落得清静。只不过你大哥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他听你大嫂吹了几次枕头风,上次回来竟然说要把他那份地给卖掉,被我劈头盖脸地啐回去了,不过瞧着他那死性,怕是铁了心了,我也是为这个事,想问问继饶的意见。” 楚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大哥也算忠厚老实,这回只怕真是刘少梅吹了枕头风。 乡下人一贯安土重迁,没了地,那等于没了依赖。大哥也难怪会被二叔破口大骂。 “大哥到底是咋想的?那他以后会把二婶接过去吗?”她也觉得陈继涛这次太没分寸了,他就没预想有朝一日铁饭碗端不稳了,连条后路也不留。 陈猛也苦恼,真觉这个儿子脑抽了,“他那宿舍也就一间房,等阿春长大了,还没地住呢。我寻思着,他就是想把地卖了,好在镇上买套宅子。可你二婶那人你也知道,嘴碎也就算了,在家里头也待不住,到了镇上,她是一时觉得新鲜,今儿一大早就在村里唱上了,等住上一阵子,我看她不得闲得发慌?” 老人家在村里呆惯了,出去住还真没法习惯。要不了多久,孙英还不得会老家去。 那样一来,也没人会怪刘少梅做儿媳妇的没孝心,到时孙英一个人还不得跟着二叔搭伙过日子,那不就等于又把她推给了楚俏夫妻? 楚俏也考虑到这一点,只不过她怕刘少梅打的主意不止这一点,她怕他们夫妻又惦记她和继饶那份地产。 万一刘少梅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她和陈继饶又常年在学校和部队,那份地还能不给她种么? 楚俏一叹,本以为上次她受了教训就老实了,没想到她还真是会打算盘。 可楚俏又不是傻的! 她没直说,只道。“二叔您也别着急,等继饶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继饶这儿也抽不开身,实在不行我就回家一趟,您看成吗?” 不成也只能如此了。 楚俏挂断电话,就见蓝花一脸殷切地望着她,笑问,“弟妹你要回家去?那这台冰箱不是又得搁置了?” 昨天她正巧也听见楚俏接电话,似乎提到她准备回学校读书。 那冰箱不是等于没人用了么? 原本楚珺叫她出资合伙,她是有点私房钱,但生意好不好做还是个未知数,蓝花不敢冒这个险,不过这阵子她也亲眼看见楚俏赚的盆满钵满,心早就动了。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下手为强! 原来她打的是冰箱的主意。 楚俏眉头微蹙,“家里头出了点事,回不回去还得跟继饶商量一下。” 到了午饭时间,楚俏怕他没胃口,直等到他快吃饱了才提及此事。 陈继饶闻言,果真停住筷子,收敛着眉眼,想了一会儿才道,“她怕是又惦记咱家的那份地了,二叔到底也还是大哥的亲爹,终究是做不到坐视不管。” “再吃点,我吃不完,”楚俏还真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夹了两片肉给他,又道。“二叔叫我问问你的意见,不过我想了又想,大哥卖他那份地,咱俩贸然出头,只怕他和大嫂会认为我们多管闲事。” “大嫂也还真是死性不改,”陈继饶对她原也没啥好印象,吃了一口剩下的饭菜,顿了顿又道,“要不咱们也把地卖了,我看她还能咋作?” 卖地? 楚俏眉头一挑,“咱也卖地,二叔还不得啐死咱们?” 陈继饶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才敢说这话,“你放心,我自会跟二叔讲清楚。没理由大哥那份卖了,又来肖想咱们那份。” 楚俏还是有顾虑,“继饶,不是我盼着你有个好歹,只是,军人本就是个高危职业,万一哪天就……咱们没条后路的话,以后可咋过?” 万一他受了重伤,他脑子不也还灵光么?退一万步讲,他真的一命呜呼,那我不怕! 陈继饶笑笑,放下碗来捏了捏她的手,有心逗她,“怕啥?我要是伤得没法下地,不还有夫人么?到时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要是嫌弃我,我就到岳父岳母家里去当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楚俏没跟他开玩笑,“还有,你以后无论去训练还是出任务,都要小心又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也知她是为自个儿考虑,心里像泉水流过一样清甜,也不逗她了,正色道,“嗯,我会谨慎。反正老家那儿,咱们以后也是鲜少回去,咱们不把地全卖了,留点给二叔种粮食,他要是乐意就跟着咱们,他要是想在乡下也随他。” 留一块小的,刘少梅就是想霸占,也得说得过去才行。 “邱老师不是说学校宿舍吃紧么,咱们就在市里买套房,到时你住着也方便。” 楚俏心里是赞同的,不过考虑到男人终归是要落叶归根,土地就是根基,“买房倒不用了,我也只差一年没念完高中而已,我看咱们还是把地租出去吧?这样一来,咱们每年拿租金,也赚一大笔钱了,二叔腿脚不便,也不必每日那么操劳。” 其实那点天地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见不得刘少梅那样欺负人,而她也选择了折中。陈家宗祠那边也好交代,男人没有意见,“嗯,那就听你的。” “我看我还是回去一趟吧,正好也把回去读书的事跟我爸妈说说。”亲自回去处理,最起码她也算把态度端出来了。 陈继饶想到媳妇又得离开几天,心里我颇为不舍,嘱咐她道,“那你一处理完就马上回来。” 楚俏知他不肯放人,也不管嘴唇油不油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就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男人见她嘻嘻笑着,眯着双眼,一对卧蚕尤为迷人,可又想着她身子不爽利。心里郁闷极了。 楚俏晚上收拾好了行李,翌日也不必起得太早,正在厅屋吃饭,没一会儿门就响了。 她打开门一看见是蓝花,不由诧异,这个点还鲜少有人来窜门,而她又急着准备出门。 不过人家既然上门了,她也不好把人往外赶,于是把门打开,笑着道,“嫂子一早上来,有什么事吗?” 蓝花也不知如何开口,搓着手,见沙发上的背包??的,怕是真要回家。 她也算有备而来,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弟妹,是这样,心林调皮,跑到村里头让村民的狗给咬着了,昨晚他爸连夜背他进城去打针。” 楚俏一听,也有几分着急,“心林情况怎么样了?” “幸好不是疯狗,倒是问题不大,不过还得坚持打针。城里远,他爸又忙,就拿保温杯装着几针药水回来了。可放保温杯里也不是个事,弟妹,整个部队也只你家里有台冰箱,我寻思着。你能不能借我用一阵子?” 蓝花生怕她不答应,话音一落又急匆匆起头,“你放心,等心林病情一好转,我马上还给你,冰箱的租金我也一样不少。” 她是借去治病,楚俏也知轻重,倒也愿意借,还担心收了租金,他们一家吃不消。 “嫂子,冰箱是沁茹的,她要是愿意借,我也没有意见。租金这么贵,要不你先问问肖副队吧,事出紧急。你去说说情,说不定租金还免了呢。” 蓝花一听,喜不自胜,努力抑制着心里的狂喜,笑道,“那我先谢谢弟妹了。” 等到时她说楚俏同意了,林沁茹财大气粗肯定也不会计较这点小钱。 楚俏上一世没做过生意,也不知她想的是哪出,只不过心里隐隐不安,又嘱咐了两句,“嫂子不用客气,楼上楼下不就是该帮衬着点吗?况且我还得回家一趟,冰箱放着也是放着,不过冰箱到底是人家的,嫂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蓝花心里已经开始飞快地算盘着。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弟妹放心,我晓得咋用的。” 送走蓝花,楚俏把饭菜吃完,没一会儿陈继饶就回来了。 他满脸不舍,见她忙着收拾,根本没有闲暇搭理他,他索性耍起无赖来,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撒手,“俏俏,我想过了,要不还是别回去了。来回折腾不说,还得花不少车费。在电话里跟二叔说也是一样的。二叔本来就不愿大哥卖地。咱们给了出主意,他还巴不得呢。” 这人居然也学会出尔反尔了。 楚俏挣不开,满是无奈,“都说陈大营长说一不二,怎么又反悔了?” “你就快要回学校了,咱俩待在一起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我舍不得。”他坦言道。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回去,楚俏默念。 男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些事情原本也不该你一个女人家去处理。” “没关系的,”楚俏体恤他,“部队的事要紧。” 陈继饶知她体贴,握住她的手,“但你一回去,秋家只怕又得想着法儿地给你泼脏水,我舍不得你回去受气。” 楚俏听了,远山一样的秀眉一舒展,“那就听你的,不回去了。” 男人展颜一笑,眉目传情,伸手揽她入怀。 楚俏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下巴枕着他的肩头,嘟哝道,“可是我把冰箱借给蓝花嫂子了。” 话已经来出口,她也不好反悔了。 陈继饶倒巴不得妻子多休息,当她是小孩一样拍着她的后背,“无妨,反正冰箱早晚你也用不上,我也听说成新家昨晚突然借车,又被拒了,只得半夜背着孩子进城,他也不容易,咱就当帮帮他一家了,你就权当休息了,趁着空闲多看看书,嗯?” “嗯。”她乖巧地点头,笑道,“反正以后有你养着我。” 楚俏空闲了两日,倒也习惯了,邱老师来了电话,入学是没问题,她和几个补习生一起被安排在高三八班,只等着宿舍加床架了。 她听了也高兴,就算再拥挤,再艰苦,失而复得的机会也是弥足珍贵。 于是,这几天她也没下楼,安心在家复习,甚至买菜也是男人去的。 本以为会平静地等到入学,可谁知没过几天,朱丽倒找上门来了。 她忙着看店,也是趁着回来吃饭的功夫来提醒她一句,“弟妹,你咋就那么放心地把冰箱借给蓝花呢?” 楚俏面色一僵,“李营长家的心林被狗咬了,需要打冷藏的药水,我就顺口答应借给她了。出什么事了吗?” 朱丽也知她是好心,问题是人家的心眼多呢,“你腾点空给她放药水就行了,怎么把一整个都借给她?你不知道,她就是个不知足的,竟然买了白糖,捯饬成冰镇糖水和冰棍,拎到村里去卖了。” 楚俏一听,登时惊呆了,“她怎么问也不问一声,就私自另作他用了?” 朱丽也是觉得她做事没个章法,“她家里经济困难,八成是想钱想疯了。你看,这回她借用也不用出租金,买几斤白糖成本也低,我听说村里的人老早就知道冰镇绿豆汤了,不少人都想尝尝鲜,只可惜你只在部队里卖,而她一支冰棍卖五分钱就赚翻了。” 说着她也有几分生气,“早上我出去买菜,就见一堆人围着她,我瞧着她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就顺道给她提了个醒,没想到她却说你都没吱声,听她那语气,反倒怪我多管闲事了。” 楚俏默默听完,见她一脸郁闷,安慰她道,“还多亏了嫂子提醒,她也是不识好人心。等会儿我下楼去问问,真要像您说的那样,冰箱我可不敢借给她。” “对,叫她花钱存部队医务室的冰房里去,就当我眼红了!”朱丽也真是火大了。 两人一道下楼,却遇见突然回来的陈继饶。 而他也是一脸沉冷的模样,见她匆匆跑出来,拧着眉头问道,“看来知道蓝花嫂子私卖冰棍的事了?” “瞧你这副表情,难不成出大事了?”楚俏跟在他身边久了,即便他的表情很轻微,她也觉察到了。 “也不算大事,你先别急,”他也不啰嗦,直言不讳道,“有几个村民闹到部队来了,说是他们的孩子吃了冰过的东西,闹得上吐下泻。他们也只知东西是部队里的人拎来卖的,一追问,就找上我了。” “怎么会这样?”天气不算凉,吃点冰水也不至于闹肚子吧? 男人以前做侦察兵,对村里的情况也熟悉,“病的也都是几个孩子。我寻思着,蓝花嫂子应该是直接用自来水加工。本来村里的孩子野,喝点生水也没什么,关键是又冰镇过,不闹肚子才怪。” 楚俏不由咋舌,“她胆子也真够肥的,做法粗糙也就算了,怎么敢用生水?” 第109章:我是打算物归原主来着 朱丽也是一叹,“真是想钱想疯了。” “那几个孩子已经送到医务室诊治了,别太担心,”男人的视角到底倾向于解决问题,“许队还在安抚几位家长,但他们坚持要见到冰箱的主人。景然已经过去了,咱们也快点吧。” “那蓝花嫂子呢?”楚俏一想,她总该不会赖账吧? 陈继饶目光顺着楼道往下,只淡淡道,“刚才敲门一直没开,成新已经用钥匙开锁了,人还在屋里头。” 楚俏见识了奇葩的梁羽和秋兰,对于背?锅这种事已经很淡定很淡定了,“那就快点过去解释清楚吧,总不好给部队抹?。” 所以说蓝花没脑子,自家男人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营长,她那釜底抽薪的一出整得也忒不人道。 这种事真是可悲又可恨。 “走吧。”三人一道下楼,只听李成新在怒吼,“你发什么神经?上次要不是整日里听你嫌弃津贴低,我至于急功近利地听信林安邦的话吗?” 蓝花也委屈,哭泱泱道,“你只管把钱往我这儿一扔,也不管家里的事,你叫我咋办?钱统共也就那么点,月底一到手,我手心还没捂热,一到月初就全没了。” 李成新也算铮铮铁骨,也有?驴技穷的时候,蹲在那儿气愤地挠头,“钱少咱就省着点花不就完了么?你整那些歪风邪气,钱是挣着了,可还不照样得吐出来?这次事情闹到许队那儿,全吐出来还不定完事!” 蓝花双腿一软,欲哭无泪,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要是有法子,断不会动那些歪心思。 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说来说去,还不是穷疯了。 楚俏站在门口,见她发丝凌乱,满目绝望,心里不由同情她。她其实还是保有纯朴的本质,只是时运不济。 楚俏不由拉住丈夫的衣袖,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我看还是帮帮她吧。” “你就是心太软……”男人怕她受欺负。 “不是,”要是梁羽和秋兰那样,她也绝不会让步,只是她和蓝花无冤无仇,“嫂子也不容易。” 男人微微颔首,“听你的,这事我不追究,也会帮着说好话,其他的咱们不负责。” 其他自然包括赔偿。 “嗯。”他们也要过日子,没理由把背了?锅还得赔钱。 朱丽回去看店,楚俏夫妻一道往办公室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里头骂骂咧咧,“你们部队自打驻扎在俺们村,也没闹过啥事,这次俺家的孩子可病得不轻,要是没个说法,俺们就闹到市部去。” 许良扶额,还是坚持道,“老乡你放心,孩子已经送去医治。我以军人的名义保证,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个老乡还是不满意,“哦,你以为治好就算了?那俺家闺女白吃苦头了?” 许良尽心安抚着,“这事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别着急。” 几个老乡又开始嚷嚷。 陈继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只觉得耳根疼,还没开口就听楚俏说道,“冰箱就是我租来的。” 话音才一落,楚俏就见一坨?乎乎的东西冷不丁地砸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反被男人眼明手快地截住,差一点俏俏就要遭殃了,他脸色分外不好看,猛然用力往地上一掼,直接地上顿时划开一圈碳化的肥料。 这种化肥男人认得,烧得很,这一大坨要是招呼到脸上,只怕一张脸得被烧伤了,而且极难根治。 想到自家媳妇那张娇嫩滴水的脸蛋,险些就被毁了。他就气得想杀人。 男人脸色阴沉,捏了捏灌足力气的手,一句话也不说,长腿一迈径直走到那老乡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顺势将他往上一提,冰冷威胁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简直找死!” 许良见他捏紧了拳头,生怕他就要打人,连忙叫肖景然上前拉架,“继饶,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了?” 本来就是部队的不是,他要是再打人,这事可没法平息。 他也知继饶是个脾气倔。他一旦决定的事儿就很难改变,于是他连忙扭头向楚俏,“弟妹,你快帮劝着点儿。” 那老乡见陈继饶手劲极大,心里发怵,不过又见有人来阻拦,而他还带着几个邻里呢,而陈继饶的拳头也没落到脸上来,不忍叫嚣,“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是部队里的干部,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她惊魂甫定,低头一扫就看见化肥所到之处,地板上一片灰?,也火大了,不由出言讥讽,“老乡,你也别怪我丈夫想动手打人,这事还没问责到谁的头上,你就想回我的脸,这事儿就算告到市部去,你也讨不到好处。” 那老乡还不服气,气愤道,“就算是我先动的手,也是你们部队的人坑害在前,你们当兵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人!” 这事也的确是蓝花有错在前,她一人犯错,却累得部队也背负骂名,还不肯过来谢罪,楚俏也是服了,不过到底怎么说,老乡动手伤人也有不对。 楚俏有心维护部队的名声,别过脸去,讥讽一笑,“这事确是我们的人不对,可老乡你也没必要动不动就拉上整个部队当垫背吧?这次是累得你们孩子受罪了,可一两个月水库塌方,你们别忘了是谁出力保住你们的家!” 此话一出,几个老乡也汗颜,有人松口了,“也是我们太冲动了,今天来也是想讨个说法,毕竟军民鱼水一家亲嘛,成才,你也冷静点,你想把人家媳妇的脸蛋也毁了,人家不跟你急才怪呢!” 老乡这才松开了手,正说着,李成新就带着苦苦咧咧的蓝花来了。 一追问,那冰棍果真是蓝花兑了冷水做成的,而冰箱的由来经过一解释,这事儿也算明了。 也是楚俏纯粹好心才借给蓝花,这事跟她可八竿子打不着。 那个叫成才的老乡听完,才知误会了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蓝花没想到闹大了。也慌了,一个劲地赔不是,“各位老乡,我眼皮子浅,跟部队没关系。我真知错了,家里头也就指着男人挣钱,日子本就捉肘见襟,可我家的娃又被村里的狗咬了,我去找那户人家理论,他又不肯赔钱,我实在没辙了。” 楚俏见她也是?驴技穷,心里一软,有心替她说话,“说到底。那还是你们村的人不厚道呢。” 蓝花没想到坑了楚俏,她还不计前嫌地帮忙,心里越发内疚了。 刚才他们口口声声的责骂不对的人,现在的形势一反转,几个老乡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启齿。 许良见状,心里也是怪过意不去,他好歹是景山部队的一把手,自家媳妇有部队的安置,可部下家里头困难,他要是想法子给蓝花安排个工作,也不至于闹得如此。 说实在蓝花也是个识大体的,一开口就把部队摘干净了,全把过错揽身上。 他又怎么好意思撇清楚呢,于是,他正步走到几个老乡面前,“啪”一下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随即九十度鞠躬,脸上满是愧色,“不管怎么说,也是部队给老乡们惹麻烦了,请你们放心,孩子治病的医药费,部队一定会管到底!” 人家当大官的都不端什么架子,几个村民倒也不好说三道四了,低着头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们,四平家的狗咬人这事我们也听说了,等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一顿,实在不行就请村长出面,务必把钱赔给你们。” 许良点头,和几个老乡又说了一会儿话,达成共识后又把他们送出办公室,叫了值班的小战士把他们送出部队。 这时孙攀才匆匆赶来。 回头看了一眼几个部下及家眷,见李成新欲言又止,抢在他前头说道,“什么也不必说了,你也是家里有困难也不跟我说。” 李成新汗颜,嘴里苦涩,“许队,上次我犯了大错,不敢再给部队添麻烦。” 看来他也后悔到骨子了。 许良一叹,心里明镜一样,倒是也知该给他留几分薄面,只扭头对孙攀说道,“老攀,上次削了秋兰的职位,你不是安排了食堂的美萍顶替她么?美萍身兼双职也够呛,我看就让成新媳妇去顶替她原来的职位吧。” 孙攀没有异议。 蓝花喜极而泣,抓着许良的手感恩戴德,“多谢许队,我犯了那样的大错,你还肯帮我……” “你也别急着道谢,工资虽然不高,但好歹也可以补贴点家用,以后你就专心干活,别一门心思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楚俏弟妹做生意有头脑,又保质保量,”许良还是公私分明的,“我事先声明,这次那几个孩子治病的钱先记在账上,到时也是要你们夫妻垫上的。” 许队都肯让步给了宽限期,李成新夫妻不敢再有意见,忙不迭地点头。 陈继饶不着痕迹地走到楚俏身边,捏了捏她的手,“没事了,回家吧。” “谁说没事了?”这事虽没怪到这小两口头上,不过到底是冰箱惹的祸,许良叫住两人,又扫了一眼肖景然,才不紧不慢说道,“听说楚俏弟妹准备回学校念书,冰箱搁置着也不是个事,你们商量着咋处理吧。” 肖景然耸耸肩,不过怎么也顾及楚俏是楚珺的妹妹,“我无所谓,沁茹也说不在意。楚俏看着办就成。” 可她分明不是冰箱的主人,咋全推到她头上来了? 楚俏见四下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郁结了,不过冰箱本来也不是她的,她断不会贪,而且她要是拿了,别的军嫂于会咋想? 于是她推回去,“我是打算物归原主来着。” 四下的目光又投向肖景然。关键是他还真不差钱,“沁茹说由你全权处理,就当是送给你了,你咋又推回来?” 什么叫壕?这就是呀! 几大百的冰箱说撇就撇开了! 蓝花??听着,不由眼红,要不怎么说眼力劲也是个技术活呢。 当初她和刘友兰巴着梁羽,她也顶多给点小恩小惠。 那会儿蓝花已经觉得不错了,楚俏一来就跟梁羽闹翻,她还暗笑楚俏太过年轻,不懂替男人处好邻里的关系。 可没想到又来了个家境不输梁羽的林沁茹,这两个读过书的反倒凑一块了。 可惜她眼红也没用。 楚俏一下没了主意,扭头望向男人。 要是不做生意了,冰箱还费电呢,俏俏铁定舍不得。 男人会意,神色淡然道,“景然你还是收回去吧,俏俏一回学校念书,冰箱对我们来说用处也不大。” 孙攀见两人都推辞,想着食堂也正打算购置两台冰箱,于是打断道,“我看你俩也别争了,我看就折旧抵给部队吧,不然运来运去也麻烦。” 楚俏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我没意见,肖副队拿了钱直接给沁茹,倒也省事了。” 肖景然瞅了她一眼,心道她还真是跟楚珺一样倔,倒也不再勉强。 “我们回去吧。”事情交代清楚了。陈继饶想着俏俏也该饿了。 夫妻俩并肩而走,楚俏低着头没注意看前方,差点撞上墙壁。 幸好陈继饶及时稳住了,忍不住数落道,“想什么想得入神,也不看路?” 一想到没法挣钱了,楚俏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这回是真没钱赚了。” 男人知她不舍,神色淡淡道,“有舍才有得,以后咱们只会越来越好。” 有舍才有得,楚俏??咀嚼着这话,倒也释然了。 夫妻俩才走到小店,就见一名在大门值班的小战士一路小跑着过来,“啪!”一下朝男人敬了个军礼,干脆有力说道,“报告营长,门口有位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说是来找您!” 老太太? 不知为何,楚俏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扯着男人的衣领问道,“不会是二婶吧?”不过她转念一想,歪着脑袋,又道,“不对呀,咱家哪有什么小姑娘?” 陈继饶却是点头应道,“是二婶没错,那小姑娘应该是大姐的大女儿金平。” 楚俏是知道有个大姑姐的,不过结婚的时候大姐家只有大姐夫来了。而且匆匆吃了晚饭就走了,她根本没见过面。 想起这事她就郁闷,大姑姐抽不开身不来也就算了,随的礼钱也特别少! 她大病痊愈后回到陈家,有次听孙英在院子里和别人聊天,似乎还提到陈继芬。她似乎分外看不起二十岁才认祖归宗的二弟。 既然看不上,还允许女儿跑来干什么? 楚俏那时懒得吭声,但现在想想还真是气愤。 她一把扯住男人挺括的衣角,秀眉紧蹙,“她俩来干啥?” 陈继饶摇摇头,眉头皱得更深,人都来了他总不好视而不见,只道,“日头大。你先回屋,我去门口接她们。” 楚俏夫妻为了处理蓝花的事,在办公室呆的时间不短,孙英和赵金平在门外都等得不耐烦了。她俩在火车上就没有吃好,到了这儿又等了一小天,脾气本就不好的孙英可真饿了,不由发火,“你瞧见了吧,你那小舅娘也是够呛人,我这个婶娘来了也懒理!” 赵金平撇撇嘴,“姥姥,那可咋办?” “还咋办,她要是敢不来接咱,待会就闯进去,大不了闹个天翻地覆,我看她还敢在部队住下去!” 可见执勤的两个小战士端着长枪直挺挺地立在那儿,眼珠子都不多动一下,她心里犯怵,压根不敢硬闯。 赵金平见她也是个孬的,敢说不敢做,百无聊赖地蹲在那儿,忽然癫狂似的吼了一句,“姥姥,我去景城高中念书的事,你到底跟她说了没有?” 孙英一向疼这个大外孙女,见她发火了,慌忙安抚,“说了。咋没说?她要是不答应找关系,咱过几天就跟她到学校去大闹一通,看她还有没有脸!” “闹闹闹,你就知道闹!”赵金平对她彻底无语,不耐烦地抹掉脸颊的汗水。 孙英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往岗亭那儿走去,她也就是欺软怕硬的,立马就换了一副笑脸,正要开口问,就瞥见不远处步伐稳健的陈继饶冷着一张脸走出来。 待他走近来,孙英还一副被雷炸过得表情,直到威严矗立的小战士“啪!”一下朝他敬军礼,她才回过神来,傻愣愣地问了一句。“继饶,你不是到市部学习去了么?” 男人俯身去拎行李的身子一顿,波澜不兴的眸子一下泛起涟漪,“二婶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他跟二叔通电话,只说了近期会有工作调动,她未免也知道太多了吧? 孙英一下说漏了嘴,慌忙捂住嘴,可已是迟了。 陈继饶站直身来,孙英才到他的心口,威压强势,他一语不发,又扫了一眼一侧的赵金平。 赵金平心里漏了一拍,抖着嘴叫了一声,“小舅。” 男人?不作声地应了。寒眸又瞥向孙英,追问到底,“二婶,你还没说是谁告诉你的呢!” 孙英憋了一肚子火,但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撒,也是抖着声音道,“我听秀芳说的。” 朱秀芳?那也就是林安邦说漏嘴了! 他还真是不知死活! 陈继饶收敛起气势,伸手替她们拎行李,孙英哪儿敢让他拎,连忙抽回来,“不用,继饶你每天训练辛苦,歇着吧。” 陈继饶也随她,走到前头领路。他步子大,孙英和赵金平小跑着追上,呼哧着问,“楚俏咋没来接我?” “外头日头晒,我叫她在屋里呆着。”陈继饶淡淡应道,顿了一下又问,“二婶怎么突然问起?” 看来楚俏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孙英气得咬牙,却也不敢当他的面说,只道,“没啥。” 陈继饶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问道,“二婶原是以为我不在家,却突然跑来,那就是说,你不是来找我的?” 那她就是来找俏俏的麻烦,所以见到他的刹那,才那样震惊的吧? 孙英哪里敢点头,“哪儿跟哪儿,二婶来还不是投靠你,还能找谁?” 陈继饶心知肚明,却也懒得挑破。 三人走了一会儿,又有小战士来找陈继饶,孙英听不懂,不过见他指着一栋大楼,匆忙丢下一句,“二婶,三楼东面就是我家,你和金平先上去。” 只要他不在家就好,孙英和赵金平相视一笑。 楚俏回屋也没闲着,想着孙英和赵金平吃不惯米饭,去灶房把灶台打上火,锅里煮着米饭,她准备做一份韭菜炒蛋,烫两碗素面,等米饭出锅了,再烙了几张油饼。 一听毫不客气的“砰砰”声,楚俏小跑着开门,就见孙英冷着一张脸,不满道,“你躲屋子干啥挠虱子哪,咋那么久才开门?” 楚俏要是没点防备力,怕真是要被她气病了,只淡淡道,“二婶要是嫌弃,我克不敢把饭菜端上桌了。” 随即她又扫了一眼一侧的姑娘,见她那虎背熊腰的身形,哪是小战士口中的小姑娘? 瞧着个头都比她高,而且那面相和面色,估计年纪也和楚俏相仿。 赵金平也瞧了楚俏一眼,见她面色白里透红,沾着水珠的手也是白皙清润,她不由慢慢将粗糙??的手缩到后背,心里自卑又嫉妒,连声招呼也没打。 “你想饿死我呀?”孙英冷哼道,一进屋,脸上没有笑,穿着满是泥土的布鞋就毫不犹豫地踏在干净的地板上。 楚俏低头见地板上蹭了?乎乎地鞋印,满脸?线,却是什么都没说。 刚才小战士也上门来找过陈继饶,像是有急事,她也知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于是给两人倒了被开水。 孙英早听她在部队卖绿豆汤,听说收入还相当可观,见她端上来的是白开水,不满问,“你咋端这玩意儿上来?我想喝那啥冰绿豆汤来!” 赵金平适时补充了句,“是冰镇绿豆汤。” 她颠簸了一早上,又在外头晒了那么久,早就又热又渴,心里也惦记着绿豆汤。 “对!”孙英见外孙女也附和道,心里更有底气了,“上次你大嫂来,还说贼好喝,你不会是舍不得了?” 这次楚俏回答得倒是痛快,“继饶不让我卖绿豆汤了!” 她就不信孙英敢怪到继饶身上来! “你说啥?”孙英的脸气得都?了。 咋啥好事都落不着她头上来? 楚俏暗爽,头一次觉得不卖绿豆汤觉得赚到了,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二婶,是继饶不让,这可怪不着我!” 她也很想挣钱的好不啦? 孙英又气鼓鼓地问,“听少梅说你去找高利贷把钱拿回来了,那我给你的那八百多块呢?快还给我!” “你说啥?”这回轮到楚俏惊赫了。 既不同吃又不同住,本就是继饶的钱,她咋就说得出口? 孙英耐着性子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是太年轻,也不知该把钱用在刀刃上,我继续帮你收着,要不然以后你和继饶有了孩子就等着喝西北风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对她态度好点,她就越得寸进尺。 楚俏反问回去,“我都快十八岁了,上次你不是说村里好几个到我这个年纪的女人都生两个娃了,二婶怎么还觉得我小?” 反正叫她拿钱出来是不可能的。 孙英被她一噎,瞪大了眼,“那你倒是给我生个娃出来,还上什么学?” 楚俏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亏她还好心地想做顿好的,也亏得她还没炒菜,“二婶,我念书这事二叔和继饶可是都点头的,合着您巴巴跑来就是为了骂我?” 她咬紧嘴唇,别过脸去,“钱都在继饶手上,您想要就问他去!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该挨你骂的,您要愿意待就继续坐着,我可不伺候了!” 说着她就跑回主卧,“嘭”一下当面把门关上! 第110章:求小舅帮忙找对象 楚俏面上生气,但心里却觉暗爽,果真是在男人身边待久了,撒谎也是脸不红心不狂跳的。 她身心轻松地趴在床上,耳朵却细细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而厅屋里的孙英没想到楚俏突然发脾气,和赵金平大眼瞪小眼,心里气怒,“真是没大没小!” 赵金平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姥姥,要不是你开了臭口,她——” 她还是叫不住那句小舅娘,“她至于气得遁走么?” 这次来也是有求于人,孙英的态度却是跟别人欠了她十万八万一样,换做谁也生气呀。 孙英被她一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当我愿意舔着脸来问她?你妈身上带着病,你下边还有弟弟妹妹,我要是不帮张罗着学费,你跟谁要钱去?” 赵金平一听,原来是为了自个儿,脸色一下就变好了,亲昵地上前搂着孙英的脖子,蹭着她松塌塌的脸卖乖,“姥姥,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是我错怪你了。可是现在咋办?我都快饿死了。” 孙英其实早就饿了,不过她还能忍得了,一听外孙女饿了,那可不得了,于是气呼呼地起身,走到房门前,叫嚷道,“楚俏,婶娘上门来了,你连口饭也不给吃,说出去你也不怕丢人?” 楚俏只当没听见,反正门锁着,人也进不来,孙英不要名声瞎要嚷嚷也随便。她把男人的枕头往怀里一搂,闭上眼睛继续睡。 孙英也不相信这么大的声音,人还没有听到,“也行,你接着睡,我去找继饶给我评评理。” 上次梁羽私闯办公室,许队就下了死令,叫人严加看守,训练场和办公楼那边她根本就进不去,所以楚俏一点也不担心。 孙英就吃定她怕继饶知道。 可走到门口了,她见卧房里也没有动静,倒犹豫不定了,她说这话也就是想吓吓楚俏。毕竟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生怕出了屋绕不回来,根本不敢出去。 话说说这份上,楚俏还没有动静,孙英暗恨,在外孙女面前这就尴尬了。 她脸上极为不自在,站在门口徘徊。 赵金平无力扶额,摊上如此无脑的姥姥也是够了,小舅疼老婆可是腾出名的,甚至不惜分家,人家楚俏压根就不怕好不啦? “姥姥,”她撇着嘴不悦道,“上回大舅娘的弟弟不是私闯部队禁地,被抓去蹲监狱了么?你要瞎跑,被抓起来岂不是白瞎?” 孙英被一唬,也怕了,悻悻退回来,“金平,她以为当个缩头乌龟就万事大吉了,妄想!姥姥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她怒气冲冲地走近灶房,见桌台上有蛋有面有韭菜,柜子上还有满满一瓶油,喜不自胜,扭头对赵金平贼贼一笑,“金平,姥姥给你烙韭菜盒子!” 可她嘚瑟了一会儿就蔫吧了,因为她不会大火! 孙英已经摊好了面皮。馅儿也剁好了,又倒了半锅油下去,就差起火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慌忙招来赵金平,“金平,姥姥眼睛不大好使,你来帮把火打上。” 赵金平不由暗笑她的迂,可她捯饬了好一会儿,竟也没摸准门道,火一下起了,立马又熄了。 没点着也没啥可惜,可打着又熄火,这就太憋屈了。 孙英不由着急。“你咋又把火弄没了?” 赵金平被她说了几次,干脆甩手不干,“不吃了不吃了!真是烦死了!” 说着她就大刺刺地往厅屋走去,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无力望着天花板。 孙英见她大爷似的半躺着,想她正气头上,低声劝她,“金平,姥姥啥也不说了,你再去打几次吧?啊?说不准就给打着了。” 赵金平试了几次,也知她没打火的能耐,又怕姥姥看不起她,双手抱胸,哼声,“还打什么打,就吃干饭得了!” 孙英劝了几次也是无果而终,只好把锅里煮好的米饭舀出来。 米饭楚俏完全是按照男人的口味加水的,他喜欢吃干硬一点的,楚俏加的水也少。 可苦了大牙坏死的孙英,她嚼得牙床都累了,这才咽了半碗饭,只要肚子不饿,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吃了。 倒是赵金平吃饱了活蹦乱跳,居然从灶房里翻出两袋桂圆和大干枣,她简直喜出望外。 正当孙英准备揣着钱下楼去买干粮时,她一见外孙女从身后掏出两袋干货,连连称赞,“金平还是你眼睛好使。” 于是两袋桂圆和大红枣,婆孙两人对半分,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把腿伸到桌布上去,撒开欢地大吃。 孙英这回痛快了,把外壳和硬核啃完了就乱扔,一点也不心疼。 楚俏见外头动静小了,倒犯困了,浑然不觉地睡着。 男人处理完手头上的急事,他惦记着俏俏,恰好训练也提前完成了,于是丢下笔往家里走去。 一开门,见到的就是那俩货大吃大喝还不带收拾的场景,他扫了一圈也不见媳妇的身影,不由震怒,浑身散发着冰一样寒冷的气场。 正笑得张扬的孙英见状,一个枣核还塞在嘴里,随着吸气猛然一咽下去,哽在喉咙上下不得,差点把她给噎死。 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她不敢再碰,慌忙往桌上丢去,谁知力道用的方向不对,剩下几个桂圆和红枣跐溜一下往地上弹了才落地。 桂圆、红枣、枸杞都是他为俏俏备下的。她来月事那几天小腹总不舒服,于是他就算好日子,在来前就为她熬上一碗舒缓疼痛。 却是被一个为老不尊、一个为小不重的二愣子全给啃了! 男人又气又痛,阴冷的眸子刹那间充血,沉寒的声音像是从地底钻上来,“谁让你们碰这些东西的?” 他都舍不得碰的干货却被她俩那样糟蹋! 孙英顿时手足发麻,额前大汗淋漓,肝儿颤得厉害,而赵金平根本不敢多瞧他一眼,慌忙躲到孙英背后去。 孙英连忙护着她,抖着声音道,“继饶,你别那么大声。会吓着孩子!” 孩子?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赵金平也快十六岁了吧?俏俏也只不过大她一两岁。 她当赵金平是孩子,却对俏俏百般苛责! 男人的?瞳里满是噬人的愤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问,“我只问你,谁准你碰的?” 孙英根本没料到他回来那么早,吓得缩回脖子,毫无底气说道,“也没说不让碰。” 被他的冷眸一瞥,她立马又软着声音说道,“大不了我赔钱就是了!” 男人一语不发,捏紧拳头步步逼近,孙英和赵金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她们以为他会大手打人时,她俩飞快地闪身。 陈继饶却懒得多瞧她们一眼,冰冷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这是他和俏俏的家! 话音一落,他径直走到卧房门前,轻轻地敲门,放低声音道,“俏俏,是我。” 楚俏睡懵了,隐约听见是男人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爬起来,赤脚下床去开门,眉目无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过等她瞧见狼藉一片的屋子,顿时清醒了。 她的头发长了点,不过每次睡醒总是乱糟糟,他伸手理顺了一点,“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厅屋一片乌皱邋遢,楚俏摇头,“睡不着了。” 孙英瞧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陈继饶,手心狂飙大汗,楚俏之所以那样肆无忌惮怕也是被他给宠坏了,不过她怎么也得扣点占理的事来,“继饶,这可真赖不着我,要不是楚俏躲屋里不肯给我和金平做饭,我俩也不至于拿着干枣和桂圆来啃。” 恶人先告状了! 楚俏气极,“继饶,是二婶一进门就叫给把上次拿回来的钱给她收着,我不依,她还骂我上学浪费钱,我上学又没花她半分钱,骂了我还想我给她做饭吃?” 这丫头学会露出小爪子来了。 男人心头一笑,脸上却是硬邦邦的,“二婶,分了家你还想管我屋里的事?” 孙英被他噎住,也被气得够呛。好半晌才说,“继饶,我不是关心你么?” “关心你就把家里头弄得乱七八糟?”他一发怒,气场全开,威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回头我把你屋子的炕给掘了你乐意么,横竖你也没说不可以?” 孙英的话被他踢回来,她只好低下头来认错,“继饶,这事我做得不对,那两袋你算算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 虽说是分了家,可长辈头一次来家里,吃点东西还得给钱,传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陈继饶拧着眉说道,“不必了,趁着今天有趟军车去市区,您和金平赶紧回家去吧。” 赵金平这下也不躲了,“小舅,我刚来你咋就赶我走呢?” “你不走,这儿得被你蹿翻天去!”陈继饶毫不客气地打击她。 “多大点事呀?”赵金平嘴一撅,不满道,“不就吃了几颗红枣和桂圆么?姥姥,小舅不要咱总不好意思不给吧?” 说着她就抢过孙英手里攥着的三十块钱,但她又不敢直接给陈继饶,于是一股脑塞楚俏。“钱你就拿着吧,待会儿我把厅屋打扫一下不就成了。” 钱是她硬塞过来的,不收白不收。 楚俏望了一眼男人,见他似乎?认了,心安理得地揣兜里。 哪儿用得了那么多?孙英心里那个肉疼呀! 陈继饶却不打算就此罢手,沉着一张脸说道,“你以为把钱补上就算了?不问而取谓之偷,索性你们动的不是公家的物件,要不然拉你们蹲监狱算是轻的!” 赵金平信他的话,连忙推脱道,“桂圆和红枣是姥姥说了可以吃,我才动嘴的。小舅,我回家也是闲着,您就让我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过不了几天俏俏就该上学去了,他才不想赵金平跑来打搅他们夫妻二人世界,“不行!” 孙英和赵金平这次来也是为了读书的事,这回她触了陈继饶的逆鳞,她也认栽,但怎么也得把事情办妥了再走。 “继饶,金平整日在镇上读书,难得出来见识一下世面,你就让她多住两天吧?就权当是陪陪俏俏。” 她会有那么好心才怪! 楚俏一撇嘴,“这两天我正要静心看书呢,不用人陪!” “说到读书,”孙英怕再不提就没机会了,索性和盘托出。“其实我和金平来,也是为了她上高中的事。” 楚俏沉?不语,等着她的后话。 孙英硬着头皮说道,“金平也是今年六月才初中毕业,差几分就考上高中了,楚俏,你之所以能上学,不就是因为有个很厉害的老师给她开后门么?要不你去帮金平说说情,或者叫她再托点关系,把金平也送进景城高中去吧?最好放在重点班,这样金平念书也有动力。” 楚俏咋舌了,她以为进景城高中读书跟买白菜一样简单呀? 她究竟是有多大的脸盘才说得出那样无耻的话来? 况且她是求人的姿态吗?最好还弄进重点班,你咋不上天呢? 还有赵金平,从见面到现在还没叫过她一声。 说到底,赵金平跟她有啥关系呀? 楚俏眸子一片清明,面色说不出的冷静,“二婶,首先我得澄清一件事来,我是凭成绩考进景城高中的,不是凭关系!之所以辍学,原因你很清楚不是么?我重返学校,只是回到原本我所处的地方而已。” 孙英就不爱听楚俏讲话,忍不住嘟囔道,“回到原本的地儿,那你咋不跟继饶离婚了?” 楚俏离得远些,陈继饶的耳力却是极好的。他清隽的面容冷下来,“二婶,您别以为我听不到,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那样的念头!” 当场被点破,孙英老脸简直没处放,“继饶,再怎么说金平也是你外甥女,她以后日子过得好,还不念着你这个当小舅的吗?你就帮她这一回吧?” 校舍吃紧,就是俏俏还一直拖着没法进呢,帮?怎么帮? 景城高中可是市里第一的高中,那儿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拔尖?而赵金平的成绩连县城的高中还考不上,怎么进得去? 陈继饶薄唇轻扯。沉稳的目光扫过赵金平,只见她面色通红,根本不敢抬头。 他面色淡淡,语气平缓问道,“金平,你真那么想读书?” 赵金平早不想读书了,不然也不至于考不上。 只是这段时间大舅一家去了镇上,姥姥在家闲得发慌才跑到家里来,整日跟她讲,像楚俏那样手废了还能跟小舅好上,就是因为她读过高中,有文化。 赵金平听了又怎么会不心动?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你可真想好了?”陈继饶神色自若,郎朗开口,“我以前在景城高中当过一期军训的教官,那里的学生六点起床,六点二十晨练,早餐后六点四十早读,七点正是上课,直到中午十二点放学吃饭,下午两点连上四节课,晚上又是三节晚自习,有些学生害怕落后,回去睡觉还得挑灯夜读,直到十二点才休息。你确定你熬得下去?” 这也太恐怖了吧? 赵金平不由目瞪口呆,“我听说也是那几门课。怎么要花那么多时间?” “高中难度大,有时候一道题你解了两节课还不一定解得出来。”楚俏怎么也是过来人,适时提点。 赵金平吓了一大跳,但也不好一口回绝,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要是能上当然是好事,可……如果进不去,小舅您就帮我找个当兵的……对象吧?我也想嫁您一样的军官,最好也是营长。”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楚俏听完她最后一句,心里很不厚道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景山部队最后一个未婚的营长被她拿下了。倒是还有个离过婚的…… 她一想到杨宗庆,脑子一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宗庆可是万里挑二的好男人。她可不想他又栽在一朵烂花里。 陈继饶显然也下意识想到杨宗庆,弯着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嘴里噙着笑,“几个营长都成家了,倒是有个离过婚,但人在外地呢。” “离过婚的坚决不要!”赵金平也顾不得害羞了,只一个劲地摇头,“小舅,您帮我找个级别低一点点的也成,我要长得好看的。” 楚俏差点被唾沫给噎死,你不要,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还挑好看的。你当是挑大白菜? 楚俏彻底无语,笑问,“金平,我都被你绕糊涂了,你究竟是想读书还是想嫁人?” 当然是奔着嫁人! 赵金平在心里嚎叫,但也不敢说出口,倒是孙英见楚俏夫妻俩一唱一和,怕是其中有诈,笑道,“没那么夸张吧?要是真有那么难,楚俏你怎么念得下去?金平,你怎么都要坚持下去呀。” 楚俏咬着粉白的唇瓣,简直笑死。“要是不难,二婶见咱们镇上有多少个是念过高中的?” “不是还有秋云么?”孙英想也没想应道,“今年不也一样没考上大学,我看你也是白搭。” 还没等楚俏开口,陈继饶先不爽了,“所以金平还不是白搭?俏俏起码比她希望大吧?” 楚俏忍不住笑了,“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就算真考不上,还比金平少浪费点钱呢。” 赵金平早被他说的面色死灰般的沉寂了,幸好她还没去念高中,不然还真是白瞎。凭楚俏的成绩还悬,那她铁定没戏。 “我看读书还是算了吧,”她摇头,“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 楚俏立马撇清道,“二婶,这可是金平说不读的,况且,您也别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景城高中招新是择优录取,除非后台特硬,根本进不去。” 孙英还是不肯放弃,“可你辍学了还能继续念,不就是有个老师暗中帮忙么?” 楚俏狂晕,“我原本就是有名额的,况且部队也给开了证明,金平她没有,邱老师也法儿凭空捏造呀。” 孙英不懂还瞎作,“那继饶你也叫部队的领导开个证明不就完了?” 陈继饶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俏俏为了救几个营长手筋被挑,上次水库塌方还号召军嫂一起造饭,又把种的凉草药贡献了出去,可是立了头等功。请问金平为部队做了什么贡献?” 孙英还真是被问住了,看来念书这条出路是被堵死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金平也到了处对象的年纪,要不你就帮她物色几个?” “级别只比营长低一点点的,还得长得好看,又要物色几个,你们还有啥要求,干脆一并说了吧?”楚俏掰着手指头,抬眼望着陈继饶,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挣着清漓的明眸,咬着粉粉的唇瓣,模样娇俏可人。 男人瞧着只觉得心热,但顾及这几日她身子不适,生生忍了。 赵金平却听不出楚俏的讽刺来,竟还真说道了,“家境不能太穷,他的津贴也不能太低,最好是独子,婆婆还健在能帮带孩子,还有抽烟喝酒的也不要……” 楚俏捂住唇,差点笑出声来,男人见她笑乐了,倒也没打断赵金平,由着她说下去。 反倒是孙英听她越说越没边,慌忙打住她,“行了,你还说个没谱了,找你这样挑,只怕挑个十年八年还找不出一个来呢。” 除却婆婆这一项,楚俏倒意外地发现陈继饶全都符合,难怪那么多女人惦记着他。 赵金平还沉浸在美梦中,一下被她打断,不满地撅嘴,“姥姥,您就不巴望着我嫁个好的呀?” 关键是她什么条件,就想找个家境好又挣钱又二十四孝好男人? 孙英点着她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给她泼冷水,“你醒醒吧,你家里有钱还是长得好看,是身材苗条还是学历高?哪样不沾的你还挑!” 楚俏差点就笑喷了,没一会儿,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二婶说的没错,照你的条件找,部队里还真找不着!” 赵金平一下着急了,“小舅就是偏心,娶了媳妇就不顾家里了,部队里别的不多,男人还少么?您要是不愿帮忙就直说。” “我还真没时间帮你找!”耿直如陈继饶,还真照实说了。 赵金平张了张嘴,眼睛泛红,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把扑到孙英怀里,一时之间哭哭咧咧。 孙英只好安慰着,眼睛却是瞪着他,“继饶,好歹继芬是你堂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僧面佛面他都懒得看!因为他确实没时间。 “那你说我该咋帮?”陈继饶也生气了,直问赵金平,“你说说你个十五六七岁的姑娘家,离议嫁还有好几年呢,就巴巴跑来叫我帮你找夫家,你觉得合适么?且不说别的,你一来就把家里头弄得乱七八糟,说的好听点叫童心未泯,说难听了那就是鸠占鹊巢,我敢带别人给你认识么?” 赵金平遭他一数落,哭得更大声了,还一个劲地跺脚。 陈继饶却丝毫不嘴软,“俏俏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正一门心思地念书呢。她是长不了你几岁,可到底辈分摆在那儿,我从接你进部队的大门就没听你叫过她一句,说你两句你还觉得委屈了?” 两相一对比,他还真觉得自家媳妇是个宝。 好文推荐:新婚夜,被老公绑在手术台上,本以为他玩游戏,没想到……《他从乡野来》 第111章: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赵金平就算再没羞没臊,被他一骂,根本抬不起头来。 孙英见陈继饶脸色发沉,也不敢再多说,只低声安慰着外孙女。 陈继饶沉冷的目光落在狼藉的厅屋,原本温馨的栖身之所,却被她俩糟蹋得不成样子,想着屋里的装景都是俏俏的心血,平日里他都轻手轻脚,不气才怪! 他也懒得废话,言简意赅说道,“我看你俩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赵金平听他坚持赶人,也不哭了,擦干眼泪,抽噎道,“小舅,我知错了,您就原谅我这回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见他英俊的面容满是厉色,她也不敢多说,打算打迂回战,于是她走到楚俏跟前,咬着唇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启唇,“小舅娘,我今天才来,小舅就赶我回去,你也不帮我说说他。” 楚俏只比她大一两岁,却长了她一辈,说出去还不得被笑话死。 她打的什么主意楚俏心知肚明,才懒得出手,只道,“家里家外都是你小舅做主,我可说不上话。” 赵金平两眼望天,翻了个白眼。 得,楚俏就算有心助她,也没法子了。 陈继饶果真怒了,冷着脸质问道,“金平,你这是什么态度?俏俏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冲她翻什么白眼?” “什么也不必说了,趁着车还没走,我去问一声,否则你们就走路进城吧。” 说着他生怕孙英又对俏俏说什么,拉着她一块往屋外走去。 孙英本就和大女儿说好,带着金平进城见识世面,这一下读书和处对象两边都吹了,还得被赶出门,叫她回去怎么跟女儿交代?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啊呀,都说养儿防老,我造的究竟是什么孽啊?儿子不管,侄儿还要把我扫地出门,我真是不想活了!” 陈继饶侧脸垂眼头,只见自家媳妇眉头拧得紧实,耳边吵吵嚷嚷也实在叫人心烦意乱,“行了,别吵了。我和俏俏明天就进城去,你们咋住?” 楚俏一听,眉头一挑,怎么没听了他提起过?不过她倒是没有当面拆台。 他不给她找对象,还不许她在部队钓一个? 赵金平心里有了主意,破涕为笑,“小舅。你们只管去,只要教会我怎么打火,我和姥姥住着也成。” 孙英听她一说,登时明白了,继饶和楚俏不在,她还自在。 于是,她附和道,“对对对,最好把那个冰箱也留给我们,金平手脚利索,也可以帮忙着挣钱。” 听说楚俏靠着冰箱挣了不少钱,她早就心动了。 她还真是开得了口。 楚俏忍不住开口,“二婶,冰箱只是我租的,”而且已经到期了。 “那继续租不就完了么?”孙英睨了她一眼,不悦道,“怎么,你去读书了不做生意还眼红了?” 楚俏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她,“二婶,瞧你说的,原本就是我想出的主意,您想据为己有还如此理直气壮,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赵金平听孙英一说,只怕到嘴的鸭子飞了,慌忙拉着她,笑道,“瞧你说的,姥姥不是那意思,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不是好好的一门生意,放弃了可惜么?” 她才来第一天就把这人给搅得乱七八糟。楚俏可不敢让她继续住下去,坦言道,“你们来迟了一步,上午我已经把冰箱物归原主了,而他也不想要,现在冰箱已经归部队了。” 孙英和赵金平一听,俱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就早点来,“人家既然不愿意要,你咋还非得还回去呢?留着给金平做嫁妆也好呀!要不你去问问还能不能要回来?” 听她那责备的语气,活生生冰箱就该归她一样。 楚俏简直无语,“二婶,要不您试试泼出去的水还能不能收回来?” 孙英嘴一咧,她想再怎么可惜冰箱也没了,还不如来点实在的,于是又道。“算了算了,城里遍地是挣钱的机会,我和金平就在这儿住着,做啥不能挣钱?” “二婶还需要我说第三遍么?”陈继饶薄唇紧抿,面色深隽。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楚俏连忙拉着他的手,扭头对孙英道,“二婶,不是不给你们住,而是上次刘少军的盗窃案一发生,部队就下了文,家里头没主人在,任何人不得住在部队。” 竟还有这该死的规定! 孙英彻底没了指望,这会儿才后悔一下拿了好几块钱赔给楚俏,可也不好意思要回来,忍不住咕哝道,“你不是还要好几天才去学校的么,急急忙忙地赶去投胎啊?这是像极了你那早死的婆婆!” 楚俏一听,失望地摇头,孙英的话简直碰了继饶的逆鳞,他不发火才怪! 她也生气了,大声质问道,“二婶,你胡说什么?你这样口无遮拦,多住一晚也不知会惹多少?烦!” 要是像刘少梅那样,又和哪个军嫂打起来,只怕继饶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孙英被她吓了一大跳,气得咬牙,“本来就是,天生一副刻薄短命相,我还说错了?” “你说我就说我,干嘛提到婆婆?”楚俏虽从未见婆婆,但也不想入土的长辈平白被孙英骂了去。 骂她两句还不服气了,好,那就骂到她服气为止! 孙英挽起袖子,“我又没说错,我看你除了会把继饶勾得团团转,你还会干啥?” 从她的嘴里就听不到半句俏俏的好! 陈继饶眼底闪过满满厌弃,黑眸沉沉,再不想废话,喝道,“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出去!” 孙英见他那阵势,怕是再不走他就要动手扔行李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东西往楼下走去。 直到部队大门,孙英和赵金平还巴望大卡车来送她们进城,可一出大门,陈继饶扭头就走了。 她一下着急了,急慌慌地追上去,却被执勤的小战士拿枪指着,她只好立定,不甘心地喊了一句,“继饶,你不是说有车送的么?” 男人脸色冷凝,头也不回应道,“二婶要是少费口舌,本来是可以赶上的。” 孙英简直要吐血,“……” 赵金平则是气得跺脚,“姥姥,都怪你,提谁不好?非要提起短命的大舅娘!” 孙英也后悔了,恨不能撕了这张臭嘴。 回到家,见俏俏正在厅屋里收拾,干净白皙的脸蛋上淌着汗水。 他几步上前,面不改色地把厚重的桌子扶正。 楚俏见他去而复返,颇为诧异。“下午没安排训练?” “安排了,不过这阵子都不必我亲自带着了,”男人声音柔和,“上头紧急通知,我近期会去市部培训。” “培训?”楚俏清澈的眼眸满是惊愕,声音清脆,“之前你说我们明天去市里,不是骗二婶的?” 男人眼里透着认真,接过她手里的扫帚,郑重地点头,“嗯,是急训,具体事宜必须保密,大概要待上两三个月。” 楚俏咬着嫩嫩的唇肉,宛然一笑,“这是好事呀。等周六下午放假了我去找你。” 对外声称是急训,但具体就是陈继饶也不知情,不过在他看来,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走近一步,大掌扶着她的肩头,“具体的安排还不大明朗,许队给了我一天时间去报道。我想借着明天,先带你进城,把你安顿好。” 原来他是这般考量。 楚俏原是以为他会先进城,等邱老师通知去上学,她一个人也没问题,不过听他一说,想来他也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不由心里一暖。 她脂粉不施的脸上透着茫然,“可邱老师还没通知,怎么安排?” 男人灼灼的目光烙在她身上,“咱们不等校舍安排了,再等我担心你跟不上进度,既然选择回去念书,那就安心把书读完。我想过了,就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安全安静的房子,离得近省时间,也不耽误你学习,等我有空就去找你,也方便。” 楚俏知他最烦别人打搅,肤色白净,一身素净的棉裙显得秀气精巧,盈盈一笑更是小家碧玉的模样,绵绵喏喏说道,“还有,只有一天时间,我这边安顿好了,你要是迟到了也不好?” 他勾唇一笑,本不欲多说,不过为了让她放心,只道,“放心,许队说了,明天到军部就成,我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到,也算完成任务。” “那也太晚了,”楚俏撇着嘴说道,“你一有任务生活就没个规律,平常不许没日没夜的。” 陈继饶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嗯,这个我听你的。不过租房子的事,你也要听我的。” “你的工作要紧,我可以自己去找房子。”楚俏不想她来回奔波。 男人这点却是不肯松口,“你住过的地方我要看过才放心,” 楚俏不由失笑,“看来陈营长以前当侦察兵不过瘾。” 陈继饶眉宇间的神色满是宠溺,“也不光是为你找房子的事,还有邱老师费心费力的帮咱们,总该有点表示。” 该替她还的人情,他断不会忘了。 楚俏倒是不知他还有这考量,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有些自责,这些她本该想到的。 男人多少猜到一点她的心思,柔柔她瓷白的脸蛋,只道,“你还不大懂这些门道,以后慢慢学着点就是了。没关系的。去屋里把需要的书捡一下,这儿我收拾就好。” 突然一下就进城,楚俏一点准备也没有,真要收拾起来,东西还真不少呢。“噌”一下往卧房跑去。 男人倒是见她咋咋忽忽的模样,笑了笑,弯腰收拾屋子,等收拾完,见她正坐在书堆里一本本翻看着。她面庞柔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气质潜沉。 就是他走近了也毫无察觉,他轻笑出声,要是没打搅到她,而是独自出门往办公室走去。 处理完冰箱的事后,没一会儿就被许队叫住,他还没来得及交代工作交接的事。 等把办公桌清光,已是月上东梢。 陈继饶踏月而归,走到干部楼前,抬眼见三楼散发着柔和的灯光,心窝里暖洋洋的。 进了家门,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都用碗碟盖着,他扫了一眼,倒不觉得饿,抬眸只见卧房那儿亮着昏黄的灯光。 他把军帽挂好,又换了凉鞋洗了把脸,这才往卧房走去,见她正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墙壁,曲起来的双膝摆放着一本英文书,柔柔唤了一声,“俏俏——” 楚俏闻言抬头。欲起身,被他摁住,“不是说了不必等我一起吃饭,饿不饿?” 正说着,他整个身子挨着她坐下,将她抱满怀。 空间也就这么点大,被他占着,楚俏登时没什么地儿坐了,她便重新贴着他,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笑道,“还不饿,你要是饿的话,我去盛饭。” “我也还不是很饿,陪你看会儿书。”男人微微闭眸,伸指摁着眼角,颇有些疲倦。 楚俏见状,放下课本,也伸手摁在他眸侧的穴位。 酥酥软软的感觉倒也不赖,男人便由着她,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柔情。 他微微睁眼,瞥见她的英语书上标了不少笔记,好像在听力的地方标了好几圈。 他顺手翻了几页,也是如此,他不由疑惑,“这些听力题听不懂?” “你怎么知道是听力题?”楚俏手一顿。 男人倒是不紧张,半眯着眼,悠闲说道,“你打圈的地方都有一个收音机的小图案。” 他倒是聪明。 楚俏起身,走到他身后,为他揉肩,随口说了句。“其他的题目多看几遍问题也不大,就是听力太少练习了。” 她一说完,只见男人眯着眼倚在那儿,也不知听没听见,楚俏知他是累了正轻手轻脚地往床下挪。 男人突然手上一个用力,她一惊,整个身子翻过来,覆在他身上,吓得她赶紧抱住他,“你吓死我了!” 耳边传来他坏心思的哼笑,楚俏气急,一把掐着他心口的肌肉,但根本掐不动。 男人笑意更甚了,横臂紧紧搂着她,“吃饭去吧,别忘了今天你的手还得浸药水。” 吃饭的空挡,楚俏见他一直盯着她发笑。 “吓乐什么?”她仰头,扫了一眼他英俊的脸。 “没什么,”他想起二婶口不择言时,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叫他说实话,他倒一时说不出口了,只道,“只是觉得,能娶到你,好得似乎超出预料。” “你就直说你赚到了不就完了?”楚俏臭美道。 “说的不错。”男人伸手,握着她素净的小手,轻轻揉捏着,“等明天进城,我带你去量几身衣裳吧?你那几件衣服都旧了。” “不用,有校服。”家里虽存了点钱,但总要留着以防不时之需。 “上次你回家。穿着校服下地干活,全积了汗渍,回学校还穿同学不得笑话死你?”提及那件事,他心里还泛着酸楚。 “没关系,干净就好。”楚俏倒真不在意。 他却是坚持,“买几件吧,花不了多少钱。虽然我知道自个儿的媳妇天生丽质,但总是不想看轻了你。” 上次她的那个不是很熟的同学秋云过来,穿得一身周正的学生装,俏俏嘴上从来不说,但她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心里总会想着每天穿得美美的。 楚俏拗不过她,竖起一根手指,“那就买一件,”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又竖起一根手指来。“两件?” 他犹不表态,只意味不明说道,“哪家的媳妇不巴望着自家丈夫对她好的,偏我家的不识相。” “三件是上限了。”楚俏再度松口。 “这才乖。”陈继饶这才满意一笑了,瞧着她秀致的面庞,仿佛软绵绵的小奶猫,痒痒??地挠了他心口一下,他微微顿了一秒,薄唇抿的很紧,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的领口探下去。 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情致,他强壮的身躯压制着她,粗暴地扯下长裤扔在了一旁,而后飞快地拦腰将她轻轻放置在床上,硬挺的军装布料摩擦着她细嫩的肌理。 他眸色发沉,性感的喉结微动,低沉发声,“你一回学校,我们又得一阵见不上面了,给我,嗯?” 楚俏心里多少也是想的,微微点头,主动地伸手勾住他的颈脖。 男人脑袋“轰”地一下,哪里还忍得住,一低头就吻住她的红唇…… 翌日,夫妻俩精神焕发地喝了粥,因为他携着家眷,没有申请部队的用车,于是两人一道下楼,准备出去等车。 许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他叫到一边叮咛几句,“本来择优培训,宗庆也在名额里的。可惜他被梁羽耽误了,自愿请调,市部原是打算把咱们景山部队的名额给取消了,听说是杨首长看了名单里没有你,就多提了一句。” 他顿了一下,迎着朝霞,严肃的脸有了些许松动,眼里泛着柔光,“继饶,这次集训不单是给了学习,也是考察,据说上上头打算招几个好的进特种营。去那儿练出来的可不是寻常人,咱们景山还没出过特种兵呢,你争一口气!” 陈继饶默默听着,淡漠依旧的俊脸却是不动如山。 待在部队多年,特种营意味着一个军人最有威势的荣耀。但同时也是危险系数最高的,且接手的任务也最棘手,一忙起来没个日夜,也没个固定的场所,他倒是无所谓。 只是他有了俏俏,夫妻两地分居……他承认心里开始有了犹豫。 他低头,沉吟,“俏俏会担心。” “继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许良虽也知他难得遇上个知心人,可那样的机会旁人想要都难,“弟妹通情达理,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去跟她说!” “不用,”她一贯叫他以工作为重,即便心里不舍也是会点头的,他坦言道。“是我不舍。” “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啥样?”许良极少听他说这样的话,脸上不悦道,“进了特种营,虽说番号身份都没法公开,可这是多少军人梦寐以求的?” 陈继饶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楚俏,点头道,“我全力以赴,一切等考察过了再说吧。” 男人辞别许良,单手拎着她的书箱,脚步沉稳,倒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倒是她背着鼓鼓的书包跟在后头,呼哧呼哧的。 男人走一会儿还得停下脚来等她,凉凉地盯着她,却也不舍得责备,“下次不许塞那么满。” 把行李全推给他也不好看。她还不是为了顾虑他,悍夫! 楚俏腹诽,不过还是笑着点头。 车上颠簸,男人见里座的她昏昏欲睡,小脑袋瓜一磕一磕的,露出一段白里透着红痕的脖子,想着昨夜没少折腾她,也不管车上有没有人看着,把军帽往她头上一扣,知她面皮薄,用高大威猛的身躯挡住外界的视线,拥她入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睡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有他在,楚俏尽可安心地睡去,于是枕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沉沉睡去。 到了车站,因他是军人,两人倒是可以走绿色通道,省去了不少拥挤。 景山高中离火车站不远,夫妻两人走着就到了。 这会儿离放学还有一节课,楚俏和他一块在校门口等着。 楚俏望着周遭熟悉的一切,竟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由眼窝一热。 上一世错过了,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着上一次经过这儿,她还分外唏嘘,现在也还是觉得不真实。 男人见她眼眶泛红,无声地拉着她的手,良久才说道,“上次听宗庆说,你就是在附近被人欺辱了去,还记得那几个人的模样么?” 楚俏愣了一下,才想起他问的是那个二世祖邵劲庭。 她不想再惹是非,那次就当是她追邵劲庭交作业害他留级而付出的代价吧,“算了吧,我不想再回想那件事。” 男人知她那次被伤得太深,她不愿提,他也不好追问,不过,她在附近租房住,每天晚自习回来走夜路也不安全,看来他很有必要将附近扫一圈,别再让那些阿猫阿狗把她欺负了去。 两人等了有一阵,就见邱茗芝急慌慌地跑来,一边扶着眼镜一边问,“怎么突然就来了。” 男人将他的打算简单说了一遍,一下得了邱茗芝的首肯,她也难得称赞他一句,“你肯为楚俏花那么大功夫,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别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了,快进屋去。” 夫妻俩随她一同进校门,正是放午学吃饭休息的时候,校园里咿咿嗡嗡的分外热闹。 师生们见陈继饶一身正气的军装,身量高挑,俊气不俗,不由纷纷侧目,而他身侧的楚俏一身干净修身的裙装,衬得婀娜娉婷,秀致清纯。 这养眼的一对又是由赫赫有名的邱老师领着进来,不由纷纷猜测两人的来路。 邱茗芝把人请进屋,倒了两杯温水,她忙得抽不开身,她为人也耿直,问了两人还没吃饭,抽出几张饭票给她,火急火燎说道,“我这儿正忙着,就不做饭了。现在这个点校长和教导主任也都下班了,等下午我再领你们过去,你们先去吃饭。” “邱老师,那您怎么解决?”陈继饶站起身道,“要不等你忙完了,我做东请您出去吃一顿。” 礼虽是送了,但想到她还真是出了大力气来帮俏俏,这份人情他记下了,所以还是决定做全套。 不过邱茗芝不惯那些俗礼,不耐烦地挥手道,“出去吃就是浪费钱,还不如多买几套卷子给楚俏。你们先歇会儿,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再回来,家里头也没啥吃的,你们随意。” 说完她就急慌慌地去了。 男人也不气,心里对她倒多了几分敬重。他回头吩咐俏俏洗了把脸,又拍了几下她身上的灰尘,见她蔫蔫的,许是坐车累了,而他也不想在食堂被人当猴看,于是开口道,“俏俏,你先靠着沙发躺会儿,我去打饭。” 楚俏确实也累,歪在沙发上,鼻音也有些浓,“嗯。” 陈继饶进灶房拿了两个碗,想着邱老师定是没时间吃饭,于是折回去又拿了一个。 他步子走得快,到了食堂,一下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他却是只当没瞧见,低头看了下票面金额,想着邱茗芝平日里起居素俭,于是又到窗口换了一叠小票,从中抽出几张,把剩下的塞兜里留给俏俏。 打饭窗口人头攒动,他在部队也讲求纪律,闷不做声地在队伍的后面排队,神态专注而沉稳。 他正等着,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女音,“继饶哥?” 他转身一看,竟是秋云。 第112章:你最好别污蔑她! 秋云她早听秋兰说楚俏准备回学校念书,那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巴望着校舍一直紧缺,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来了。 她从教室出来,就听同学私下议论纷纷,说是见到一个又高又帅的军人,当时她心里头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待走近几步,见果真是长身玉立的陈继饶,“继饶哥,你怎么来了?” 上次秋云来部队,陈继饶也无意间听到她竟要求楚俏向张淑傲说情,是以他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只微微颔首,眉色淡淡,“来送俏俏过来。” 听秋兰说,他在景山部队虽不是一把手,但许多事需要他做决断,诸事缠身,没想到他还抽出空送楚俏过来。 秋云一下想到张淑傲,她一连寄了好几封书信到省城大学,可他回信似乎随意得很,三言两语,或者词不达意。 她不由泄气,心里也泛着酸味,扯开唇笑道,“楚俏真是命好。” 原本以为她这辈子就完了,可嫁了个疼她入骨的丈夫不说,手也好了,还慢慢重拾以前失去的学业。 “这话我会替你转达给俏俏。”男人收敛着威势,但说出的话仍是不带一丝温度。 秋云瞧着他一身威严的军装,身边已有不少同学往这儿看,她虽觉得脸上有光,但架不住陈继饶的气势,只好摸着?子退缩两步,“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我先去打饭。” 陈继饶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邱老师,三人一块吃了饭,又稍作歇息,没一会儿就听见打铃声了。 下午,楚俏夫妻跟着邱老师直接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教导主任一听陈继饶的军衔不低,慌忙引见给校长,姿态那叫一个恭顺。 邱老师见状,瞧着陈继饶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拉着楚俏小声嘀咕。“营长在部队里是不是来头很大?” 楚俏也没啥概念,摇头,“也许吧,原来有位营长请调了,他手头也就管着一千多个兵。” “我的乖乖,你咋不早说?”秋铭芝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想到一见面就啐了他一口,也亏得他忍着没发火,不然肯定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出部队。 陈继饶耳力极佳,自然是听到了,嘴角微微一弯,不过面上倒没什么变化,只姿态恭谨地向校长敬了个军礼,随后将部队的推荐信递给他。 校长将眼镜往?梁下压了一下,低着头把推荐信看完,随后望向楚俏的眼里多了几分敬佩。 他起身。慈目里透着赞许,“你的事我一早就听说了,你一个女娃子有胆识,也有聪明劲,国家正大力发展经济建设,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范老师,你去安排一下。” 教导主任范老师忙不迭地点头,只是言语间颇有难色,“早将她的名额定在高三九班,只是现在校舍吃紧……” 校长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教育局拨钱下来我不是就叫后勤部去购置床架了么?高三正是关键时期,耽误了学生的前程,你担待得起么?” 范老师额头满是大汗,惭愧地低下头去。 等校舍安排好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陈继饶却是不想掺和期间,等他们说完,才开口道,“俏俏可以不住校舍,在外面租房子就成。只需要在教师多添一套桌椅,这点要求不高吧?” 校长一愣,眼里闪过精光,有心巴结,“这哪儿成?我家倒是有间房空置,只有个朋友的闺女住着,那丫头回来补习,也是高三,叫秋云,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一听是秋云,陈继饶也不必看楚俏的眼色,就断然拒绝,“不必,房子我已经托人帮忙找了。” 话音一落。他就听身侧的媳妇长长呼出一口气。 校长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出了办公室,陈继饶见她脸上汗涔涔,不由笑道,“她有那么可怕么?” 她可不想再跟秋家的人打交道了。 楚俏想起他的话,侧过头去问他,“你什么时候托了别人去找房子?” 他昨天才匆匆下的决定,哪有时间去安排? 熟料他认真地点头道,“宗庆请了几天探亲假,等会儿咱们先把行李放在邱老师家,再一起过去找他。” 楚俏也有一阵没见杨宗庆了,“还是去他家里么?” 陈继饶知她不大愿意与杨母接触,摇头道,“不是,他说在外头碰面,恰好也需要帮你买些枕头被子之类。” 走在前头的邱老师听他安排得面面俱到。满意地点了点头,停住脚步回头说道,“这儿离市区还有一段路呢,我把我的豪车借给你们,好充充门面。” 楚俏见到那辆“凤凰牌”的直梁单车,后座还绑着一架儿童座椅,不由无力抚额。 陈继饶倒是神色自若地跨上去,脚稳稳地撑着地面,“俏俏,上来。” 不是楚俏不想坐上去,她满脸黑线,,“后座太小了。” “坐直梁上来。”他单手扶着车把,腾出空隙来,拉着她到面前来,小心扶着她,“坐稳了。” 楚俏心惊胆战地坐上去,紧紧抓着车头,好在他车技不错,走得很稳。 杨宗庆回来探望的是病危的母亲,不过回来才知道,相亲倒是真。 眼下他也没心思想男女那些事儿,这两日他被拉着一连相了好几个姑娘,都几句打发了,回头又被母亲搅得心烦意乱,今天好不容易接着去见战友的名头跑出来喘口气。 他想着继饶夫妻来回奔波有不容易,本想开了车送他们去学校,被继饶婉拒倒没有坚持。 这会儿他也骑了一辆单车,正等着一家饭馆前。 都是老熟人,见了面也省去寒暄,直接进了饭馆去,三人都吃过饭才来的,叫上两瓶二锅头和花生米,先坐着聊会天。 杨宗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气听楚俏咳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掐掉,“抱歉,一下忘了。” 楚俏摇头,总觉他眉宇间不大一样了,应该是经梁羽一伤,愈加成熟了。 陈继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看来在融城待着还不错。” “还行,”杨宗庆一笑,倒了两杯酒,也不管陈继饶喝不喝,碰了一下直接仰头而尽,“你最近怎么样?” 陈继饶简单交代了近况。 其间的门道杨宗庆也懂,也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这次你要是表现出色,调到省城也是指日可待。” “嗯,许队跟我透了一下底,”他在车上琢磨了一会儿,也不难摸清,“倒是你可惜了,许队说你本来也有名额。” 杨宗庆倒是不觉可惜,“我父亲摆在那儿,上头大抵也看他的面子。” 倒不如他独自打拼来得有意义。 他倒是通透了不少。 陈继饶笑着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却是顾着楚俏在场没有多喝,放下酒杯,他难得也苦口婆心起来,“宗庆,你也别总是一个人,过日子图的不就是舒心?在融城要是有入眼的暖心人。你也别嫌人家出身低。” 杨宗庆听他一说,不知为何心里恍若有一抹倩影缓缓浮现,却又是很快闪过,兴许他屡次排遣母亲送来的姑娘,大抵也是因她吧? “行了,我有数。”杨宗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昨天问了一下家里,景山高中附近没啥好房子出租,我原是在那儿念书,家里倒是着人买了个小套间,屋子比较小,只有一房一厨一卫,不过光线好,也够安静。” 楚俏听了,一下两眼放光。笑道,“大间的贵,我还不敢租呢。” 三人坐了一会儿,杨宗庆听他提起还得买些日用品,又道,“那屋子原是我住的,枕头被子都还在,就不必买了,不过你们女人家用的怕是没有。” “嗯,先去给你量几身衣裳。”陈继饶点头。 楚俏却是不愿意,“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房子,总让宗庆等着也怪不好意思。” “我还巴不得等呢,”杨宗庆也真是被唠叨怕了,率先骑上单车,扭头道,“细细数来,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继饶怕是带不回去。” 陈继饶解开车锁,见他的车后座上空着,想着俏俏坐在直梁前,两人贴得太近,他怕忍不住,于是又对宗庆说道,“咱俩换一下车。” 杨宗庆会意,倒也不戳穿,“我倒是知道有家店的布料不错。” 陈继饶低声应了,却是见她没动,只道,“等回去看了房再进城给你买衣服,我怕时间赶不及。” 说完他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宗庆这两天被他妈拉着去相亲,选出来的人怕也是和梁羽大同小异。” 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 楚俏很不厚道地笑了,“那咱们今天就把宗庆的时间占了。” 三人一块到了一家私人订制的裁缝店。 杨宗庆倒是知趣地没进去,而是在店门前等着,见陈继饶耐心地陪着他媳妇选布料,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悦,恍然间似乎明白了过来,他对媳妇用尽了心思,楚俏自然也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太多了。”楚俏见他拿了好几块布料,摸着柔软的料子,肯定很贵。 陈继饶自然有他的考量,“靛蓝色的和黑色的咱们拿回去给爸妈,这块碎花和那块藕色的衬你肤色,你在学校里穿正好,还有天快冷了,你还得备两件棉衣。” 没想到他将爸妈也考虑进去了,心里一暖,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原来还有一件棉衣,再订棉衣就够了,你也别光是为我和爸妈买,你还没一件像样的呢。” 楚俏想着她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一咬牙,就次就多花点。 她眼里透着期待,“要不你也订一套吧?我还没见过你穿军装之外的便装。” 陈继饶倒是无所谓,“不用,我的军装够用了,冬天也有军大衣。” 楚俏却是没听他,眼瞅着一块柔润的布料不肯撒手了,意味浓浓地望着他,“继饶,要不订一套吧?” 杨宗庆正在外头抽烟,随意地弹了一下烟灰。扭头却见店里的画风变了。 继饶被她拉着他量身,似乎颇为头大,却也无奈地顺着她。而趁着他量尺寸,楚俏的小动作还不断。 他默然瞧着,嘴角不由上扬。 从小店出来,三人又一块去了供销社,细到毛巾肥皂,男人都考虑进去了。 等出来,倒真是拎了满满的两袋。 杨宗庆接过一袋,见日头西落,想着继饶太迟去市部报道,给领导留下的印象也不好。 三人也不是忸怩之人,先后骑着车往学校方向走去。 一路上,陈继饶留意着四周,倒没见什么小地痞,也放心了不少。 那套单房楚俏相当满意,即便多年不住人,杨家也定期派人来打扫,所以收拾着也快。 楚俏这次说什么也坚持要请他吃饭。 三个人就在楼下的一家饭馆,要了两荤三素,米饭管饱,汤水也足。 杨宗庆这次倒没喝酒,吃的也快,眼见暮色苍茫,三人一道走出饭馆。 没想到迎面撞见了路校长。 路思明没想到楚俏和杨家走的近,热情地上前寒暄,但杨宗庆却是兴致缺缺,又瞥见他骑着单车来,心道杨家的独子这些年倒是越发低调了。 见他们要走,他也不好拦着,只道,“替我向杨首长问好。” 到了楼下。陈继饶想想又扛了半袋米上楼,走前叮嘱她几夜,“夜里要是饿了,你就熬点粥,晚上回来小心些,挑大路走,睡觉记得把门锁死……” 楚俏听着他唠叨个没完倒也不觉不耐烦,只是,她嘟着嘴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再不走,等会儿你想走我都不让了。” 陈继饶目光在她素净的脸蛋上逡巡,“我把车还给邱老师,就是要走了。你好好的,等我一有空就过来找你。” 楚俏听着心里泛酸,见他转身,眼眶泛红,只默默从背后抱住他,“你训练辛苦,也要小心些。” 男人握着她的手转身,捏了捏她的脸蛋,“嗯,我会照顾好自己,宗庆还在楼下等着。” “我送你下楼,可不许拒绝。”楚俏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陈继饶只好依着她。 夫妻俩一块下楼,三个人在楼下又说了会儿话,陈继饶正准备骑车,忽然听到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楚俏回头一看,竟然是痞里痞气的邵劲庭,他正双手插在裤兜里,倚在墙边。一只脚撑着墙壁,饶有趣味地在三人之间逡巡,“楚俏,你长能耐了呀,一下勾了两个男人。” 杨宗庆对此人还有点印象,凑到陈继饶耳边小声道,“上次在车站就是他欺辱弟妹。” 简直就跟疯狗一样! 楚俏生怕耽误了继饶的事,懒理他,抓着他的手臂,摇摇头,“继饶,你快去市部吧,别搭理他。” 赤裸裸的挑衅,他怎会当没事人一样? 陈继饶摁着她素白的手指,眼里透着危险的气息,他却只是笑,“这事你别管,快上楼去,待会儿宗庆和我一块走,放心吧。” “可是……”她总感觉周遭的气息不大一样,“继饶,你别管了。” 他恐怕没那么度量,“回去吧,我有数。” “可……”见她欲言又止,他又道,“回去吧,不见你上楼,我不放心走。” 陈继饶细细哄着,“以后夜里回到家要记得锁门,饿了去煮点小米粥,别下楼。” 楚俏见他面色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听话地点头,“嗯,我一下晚自习就回来,你路上小心些。” 陈继饶见楚俏乖乖上楼去,和杨宗庆对了一眼,杨宗庆会意,不落痕迹地将另一侧的出路堵死,姿态悠闲地双手抱胸。 以继饶那阴险腹黑的段数,以前邵劲庭躲过一劫,那是因为没碰上,现在人家正牌老公来了,哪儿还有他出手的份。 而陈继饶扭了一下脖子,双手交叉地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森冷。 邵劲庭惊觉不对,站直身来,不过他也算见过场面的人。尚有几分镇定,“怎么,恼羞成怒了?你也别介,听说楚俏在你们部队就是个大众情人。” 陈继饶闻言,怒得浑身一阵,俏俏的身子干不干净,他最清楚不过。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邵劲庭,那眼神与梦里的恶狼一模一样,与他阴郁的眉头映衬着。 邵劲庭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喉咙干的厉害,心跳更是快的不能自已。 他微微瞥了眼出口的方向,狠狠咬牙就从墙面上一弹,飞快地朝出口跑过去。 邵劲庭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也是唯一的念头。 还没等严正以待的杨宗庆动手,陈继饶就急速往前冲去。 邵劲庭只觉额前的一撮长发被用力钳住,头皮一阵发麻,陈继饶是用了全力的,另一只手往邵劲庭脖子一勾,直接将他掼回了地上。 陈继饶却只是阴沉地俯视着他,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军绿色衬衫。 他双手插兜往前迈开一步,长腿已经半跪在床沿,长裤微微折起冷肃的弧度,俯身欺近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邵劲庭的胸膛。 邵劲庭没想到他的力道打得惊人,一时动弹不得,口里吐着气,“倚强凌弱,你好歹是个纪律严明的军人,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杨宗庆听他一问,只觉得好笑,想当初继饶刚来部队那会儿,不服管束。目中无人,纪律于他而言,算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许队找了促膝长谈了一夜,他答应不再折腾,许队又亲自带着他,景山还不知被他折腾成啥样! 偏偏他也是聪明的,每次都怪不到他头上。 只是这几年他越发沉着冷静,即使动怒也鲜少表露。 杨宗庆曾一度猜想,这人别说什么不讲纪律,就是天王老子在他面前,怕也敢拧着来! 陈继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悠冷道,“你欺负个女人就算本事了?” 邵劲庭胸口一阵一阵地剧痛,他惊恐地看着陈继饶近在咫尺的表情,似乎那股侵略的味道更浓了。 陈继饶冷静一下,忽觉揍他一顿未免也太便宜了。于是将邵劲庭的嘴给堵了,把他绑住拉到角落里,并没有马上下手,只是慢慢解开上衣纽扣,绿色衬衫完全地敞开来,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块块分明、线条紧实。 陈继饶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点了烟,烟圈弥漫在他身侧,巷子里又陷入诡异的死寂。 邵劲庭的脸蹭着墙面,半边脸颊都擦伤了,这样的姿势让他根本看不到坐到身后的陈继饶的动作,预料中的折磨没有马上降临,无疑拉长了被煎熬的心理。 他在想什么,邵劲庭无法揣测,想着他渗人的气势,这种沉默凌迟着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邵劲庭没让陈继饶失望。嘴巴重获自由的邵劲庭终于哀求出声,低低地求饶道:“就当我说错话了,你放过我,成吗?” 陈继饶犯痞那会儿,他还穿开裆裤呢! 男人回身,从杨宗庆口袋里套出一根烟点着,听着他求饶的话,抽烟的姿势微微顿了一秒,接着淡淡吐出一口烟,薄唇抿的很紧,却依旧不说话。 巷子里四下无人,又有人把手着,邵劲庭被绑着根本没法逃脱,心里没底,害怕极了。 恐惧像座黑暗的大山毫无预警地压了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可是身上被绑的很结实,手和脚,没有一处可以自由移动。 沉默像是噬人的巨兽,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劲庭这才看到陈继饶起立的身影缓缓投射在墙壁上。 他的动作很慢,捻灭烟头,接着才转身走向邵劲庭的位置。 瞥见颀长的身影缓缓逼近,邵劲庭用力蜷紧身子,咽了咽口水,“你、你别乱来,你要是敢动手,我爸不会放过你!他可是景城的一把手!” 陈继饶却是置若罔闻,微微偏过头去,拧着他的一只耳朵,言语里透着胁迫,“大众情人,嗯?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 邵劲庭只觉得颜面无存,气得咬牙,“我可没说错,她虽勾三搭四,不过冲着那张六畜无害的脸,被你上过了你也别觉得脏。” 自家媳妇的清白被他诋毁,陈继饶怒得想吃人,脑海里“嚯”地一下腾起,又气又痛,阴冷的眸子里刹那间充血,变得猩红,浑身散发的前所未有的杀气。 此时他也顾不得任何,“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来还是不能便宜你!”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顿时脚上生风,单手拎起邵劲庭,风驰电掣的勾拳。 邵劲庭只觉得肋骨“咔”一声响,口吐白沫,狠狠砸在地面,痛得他龇牙咧嘴。 男人却仍不解气,把他翻过身来,死死攥着他的领口,暴怒道,“你听谁说?” 邵劲庭原只是想他不过恐吓一下自己,却没想到陈继饶当真敢下手,这会儿痛得他稍微动弹一下也难。 “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你快住手。”他是真的怕了。 陈继饶却当做没听见,一拳又挥下去,“我只问你,你听谁说?” 杨宗庆扛不住,只好如实说道,“那人你兴许还认得,是秋云。” 陈继饶闻言,脸色阴沉得骇人,秋家的姐妹犯起贱还真是一个赛一个,也不知二婶哪儿来的审美,会觉得秋家的姑娘好。 他又一个侧勾腿,一旁的杨宗庆原听了邵劲庭荒谬的论调,也是气得袖手旁观,不过见继饶气红了眼,眼见集训又在跟前了,他只好上前制止,“继饶,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别忘了你还要去集训。” 邵劲庭又挨了一记,不止口吐白沫了,嘴角沁出血丝来,无力地躺在地上。 陈继饶经他一劝,也冷静了不少,想着邵劲庭说不定会伺机报复俏俏,于是蹲下身来,神色莫测地理了理他的衣领。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邵劲庭以为他脑子进水了,却听他语气沉沉道,“凡事有因有果,你也别觉得委屈,欺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算什么男人?” 他松开手,站直身来睥睨着邵劲庭,又提了一遍,“你要是想秋后算账,那就直接来找我,咱们来一场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较量。与俏俏无关,你骨子里要是还有点血性,就别整日里想着欺负女人!” 重获自由的邵劲庭总算松了一口气,干咳了几声,挣扎着起身,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陈继饶走近两步,眉眼尽是嫌恶,“楚俏是我妻子,她的为人我才是最有说话的人,你最好别污蔑她!” 话音一落,他也不管邵劲庭有没有听进去,对着杨宗庆说道,“我们走。” 杨宗庆点头,临走前似乎想起什么,又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事楚俏并不知情,我想也没有必要告诉她,否则,你应该很清楚你的下场会如何。” 陈继饶默不做声地走着,想想还是不放心,看来还得叫周儒铭去找个人看着她。 邵劲庭捂着胸口,望着扬长而去的陈继饶,若有所思。 看来他还是错估了楚俏,倘若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默不作声地斩断所有,却从不需要告诉她,那会是怎样的女人? 他似乎对楚俏好奇起来了。 老陈终于动手收拾这货了。。。。 第113章: 且说楚俏回到家,扫了一圈尚在努力熟悉当中的装置,想着丈夫不在身边,心里说不上难过,却是空空的。 这儿大半的东西都是他归置,一如既往地素简和有条不紊,一如他沉稳有致的性格,她觉得窝心。 晚上她就要去教室上认识新的同学,楚俏看了下男人留给她的怀表,见还有时间,于是烧了一壶热水,兑着冷水洗了个澡,来不及洗头,她就把湿毛巾拧干,擦了几下。 不过她没法用大力道,毛巾拧了半干,把灰尘擦走了,头发也湿了一半。 换了一件素白的棉裙,却是没空洗衣服了,楚俏飞快地套上布鞋,头发没绑,飞快地从桌面上抽出几本书,塞进背包,意外地发现背包的内衬口袋里竟有一沓饭票。 想来也是他提前买好了,他一向心细如发,楚俏心里一暖,紧紧捏着那沓饭票,愣愣地坐在那儿傻笑。 等她回过神,却是隐约听见学校铃声响了。 她飞快地背起书包,又抱了几本书,急匆匆下楼去。 楚俏在景山高中待了两年,虽是隔了一世重回,不过大抵还是记得高三在荟文楼,于是她也不必犹豫,径直往东南向走去。 到了教室,邱茗芝已经在等着了。 邱茗芝瞧着她一身修身的棉裙,扶风柳腰也显露出来了,面色潮红、明眸皓齿的模样,她看了也是微微一愣。 她对学生一向严格,尤其纪律,不过她也知楚俏短短一天之内奔波劳累,又是见校长又是去看房又是置办日用品,倒也体谅她。 难得通融了一次,大手一挥,“教室里拥挤,只好临时把你的座位安排在垃圾桶旁边,快进去吧。” 有机会重返校园,楚俏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挑剔,笑道,“没事,继饶给我备了清凉油。” 经过几次接触,邱茗芝对她丈夫也是没得挑,点头道,“我先进去,等会儿你做个自我介绍,就当是跟各位同学打个招呼。” 楚俏点头,乖乖等着邱茗芝叫她的名字时才走进教室,但没想到一进门,见到的第一个同学竟然是秋云。 她微微一愣,脸色也不大好,却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手捂着心口鞠了一躬,才跟众位打了招呼。 楚俏自打瘦下来。姣好的脸型也逐渐显露出来,而在部队里住了两个月,皮肤也白了不少。 自她一进门,众人只觉得一阵清风徐来,入眼就是清瘦温婉的身形,黑发微湿润,一双明眼乌灵闪亮,长眉连娟,不经意经间凝眉,却是毫无铅华的天真,粉色的腮边红润微晕,霞光荡漾,嫣然巧笑着的模样恍若教室都亮了几分。 秋云见不少男同学都直勾勾往她身上打量,心里不由气怒。 楚俏因为手伤被迫休学,而她又没考上大学,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凑到一个班。 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秋云别过脸去不悦地撇了撇嘴,却是瞥见邱老师指着角落的最前头的位置给她,不由勾唇一笑。 楚俏顺着邱老师指的第一排座位走去,随意扫了一眼后桌,没想到桌上除了几张积了灰的卷子,桌位上空空如也。 正值高三之际,除了高三的书,还有复习用的旧课本,练习册,卷子,哪个桌面不是堆得满满,除了她的后桌。 楚俏不由扫了一下卷子上的名字,竟是邵劲庭! 这也难怪刚才为什么无意间还瞥见秋云捂嘴偷笑。 楚俏又往成绩那栏扫了一眼,摇摇头,他果真还是个刺头儿。不过班级的课代表都选定了,这回完全没她什么事了。没了这层联系。楚俏又打定主意一门心思地学习,也不会跟邵劲庭搭茬。 井水不犯河水! 就算前后桌又怎样? 秋云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自打楚俏进门就盯着她,哪知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自顾看她的书。她一心想看热闹,殊不知人家根本不在意邵劲庭那死对头,不由郁闷,就算下课后有男同学请她去吃宵夜也没了兴致。 到了高三,学生有了升学的压力,自习课就算没有老师,也不会很吵,不过相比租屋,楚俏宁愿回去看书,于是她一下课了就收拾书本。 没等她收拾完,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书也撒了一地。 “实在对不住——”楚俏也不在意。低头去捡,不过有人比她更快,拾起来了递到她面前。 楚俏一抬头,见对方不是秋云,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走道狭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 冯翠玉面上讪讪,见她为人随和,也笑道,“难得你也是通情达理,要不等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我住外面,只怕和你顺同路。”楚俏见她虽生得虎背熊腰,面色黝黑,却是头一个肯来跟她打招呼,心里一阵暖意。 “咦,开学都快半个月了你才来,咋还住外面?”冯翠玉帮忙把书叠好,随意翻了几页,见上面已经有不少笔记了,继续往下翻,见没学过的内容也标了记号,颇为意外,“这都是你自学的?” 楚俏不大愿意被人刨根问底,三言两语翻过,“嗯,空闲的时候就翻来看看,就是校舍紧张,才耽误了回校,又怕影响进度,不得已在外头租房子住。” 其实楚俏舍己救人的事早在校园里流传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名声似乎越来越不好了,也逐渐被人淡忘。 但以前,她因长得好看,似乎还有流言说她在男生宿舍楼里被奉为校花。 而她成绩又好,还几次代表学校去省城做英语演讲比赛,得过两三次一等奖,以前在学校里也挺有名。 “租房?那不是很贵?”冯翠玉却觉察不到她的不悦,一路追问,“早上我见你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一起来的,他是你什么人呀?似乎还一块去见了校长?” “嗯,他是我丈夫。”楚俏如实应答,却是不愿和她多谈,抱起课本就打算往教室外走去。 冯翠玉却是惊讶出声,“原来你已经结婚啦?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嫁给他呀?”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侧目,也有人心里默默扼腕叹息。 楚俏这回真生气了,停住脚步,转身间裙摆一晃一悠,她鬓角碎发微扬,眼里喷着火花,“同学,我该回去了,?烦让一让!” 冯翠玉还打算探些底细,却被她身后的另外一个女同学抢先,“楚俏同学,你好,我叫邓晓媛,也住外边,要不咱俩一块搭个伴?” 从校门口到租屋还有一段小路,楚俏也想找个伴,不过经冯翠玉一闹。也没了心情,推辞道,“不用,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还得买点吃的。” “没关系,我等你,”她倒是满不在乎,从冯翠玉身侧挤不过来,不满道,“翠玉,你挡道了。哎你别动,一动我要被夹成肉饼子了。” 冯翠玉不算很胖,但骨架大,身形壮硕,立在拥挤的走道,旁人根本没法过。 不过高三了同学们也多少顾忌着脸面。极少当面说,众人听了邓晓媛的话,纷纷忍笑。 楚俏见冯翠玉吃瘪,挤在那儿上下不得,似乎忍着好大一股怨气,却是发不出,她差点笑出声来。 冯翠玉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秋云,见她微微摇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道儿来。 楚俏和邓晓媛一道走出教室,走到林荫道上。 邓晓媛停下脚步,指了指东面,“你刚来,也许不知道,秋云是她们那帮人的大姐头,而冯翠玉就是她的得力爪牙,以后你还是少搭理她俩为妙,你要买东西就快点吧。” 大姐头? 楚俏见她倒也仗义,索性也坦言,“其实我也没啥东西要买,要不一块走吧?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学校了,顺道听你讲讲。” 继饶那人一贯细心,该买的他早问清楚,自然也不会少了。 邓晓媛见她主动地搭上自己的手腕,微微一愣,随即释然笑道,“那就走吧,秋云家在市里还是说得上话的,似乎和校长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学校里很多人都卖她面子。至于冯翠玉,也就是生得人高马大,巴结着秋云,兴许是想捞点好处吧。” “我也懒得搭理她俩。”楚俏默默听着,横竖以后避让着点就成了。 邓晓媛也心里犹豫,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你似乎抢走了秋云的堂姐的未婚夫,害得她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听说她堂姐婚后过得鸡飞狗跳。女生宿舍里都唾骂你,说你在部队作风很不检点,而且……” 楚俏听了简直要吐血,手不由捏紧,“而且什么?” 邓晓媛到底还没谈过恋爱,羞人的话总是难以启齿,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不少女同学都说,你被很多男人睡过,你就喜欢部队里当过兵的,说他们身强力壮!” “简直胡说八道!”楚俏听了也觉耳根通红,脸上又羞又气,不用想也知谣言从谁嘴里流出来的。 她烦闷地别过脸去,“没凭没据,她们凭什么那样口无遮拦。” 邓晓媛见她气得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心里已是信了她七八分,“你长得漂亮,我上高一的时候就见你上台领了好几次奖,大概是有人嫉妒。虽然你已经结婚了,不过女孩子的名声总归顾着点,要不你站出来澄清一下。” 楚俏也不是啥的,气顺了一点,倒没被冲昏头脑,流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手头上没有证据,无法还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鬓间的碎发随风轻扬,“清者自清。贸然澄清,别人还以为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倘若是被她当场抓到,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才刚回校,流言偏偏在这时四起,楚俏心里堵的厉害,心道她回学校的事,秋兰恐怕早就告诉秋云了。 秋云此举,怕不单是为了上次她拒绝了向张淑傲张口的请求,她也怕自己抢了风头吧? 楚俏努力学习从来只是单纯地不想父母的一番心血白费了,从未想过跟她争什么,可秋云屡次挑衅,这回她偏要争! 打定主意,她猛然发现,这做派这姿态,似乎越发像继饶了。 原来无形中,他对她的影响已经如此大了。 楚俏唇角淡笑,落入旁人的眼里又是一番风情。 邓晓媛见她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暗叹她还真心大,还没开口,又听她说道,“你怎么也不在校舍住?” “学费交不齐呗,”邓晓媛为人耿直,对友善之人也不藏什么心思,“我爸就是个普通的工人,我妈身体不好,在家里待着,偏偏暑假的时候,我爸的手臂被机器压伤了,医药费还是借的。” “那你的学费……”楚俏听了,心里也是难过。 “也是借的,”邓晓媛想起亲戚们冰冷薄凉的嘴脸,心里五味杂陈。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楚俏捏了捏她的手,笑道,“那也别放弃,等考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像你的情况,还有生活补贴,到时你再去做一份勤工俭学,维持生计不成问题。等毕业了就是全新的人生了。” 邓晓媛听她一说,话里讲的具是日后的琐碎事,却是比空泛的安慰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目光坚定,“嗯,都会好起来了,所有都会好的!幸好我租的屋子不贵,比住宿费还低呢,你住的屋子跟谁租的?” 那条件不见得有多好。 楚俏也是农村出身,并未有丝毫嫌弃,笑道,“我租的是我丈夫的一个战友的,他原也是在这儿读书,一直搁置着。还有个小厨房,放假了食堂是按点开窗口,要是错过了你上我那儿吃。” 平日里课业紧张,楚俏也知没时间做饭。 邓晓媛听她几句不离丈夫,心里羡慕,“今天打饭的时候我看见了你丈夫了,长得又高又俊,在部队里训练过的就是不一样,瞧他走路目不斜视,姿势也比旁人堂正,不过好像很严肃的样子,旁人不太敢接近。” “他那人就是不大爱说话。其余都挺好。”楚俏掩唇而笑,没想到在旁人眼里他还是个闷葫芦。 “我看他也只对你上心。”邓晓媛说着,心道有朝一日她要是能嫁给那样专情的男人,该有多好,“你原来就和秋云认识呀?我还看见秋云跟他打招呼呢,结果他都懒得多看她一眼,我总觉得他跟班里的男生不大一样。” 他还无遇见的秋云,怎么没听他提过? 楚俏愣了一下,倒是没多问,只道,“秋云原是和我一个镇的,不过她父亲在市政里,没住几年就搬走了,继饶来镇上也不长,所以不是很熟络。” “我看可不单是因为这个,”邓晓媛瞥了一下,见四下无人,笑道,“我看他是杀鸡儆猴呢!旁人肖想他不得,也不许旁人肖想你!” “哪有?”楚俏嘴上不承认,“秋云不会喜欢他,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之后,她把衣服洗了,听说后天有一场模拟,又看了一会儿书,这才关灯休息。 翌日,屋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楚俏生怕迟到,一大早就起来了,重新接触课本,一整日的课下来。她竟跟不上进度了。 除了秋云时不时添堵,楚俏每日和小媛作伴,一周也过得飞快。 高三周末也要补课,只放周日的下午,楚俏吃过午饭,就被邱茗芝叫去办公室。 邱茗芝叫她过去时语焉不详,进了办公室,她也是一脸莫测,直到电话铃响起,她才开口,“继饶打来的,快接吧,我先回家,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继饶? 楚俏想起邱老师第一次来部队时,还当面狠狠啐了他一口呢,这才几天? 她不由轻笑出声。 电话那头的陈继饶听着柔柔的声音。也笑问,“想什么呢那么开心?” “反正不是想你!”楚俏撇着嘴说道。 男人知她说的是气话,姿态悠闲地倚着电话亭,呼吸中带着笑意,“我倒是想你了,在学校还适应么?” “吃住都还适应,就是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周二的模拟也考砸了。”楚俏皱着鼻子说道,“高三一共才一千多人,一下排到五百多名,我以前英语很好的,这次也排在班上第十名了。” 她真怕考不上大学,那一切都白费了? 陈继饶也知她压力大,细细安慰着她,“别着急慢慢来,英语是哪块错得比较多?” “听力,”她照实说道,“语速太快。” “那是你没抓住重点来听……”男人从英语到数学仔细分析给她听。 楚俏听了只觉得醍醐灌顶,不由赞他一句,“你真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学教授呢。” 陈继饶只当她是夸奖了,想起邵劲庭说过的话,不免叮嘱她,“我看秋云也是两面三刀之人,你少和她接触。” 最好也别把张淑傲招惹来! “嗯,”一提起秋云,楚俏就上火,“真是绝了,竟然四处抹黑我,说我行为不检点,这次模拟考砸了,还说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你别搭理她。她要是做得太过分,只管告诉我,还有,”他顿了一下,“邵劲庭有没有找你?烦?” “我一周都没见过他,”楚俏也不知那货跑哪儿去了,不过以前他就算是来上课,也是趴桌呼呼大睡,还不如不来呢。 不过,她似乎猛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 “你忘了宗庆也在场?”陈继饶微微一叹,“俏俏,以后你有事,别瞒着我好吗?你都不知我有多害怕你受伤。” 楚俏听了,心里一动,他对她真的很好。好得叫她快把那件事忘了,他却还耿耿于怀,每每提及,总是悔恨交加。 “继饶——”她咬着唇,眼里泛红,恨不能飞奔到他身边,“我也想你了。” 电话线的那端,陈继饶心里简直化成一滩柔水,他轻逸出声,“嗯,我知道,他要是找你?烦,你别搭理他,他要是纠缠不休,你也别跟你拧着来,我不在你身边。有事记得找邱老师。” “嗯,我答应你不去招惹他,”楚俏打定主意,“我说你怎么非要送我来学校,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也不光是为这个。”至于为什么,他倒是没说,楚俏追问,他也没细说。 楚俏只好作罢,又问,“听你声音都不对,集训很辛苦?” “还行,”他三言两语带过,拉了一下撞伤的胳膊,故作轻松道,“中秋有半天假期,到时我就过去找你。嗯?” 中秋不是法定节日,他又是在市部的军校,能有半天假,算是难得。 楚俏笑着应了,“我也得上半天的课,等你来了也该下课了,我先买好菜。”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楚俏想起一件事来,问他,“你在食堂遇见了秋云怎么也不告诉我?” 这丫头又吃飞醋了? 男人只觉得好笑,倒也顺着她,淡淡道,“无关紧要的人,提她干什么?” 楚俏承认听他这话,心里舒爽了,夫妻俩又说了好一阵话,直到那边有人叫他,她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楚俏开始掰着手指头等中秋,不过到了周一,她参加升旗活动回教室,就见后桌趴着一个骨架健硕的邵劲庭。 她心里莫名突了一下,对他的反感似乎出自本能,于是转过身直接坐下,懒得理他。 邵劲庭其实并未睡着,透过胳膊肘,入眼就是一双小巧的黑色布鞋,裤脚处还露着一段白皙细瘦的脚踝,他瞧在眼里直发痒。 上课铃响,他难得抬起头,却是歪歪斜斜地倚着靠背,脸上一侧印红,另一侧还贴着药膏。 他扫了一眼黑板,透过窗台的阳光刺得惺忪的眼睛直生疼,想也不想地起身,动作粗鲁地把窗帘拉上! 离得近,他似乎闻到她身上清新的皂香和温馨恬淡的体香,心里微微一动,又状似无聊地扫了一眼前桌。 只见楚俏沐浴在一片暖洋洋地阳光之间,姣好的面容泛着柔和的目光,神色专注而恬静,短短的黑发绑成一股,柔柔地垂着,还有不少碎发在金色间跳动,美得不似人间所有。 对于班上的女同学,他素来懒得多瞧一眼,之前缺交作业,别的课代表也不敢催他,也唯有这个楚俏似乎不怕死,少交一次就打一次小报告,他气得咬牙。 等到被告知留级,他终于忍不住想揍她一顿,可谁知她的手废了,来不了学校了。 他心里气得发闷,没想到却在火车站旁边遇见了,那会儿他意兴阑珊,原本却是不想动手,偏偏她倔强得不肯认输,他就不信治不了她,于是贸然出手…… 思及此,一向随性的他并未有多后悔,只是瞧着她干净的衣领处显露出来的那一段颈项,曾被那个人侵占过,还留下过刺目的痕迹,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邵劲庭花了一个多星期打探陈继饶的来路,却也止于七年前只身来到一个小镇,毫无背景地从一个大头兵一步步升至营长,倒也有几分能耐。 他心烦意乱,不满地一脚踩在她的桌腿,见她似乎被惊到了,蓦然回身,他却是一时没了话,而她又转过身去,一语不发地把桌子往前挪。 邵劲庭更郁闷了,干咳一声道,“刚才是你挡到我的腿了,别总以为是我欺负你!” 楚俏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低着头,目光往后一扫,只见他岔开着腿,放在桌腿外的那一条腿还大刺刺地在那儿横着。 楚俏懒理他,却觉后脑的头发被人一拉,她头皮一疼,下意识地捂着头发,豁然扭头,一脸愤然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邵劲庭心里一乐,面上却是充大爷,“别人跟你说话,你不吭声很没礼貌,老师没教过你么?” 简直不可理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惊人地发生了,邵劲庭竟然每天都来上课,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整日,有时碰上他高兴了,还破天荒地抓起笔来做几道题,写点笔记。 好在他并没有在招惹楚俏,顶多也就是嫌她的头发挡了他的视线,倒没有扯她的头发,而是直接伸手把她的脑袋瓜剥开! 动手动脚! 楚俏只差贴着墙面了,一下课根本没法在教室里待,直接收拾好背包往租屋去。 可邵劲庭似乎存心找不痛快,还一路跟着,嘴里不时问上几句,“你说你嫁给谁不好,偏偏嫁给一个当兵的,他能陪你念书?将来能陪你生孩子?” 可跟你有什么干系? 楚俏只觉得头皮发?,拉着晓媛飞似的跑开。 好不容易等到中秋,楚俏下了课趁着邵劲庭不在,飞快地收拾书包,急慌慌地跑出教室,想着家里也没吃的,于是折到食堂打了两份米饭。 “你瞎跑什么?”邵劲庭已经堵在门口,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角落拖去…… 第114章:乱动什么? 楚俏被困在角落,看得出邵劲庭眼底潜藏的欲望,上一次就被强迫过,差点保不住名节,她还心有余悸,眼里满是防备,“你究竟想干什么?” 邵劲庭凑近她,紧紧扣住她的腰身,“没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我并不比陈继饶差!他给你的,我这儿肯定只多不少!” 她一把攥住邵劲庭已经在自己腰间摩挲的大手,眼里有屈辱的光芒:“你、你松开,他最起码给我足够的尊重,你呢?” 邵劲庭微微一怔,眼神在车厢模糊的光线下晦暗不明。 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儿,此刻充斥着她的鼻端,等同于给予了她危险的信号。 他却是出乎意料地松开他,楚俏慌乱的找着借口:“这有何难?要不要我帮你拎包?” 楚俏慌忙摇头。推开他连跑带颠地撤离。 楚俏想着等他集训结束。又从市部赶过来,也不知具体几时能到,于是给他留了饭,倒也没等他,独自吃了午饭,把地板拖了一遍才午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打着赤脚就去开门。 陈继饶爱极了她迷离恍惚的模样,静了片刻,单手急慌慌地拥着她进屋,就松开手中的东西,伸手覆住她的后脑强势地吻了上来。 楚俏猛然惊醒,想着门口还大开着,左右避着依旧躲不开,嘴唇还是被他牢牢霸占着。 他钳制住她的手力量惊人,像是将她牢牢控在了怀里一样。她僵持着不愿放他进去,唇齿紧合,陈继饶有的是办法逼迫她,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微微施力。 楚俏痛得张嘴。他的舌尖便灵活地探了进去。 她软软的唇瓣被他整齐的牙齿辗转厮磨着,接着是他温热的指尖毫无预兆捏着她的手腕…… 楚俏一惊,又不敢随意叫出声,扭动着身子和他抗争,“继饶,会有人看到!” 陈继饶嘴角勾笑。“放心吧,楼上楼下都没人。你这小没良心的,快一个月不见了,要是再不承认想我,小心我在这儿就办了你。” 楚俏双眼圆瞠,吓的不敢再乱动,这男人脸皮厚起来简直没边,只好老实地摊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 她乖乖巧巧的模样一下刺激着他浑身难受,飞快地抬脚把门合上,把直接拦腰抱起她,脸埋在她的颈窝处狠狠深吸了两口气。 两人其实很久没亲热过了,这会儿双双跌进狭窄的木板床上,楚俏被他今天突如其来的情致扰得心如雷跳。 陈继饶忙活一阵,停下来目光熠熠地俯视她,“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我?” 楚俏窘迫地咬着唇,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只觉得害臊得慌,迫得她几乎呼吸不顺,“不是……” 陈继饶看她没有抗拒的意思,脸上有沉迷的颜色。 楚俏乖乖地缩着,或许是因为紧张害怕,眼睛紧闭。 陈继饶很喜欢这样。这一刻总是错觉她很需要自己。 她仰着小脸配合,虽然没有主动取悦,可是柔软的小舌头倒是顺从地任由他摆弄…… 楚俏是闻着饭香醒来的,酸痛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男人贴得近,只觉得心里憋着一阵烈火。他不由低头深深汲取她口中的馨甜,还恶劣地在她耳边低喃一句:“你这磨人的丫头,只做了一次就晕了。” 楚俏又羞又怒,狠狠在他喉结处咬了一口,这人面上一派正经,可骨子里也就是个流氓。 陈继饶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对她的忤逆非但没有生气,还有趣地捏她脸蛋,“饿不饿?” 她吃饱饭没多久就睡了,“还好,不是很饿。” “那再来一次?”说话间,他已是语气沉沉。 楚俏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一张小脸再度泛着潮红,在昏黄的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有几分妩媚。 陈继饶俯身看着她,一只胳膊撑在她身侧,另一手早就情不自禁抚上她柔软的唇瓣。 楚俏感觉到唇上的异样,还有几分晃神,接着抬起无力的胳膊推了他一把,“不要了。” 陈继饶无奈地溢出一声低笑,“俏俏,国庆期间有实地演练,我这一走,只怕要等你放假了才能见面。” 陈继饶眸色微?。还是强势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身上发皱的棉裙脱了下来,白皙的肤色冲斥着他的视觉,脸颊处还泌着浅浅的汗意,陈继饶细细打量着,只觉得呼吸不畅。 她不是丰满的女人,年纪也小,身上还是粉粉嫩嫩…… 陈继饶也觉得一股燥热,也知她会受不住,起身想走,衣角却被一股微弱的力道给攥住了。这么无意识的举动,却让陈继饶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他坐在她身侧,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她的嘴唇。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温情起来。 陈继饶揽在她腰窝的手改变了方式,床上的人儿被他堵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不适还是觉得疼痛,秀眉拧起,微微偏转过头:“呃——” 陈继饶温柔地诱哄她,手指缠着她的黑发“不舒服吗?” 她忽然睁开眼,见他满头大汗,黝黑的瞳仁带着几分茫然。 陈继饶直起身看着她,楚俏一头黑发被摇曳的完全散落开来,双手无力地摊在枕侧…… 完事后陈继饶从浴室出来,濡湿的额发还在往下滴水。他缓慢地走向床边。上面安睡的女人始终秀眉紧拧,呼吸却不似睡着的模样,他知她害羞,将手中温热的毛巾铺整好,细细地替她清理身上残留的痕迹。 瞧着她两片唇瓣红得像渗血的玫瑰,摊开毛巾一看,上面还有淡淡的血丝,看起来着实触目惊心。 “醒了?”见她微微挣着,陈继饶嘴角一勾,淡笑道。 楚俏不想理他,闭上眼微微转过身,遮掩住自己的窘态:“嗯。” 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被熟悉的皂香包裹了,他的手臂连带着薄被一起将她拥住,下颚枕着她的发顶,“先吃点东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托盘放在不远处的茶几上,竟然有碗素淡的白粥。 顾安宁软软地靠着他的胸膛,身后就是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 “还不饿。就想再睡会儿。”她悄悄在心里一叹,跟他的体力还真差得太远。 陈继饶倒没勉强她。拥着她一道躺下。楚俏身体被箍的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一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惹得他控制不住。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房间里静悄悄的,楚俏微抬着下巴正好能看到窗外,。 她刚刚偏转过脑袋就被人给钳住了下巴,不悦的声音带着压抑,“乱动什么?” 楚俏僵着脖子,紧张地抬起眼,“你压得我喘不过气。” 陈继饶乌黑的眼眸狭长而明亮,离得太近了。楚俏都能看到他眼中自己小小的影像,还有他身上让她恐惧的雄性气息。 陈继饶抱着她翻了个身,床架很小,面对面侧卧着她也只能躺下半个身躯。 她只好本能地伸手搂住他,防止自己摔下去。 陈继饶对她这个举动很满意,低头在她鼻尖啄了一下:“这样就能一直看着我了。” 楚俏皱了皱眉头。攥紧他的绿色衬衫小声道,“还是景山部队的床大,你啥时候可以回去?” 陈继饶两道炽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楚俏觉得自己就像是铁板上的肉,再煎一会就该熟了。 陈继饶没回答,却低下头开始吻她。唇瓣贴上来的时候似乎带着甜腻的酒精味儿,力道温柔极了,一点点舔弄着她柔软的唇肉,好像耐心也非常好。 楚俏不习惯,可是也不敢推开他,至少这时候的陈继饶还是个正常人。 “怎么还是这么笨。舌头不会回应我?” 清冷的声音打断思绪,楚俏急忙探出小巧的舌尖,和他的黏腻在一起来回纠缠着,陈继饶在吻技上不知道是不是高手,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昏沉,好像整个人都快被他给吸光胸腔里的空气窒息而死了。 陈继饶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小脸抬高,嘴角勾起愉悦的笑:“还真是不舒服,你想回部队去了?” “嗯,不过还是读书重要。”她点头。 陈继饶已是半个身子悬空,又把腿往床外移,“等你放寒假,应该可以回去了。市部实在不放人的话,我就打报告,让你住进军校来,嗯?” “可以的么?”楚俏迟疑。 男人点头,“这一批集训的都是中高级军官,住的也都是单间,等你过来白天你在宿舍里看书,晚上我没有课就陪你。” 楚俏甜甜一笑,抱着他的脖子往他面庞上亲了一下,“以后等毕业了,你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再也不分开了。” 异地相思苦! 虽还是在一个市里,但陈继饶也尝到这滋味了,不过倒没多说,只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细细哄着她,“就算不饿也该吃点东西,快起来,不许赖床了。” 楚俏想着一会儿他还得回去,顺从地翻身起来,简单洗漱后,见桌面已经摆上饭菜了,心里满满的甜蜜。 两人对坐,面对面吃着,男人吃饭一向快,放下碗还坐着陪她,“上次量的衣服已经裁剪好,我过来顺路就给你捎上了。” “那你那套呢?”楚俏率先问的却是他的。 男人微微一笑,“也裁好了。” 他见她也吃好了,拉着她的手说道,“快去试试,你穿上一定好看。” “那事先说好,我也想看你穿军装之外的衣服,你也得穿给我看。” 感觉最近没人看了,忧桑,还有一章的哈,估计中午十二点更吧 第115章:收拾秋云 “先穿上试试。”他淡笑着。 楚俏听着还真是心动了,不过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不过两人早已坦诚相见,跑去澡间换未免也太过矫情了。 她想了想,背对着他,飞快地把衣服套上。 陈继饶见缓缓转过身来,面前的妻子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气质娴静可人,不过她及肩的?发凌乱。 他瞬间出戏,抬手为她把头发理顺,“毛毛躁躁的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楚俏如画的眉目一下不好意思起来,头微微前倾,抵着他的心口,低低声,“我也只在你面前撒撒娇,说好了该你换了。” 男人却是不依,“一路赶过来我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尘,别把西服弄脏了。你帮我好好收着,咱们先吃饭。” 楚俏不悦地撇撇嘴,“我想起来了,家里的衣柜里你也有套西装,你什么时候买的?” 瞧着他衣架子一样的身材,还真是怪浪费。 男人闻言。眸子微微一暗,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语气隐约有些沉闷,“是我母亲买的,自打她去世就没穿过了。” 楚俏听了,脸上的笑一僵,见他敛着眉眼,神色淡漠。 他一贯清冷。情绪鲜少外露,这一下情绪低落,想来心里只怕刀绞一样的痛吧? 她缓缓起身,伸手贴着他的面庞,咬唇道,“对不起,是我不该提起,你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没事,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把她摁回座椅上,“趁着饭菜还热乎,快吃吧。” 晚饭后,男人又陪她看了会儿书,见她头往前一点一点的,竟还舍不得睡。 他不由摇头一笑,眼里却全是宠溺之色。抬手把她的笔抽掉,拦腰抱起她,柔柔说道,“困了就先睡,别逞强。” 楚俏挣扎了一会儿,“作业还没写完,数学也没复习,周一有测验。” “那也得睡好了才有精神。”男人坚持。径直把她放在床上,温暖的大掌捂着她的眼睛,“快睡吧,我在这儿守着,等你睡着了就回去。” “你又把我当小孩。”楚俏撇撇嘴,却是真的困了,抓着他结实的手臂说道,“下次换我去找你,待会儿路上你小心些,在军校也别太拼,要顾着身体……” 瞧着她喋喋不休的阵势,男人真怕她唠叨个没问,亲了亲她的脸蛋道,“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趁着她闭眼,悄悄把买来的一个收音机放在她枕边,楚俏睁眼,惊喜地抬眸望着他,“哪儿来的?” 男人伸指压住她的唇,笑道,“上次不是听你说英语听力跟不上?这台收音机可以收录到国外的电台,还可以放英语磁带,对你有用。” “可是你身上留的钱也不多,还花那么多钱给我买收音机……”她心里过意不去,“这台收音机多少钱,我给你拿?” 男人抬手摁着她露在空气里的肩头,“不用,我吃住都是军校提供,花不了几个钱。倒是你,别舍不得吃,天凉了要记得穿多点。我真得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瞧着她粉粉嫩嫩的菱唇,姿态娇憨,在学校也不知被多少男同学惦记着,心道开学来那一遭还真是有必要。 “要不我送送你吧。”她翻开被子,就要起身。 他连忙制止,“你穿的少,快回去躺着。” 楚俏一夜无梦,醒来发觉床边空空的。他来像是雁过无影,不留半点痕迹。迷蒙的楚俏竟有种莫名的失落,不过见枕边还放着一台崭新的小收音机,心里不由一暖。 上课照例见邵劲庭松松软软地趴桌,楚俏不由想起被他拉进小巷的那一幕,心里对他真是厌弃至极。 要不是她最后一个来,没人愿意跟她换座位,她才不想跟他坐得那么近! 楚俏心里头颇为气愤,拉椅子的动作也大了许多。 邵劲庭压根就没睡,一瞄见她的布鞋,早竖起耳朵了。 她似乎升生气了。 邵劲庭唇角微微一勾,露出邪痞的笑容来,按照策略,这个时候该他出场哄哄她了吧? 他悠悠地坐直来,瘫在座位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条长腿跨到她的椅子下,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楚俏忍着怒气,扭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生气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生气啦?”那真是太好了,邵劲庭欣喜若狂,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就当是赔罪!” 谁稀罕? 楚俏扭过身,趁着老师还没来,打算再看看书。 邵劲庭第一回被她拒绝,颇为尴尬地挠挠头。想他头一回花心思请她看电影,她竟不是好歹!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一气之下,一把揪着她的衣领,而楚俏正准备往前挪,一下受力。衣领的扣子四下飞迸,整个人往后倒去。 电光石火之间,邵劲庭瞥见她后颈上斑驳的红痕和雪白的肩带,瞳孔一下放大,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而楚俏只觉得难堪,捂着衣领,瞪大了澄澈的眼眸,里面蓄满的水珠也簌簌地往下掉,咬着唇拼命的忍住抽泣。 “别哭了!”邵劲庭心烦意乱,她愿意由着那个男人对她上下其手,可他连多碰一下也觉委屈。 可偏偏那人是她的丈夫! 邵劲庭声音颇大,一时之间引来不少同学的侧目,不由低头议论纷纷。 楚俏不愿拿琐事去烦继饶,所以也一直忍着邵劲庭,可没想他得寸进尺,直接动手了。这次真是没法忍了。 邓晓媛见状,气愤地扔来笔,拽起校服外套就冲过来罩在她身上,一把推开邵劲庭,“就知道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也算个男人?” 邵劲庭闻言,身上的戾气一下四散,拳头紧握,“都被男人上过了,她也算个女孩子?” 楚俏听他嘴里越发放肆,脸上似乎被人打了两个耳光一样,臊红得厉害,却也说不出什么泄愤的话来。 求学不易,以前知青下乡返校参加高考,成家的比比皆是,绕是九班里。有几个同学连孩子都有了,颇有些见不过眼,有人出来指责道,“邵劲庭同学,我劝你还是把嘴巴放干净来,人家楚俏每天认认真真地学习,也没做什么错事,又没得罪你,你有什么理由拿她撒气?”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邵劲庭面上也过意不去,偏在这时,冯翠玉收到秋云的眼色,悠悠唱道,“这可难说,听说楚俏在部队名声就不好。四处招惹是非,和不少男人暧昧不清。” 流言止于智者。 那人原来没接触过楚俏,可这阵子见她每日忙于学习,来回奔波,也不见和哪个男同学眉来眼去,倒是邵劲庭时常惹她,她也忍着没吭声。 邓晓媛忍不住为她出头,“眼见为实。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是去过部队,还是亲眼瞧见楚俏勾搭别的男人了?” 冯翠玉被她一噎,登时没了底气,摸着鼻子说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传。” “我倒想问一声,究竟是谁传出来的?”邓晓媛早不爽秋云了,凭啥她只需要吩咐一句,就可以看好戏? 她矛头直指秋云,“秋云,该不会是你吧?” 秋云嘴角勾着笑,还来不及收回,就见目光朝她投来,不由撇干净,“关我什么事?” “可我怎么听说。秋兰是你堂姐?而秋兰恰好就是流言里所谓的被楚俏抢了未婚夫的女人?”邓晓媛分外有底气,“你别瞪着楚俏,是我去邱老师办公室,无意间接到楚俏丈夫的电话,听他问起楚俏在学校的情况,我多了一句嘴提起,他才特意叫我澄清的。”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看样子楚俏丈夫经常打电话给邱老师,那多关心楚俏呀? “人家伉俪情深,你是眼红还是想为你堂姐出气?可我怎么听说,你堂姐跟楚俏丈夫订婚根本就是个乌龙,只是他婶娘托了媒,还没正式下聘,他也并不知情。反倒是楚俏救了他,两人虽是结婚后才暗生情愫。可你堂姐巴巴跟着去部队搞破坏就不能够了吧?” 一众哗然,投向秋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嫌恶,“秋云,既然是你堂姐的错,你把脏水往楚俏身上泼,好歹同学一场,你又何必?” 秋云段数比秋兰还低,一时面上讪讪。“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姐已经在部队和另外一个军人干部结婚了,无冤无仇的,我又何必针对楚俏?” 她本是仗着家里的关系回来补习,反倒诬赖楚俏,邓晓媛早看她不顺眼了,“可我怎么听说你堂姐是想勾引别的男人不成,反下了药被一个结过婚的军人吃干抹净,不得已才结婚的?” 有那样行为不检点的堂姐,妹妹能好到哪儿去? 虽是错误的观念,可人总是下意识会如此想。 秋云气愤交加,话里带刺,“我倒想问你了,你一个没成家的姑娘家,嘴里动不动就是‘吃干抹净’‘勾引’的,也不嫌臊得慌?你口口声声诬赖我姐姐,你是去过部队,还是亲眼瞧见我姐勾搭别的男人了?” 冯翠玉见她拿刚才邓晓媛的话堵她,只觉得神清气爽,附和道,“就是,你还不是半斤八两?” 邓晓媛也是气得够呛,“起码我亲耳听楚俏丈夫说的,你要是不信,等下次他来当着大家伙的面澄清!” 秋云火气正剩,此时顾不得脸面,见楚俏还在哭,只道,“楚俏都没吭声,你倒站出来替她说话,你该不会是仗着她长得好看,想勾搭前来巴结她的男同学吧?” 真是难听! 邵劲庭和秋云是一个圈子的,她的风评还真不见得好,众人听邓晓媛的话信了七八分,他却是信了十分,又见楚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知是他有错在前,可在场的人除了邓晓媛,也没人敢招惹他。 他瞧见楚俏的眼泪,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再听秋云说话,只觉得耳朵刺得慌,不由赫然开口,“够了啊,你要是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把你的那点丑事抖搂出来?你就等着躲家里哭去!” 谁也没料到他会替楚俏说话,秋云着实被惊到了,但还想澄清,邱老师偏在此时提着录音机进来了,一见衣衫不整的楚俏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又见邵劲庭那惹事精和秋云那祸害站在那儿,脸上不由上火,气怒道,“高三了很清闲是不是?都给我到办公室喝茶去!” 谢谢朋友们默默的支持 第116章:还不得被你记恨死? 楚俏哭了有一会儿,见秋云吃瘪,没想到继饶还考虑到这一层,心里已是不气了,不过难得邱老师也过来了,她索性做戏做到底。 她也并未哭得有多伤心,而是抽抽噎噎,旁人瞧着却越发觉得她真是委屈了。 四人一道进了办公室。 邱茗芝一听邵劲庭竟没事扯楚俏的衣领,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打到邵家去。 邵劲庭毕竟对楚俏动过手,倒也坦诚,偏偏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够呛,指着他骂道,“你可真行,整日里闲得发慌捏倒是看书去!这次,我看还真的请家长了!” 邵劲庭倒是无所谓,左右读完高中,他是要出国读书,一身痞气里立在那儿。 “站一边去!”邱茗芝出了名的直性子,即便邵家在景城的声望不低,她也照样呛声。 邵劲庭淡漠地扫了一眼。又见楚俏哭红了双眼,倒是什么都没说,老实地往角落走去。 趁着邵家来人,邱茗芝又睨着秋云,也是没啥好语气,“秋云,不是我说你。你的成绩本就不稳定,想考上大学,起码提高十几二十分,你说你整日里究竟在想啥?” 邱茗芝从不忌惮校长,自然也不会顾虑到那层面,况且她的实力摆在那儿,秋云还得仰仗着她指点,不敢当面抹了她的面子,只低下头不说话。 邓晓媛说话时,邱茗芝已经在门口听了个大概,也信了七八分,况且陈继饶也是个好的。 而秋云一个没成家的女学生竟胆大妄为到毁楚俏的名声,她还真不得不叹服秋云心思的歹毒。 “你和楚俏两个以前就一个班,又是同一个镇上认识。何必故意往楚俏脸上抹??” 秋云本想不认,正要说话,却又听邱茗芝说道,“你也别说什么‘你是去过部队,还是亲眼瞧见我姐勾搭别的男人了?’景山部队我还真去过,楚俏夫妻的风评好得很,你费劲吧啦地抹?她有意思么?” 这回她想抵赖也不成了。支支吾吾说道,“邱老师,这也不能全怪我呀,要不是上次她拒绝我找学长做家教,我也不至于那么生气!” 这是什么歪理? 邱茗芝不成想她竟那样理直气壮,气炸了,“哦,人家还没拒绝的权利?要真换你这样,谁还敢跟你说话?要不是顺嘴说错了什么,还不得被你记恨死?” “你也别说了,明天早上八点五千字检讨,你要不愿意写也行,我就请你父母来替你写!” 秋云见已是无力挽回,心里愤然却也无可奈何。 邱茗芝又教育了她一顿,正想着等邵家的人来,指不定要等到啥时候,正要叫楚俏回去,缺见门“吱呀”一声响了。 还未见到人,就闻到一阵浓烈刺鼻的香水,楚俏一扭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只见他一身鲜亮的西装,满脸油腻,走路还一喘一喘的。 邵昌平听了事情的原委,登时气得眼珠睁圆,看了站在一侧的邵劲庭一眼,冷冷地说道,“跟我出来。” 邵劲庭情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眼瞅着随后赶来的母亲紧着给父亲陪笑脸都没用。 邵昌平已经踏出办公室,他跟着上去前下死劲地瞪了一眼邓晓媛,晓媛倒给他不服气的一扬头,一副“你自求多福”的神气。 楚俏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邵劲庭一眼扫向她的时候,她掉转过头去,接着就听到邵劲庭的母亲火上房似的急急忙忙对跟来的司机说道:“快。叫劲庭他小姑来。” 那司机应声而去,就听到走道外传来邵昌平一声怒喝,“逆子,你吃饱没事干扯人家姑娘的衣领干什么?平日里我就叫你专心读书,可你整日里在外头瞎晃悠也就算了,还欺负个小姑娘,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接着,就是一声声沉闷的声响,秦美红一听就知道是丈夫拿家法打儿子,偏偏儿子也是个硬主儿,回回挨打都不知道求声饶,回回都被他爸打个半死! 她心疼归心疼,倒也还有几分理智,一把拉过楚俏,使个眼色,“小姑娘,劲庭他爸下手向来没个轻重,要不你替他求声饶吧?回头我必有重谢。” 邵劲庭早该被揍了! 楚俏根本不稀罕她的钱,一语不发地别过脸去。 秦美红见她也是个硬气的主儿,可听着外头传来的打骂声,一着急,竟扯过楚俏,咬咬牙,就当豁出去了,抓起楚俏的手就扇到了自个儿脸上去。 她竟还嫌力道不大,又扇了两巴掌,登时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平日里她哭哭啼啼到这份上,邵昌平说什么也该过来瞅瞅,可惜今日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俏手心吃痛,可见秦美红脸上赫然印着鲜红欲滴的手指印,心里平衡了,反正有邱老师和晓媛当目击证人,她怕啥? 秦美红一跺脚,心疼得直皱眉头,白白挨了几掌却毫无效果,不由气恼,跑出去拉住丈夫,“昌平,你这是要打死劲庭?你要是打死了他,还不如直接打死了我。一了百了!” 她这样拍门喊着,忽听身旁传来一个温温润润的女声,“阿姨,让我来。” 秦美红一回头,看到楚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心下一宽,心想今日也只有林杭景能走这一步,忙退到一旁。 楚俏倒不是真心疼邵劲庭,而是顾虑到邱老师,瞧着眼前那吓人的阵势,她只好眼一闭,冲上前去拦在邵昌平扬手的刹那,无奈道,“叔。让我说几句话,成吗?” 她那一声才刚落,邵昌平竟真的安静下来。 楚俏睁眼,略微朝邵劲庭看去,只见他跪在地上,上身的校服已经透出了血迹,兀自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也不动。 她微微一顿,抬头道,“您要教育您儿子,我不敢插手,只是这儿是邱老师的办公室,您一言不合就打人,将她置于何地?” 邵劲庭压根没想到她会开口帮他求情。闷哼着瞅了她一眼,目光深远而悠长。 邵昌平见她不卑不亢,心里对她倒有几分赏识,重拾仪态,“是我恼羞成怒一时忘了场合,丫头,还真多亏了你提醒。这小子犯了混。回头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楚俏正要说着什么,却听一道厉声在耳畔响起,“行了大哥,阿庭就那死性,你就是打死他,他也跟你一样是个倔脾气。” 她抬头一看,只见迎面走来一位身穿艳红风衣的中年贵妇,内着一套典雅的丝绸套装,一瀑长发打卷着,随着她风姿绰约地走来,卷发也微微弹动着,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 此人正是邵劲庭的小姑,邵家鼎鼎有名的五小姐邵玉燕。 邵劲庭对她似乎颇为依赖,委屈地叫了一声。“小姑——” “得了吧你,就晓得在我面前哭赖。”邵玉燕嘴上鄙视他,眼里却透着宠溺。 而邵昌平对她似乎也颇为忌惮,也知此事闹大了对邵家没有好处,一时收了手,但仍旧气愤难平,“那逆子连个小姑娘都欺负。日后还不得骑到我头上来?” “行了!”邵玉燕也知侄儿做得过分,可邵家一贯向里不向外,她抬起鼻孔,扫了一圈,见楚俏捂着衣领,眼眶通红,“你欺负的就是她吧?” 看来邵家明白事的也只有邵昌平。但见他对自家妹妹那恭顺的姿态,想要教训邵劲庭怕是没指望了。 楚俏心里微微一凌,不知为何,总觉得见过此人,心里对她却是有种莫名的抵触,不由撇过脸去。 邵劲庭一向佩服眼前手腕强势的小姑,笑道。“小姑眼睛真毒,她就是楚俏!” 都被指名道姓了,楚俏索性把手放下来,任由她打量。 邵玉燕盯着楚俏,只觉得她的眉宇间越发跟当年的那小杂碎相似,脸色不由大变,“你姓楚,那你母亲叫什么?” 哪有一见面就问母亲的什么? 楚俏察觉到她眼里探究的意味,鼻头一皱,语气里透着疏离,“阿姨,这事跟我母亲没有干系吧?” 也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当年那小杂种一枪打死大侄儿时,她就在道上下了诛杀死令,谅那三个贱人也活不成! 邵玉燕心里一阵狂笑,眼里透着一股凌厉,扫了一眼兄长,语气沉沉,“左右也不过是拉了一下衣领,我看也不必等到高中毕业,过几天就把劲庭送到国外去吧。” 邵劲庭早知出国的事,心里早就接受了,只是没想到提前了快一年,他扫了一眼楚俏,竟隐约有种不甘,“小姑,我还不想出国!” “由得你想不想吗?”邵昌平气愤交加,“你留在学校,早晚祸害了参加高考的同学,邱老师一向刚正不阿,这次非给你记大过不可!” “行了,劲庭,谁叫你不老实?本就留了一级,你这一闹怕也是没法顺当毕业,还不如先过去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邵玉燕见兄长又要生气,走到他面前耳语道,“大哥,明年慕兴就要参加选举,他再三叮嘱,家里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还是尽快送劲庭出国为妙。” 这些年邵家日渐衰微,也是仗着妹夫吴慕兴的脸面,邵家才在景城说得上话。 要是吴慕兴这棵大树雨露丰润,开枝散叶,邵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邵昌平也知兹事重大,点点头,走到邱茗芝跟前说道,“邱老师给你惹?烦了,我今儿就把这惹事精领回家去,以后你也不必头疼了,要不您通融一下,别在他的档案上记大过了?” 邱茗芝还巴不得呢,不过她也不想楚俏白白吃亏,于是正色道,“那感情好,不过受委屈的是楚俏,记不记大过你可得问她。” “那我就不多说了,”她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呢,反正她也觉得解气了,“邱老师,我们先回教室了。” 楚俏和邓晓媛一块往教室走去。 邓晓媛越想越气,不甘问道,“楚俏,邵劲庭对你动手动脚,你怎么还帮着他劝架?” 楚俏变化莫测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就是要臊死他!” 更迟了抱歉朋友们,小绛是做财务工作的,年终特别忙,昨晚加班回来,头昏眼花地不小心撞上别人的电车了,脚后跟擦伤了,拍了片,幸好没伤到韧带,手也没事,不过吓得母上大人连夜赶过来,扣着了,不老实估计明年得要我回家守茶园了,所以再度抱歉朋友们。。稍后还会有一章,明天的估计会迟点更新,晚上十二点亲们就别等了哈,么么哒 第117章:素戒 邵劲庭因扯了姑娘家衣领被他老子送到国外的事在圈子里一传开,他倒不嫌丢人,只是走到哪儿难免被人揶揄几句,他听得烦了,索性也不出门。 入夜,他百般无聊地正在院子里逗弄幔廊的鹦鹉,脑海里满是扯开楚俏衣领时,入眼的那一抹抹绯红,只觉得小腹肿胀。 秦美红从客厅就来,一想到从未离开家的儿子就要远行,眼眶通红,“快进去,你爸在书房里等着你呢,说是要送你去国外学校了,有几句话要教训你。” 邵劲庭知道这是父亲要准备送自己走了,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学校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怎的,脑海里尽是楚俏伏案埋首纸堆的模样。 他回过头来,冲着邵母抿唇一笑,“妈,我是出国深造,看把您给瞅的。” “咋不愁?”秦美红想想又要掉眼泪,“你大哥年纪轻轻就被吴家那小贱种给枪杀了,我只剩你一个儿子了,在外头可不必在景城,你可得……” “行了妈,”邵劲庭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大哥!” 秦美红慌忙擦干眼泪,道,“快去吧,去晚了当心又是一顿鞭子,等会儿你出来了,妈还有话跟你说。” 邵劲庭一路走到父亲的书房,邵总正与几名火拼要人商讨方案,书房内的桌案上摆着一张标着经济特区的大地图,一旁的副总眼望着标红的特区。 邵劲庭走进去的时候。只听得副总还在说着,“上头的大领导怕是要走大动作,许多政策尚不明朗,邵总那位妹婿以前不是在外联部任职,不如去打探一二?” 邵昌平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个玛瑙鼻烟壶,道,“上有政策下出对策就是了,慕兴最近需要大量资金打通各路环节,马虎不得,况且他离开外联部也有几年了,还是别问了。” 他略一抬眼就瞥见邵劲庭走进来,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三公子这几日倒清闲,我听说愿意的鹦鹉在你的训示下都会请安了。” 邵劲庭知道父亲是一见自己就要这么刺上几句的,也不回嘴,看一旁的几位叔叔都笑着退到了一边去喝茶。 他就规规矩矩地站在父亲一面。聆听训示,邵昌平望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安排妥当,你明日就走,也别想坐专机,别指望着是我的儿子就能被人看重些,我讲过了,你是去深造。别人吃多少苦,你就得吃多少苦,你也别想着本事不学点回来,倒整一大堆洋玩意回来!” 他顿了顿,又说,“这四年你也别想着回家,毕业后得给我拿个优秀学位证书,再回来。” 邵劲庭笔直地站着,眉宇间透着阴郁,道:“是,我知道了。” 邵总也不多说,收回自己的目光,说,“你母亲把东西给你收拾好了,记住,我送你出国,不是让你观光去,你要是学不回真本事来,趁早别进我萧家的门,出去吧。” 闻听父亲放行,邵劲庭可算是从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多说,转身就出了书房下楼。 秦美红正坐在楼下的流金西式沙发上喝茶,而邵玉燕则看着一本报纸,听到邵劲庭下楼来,说,“劲庭,明儿就走了,来跟小姑坐会儿。” 邵劲庭笑道,“这都该打麻将的点了,妈不去找您的牌友们,怎么就好像专在这等着我呢。” 邵玉燕那眼睛把邵劲庭一溜,道:“可看是有了意中人,这会只怕是忙着跟人道别去,连跟你小姑说会话儿的时间都没有。” 邵劲庭闻听她的话中有话,走到沙发一侧坐下。只是一味地装糊涂,道:“什么意中人?小姑可别胡说。” 邵玉燕还不知道她一肚子祸水,一笑,“劲庭,你那点小花花肠子,你小姑我心里可是明镜似的,你要对人家姑娘没意思,别她衣领干什么?” 这话一挑开,邵劲庭杨扬眉。却只是笑,“谁对她有意思?她早结婚了,嫁的还是个老男人!” 邵玉燕倒没料到楚俏衣领成家,眉头一挑,放下杂志,道:“说到那丫头,倒有几分姿色,她家境如何,家里有什么人?” 邵劲庭听她不再问什么意中人,只觉得好似雨过天晴般,心中一下子敞亮了,道,“横竖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她爸在供销社干活,她妈妈也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 邵玉燕放下心来,抿唇一笑,“那你惦记个啥?那样家境的女人能帮升官还是发财?行了,我也不跟你瞎扯了,你表妹听你要出国,说不准给你打越洋电话呢。” 说道吴悠,邵劲庭才不稀罕,转身往房门走去,“接了肯定又被她笑话,我才不听。” 邵劲庭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也不用他动手收拾,只有几个下人忙乎来忙乎去的,他转眼看窗外月上东梢,暮色降临,想着明天就要走了,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他也没说什么,在房里接了个电话却不是吴悠打来的,而是他的一个发小,约他出去喝几杯。 他索性也随了意,换了件衣裳就跑出去跨上飞摩就跑了。 酒过三巡,他却觉心里空空的。出了酒吧,夜风习习,遍地清辉,难得这样好的天气,他竟不自觉往景山高中走去。 从围墙翻进来,走到紫藤花架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他想看的人。 楚俏正坐在二楼的窗前全神贯注第地做题,及肩的?发梳成两根短短的辫子,乖顺地贴着修长细白的脖子,许是碎发挡了视线,还别着发夹。 她略低着头,纤纤十指紧握着那根钢笔,全神贯注地练听力,桌旁摆放着一盏罩着银色的收音机,莹莹的灯光笼着她那雪肤冰肌,倒好像是一层轻雾,缥缥缈缈,如在天边般。 邵劲庭望着她。眼底里映着她温温静静的样子,想着把这一刻烙印在脑海里,再见时就是四年后了,她该是连孩子都有了吧? 偏是那个男人……他心里越发不甘起来,却见她忽然抬起头似是要朝着窗外看来。 他心中略微一紧,慌忙把目光调过去,只装做是看着那紫藤花架,眼前的紫藤花正开的热闹,一层层的垂落,犹如璀璨紫金。 他假装看花间,很无意地把目光转回来,这回正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水一般的轻透聪灵,干干净净,流水般漾到他的心里去。 他与她一开始就成了冤家,而在火车站那次,只怕她一辈子都有阴影了吧? 楚俏略微怔了片刻,只是站起身来。也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伸出手拉过两边的窗页,将窗户关上了。 邵劲庭眼看着那窗户在自己的眼前关上,她的影子便映在窗上,雾里花水中月般,月色如水,周围的紫藤花瓣簌簌地随风落下,他望着她映在窗上的影子,竟是不知不觉间痴了。 楚俏下了自修,生怕邵劲庭再缠着她,于是特意等到邓晓媛执勤结束,两人才一块往租屋走去,不过到了紫藤花架之下,已经没有邵劲庭的身影了。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过了几日,邵家的人来把他的物件收走,楚俏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俏每日两点一线,一门心思投入学习。日子过得飞快,国庆转眼就到了。 她早收拾好了背包,脚步轻盈地去找继饶了。 市部的军校离得不远,楚俏依稀还认得路,才拐到门口,远远就见男人长身而立,肩背挺直,眉色冷然,一旁持枪的勤务兵自然被他比下去。 夫妻两人隔了小半月没见。甚是想念,不过许是在部队,又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口,男人有所收敛。 接过她的背包,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笑道,“累不累?” “还好,”天已经凉了,楚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却见他还是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凑近了问他,“冷不冷?” 他每日上完文化课,就是实地演练,摔打习惯了,一身的热血,哪里会冷? 而她离得近,鼻息间尽是她身上独有的馨香,他生怕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就急慌慌往军官寝室走去。 到了寝室,他倒是没有急吼吼地剥开她的衣服,而是一把将她摁在豆腐块一样的床上,神色透着认真,忽然单膝跪地。 楚俏被他莫名的阵仗唬得一愣一愣,“继饶,怎么了?” 陈继饶充耳不闻,却是小心翼翼地从内衬的衣兜里掏出一只玫红的绒盒来。 随着“啪嗒”一声,一对银色锃亮的素戒赫然映入眼帘。 楚俏愣了一下。随即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眼眸,嘴里呐呐问,“继饶,你这是……?” “一早就想买给你了,”男人气息很淡,说得极慢,他低头望着手里托着的素戒,“这次发了奖金,防爆演练时经过一家橱窗。一眼就看中了这款,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楚俏心里蓦然一动,手颤抖着,伸过去碰了碰上头柔滑的软绒,清丽的眼眸直望进他的眼底,“其实不必破费,我都嫁给你了——” “俏俏,我说过,该给你的我一样不会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陈继饶抽出小的那一枚,眼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嘴角噙着笑,“最近上课学到的,西方很兴这一套,我们也尝尝鲜。” 说着,他抽出她右手白皙细长的无名指,也不急着套进去,拇指细细摩挲着,“书上说,女方的戒指照着男方小指的尺寸来选,如果刚刚好,那就正是两个人是天作之合。” 听他一说,楚俏竟紧张了起来,“真的假的?” “喏,这不刚好合适?”他嘴角的笑意漾来,晕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低头执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落下暖暖的一吻。 楚俏也笑,反握着她的手,照着他的模样将大的那枚素戒抽出来,“书上有没有,女方给男方戴戒指也是要半跪着?” “不用,”他直接伸出左手的无名指,见她有模有样地套上去,忽然直起身来,一把抱住她在原地转了几圈,“媳妇儿,下次该带你去照相。” 楚俏被吓得重心不稳,连忙抱住他的脖子,直到停下来了也是惊魂甫定,绵软无力地倚在他身上。 男人直觉一双浑圆贴着坚硬的胸膛,似乎也要被她软化了,他呼吸急促,一把抱住她,温热湿濡的舌头舔着她小巧的耳垂,“这次过来,就住到收假,嗯?” “嗯!”她本就是这样打算,郑重地点头,回答得干脆,下一秒就被他放倒在床榻之上…… 他住的屋子很干净,也不必她打扫,只是见他晾着的袜子有不少破洞了,他也不舍得丢,倒是省下来给她买收音机和素戒。 楚俏瞧着心酸,暗道下次来,一定要给她多备几双袜子。趁着他不在,楚俏只好借来针线补上几针。 楚俏白天在寝室里看书,晚上打了饭回来,吃饱了和他悠闲地在林荫道散步,有时他晚上有课,她就自个儿看书,有时他也闲下来,两人能窝在床上厮磨一晚上。 这一日,楚俏心神不宁地写完一套卷子,掏出怀表一看,一是正午十二点,可他还没回来,她火急火燎地跑去打完饭,回来就见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 “怎么了?”她把饭盒递给他,脸上打满问号。 陈继饶坐直来,单手接过,微微摇头,“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去车站。” 不是说好住到收假? 楚俏心里一窒,“怎么了?” 陈继饶握着她的手,“妈来了电话,说楚珺是第三者,仗着有孩子破坏别人的婚姻,人家找上门来闹。爸听后,气得拿刀出来,扬言要将你姐赶出门。” 第118章:我看谁敢? 楚珺要是在外边不自爱,以楚钰守旧的性子,拿刀不是想砍人就是要砍他自个儿了! 楚俏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神情焦急,“姐怎么会……是谁?” “不出意料的话,会是肖景然。”陈继饶眉头一皱,见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又正经说道,“上次楚珺来景山部队,险些被打,不是景然替她拦下的么?那时我看俩人就不大对劲。你姐回去不也是他送的么?” 楚俏一扭头,眼里尽是担忧,“我一直知道姐心里有个人,但你怎么就笃定是肖副队?” 肖家在景城也是响当当的高门大户,姐姐以后的路,恐怕会很难吧? “有次他找过我,专门来诉苦的。”陈继饶眉色淡然,倒不觉意外,“他似乎很苦恼。” 楚俏猛然想起。“那沁茹?当时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林沁茹为人不错,上次与她合伙做生意,也从来没坑过人。 一边是嫡亲的姐姐,一边是好朋友,这又涉及感情的事,她心里的那杆秤砣,还真不知该向着谁。 “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一个男人假若连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知道,未免也太失败了!”陈继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别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楚俏和肖景然接触不算多,但在景山她见他和沁茹的感情不错,只是自打姐姐来了之后,两人似乎越发疏离了。 姐姐那人一贯嘴硬,明明心里受伤得很,可嘴上总喜欢逞强,她性子还真是不讨喜,可有个孩子了…… 一时之间,楚俏还真吃不准肖景然会选谁。“假如你是肖副队,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他,”陈继饶回答得倒是干脆,面色严谨,目光笃定,“俏俏,没有这种假设。我只要我想要的人,那就是你!” 见她微微一愣,张着菱唇,目光呆愣,他伸手抬着她精巧的下颚,拇指细细摩挲着她柔嫩的嘴唇,“这次我请不了长假,没法陪你回家去,不过我会送你去车站。” “没事,你不必送,”楚俏到底是体恤他,“以前读书也是我一个人。” 可是想起那次她在山林里迷路,来时脚上起了不少血泡,心里不由一疼,“你个小路痴,我可不放心。快吃吧,回去之后好好陪陪妈和楚珺,尤其是你姐,你想想她常年在外一个人也不容易,旁的事就让爸妈处理,最后决断的还是景然,他要是个男人,就该坚定内心!” 也是,牵涉到孩子,这可不单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两家的父母和林家呢。 楚俏却是没动,凝着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继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男人见她咬唇,眼里尽是不确定,于是俯下身与她相视,低声道,“怎么?” “我似乎对你二十岁以前的事毫无所知,想想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说得磕磕绊绊,男人却是听懂了。 她似乎对这方面很敏感也很在意。 “遇见你之前。我没有过其他的女人!纵使……”正说着,他脑海里涌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又道,“最起码没有肌肤之亲和精神上的深爱,你放心。” “好,我信你!”楚俏展颜一笑,心里忽然想到她已经问了好几次了,犹豫着问出口,“继饶,你会不会烦我了?” “没有的事,你问,说明你在意,况且,也是我没给你足够的信心。” 闻言,楚俏连忙澄清,“不是的,是我想太多了。” 经历上一世,她总怕他被抢走。 “别瞎想了,那些年在外头从未有过安定感,自遇见你,我很安心,也觉得很舒心,”男人在她脸颊落下一吻,抵着她光洁的额头说道,“这几年只怕咱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何必把时间浪费在猜忌之上?男人其实很怕猜女人心思,你肯挑明了问,我反倒省事了。” 楚俏淡笑。想到夫妻俩才团聚没几天又要分别,心里不舍,勾着他的脖子,学着他的样子吻他。 这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 陈继饶微微一笑,伸手撑着她的后脑勺,牢牢掌握着主动权,直吻到她喘息未定。 她倚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故意挠他,“原来你图的是省事,我对你坦诚,那你以后有事也不许瞒着我。” “我尽量!”他这句说得倒是实话,不过似乎引来她的不满,腰身被她掐了一把。他也不觉得疼,笑道,“俏俏,我承诺给你绝对的忠诚,也会最大限度对你坦诚,只是,倘若是为了你不伤身伤心,我可能会有善意的撒谎。” 楚俏默默听着,被他那句“绝对的忠诚”迷惑了,竟不自觉地点头。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陈继饶松开她,推她去收拾东西,自个儿端着碗去洗干净。 上次他向宗庆借的车也还在,把她的背包拴在后座。照例让她坐在横杠前。 两人贴得近,却是一路没话。 到了车站,陈继饶拎着背包和吃食把她领到车座上,细细叮嘱她,“木已成舟,回去了劝着爸一点儿,虽说人活一口气,可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总不能守着老一套过活。” 他倒是通透。 楚俏暗叹他惊人的观察力,要不是上一世经历过时代的巨变,她还真不信小小的景城在短短几年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咬唇点头,“看来你这次集训收获不小呀。” 他淡笑,见一旁还有人,在她面前半蹲着。贴近她耳边竟然来了句不正经,“那当然,你家男人无师自通,譬如在开发新姿势方面。” 楚俏满脸羞赧,见一侧的大姐掩唇而笑,朝他胸口捶了一下,“丢死人了。快走快走。” 男人深深瞅了她一眼,倒是没多说,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你注意着些,到了记得报个信儿。” 楚俏在军校睡得饱,在车上倒是没睡,于是拿出录音机和充电器,仔细练听力。 车上的时间倒也好打发。 她匆忙回家,不过男人倒也给她备了家人的礼物和干货,到了镇上她倒是省了。 恰好又遇上铁柱开拖拉机回家,她正好车费也省了。 不过还没进家门,她就见不少邻舍围在院子的篱笆,大家伙议论纷纷。 “都道楚钰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教出的女儿却伤风败俗。真是咱村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就是,昨儿我到镇上买种子,邻村的相识还问起了呢。你是不知那会儿我脸上有多臊……” 眼尖的朱秀芳也在,一下就瞧见了楚俏,刻薄的嘴角一勾,“哟,我当谁回来了。原来是咱村的大才女呀!” 楚俏听着她酸溜溜的语气,倒也不气,“朱婶客气!” 她倒还真不知羞,听不出来是反话么? 朱秀芳咋吧着嘴,长叹一句,“哎呀,这人呀。不要脸起来还真是没边了。你说这一个两个瞧见好男人直接就往上扑,还真不害臊!” “朱婶说得可是秋兰?”楚俏再不退让,反唇相讥,“啊,我还真想起来了,秋兰惦记继饶不成,后来瞧上的可不就是里头肖家的长子?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朱秀芳顿时气得够呛。“楚俏,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姐就是什么好货色?我家秋兰是想找个好男人,可起码没睡过别的男人,可你姐跟人家连孩子都有了,未婚先孕,要是搁以前非浸猪笼不可!” “我看谁敢?”楚俏凤眸透着凌厉,炸毛起来还唬得住人,“你真当楚家没儿子就任由你欺负?你敢动我姐,最好先问过继饶,看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朱秀芳一下没了话,虽是隔了一个村,可当年陈家的地儿被人强占,当兵探亲的陈继饶可二话不说,就把地里的庄稼全给拔了,那家人仗着人丁旺,抄着家伙找上门,结果他一语不发地把枪拍出来,吓得那户人家屁股尿流。 楚俏见她收了声,脸色这才好了点,正打开栅栏,清眸扫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两辆小车。 想来是肖家和林家的,就见楚钰苦恼地冲出来,瞧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怕是想不开。 她连忙把他拦下,“爸,您冷静点!” 楚钰见是她,虎着脸对跟出来的米月道,“俏俏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你叫她回来干啥?” 米月心里委屈,“我本是打给继饶,叫他出出主意,也没想着他在军校集训,更不想他告诉俏俏了。” “行了爸妈,我人都回来了,还纠结这事干啥?”楚俏心烦意乱,可事总得有个说法,“况且咱们是一家人,上次姐还特意跑来部队帮我,她出了事,我还能坐视不管么?” “这事你咋管?昨儿人家就找上门来了,要不是我不在家,怕早就闹起来了。”楚钰抓耳挠腮,见院子外的邻舍指指点点,更是心烦意乱。 “爸,您别急,里头情况怎么样了?”楚俏只好出言安慰。 楚钰一想到不争气的大女儿,心里就来气,“你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就是死了也心安。” 米月知丈夫开不了那个口,只道,“你姐抱着孩子关在房里,不肯出来。厅屋只肖家和林家的人坐着,别提多尴尬了。” “逃避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先进屋吧。”楚俏心道,肖林两家人大老远赶来,总不好冷落了别人。 进了屋,楚俏没想到林沁茹也在。 她消瘦了好多,清减的身子立在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身后,也看见楚俏了,却是舔了舔嘴唇,一语不发。 第119章:她巴不得和吴家没有半点干系! 楚俏心里五味杂陈,只朝她微微点头,又见屋里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她又向几个长辈躬身见礼,目光最后落在面色颓然的肖景然身上。 肖景然正几日正努力消化有个四岁儿子的炸弹式消息,哪里心思管什么仪容,这会儿正惦记着屋里的母子还没吃饭。 一见到楚俏,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凤英关在屋里一整天,大人和小孩都没吃上一口热饭,你帮我劝劝她吧?” “凤英?”楚俏曾无意间在她的私人物件中见过这艺名,当时她还嗤笑,说艺名最当不得真。 “凤英就是你姐!”肖景然急慌慌地往她走了几步,“我这儿买了饼干,你帮我问问,她要是想吃热食我再去给她买,还有孩子,一般喜欢吃什么?” 林母一听,气得发慌,“瞧你什么出息?这两日沁茹也没吃过顿好的,你关心过她么?” 肖景然心里一阵懊悔。满是愧疚地瞧了一眼鼻头通红的林沁茹,想活剐了自个儿的心都有了。 虽是订了婚,但倘若他没占了她的身子,至少一切还可以回头。 可偏偏迟了一步! 他嘴唇怯怯,不敢再去看林沁茹的眼睛,“沁茹,对不起!” 林沁茹只觉得剜心一样地痛。可他的心已不在她身上,或者他的心从来都不在,她再去争,又有何用? 她低头咬唇,“你、去吧!” 林母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一想到拆散女儿女婿的那小贱种,心里就泛着恨意,一扭头,她死死盯着米月,几乎是口不择言,“米月,我看你就是成心的!当年慕兴被玉燕——” 陈年恩怨被她猛然一提起,米月浑身一抖,眼瞅着俏俏也在。一把喝住她,“吴妍敏,你以为你是谁?” 楚俏听着二人似乎知根知底,心里一时起疑,“妈,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人双双否认! 米月生怕她多嘴,又道了句。“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们老楚家堂堂正正,我与你无冤无仇,即便有恩怨,可跟下一辈的孩子有何牵连?” 她巴不得和吴家没有半点干系! 吴妍敏被丈夫拉住,也冷静了几分,暗忖这事改不改告诉嫂子,却听丈夫在耳边道,“敏敏,当年大哥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邵家甚至不惜下了诛杀令。如今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你就忍忍,权当不认识!” 她这才收了声,可一想到苦命的女儿,还是忍不住,“好,上一辈的事姑且不提,可我家沁茹跟景然定了亲,你家楚珺偏偏横插一脚,这事可不能轻易作罢了!” 米月也不是傻的,睨了她一眼,“事情的来龙去脉尚不明细,你咋知道谁对谁错?珺珺的孩子都三岁了,是谁横插一脚还不一定呢!” 说完她也懒得去看她,只巴望着女儿离开这是非之地,扭头对楚俏说道,“俏俏,快进去瞧瞧你姐!” 楚俏应了一声。而后往阁楼走去,轻轻扣了几下门,隐隐约约还听见吴妍敏似乎对肖家的无所作为很是不满,“亲家,不是我多嘴,到底是你家儿子提了裤子翻脸不认,都是当爹妈的。好歹说句话不是?” 楚俏隐约听见林父慌忙赔不是,她无心在听,只见门“吱呀”一下开了。 楚珺满脸憔悴,敛着眉眼,低声道,“正声睡着了,说话小点儿声。” 楚俏见她全没了往日的飞扬,心道她约摸也为了此事心力交瘁,点头道,“让我看看小外甥吧?” 楚珺一回来就被楚父骂得够呛,见妹妹难得在乎孩子,心里一暖,把门敞开,眼眶通红,“进来吧。” 楚俏爬开扶梯,低着头踏入木地板,生怕声音太大吵着孩子,索性把鞋也脱了。 看来楚珺眼里,心里一阵感动。 楚俏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见床上的小外甥乖乖巧巧地躺着,脸色粉粉嫩嫩,分外可爱。 从她的角度望去,眼睛缝还没合上,眉宇之间和肖景然还真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想起继饶的话,想着姐姐这些年在外头带着个孩子,对家里捂得紧紧实实,只觉得心酸。 她微微侧目,见楚珺满是爱意地注视着孩子。洗尽铅华的面容满是疲惫,她不由伸手覆上姐姐的手背,鼻头一酸,怅然落泪,“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楚珺这么些年以来,见惯各色人等,阿谀奉承的、狗眼看人低的,她都忍得下来,偏偏听不得亲人心疼的话语。 她不由落泪,一把扑到妹妹怀里,“阿俏,对不起——” 楚珺以前总是说话刺她,楚俏有时真是被她气得火大。可到底姐妹,哪有隔夜仇? 她扯唇一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道歉?” 楚珺心里忧痛,“你不知在外头有多艰难,没人在意你是不是吃饱穿暖,所以每每回来我就见不得妈对你好,总是百般刁难你,想妈多关心我一点。在外头我总是想,你多命好,有亲妈疼着——” 原来是她太缺爱了。 楚俏释然一笑,“姐,瞧你说的,妈谁不疼?爸也一样的,没对谁偏私。你在外头过得苦。怎么不想着回来?回来起码有爸妈和我帮着看孩子。” 她又何尝不想? “爸这一生行的端走的正,我不配当他女儿!”楚珺吸了吸鼻子,闭眼说道,“未婚先孕也就算了,哪儿还有脸面把一个没爹的孩子带回来膈应爸妈?” 楚俏心里一下浪潮涌动,平日里云淡风轻的姐姐,心思竟是这样深沉,她孤身一人,究竟是怎样的勇气和深爱,才坚持把孩子生下来并独自抚养? 肖景然,你究竟何德何能? “姐,想说说么,你和他——” 楚珺咬唇,想了一会儿才道。“当初没考上景山高中,爸坚持叫我复读,我一气之下就跑去当文艺兵,那时他已是部队的佼佼者,还是第一个听我唱《牡丹亭》落泪的人,你是第二个。” 她长长呵出一口气,似天边缥缈的白云带。“隔得太久远,都忘了是怎么跟他开始了,反正一来二去也就熟了,那时还真是天真,以为有情饮水饱,不必在乎什么家世,呵。” 家世? 楚俏想起厅屋闷不吭声的肖母,登时明白过来,“肖副队的母亲找过你?” “很可笑是不是?”楚珺?然落泪,言语间尽是自嘲,“一万块眼也不带眨地往我身上砸,说什么‘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呵,就他们肖家是人。戏子就不是人!” 楚俏心里一阵难受,却是一时语塞,“姐,你——” “他肖景然又算个什么?说什么山盟海誓,结果还不是提了裤子就走人了?定了婚还想脚踏两只船,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他肖家凭什么要抢我的孩子。妄想!”她眼里透着恨意! 楚俏心里懊悔万分,“姐,是不是上次你来部队帮我?” “跟你没关系,景城也就巴掌那么大,迟早也会撞上,我只是没想到他竟卑鄙到派人跟踪我!”楚珺一想到肖母派人来把孩子抓走的那一瞬,她就怒得想杀人! “他抱着他的未婚妻过日子。我打搅他了么?凭什么诬赖我是第三者,害得爸妈没脸见人?” 楚俏见她眼里猩红一片,连忙摁住她,“姐你别冲动,别吵着孩子,我会帮你!” 楚珺经她一提醒,扭头缺见孩子醒来了。飞快地收拾眼泪。 楚正声揉着惺忪的睡眼,见她眼眶通红,神色激动,倒也懂事地问了一句,“妈妈,您哭了?” 楚珺别过脸了,吸了吸鼻子才道,“没事,外公还在生气,不过你小姨回来了,乖,叫小姨。” 楚正声抬眼望着楚俏,听话地叫了一声,“小姨——” “真乖!”楚俏勉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兜里抽出一把军刀,“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这是你姨父送你的。小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妈妈。” 楚正声似乎极喜欢,爱不释手。 “姐,那你以后怎么办?”楚俏一扭头。 楚珺也为难,“楚家的女儿没那么自甘堕落,肖家既然不欢迎我,我自不会舔着脸上门,他爱娶谁随他的便!” 她嘴上虽如是说道,可楚俏瞧着她紧拧的眉头,也知她心里其实是在意的。 楚珺心里痛得滴血,却还是咬着牙说道,“倒是对不住爸妈,等风波一过,我还是带着正声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以后爸妈就托你多照顾了!” 此话一出,还不等楚俏多说,就听门外一声冷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姐妹俩纷纷侧目,只见楚钰扶着楼梯,只露出一个头来,脸上满是愤然与心疼,指责里满是心酸,“我倒想问问你,离了家这么些年,你还想去哪儿,你还能去哪?当真不管我和你妈的死活?” 虽是女儿酿成大错,可究竟是怎样的看重,她才选择在外头漂着,也不敢回家丢父母的脸面? 他心里又气又疼,“我老楚家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外孙?” 楚珺心里蓦然一松动,一时泪如雨下,“爸,您不怪我了?” 楚钰气归气,到底还是血浓于水,“怎么不怪?可老楚的脸面难道比孩子还重要么?你情愿在外漂泊,可孩子将来不得上学?” “还不跟我下楼去?这孩子将来姓楚,跟肖家和林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最好和那混小子断干净了,第三者那样的恶名咱家背不起!” 楚珺心里忧痛,可想到固来守旧的父亲已退步至此,她还有何不满足? 她慌忙擦干眼泪,咬牙道,“好,我跟您下楼。” “姐,那你心不疼么?”楚俏到底还是感知了点,也直接戳她的心窝子。 “疼啊,都快疼死了,可他……肖家我是断不再想了。”楚珺紧紧闭眼,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 其实越是表面满不在乎的人,说不定心里更苦呢,楚珺也挺难的。。。。 第120章:你怎能背着我那样羞辱她? 楚俏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抱着楚正声,“那我看着孩子,姐,咱们一家人都会支持你!” 楚珺一笑,跟着楚钰一块到了厅屋。 隔着板障,楚俏依稀可以辨清楼下人说的话。 楚钰语气相当坚决,“你们快走吧,我们楚珺不做第三者,你们两个结不结婚,跟楚家没有半点干系!” “不行!”没想法肖景然和肖母异口同声。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楚钰最恨此等毫无责任感的男人,愤然出声,“亏你还是个革命军人,就晓得骗骗小姑娘,提了裤子就不认人,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肖景然丝毫不敢反驳。 当初他满心期待地回国,一下飞机就跑去文兵团找她,可接待他的人说,她早被劝退了,至于原因。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说,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疯了一样大海捞针地找,可怎么就轻易放弃了? 分别五年,上天给了他重逢的机会,他不该犹豫! 想起她独自一人在外怀着孩子,受尽白眼。又费劲心思地抚养孩子,那时他在哪儿呀? 这俩孤儿寡母,总有个发烧感冒,他却从未尽过人夫人父的责任! 肖景然只觉得心里排山倒海一样地悔,悔到骨子里去! 可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肖母梁瑞芬见状,只好赔着笑,“楚大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孩子终究是肖家的骨肉,总要认祖归宗不是?” 楚钰一笑,刚才女儿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就是这女人棒打鸳鸯,拿钱来砸他闺女! 他眼里尽是怒意。“合着肖夫人另有打算了?” 梁瑞芬扫了一眼林沁茹,瞥了一眼楚珺,又剜了自家儿子一眼,“我那混小子年轻气盛,难免犯错,事到如今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我看你闺女也还年轻,拖着个孩子对以后的婚嫁难免受影响。不如就让我们把孩子接走。” 话音一落,众人错愕。 而她又趁热打铁,扭头对林家人说道,“亲家,实在对不住。这事终究是委屈了沁茹,不过你放心,等沁茹嫁来老肖家,我一定叫景然加倍对她好,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会尽量弥补她!” 她还真是想的美! 楚林两家气得够呛,连一贯斯文的楚钰,也压不住火气,随手抄起小板凳就火急火燎地往梁瑞芬身上砸去。 “你那么有脸说,怎么不直接叫你宝贝儿子坐享齐人之福?你还当如今的世道是旧社会,讲求个大房二妾三从四德?老楚家虽是穷,可穷得有志气,当年我是不知情,才叫你拿钱砸我闺女,怎的,今儿还上门来砸我外孙?妄想!” 肖景然眼疾手快,一把挡在母亲面前。 在场的人一下变了脸色,“景然被砸哪儿了?有没有伤着?” 肖景然却充耳不闻,耳朵里只听见拿钱砸楚珺时,他不由愣住,忍住背上的剧痛,一字一句问道,“妈,你对凤英说了啥?” 肖母一下没了底气。别过脸去不吭声。 肖景然面色渐渐浮着痛意,双手摁着她的肩头,“妈,凤英那样要强的人,您究竟跟她说了什么?你明明答应好,等我学成回国,就去她家里提亲。你怎么能背着我那样羞辱她?” 肖父也是浑身一震,手颤抖地指着妻子,“你是想让景然埋汰死你!” 肖母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捂得严严实实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挖出来,她不由剜了楚珺一眼,嘴里不服气,“是又如何?她什么身份?咱家什么身份?” 楚珺一听,心里恍然一动。 原来并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原来呵,只是一场造化弄人! 如今她也不是好骗的小姑娘,即便景然对她还有意,可他有那样险恶的母亲,她要是嫁进肖家,日子还不得难过死? 终究是当年一意孤行才铸成大错,想弥补也无济于事了。 她不由怆然大笑,剜心的痛慢慢扩散,疼得她呼吸急促,“可笑,当真是可笑!你们肖家的门槛是高,我楚珺高攀不起也不会攀,但是孩子,你们最好绝了念头!梁瑞芬,你要是再敢把孩子抢走,我就敢一头撞死在你们肖家的大门上!” 他那么珍视的一个人,却被母亲逼到不惜一切挣个鱼死网破! 这样的认知叫他浑身一震,难受得无以为继! 肖景然眼底一片痛绝,面色哀戚,满是愧疚与懊悔,“凤英。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那样对你,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楚珺早已不是当年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心如死灰,“肖景然,你又是何必?你说那样的话,就不怕膈应了你的沁茹?我早说过,当年情已断,你我阳关独桥各不相干,你娶你的沁茹,我养我的正声。” “凤英,可我由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你啊!”肖景然眼底的挣扎慢慢消退。 其实选谁,心里的那杆秤早已有了计较。先前他在凤英屡次遭到拒绝,他是不知母亲曾逼得她无路可走,可她还是坚持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时代,未婚先孕需要多大的勇气? 最不该是她承受的苦果,偏偏她独自生生吞下去了。 他此生不愿负她,也不再负她! 吴妍敏一听他的话,愤然出声,“肖景然,那你又将我家沁茹置于何地?” “对不起,吴阿姨,我对不起沁茹,您想要我如何弥补都成,只要别伤害凤英和孩子!”肖景然辜负了林家,断没有不认账的借口。 林沁茹知他心不在她身上是一回事。可当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堪,不由满目悲戚。 可偏偏怪不得楚家,不管是楚父还是楚珺,人家都明明白白说了,楚家不稀罕。 而景然,父母之命,其实也没那么深爱吧? 要怪也只怪她晚来一步! 她心意彷徨,无奈地闭眼,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轻言出口,“妈,别说了。来前爸就说了,这一趟本就不该来的!” 林家本就是后来。楚珺早跟景然断干净了,跟楚家又有何牵连? 吴妍敏见一个两个的不帮腔,反倒指责她来了,不由恼羞成怒,恶语相加,“好,你不是说弥补么?我看你干脆转业算了!” 她还真是说得出口! 肖景然德国军统名校出身。转业就意味着将他的大好前程全给毁了! 肖楚两家一下愣住了,不知如何回旋。 吴妍敏复道,“瞧你那副德行,哪还有脸面在部队待下去?” 肖景然面上的线条一派冷硬,目光扫过楚珺,却是没有任何挣扎,赫然应道,“好,我答应转业!” 此话一出,肖母骇了一大跳,“景然,你疯了?” 肖景然却是不为所动,“妈,您既然容不下凤英。那我就带着她和孩子在外头一块过日子!” 梁瑞芬气得连连却步,“枉费我费劲心思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当我愿意做那恶人?我和你爸送了去深造,你怎么就敢?” 肖景然心里痛极,可凤英和孩子何其无辜?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不单是为孩子。也为了他活得有个男人的样! 就像继饶说的,一个男人连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确定,那他的一生何其可悲? 纵然凤英不肯再信他,他也直等到她点头的那一刻! 肖景然笃定心思,接下来的动作简直惊骇了所有人。 只听他“扑通”一声,猛然跪在林家人面前,眉宇间尽是悔意。通红的眼眶没忍住,悍然落泪,“沁茹,林叔吴姨,实在对不起,我此生唯有负了沁茹,这点我认!但这一切与凤英和孩子无关。凤英苦了那么多年,孩子也需要父亲,纵使她不肯,我也无法当做没事人一样和沁茹活下去,所以,对不住!” 要真说起来,当初要不是梁瑞芬棒打鸳鸯,骗他出国,他也不至于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是个意志刚强的军人,在训练场上和演练场上,流血流汗从未吭声,可为了楚珺和孩子,他竟向她下跪! 林沁茹捂唇痛哭,咬着牙呜咽出声,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得无以为复,“你当真对我毫无半点情意?” “沁茹,我不想伤害你,只是——”他敛着嘴唇,艰难出口,“我也不愿欺骗你,要说感情,总归是有的,但那不是爱情。我对你,只是责任!” 林沁茹心里痛如刀绞,亦如死水一样全无波澜,这一下她对肖景然已是无话可说,只扭过头来对父母哭道,“爸妈,还是送我出国吧。” 楚俏哄小外甥睡着,走到厅屋,还没踏出门槛,就见林沁茹扑倒在林父怀里,悲怆出声。 其实她心里是在意的吧? 只是感情终究强求不来。 她很聪明,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所以宁愿选择放手,让肖景然一辈子记住她。 吴妍敏瞧着女儿软弱好欺的模样,还觉不甘,正想开口,却被林父一把堵住,“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闺女认识那混小子在前,这事儿与楚家有何干系?走走走,赶紧别在这儿丢人!” 怎么都觉得景然太渣?差点一口老血。。。。。当初是谁叫我让他和俏姐凑一块的? 第121章:别逼我 “丢人啥?”吴妍敏眼珠子瞪圆,愤然开腔,“你们林家当真以为肖家好欺负的么?林家在景城是不比你肖家有势力,可你别忘了,在省城吴家才最有说话权!肖家和楚家一个也别想逃!” “你敢!?”米月冷然开口,“吴家?还有邵家是吧?那也不过是米家养的一条狗,乱吠什么?” 楚俏蓦然一愣,怎么好端端又牵扯出一个米家来?而她的母亲正巧也姓米! 米月虽在乡野居住多年,但到底见多识广,气势犹在,吴妍敏一下不敢吱声了,在那儿缩着脖子。 倒是林父不愿再闹僵,拉着吴妍敏道,“赶紧走吧!” 林氏一家三口怅然离去。 林沁茹见肖景然没有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厅屋里,楚珺还在呆愣中。 她也曾是文艺兵,清楚知道一个军人双膝跪地意味着什么,那真是把姿态摆得低微到骨子里去了。 楚钰却还是那句话,“你们也赶紧走,少在这儿晃眼!” “叔,当年的事错在我。我愿一力承担,林家我必须尽可能在钱财上弥补,但我也会对凤……楚珺和孩子负责,请您放心!”肖景然紧张得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眼里满是热切。 见楚钰冷着脸不吭声,又扭头对楚珺道,“凤英。当年我犯下的错,还有这些年对你的亏欠,我愿用我的余生来偿还,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你不必如此……”楚珺如画的面容透着孤寂,当年也真是被梁瑞芬羞辱得抬不起头来,“你们肖家大门大户,我自认高攀不起,你还是回去吧。” 肖景然满目悲楚,却是不愿再逼她,打算死皮赖脸地跟着娘俩了,“没关系,我可以等,回去我就递交转业申请。以后你和孩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梁瑞芬听着儿子软骨子的话,又气又怒,咬了咬牙,狠心道,“我说你是不是傻?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你还真打算转业呀?横竖咱们多赔点。送沁茹出国读书的钱由咱家出,给林家两栋房子,再去说些软话,吴妍敏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说不定就松口了……” “妈——”肖景然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沁茹我会想办法补偿,但我与她虽未打结婚报告,可毕竟是我婚姻状况混乱,我也没脸在部队待了!” 军人曾是他一辈子想要打拼的职业,可他终究亏欠凤英和孩子太多。一个男人倘若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了,也未免太失败了! 这孩子就是个倔脾气,梁瑞芬拧不过他,只好扭头对丈夫说道,“老肖,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看姑且就这样吧!”林父面色威严,这一出闹剧也着实叫人焦头烂额,想着罪魁祸首还是自家妻子,见她嘴唇又准备歪歪唧唧,不由火大,“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又怎么会闹出这一场荒唐的闹剧来?即便你盼着肖家步步高升,可你别忘了你是什么出身?当年我母亲要是嫌弃你,你能进肖家的大门?如今人家姑娘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想让人家和骨头分离?以前我咋就没发现你心思如此歹毒?” 梁瑞芬被他一喝,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吱声。 肖家创又扫了儿子一眼,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还没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你就辱了她的清白,你那是违反军纪,要是搁打仗那会儿,非毙了你不可!” “爸,是我的错,我愿一力承担!”肖景然脸上漠然,不敢有丝毫反驳。 “你承担得起么?孩子都四岁了。连他爹叫啥都不晓得,你说你个当爹的像样么?”肖家创一贯严肃地板着脸,想起伶俐的孙子在外漂泊了四年,都忍不住心疼。 “我看你还是转政府工作吧。你有海外求学背景,想在政府部门立足也不是难事,但你别指着家里帮你!” 肖景然不敢再有意见,连连点头,“好,只要您肯接纳凤英和正声,我全听爸的安排!” 见父亲默认了,他稍稍抬头,,语气里仍是满满的愧疚,“爸,要不您帮我向叔叔说几句吧?” 肖家创也知他不吭声也不是个事,只好赔着笑道,“楚珺他爸,当年瑞芬做得不对,我那混小子更是对不住你家闺女,可木已成舟,如今也唯有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害,正声已经四岁,转眼就要上学,还没上户口,我看这事不宜再拖,要不咱们两家开几桌?” “谁稀罕?你真当楚家养不起个孩子?”楚钰根本不吃那一套,“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珺珺不松口。我就是拼尽这把老骨头,也养到底!” “爸——”楚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早年离家,四处漂泊,总以为父亲偏私,对她薄情,可今天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啥也别说了,你和俏俏一样是我闺女,爸哪有不顾着你的道理!”楚钰心里一叹,与妻子对望,眼底透着坚定,“你想把孩子留家里多久都成,我看谁敢动!” 梁瑞芬被丈夫训了一顿。而林家已是无力挽回,她当下的念头也唯有将肖家的长孙带回去,“这哪儿成?先不说大人,孩子总归是需要父亲!再说了,村里哪儿比得上城里?” 楚珺一听她吭声,目光不由变得尖锐起来,“肖夫人想要把孩子带走也不是不可能,前提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梁瑞芬一下紧张起来,几乎脱口而出,“你想要多少钱,尽管提?” “我不要钱,”楚珺望着她,那眼眸的泪水仿佛是深潭的冷水,有着透骨的寒意。只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们肖家想要孩子,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肖景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凤英,你别冲动,我保证,我妈再不会把孩子抢走,你别哭。你不愿嫁入肖家,没关系,我入赘也成。” “景然,你是不是疯了?”梁瑞芬没想到儿子会说如此负气的话,“你想气死我吗?” 肖景然却全无半点开玩笑的模样,眼里透着认真。“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的。继饶说得没错,一个男人倘若需要一个女人的帮扶,他也不配叫男人!妈,您那样子做,是在戳我脊梁骨你知道吗?您若是再执意拆散我和凤英,那您也就当从未生过我这个儿子!” 梁瑞芬听他如是狠心一说。踉跄一声,心道她再逼下去,说不定真要失去儿子了。 眼下和林家的婚事告催,孩子也有了,她还能说啥? 楚珺依然笔直地看着梁瑞芬,她的目光极清冽的,冰一般的冷,“景然,你真是铁了心想和我在一起?” “是!”他坚定不移说道,“我是认真的,我很清醒,不是和我妈置气!” 这个男人肯为了她和孩子,情愿两头跑,楚珺说不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她也并非没心没肺之人,自然不愿他与父母决裂,只是梁瑞芬当年给予她的羞辱,她仍无法释怀。 楚珺垂下眼帘,手紧紧攥着衣角,“你给我一点时间,容我好好考虑考虑。成么?你别逼我——” 她声音很低,他却听得清楚,也觉此生无憾了。 胸口便是一阵激荡成狂,他只拼命地按捺着,那样的快乐让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幽黑的眼瞳里映出灼亮的光芒来。 他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终于答应了他。 楚珺看着肖景然走到自己面前来,望着他的眼睛,她的心不由得一慌,才想要退步却已经来不及,就听得他低低地说,“好,不逼你。再也不逼你,凤英,我真是高兴得要发疯了。” 楚钰原就发了话,答不答应全凭女儿的意思,楚珺既然说了需要时间考虑,这会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一想到肖景然那混小子让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越发觉得他真是没法入眼,不耐烦呵斥道,“赶紧走,少在这儿碍眼!” 肖景然现下恨不能好好巴结面前的准岳丈,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姿态恭顺地退出楚家的大门,总算也体会准女婿的滋味。 黄昏十分,入秋的景城微凉如水。 楚俏瞅了一眼朱秀芳嫌恶的嘴脸,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索性转身不去看她,对着话筒和继饶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继饶才训练结束,这会儿满头大汗,听她语气颇为低落,舔了舔微裂的嘴唇,“俏俏,冷不冷?” “有点,听你的话穿了外套了,”她生怕他再念叨,长长呼出一口气,“继饶,一想到沁茹,我很难过。” 陈继饶知她心软,容易想太多,“感情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你也别想太多了,有时当局者迷,这事虽说景然负有很大责任,可他也无辜。你姐也总算苦尽甘来,以后家里有我和景然,会越来越好的,没人敢欺负楚家没儿子,别担心。” “继饶,你是不是早有这打算了?”楚俏想起肖景然提了几次他,“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担心家里,才……” 那样未免也太自私了? “不单是这样,”陈继饶以旁观者的眼光,语气分外平静,“婚姻有先来后到之分,但其实真正的感情并非以时间来衡量。如果景然真正喜欢的是林沁茹,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但他爱的是楚珺。” 第122章:把那女人给我抓起来 他顿了一下,复道,“景然也不容易,他连毕生追逐的事业都放弃了,那就说明他心里很在意,他为人不错,值得楚珺一生托付,你要是愿意,就帮忙劝着点,嗯?” 男人的眼光一贯精准,楚俏见他算是承认了肖景然,叹了一口气,低声应道,“我看也只能如此了。” 入夜,霜落屋檐。 楚俏抓着扶梯爬上阁楼,见楚珺正坐在床边,??凝视着小外甥,嘴角浮着笑意。 她低头爬上去,坐在一侧,见孩子白白净净的脸上凝着眉头,瞧着那小模样越发像肖景然。 她复而扭过头,“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楚珺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眉睫轻轻地一颤,“还能咋办,先这么耗着。你也知我脾气不对付就犯冲,一言不合怕就要跟他母亲吵起来。” 那样没指望的日子,她一想便可预见,又有什么意思? “好在爸妈肯接纳正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最起码,她不再是一个人硬扛着了。 “姐,别多想,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她才懒得为肖景然说情呢。 楚珺眼眶泛红,握着楚俏的手,心慌意乱,“阿俏,你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有继饶护着你,他虽然心思深沉,寻常人琢磨不透,但至少对你百依百顺。即便再难,以后你也该记着他的好才是。” 窗外月色皎洁,姐妹俩握着手,相视而笑。 阁楼里一片寂静,忽然,也不知从哪儿冒进一道浑厚的嗓音,“凤英,我也可以做到他那样!” 楚俏吓了一大跳,循着声望窗台望去,只见肖景然静静地趴在那儿。 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楚珺几步跨过去,正要关窗,他却徒然伸过手来一把扯住她的手,只是拉住,再无其他的动作。也不顾及楚俏还在场,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凤英,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你还怨着我,可是……当初你走得那样彻底,甚至不跟我求证一句,你那样伤我,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你,简直就是走火入魔了。” 楚珺眼眶立时泛红,没法挣脱手,她只把头别到一侧,想到他曾和林沁茹共赴云雨,半晌方含泪道,“我没法子原谅你。” 肖景然的目光停留在她那半边侧脸上,看着她眼眸里的泪光点点,他静?了半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你看,这满地的寒霜总会有化的时候,我却始终暖不了你的心,你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了。” 她的眼睫毛轻轻一颤,眼泪便从眼眶溢出来,顺着莹白的面颊缓缓地滚落下来,他的目光隐隐发颤,声音一阵阵发紧。“别哭,我就是舍不下你,想再看看你,你不愿嫁进肖家,我不逼你,咱们在外头找房子单住,不跟我妈住一块,成么?” 她的眼泪禁不住低流,却听得他又重提此事,嘴唇微动,半晌才哽咽着说出一句,“你快回去吧,正声才见着外公外婆,我想让他先在家住一阵子。” “好。我等着你,多久都愿等你,我先回去不在这儿烦你,你别再哭了。”说完他依依不舍地跳下窗户,招惹来楚钰好一阵叫骂,却是什么也不敢反驳,灰头土脸地离开。 “擦擦吧。”楚俏递了一条毛巾给她。 楚珺飞快地收拾掉眼泪,见她眼底泛着?色,也知她一早赶回来累得不轻,吸了吸鼻子道,“阿俏,快去睡吧。还是学业要紧,家里的事你也别太担心。” “嗯,明天我就是要回学校了。”楚俏见她冷静了许多,又看着她躺下,这才悄然离去。 楚俏回到学校,打了几次电话回家,听说楚珺也不去唱戏了,而是在镇上找了份坐办公室的工作,正声留在家里由楚母带着,肖景然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陪孩子,倒是像模像样。 听说他真的办了转业手续,而且还特意申请了离苜菽镇最近的政府单位。工作新上手,他忙得焦头烂额,不过仍是坚持隔三差五地给打电话。 楚俏听楚母说了几次,他一开始带孩子也是毛手毛脚,给正声洗完澡倒水时,差点连孩子一块倒了,不过瞧着他态度认真,虎着脸的父亲倒没指责他。 她??听着,不由淡淡一笑,也放下心来,一门心思地扑进学习里。 经过上一次男人的授意,邓晓媛狠狠批了秋云一通,她也老实了,楚俏这段日子倒是过得舒心。 转眼到了元旦,楚俏一早收拾好东西回景山部队。 陈继饶集训结束,早她几天回到景山,不过手头上挤压着太多事,宗庆请调后,他兼顾了一个营,这下肖景然也走了,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楚俏不忍他再跑到学校,在他出声前就截住话头,提出想回部队。 男人也知她体恤自己,倒是没点破,而是一早出去买了肉菜,晚上回来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好让她住的舒心一些。 他嘴上应着,却是特意请了半天假,骑着单车到学校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他没想到,楚俏一出校门,就被秋云拦下了。 秋云似乎也极不愿见她,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楚俏。淑傲哥听说你重新回校读书,非要过来见见你,他就是要到了,要不你等等他?” 除却初来男人穿着一身军装,阵仗闹得有些大,往时楚俏是低调又低调,根本没有告诉过张淑傲她回来了。 不必猜,也知是谁画蛇添足。 楚俏实在厌倦了她这种以捆绑的方式吸引异性注意的行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秋云,我记得我说过,我结婚了,我和我丈夫过得很安心,不想再闹什么事端。你又何必拉淑傲哥来?” 你当我愿意么? 秋云心里冷嗤,她不知给张淑傲写了多少封信,要不是唯有提及楚俏那一封他回了,她又何必拉上楚俏? 她拼命往脸上堆笑,“楚俏,我知你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一样。但好歹同学间并同乡一场,淑傲哥也是咱们镇上走出来的金凤凰,读书这条路有多辛苦你也深有体会,你瞧瞧,咱们镇上还有几个是考得上大学的?难道你就不好奇大学里都有啥?你信我吧,多问问淑傲哥,你绝对会耳目一新。” 楚俏承认这个条件很诱人,但未免招惹事端,她还是摇头拒绝,“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得走了,否则赶不上车。” 正说着,忽闻耳畔响起一道清朗的嗓音,“什么赶不上车?” 楚俏一扭身,只见一个面庞清秀俊美的后生立在一家包子店前,身后蒸腾着白雾,而他还是一身深蓝的麻布列宁装,外套着一件绒装,肤色白净,斯文地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倒有几分书卷气息。 她瘦了许多,即便裹在厚重的棉衣里,但清瘦的绝色面容是怎么也掩映不住的,墨发马尾,粉唇柳眉,最妙还是那双清漓汪汪的杏眸,只消微微抬头,说不出的清亮纯净,胜却人间无数。 他眼里透着几分热切,可目光触及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色素戒,不由眸心一暗,不敢再造次,只是将心里的那份躁动敛下,淡淡唤了一句,“楚俏,听秋云说你回来上学,我真替你高。” 伸手不打笑脸人,楚俏见他有礼有节,总不好抹了面,只道,“淑傲哥,好久不见。” “是有几个月没见了,你倒瘦了不少,高三很辛苦吧?”他见她低着头??地攥着背包的肩带,只是雪白的面颊上却慢慢地洇出红云,好似初绽芙蓉一样,透出沁人的清香来。 他原以为她跟着部队里那粗鄙的军人,她往后的日子定是围着锅灶孩子转,可没想到。他非但花钱将楚俏的手治好了,还很有远见卓识地送她来读书,整个人也养得白净清婉。 他终究是错过了! 楚俏不自在地摸了摸脸,笑得牵强,“还好,没读书前就瘦下来了。” “哦,他对你不好?”张淑傲下意识问道,等明白过来,已是来不及了。 楚俏面颊火烫,显然不大愿意提及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于是简言道,“他对我很好的。” “是么?”张淑傲没注意到一侧的秋云眼里的恨意,只道,“看样子你是急着要走?” “嗯,继饶在部队等着我呢。”楚俏倒是注意到秋云幽怨的眼神,她并非有意撮合秋云和张淑傲,不过要是绝了他的念头,她不妨多说几句。 张淑傲听了,却是眉头一皱,“他怎么不来接你?” 楚俏微微一愣,“他在部队里忙,抽不出空来。我就是要走了,就不跟你俩完了。” “要不我送你吧?”张淑傲指着不远处的单车,也不等她拒绝,一边往那儿疾走一边说道,“你先别走,等会儿我骑车送你回去。” “你还真会折腾人!”秋云这下不止幽怨了,而是愤然出口。“淑傲哥连夜坐火车赶回来,还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就赶来看我,你要不说要赶回部队,他也不必劳累奔波,现在被你一句回家就给搅和了,你满意了吧?” 行,楚俏懒得跟她计较,“那就让他好好看看你,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径直往积满雪花的青石板街走去,才走了没多久,就被匆忙赶来的张淑傲拦下,“楚俏,不是说了我送你?” 楚俏迎着朝霞,初冬的映雪分外刺眼,她眯着眼,冷得身子有些抖,“不用了,坐单车冷,我还是走着去暖和些,你还是去陪秋云吧。” “秋云家里有车接,不妨事。我这儿还有件棉衣,披上你就不冷了。”张淑傲也知他没机会了,只是单纯地不想她徒步遭罪罢了。 这儿可是校门口,人来人往,楚俏不愿与他发生过多亲昵的举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挑明了道,“淑傲哥。我已经成家了。” 张淑傲眸心暗淡,清朗的面孔上却还是一片微微的笑意,“嗯,我只是想送送你,只到客车站,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他都如此磊落了,楚俏也不好多说,跨步坐在后座上,却是不敢抱着他的腰身,而是小心地扶着坐凳。 张淑傲倒也没勉强她,只扭头对秋云说道,“秋云,我先送楚俏去车站,要不你想回去看书,等会儿我再找你?” 秋云在他面前一贯维持乖巧的形象,笑容僵硬地点头道,“嗯,那你路上小心些,雪地滑,别是摔着了。” 张淑傲点点头算是应了,慢慢踩着踏板,缓缓往前走去,微微偏头问道,“赶时间么?” 虽是不赶,但楚俏不愿与他单独待太久,于是点头道,“嗯。只有一趟车。” “那要不抄小路吧?”张淑傲车头一转,偏向小道去。 楚俏心里一紧,总觉周遭的气氛颇为诡异,不过邵劲庭那恶霸已经被送出国去了,身边再不济还有个张淑傲,应该不会有事。 她如是一想,心里安定了许多。 可没多久,一到拐角,只听张淑傲大叫一声,“小心!” 就在下一秒,楚俏毫无防备地整个人被顺势往侧边一带,结结实实地摔倒地面上去。 地面结了冰雪,她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面前立着四个面色森冷的男人。 那四个人衣着严谨,面孔干净,眼神很正,瞧着根本不像邵劲庭那几个地痞,最关键的还是他们手里拿着枪,而且枪上有消音器,在枪支严格管控的景城,楚俏就是在部队也极少见如此专业的枪支。 楚俏也听继饶科普过各色配枪,她敏锐地感觉到如此严正以待的布局不简单。 而不远处的张淑傲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被人挟持了,他奔命一样向往楚俏奔跑,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迎面却飞来一个迅猛的枪托,电光火石间,他脑中一片空白。 “啊——”耳垂蓦然吃痛,他整个人摔倒在地,随即就被两个男人拳打脚踢。 这一系列的变故也就发生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等楚俏从那一连串巨大的声响冲击中回过神,定睛看去的时候。 几米开外的张淑傲身上已是一片狼藉,捂着头,根本无力反击。 “淑傲哥——”楚俏踉踉跄跄地起身,耳边嗡嗡作响,跌跌撞撞,却是在离得两米的地方,猛然听见一声爆喝,“趴下!” 楚俏的神经连续收到几次惊吓,人有些发傻,但还是明显听见子弹“咻”一声飞快地穿过。 她动作迟缓地扭过头去。却见男人肌理分明的面庞满是狰狞,紧张而透着浓浓的担忧。 幸好他的那声呼喝她还是听进去了,可她鲜少遇见如此凶险的场面,听见震天的爆裂声,她唯一做的动作就是立刻蹲了下去。 “趴下!”陈继饶的呼喝又一次响起,隔着半个巷子楚俏都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空气中震动,她那根比较粗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四肢着地的趴在了地上。 陈继饶看着爬好的楚俏,稍稍松了一口气,才抬头问面前的四人,“你们的头儿是谁?” 四个持枪的男人没有回话,只有中间的男人往上瞥了一眼。 陈继饶手心发汗,很快觉察到楼上有狙击手,他扫了一眼楚俏。见她正趴在盲区,倒是那文文弱弱的张淑傲还不知死活地躺在哪儿,满脸是血。 就冲着他第一时间冲去救楚俏,陈继饶冷然道,“不想死就给我趴着缩到身后的角落去!” 张淑傲被揍得头昏脑涨,浑身散架,不过还是听见了,人被逼到困境,总会生出意想不到的潜力来,他咬着牙还是爬回去了。 巷子不大,从楼上能看到的缝不大, 陈继饶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功夫,又发出一声爆喝,“萧央。出来!” 敞开的大门口,那个不起眼的男人瞬间出现在那里,他的手里拿着消音手枪,楚俏和张淑傲都被男人的那声爆喝稍稍震了一下。 片刻的迟缓就见萧央慢慢地从一道门里走了出来。 自打上次秋兰借着她的名头勾引萧央,楚俏匆匆回家,就再也没见过他。 此时他的面孔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前额垂下几缕被汗水湿透的头发,他神情狼狈,左侧的肩膀无力地垂着,前襟有大片的鲜血。 而他盯着陈继饶的眼神凶悍狠厉,有种神经质的疯狂,片刻后他直接拿枪指着楚俏,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把那女人给我抓起来。” 陈继饶正伺机而动,却被萧央一声喝住,“不想她活命,你只管动!” 楚俏是被人揪着头发从地上提起来的,她痛恨极,下意识的就踢动着想反抗,可她的反抗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挣扎几下后一个硬物就抵在了她的下巴处,她顺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看过去,那是一把枪,而且那是真的。 那把枪在男人的手里泛着冰冷真实的金属光泽,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下来让她瞬间失声。 陈继饶见楚俏吓得唇色发白,却是一声不吭,心里痛极,又扭头看着萧央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萧央没有马上回陈继饶的话,而是往楚俏所在的门边走去,开始的几步他走的有些打晃,但后来却走得笔直。 来到楚俏面前,他转身看向陈继饶说,“陈继饶,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集训?我还真的差点被你的障眼法给骗了!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时今日,我落得如此窘迫的地步,那也是被你给逼的!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亡命天涯,所以你要是不想让她死的话,就把我哥给放了!” “赵萧祥原来是你哥!”男人脑子一转,一下就想到了。 赵萧祥正是当初几个营长联合出动抓捕的大毒枭,可谁又想到,他的弟弟曾经竟是个军人! 萧央,准确来说是赵萧央,这半年来被景城几个联合军官堵得无路可逃,这会儿他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后他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外面对我来说安全了,我什么时候放了她,当然你要是不在乎一个女人,我也很愿意有个人陪我上路。” 陈继饶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但他随后还是沉声对萧央说:“萧央,我陈继饶从不轻易许诺,但是,但凡我说出去的话都没有落空过,我给你保证只要你把她放了,我一定保你性命并帮你到底。” 萧央在一边嗤笑出声:“这年头哪还有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陈继饶,我不怕跟你直说了,我就是个亡命天涯的恶徒,我其实不太在乎你能不能帮我翻天?” 说完他的眼底泛起一片?沉,眼睛向楚俏看了看,“横竖有个女人给我垫背,还是你的女人,那滋味也该是不错的。” 陈继饶脸色巨变,大声说,“萧央,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萧央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在部队里面,我也算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没想到我费尽心思地遮遮掩掩,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跟过来。这个女人我肯定是要带走了,不然我没法向大嫂和底下的兄弟交代,不过念在师徒一场,我会尽可能对她好点,她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就看你的能耐了。” 楚俏是被人拖着往外走的,她简直被吓蒙了,痛得头皮发麻。 萧央推着她走到车前,吆喝司机拉开后车门,把楚俏推了进去,自己又挤着坐了进去。 楚俏等被人拖上了车,还没真正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啪”一下关上车门,萧央把枪揣回腰间,司机递过来一台硕大的,他接过来就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巷子外等着,他连头都没回一下,笃定着陈继饶不敢拿楚俏的性命冒险。 那把冷硬的枪口离开了身体,身体被关进了密闭的空间内还没容她有所反应,直听到萧央“啪”一下把电话扔回给司机,楚俏脑子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被人带走了,忽然之间身后所有的事情都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她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求饶,哭泣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毫无用处的,车子已经开始启动,她可能会死。 可她的人生才开始往美好的轨道上走…… 一股巨大的悲痛恐慌袭上心底,她无助的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地方,恍惚间她忽然下意识的扭头往后看去。 幸亏没有让楚俏失望,车子启动的瞬间陈继饶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飞奔而来,离着车子只有几步之遥。 楚俏迅速的扑到车窗旁,疯狂的按下车窗玻璃,探出半个身体朝着向车子狂奔而来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继饶——爸妈,求你!” 第123章: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你也好好的!”楚俏的声音带着撕裂的哭腔,她这是在对陈继饶做最后的拜托,她想他能明白。 陈继饶随着楚俏的呼喊渐渐停下了步子,楚俏专注的看着他,看着他越跑越慢,脸上的表情由焦急慢慢变得沉寂,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她看见他的嘴唇动了,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说,“等我。” 楚俏泪如泉涌,从车窗里看不见男人的身影了,她转过身整个前胸贴上椅背,但那也只看见了男人一眼,车子一拐弯男人就消失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这世间她最牵挂的就是他了,她舍不下这个男人。 楚俏翻身做回椅子里,眼里充满泪水眼前的一片模糊,她止不住的要哭泣,太多复杂的感情充斥在心里,载着恐怕是生离死别之际。 刚才那一瞬间忽然对男人升起了一种巨大的不舍,很多镜头再她的眼前飞逝:新婚第一日,男人第一次握起她的手,对她说,“我总归是顾着你的。” 男人轻拍的后背告诉她,“你失去的我会一点一点帮你找回来。” 男人还说,“我自然是希望你不被拘在这一方天地。” 楚俏的泪水汹涌而出,日子过的匆忙而平静,很多东西从来都没仔细去想就随着时间流逝过去了。 身边总是有人提醒她,你嫁给他有多好,她很惜福,但她渐却习惯,现今赫然出现在脑海里才忽然发现她一直都是被男人好好的对待的,那是多么的珍贵。 楚俏缩在一角哭,她也不出声就是不停的流眼泪,似有很多的委屈苦楚都要随着泪水发泄出来,坐在她一边的萧央一直看着她。目光沉沉,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忽然朝前面的司机道:“老四,把枪给我。” 前面的龚老四?不吭声的把枪递了过来,萧央把枪口抵到楚俏的太阳穴上,简洁的命令,“过来给我止血。” 楚俏抬头看了看?洞洞的枪口,然后挪身坐过去,扒开萧央的衣服之前她先把眼里的眼泪擦干,虽然她很害怕,但是她不想死。 她深知,眼前的萧央不再是以前那个憨厚地替她搬东西的男人,他骨子里凶悍而残忍。 楚俏抖着手。嫩白的葱指从萧央敞开的衬衣里简单看了看,萧央比较幸运,这一枪正好打在他的左肩上,不是致命伤。 她吸了吸鼻子开口说,“我不会弄,也没有止血的工具。” 萧央冰冷的看着她不说话,见她细白的手染上了猩红,枪口却始终对着她,楚俏没办法只有脱下身上的围巾在他肩膀处简单的给他做了一下包扎。 给萧央弄完,他终于把枪口离开,这一车里完全恢复了安静,萧央坐在那里目光阴沉,不知在想什么,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质。 楚俏缩在一边尽量离他远点,也在想着她该怎么办。 车子在景城的各个环线和小巷子里绕了很久最后开进了一个废弃的老建筑,空旷而萧瑟。 楚俏想起萧央和男人的对话,隐约有点明白萧央正被军方的人抓捕,这恐怕是他准备的一个藏身之处。 楚俏被推搡着一路上了楼。 自打赵萧祥被抓后,萧央这人活的小心,正如楚俏所想,这个楼里的一间屋子确实就是他弄的临时避难所。 萧央的避难所在四楼,不高进退得宜,楚俏一路跌跌撞撞,被他拎进屋里。一进门,随着他“啪”一声,屋里一下明亮起来。 屋里与外头有些天壤之别,很难想象萧央那样冷硬的人,屋里却装饰得一片粉色,房子也很普通简单的两居室,也很干净。 进了门萧央就直接奔到主卧,没一会儿他就拎着一个急救箱出来,往楚俏面前一放,“给我把子弹弄出来。” 他语言简洁冷硬,面孔冰冷,楚俏在心底畏缩的颤抖了一下。 “我不敢——”她抖着声儿。却见他飞快地打开急救箱,各种手术刀,钳子,镊子麻醉剂一应俱全。 萧央憨厚的面容一哂,“上次我哥不也拿着枪,你不照样扑上去了么?别废话了,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按我说的做!” 楚俏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手术刀,深深一口气,镇定了很多。 萧央兴许是怕她逃了,只让她做局部麻醉,而且药量还不许大,麻药在他身上基本没有起什么效果,随着楚俏划开他的伤口翻找子弹,他的身体止不住的一抽一抽的,最后在子弹取出的瞬间他终于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那嘶吼声低沉。 声音之凄厉,让楚俏不禁想到了负伤孤傲的恶狼,再抬头去看他时,他整个人汗出如浆,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手术的整个过程中,他始终都没有让那把枪离开过他的右手边,而那个叫龚四的司机也始终站在一边看着,既不帮忙也不说话。 伤口缝合完,萧央终于安静了下来,楚俏摘下沾满鲜血的胶皮手套,走到一边瘫坐在地。 她这辈子生活的环境简单,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手术,只觉得浑身疲惫。她也觉得冷,棉衣的前襟还沾上了一些血迹,浑身似乎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 那边的萧央还在喘着大气,房间就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寂静而压抑。 隔了片刻萧央半撑起身体吩咐龚四拿了一些药给他吃下,吃了药他又躺回床上,这回他的呼吸声小了一些,屋子里依然维持着让人不安的寂静。 又过了很久萧央似乎赞足了力气,就听见他躺在那低声的说,“老四,这屋里没有吃的,你去买点吃得来,” 他又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楚俏,复道,“再买两件厚点的棉衣。” 一直站在他身边沉?不语的男人低声应了一声,“行。” 而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应完就往门口走去。 死一般的沉寂,仿佛空气都已经凝结。 密闭的空间里,楚俏总觉危机四伏,不自觉地往一侧??挪过去。 却听“咔嚓”一声冰冷的金属撞击声。震动着楚俏的耳膜。 萧央的脸如头顶白炽灯一样惨白,汗水肆无忌惮的爬满他脸颊,似乎痛得难受,但他的面孔依旧平板僵硬,瞳孔里一片深邃的??。 而他竟然坐了起来,举起手里的枪对准的正好是楚俏的方向。 楚俏吓得一下呆愣愣地立在那儿不敢动弹。 萧央冷嗤,“没想到你还真胆小!” 对于穷凶极恶的人,楚俏没吭声。 萧央也并不在意,把腰挺的笔直,面上却是尖锐的悲伤,手里的枪甚至没有一点晃动,如此怪异矛盾的气质组合。绝境中最后的屹立,她在他身后看见一片苍凉。 “其实我挺敬重他的。”萧央片刻后,突然开口。 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压抑着巨大的沉?,楚俏脑袋顶着枪,只觉得连呼吸似乎都困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央口中的“他”应该是陈继饶。 “可是你知道吗,就在我被退伍那天,我哥被枪决了。”他恍惚的语气中透着无限的苍凉。 但回应他的却是落雪敲打窗子时冰冷的撞击声。 “他不但毁了我的前程,连我的家也给毁了!”萧央这时的声音却不带任何感情。 他忽然把她拽起,语气平板,“不等老四了,快走!” 萧央抬起头来,他的面孔泛着一股灰白的死气,眼神恍惚。 “为什么?”楚俏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但他没有回她话,看着她的眼神虚无,才道,“不得不说,你男人的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不出二十分钟,这儿肯定被包围!横竖也不过一死,临了居然有个垫背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萧央身上尽是颓然,楚俏不再那么怕他,唯一的恐惧就是怕他锁命的威胁。 她尽量用低缓的语气轻声的问他,“可我还不想死,你放了我吧?” 随着楚俏说话的声响,萧央的眼神似乎有点清明,他定定的看着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想死?哦对,你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我没指望了,你说怎么办?” 楚俏也曾万念俱灰,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那时她众叛亲离,可萧央还没走到那一步—— “有的,无论多么让人绝望的困境只要是我们还在呼吸,总还是会有一丝希望的。”说到希望时楚俏的心头泛起男人的影像,一种巨大的想要抗争的勇气在她心里升起,她看着萧央焦急的等待着他开口。 萧央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从又低下头,片刻后他忽然摇着头笑着说:“绝望?希望?呵呵。” “最起码贩毒的不是你,你就算被判刑也不会太重!” 楚俏静?的站在一边,不敢打扰他,她知道他现在内心一定在挣扎。 果然片刻后他抬起头满脸嘲讽的问她,“希望?你能给我指出一条希望之路吗?龚四跟在我哥身边十年,自打我接手我哥的工作,每一条后路他都了如指掌。我没地方可逃。他有个相好,在红亭区那儿出了名。” “陈继饶盘问出来不是难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批人冲进来要我性命,当然你也逃不了,就算我不杀你,我哥的那个女人也绝不会留你的活口!” 萧央出口的话让恐惧像排山倒海一样扑面而来,逼得楚俏的心念急转,片刻的沉?后她犹豫的问出,“那你能先放了我吗?” 萧央的眼神尖锐,依然嘲讽的笑着:“你说呢?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最难捱的其实是等待死亡的那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萧央的神态无情的淡薄,眼神嘲讽而尖锐楚俏知道,无论她说什么眼前这人也是不会放了她的,无奈之下她急促的说出,“假如你跑掉,可以放过我吗?” 萧央的语气是自嘲的:“跑?我叫我往哪儿跑?我所有的藏身之处龚四都知道,不出半天他们就能找到我。” 两人的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在一起,萧央的脸色已经一片灰败,嘴唇也是惨白,他忽然嘶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其实我和我哥不一样,我起码在部队待过,不想当亡命之徒。但我不能放了你,我只能保证不杀你。” 楚俏把头转到一边,“我原来读过的初中老校区已经废弃了。” 萧央眼里一下闪过希望之光,“快走!” 他扯着楚俏,飞快地下楼。 一到楼下,一阵让人反胃的汽车尾气的味道夹杂着未知的恐惧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萧央率先走了出去,一手拎着急救箱,一手拉起她的一只手臂越走越急,最后停在一辆?色的小汽车前面。 萧央的手有伤,开了车门立在车边回身问楚俏,“会开车吗?” “不会。”楚俏摇摇头。 萧央的脸色瞬间又垮下几分,他低头咒骂了一声,拉开车门把楚俏塞了进去,然后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很快被启动,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幽暗而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刺耳的声音,那声音直刺耳膜,听起来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色的汽车咆哮着穿过停车场的地下通道,带着不管不顾的气势冲上了地面。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公路上疾驰,车内楚俏面色肃穆扭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静?不语。 一边的萧央开着车的手势沉稳但偶尔从他们车旁经过的车子一晃而过的车灯中,也能发现他的面色越发的灰败。眼神慢慢有发散的趋势。 “你能跟我说话吗?”萧央忽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楚俏有些自哀自怨的低落情绪。 她有些慢半拍的转过头去,转目之间看见萧央的状态却被吓了一跳。 那个混乱的上午,陈继饶盘问了龚四,直接带人抄了那个避难所,可是人已经离开了。 明明雪花纷飞,他却急出一身汗,一见人去楼空,他再也沉不住气,一把脱掉军大衣狠狠朝地面砸去。 “继饶,你别冲动!”李成新一接到通知,就马上赶来了。 “龚四最后的靠山是邵家,你叫如何冷静?”他双手撑着腰身,越挖越觉深不可测。 看来其中不单牵扯到赵萧祥,不然市部也不必召集全景城的优秀军官去追查此事。 他一把蹲下去,凝着地面上的一滩血,眸心泛着痛意,心里??念叨,千万别是俏俏受伤。 “走吧!”他看了一下腕表,时间已经是晌午了,他回市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周儒铭,“周伯,我要跟他说话。” 周儒铭一听,一个激灵,“二少。大少可盼着你呢。” 他知裴家的生意已经??渗透到了大陆,裴家在港城的地位特殊,在大陆人脉的经营上也可上达帝都。 裴家在政坛虽没有深厚的根基,但是也用金钱堆砌了错综复杂的根基。 “阿饶——”没多久,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文弱淡漠的男音。 一番打探下来,陈继饶终于弄明白,这场祸事的根源起于赵萧祥对邵家反骨,而到了萧央这儿更是不听邵家人的使唤,被清理门户也不奇怪。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情况,陈继饶弄清了具体的情况就开始布局,邵家借着赵萧祥之手,近年来在景城越发猖獗不知收敛。已经严重触犯到某些人的既得利益。 上层不惜出动军方,追绞景城的地头蛇,而邵家约摸是想推萧央顶罪。 萧央死不足惜,但俏俏还在他手上,陈继饶不敢冒半点等险,想要给他翻天,唯有从邵家那边着手。 这就是一种平衡,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把邵家彻底瓦解掉,唯一的可循之路就是让萧央能手握一些依仗,那么邵家不会再动他。 裴家如今的大当家在电话里咳了几声,有气无力,“省城除了吴家,还有一个孙家,我叫周伯安排你和他脸面,他会出面!” “多谢。”陈继饶也不多话,挂断线之后,想着出去见人也不宜穿着一身军装,于是把上次俏俏订做的西装换上。 就在扣扣子的时候,他不由顿了一下,心里?念:你千万不能有事! 他一走出住所,许良已经赶来了,一见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微微愣了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见个人。”他避开许良的视线。语气淡淡。 “继饶,你别着急,市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一定会把弟妹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那么请问,所谓的专案组已经想好营救方案了么?是派狙击手还是硬闯?”陈继饶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我绝不冒那个险!” 说着他就抬脚,头也不回地去了市里,照电话里说的约见了那位大领导的秘书,一直忙到晚上陈继饶才松了一口气。 进门的瞬间陈继饶忽然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少了一个人的气息,他觉得心里似乎空洞洞的。他早年间经历的风浪很多,甚至几经生死,在出任务时也几度被逼到绝境,但他都是从容镇静的,只是这回,情况虽还不算很糟糕,但可心里却是极其的不舒服。 这注定是一个要失眠的夜晚,对于楚俏的遇危,褪去一开始的焦急,陈继饶没有多少害怕和惶恐的心理,他是个冷静而思虑周密的人,他这一生遇到过再大的困境也不曾失去过方寸。他现在有的是对局势的焦虑和对楚俏的担忧。 他费尽心思地娇养着她,也不知她有没有吃苦头,天那么冷,她穿暖吃饱了么? 陈继饶一手搭在额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在飞速的运转,他在对目前所面对的几方势力反复的分析着…… 在陈继饶转目凝望屋外的天色出神之际,在这同一片天空下,楚俏却是在亡命的奔波,车子如高速奔驰在一个黑暗虚无的空间里,铺天盖地般迎面扑上来的暗?夹带着未知的恐惧,车头前灯照射出来的那一点点亮光看起来是那么的羸弱。 她又冷又饿,嘴唇干裂。两眼无神,车上一派寂静,有的只是车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车轮高速转动的声响。 楚俏转头看向一边的萧央,却见他的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他的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白渗渗的面孔上泛着一层青灰之色,嘴唇更是惨白的毫无血色,不停的有虚汗从他额头渗出,他的眼睛也在使劲的眨着,几个开合间可以看出他的神情已经近乎恍惚了。 楚俏大吃一惊,她一把掐住他受伤的手臂,大声吼道,“你清醒点,还开着车呢!” 萧央吃痛,发出一声哀嚎,车子飞跑的路线立马变了弯道,剧烈的疼痛让萧央恢复了一些神智,他一脸大汗的扭头看了一眼楚俏,面孔扭曲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楚俏,你还真是叫我意外,”萧央开着车忽然头也不转的说了一句话,“换做是别的女人,怕是没人敢帮着毒犯逃跑。” 楚俏把看着窗外的目光收回来,看了一眼萧央平板的回了一句,“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她这话真不是什么负气的话,萧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暗沉,说出来的话也语调深沉:“原来陈继饶喜欢坦诚直白的女人。你也许不知,以前在他手下的时候,宿舍里还讨论过他会娶什么样的女人呢。” 楚俏诧异地望过去,萧央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也不敢开的太快,偶尔有飞驰的汽车从他们车旁超过,匆匆一闪而过的光影下他的面孔还是青白一片,但至少眼神是清明了。 “凭他的脑子,大家都猜他娶至少像梁羽那样的,只等着平步青云了,却没想到他娶的人竟是你。” 她又把目光转回了窗外,讷讷的回了一句:“你们男人也那么八卦?” “谁八卦了?”萧央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声音在这个狭小的逼仄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定觉得匪夷所思吧?为什么我哥是个毒犯,而我却跑去当兵了?” “我对你们兄弟俩的事不感兴趣!”楚俏敛着眉眼,有气无力道。 萧央脸色倒是没什么波澜,“听你说话的语气也越发像他了,你既然说我八卦,那我不妨多问你一句,当初逮捕我哥的有好几个营长,你觉得我为什么偏偏跟陈继饶过不去?” “你什么意思?”楚俏一低头,倒也不难想,“难道是因为我救了他们?” “呵,别太高估你自个儿了,也别低估了陈继饶,他那人可不简单,他以为来了景城就可以瞒天过海,当年他还不到二十岁,港城的裴家可是到了最鼎盛的时期……” 他瞟着楚俏,见她一脸蒙圈的模样,忽然觉得全告诉了她也没意思,随手拍了一下方向盘,“算了不说了,省得浪费口舌。” 他随手那么一拍,楚俏却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呵,你知道吗?刚才和你说话之前我其实是已经支撑不住了,我是想把油门踩到底昏过去的,我想我不如就这么死了也好。” 那声音仿佛空谷深处传来的,说不出的粘稠与冰冷。 楚俏的心底打了了颤,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出,“那你为什么最后没那么做?” 萧央的目光依然没有转动一下,他的声音空洞冰冷,“我忽然也不想死了,说不准陈继饶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俏瞧着他欲言又止,似乎故意卖关子,心里不由发毛。 感觉快要真相了。。。。 第124章: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央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说,“你还真以为你的枕边人对你毫无保留?” 他语调平和,连嘲讽的话都被他用肯定的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终究还是太单纯,假如还能活命,我劝你还是回去问问他。” 楚俏把脸扭回一边,再不开口,她没兴趣听别人剖析自己的心理,“我信他!” 她是看出来了,这人目前情绪应该是稳定下来了。 萧央也再不吭声,这一路两人再是无话,在公路上奔驰,他们终于在凌晨时赶到小镇。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到这时他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的两人都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紧绷的神经让也让人感到那么压抑难受了,楚俏从车子里观望着外面零星的灯光,心里五味杂陈。 楚俏以前所在的那所中学离得不远,又往开了10多分钟最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萧央的车停稳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坚持到这里萧央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他从车上下来走路脚下都是虚浮着。 见她还傻乎乎地真往破旧的校舍走去,出声叫住她,“你还真打算被冷死?” 楚俏顿脚,扭过头去见他指着一把已经锈死了的门锁,“我现在没力气,你想办法把锁头给弄开。” “我想不到法子。”楚俏实话实说。 萧央简直被她打败了,“你说你到底会什么?” 楚俏一摸?子,不吭声。 看来她还真是被那男人养在温室里! 萧央无奈,凝了全身的力气使劲一踹,所幸门已经年久失修,也不必他费多大力气,只听“哐当”一下,门一下开了。 进了门,屋里黑乎乎的一片,开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灰尘的土腥气,她下意识拉了一下灯线,头顶的灯泡闪了几下终于亮了起来。 楚俏松了口气,还好这里还有电,屋子进去是一个小厅,对着的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而且屋里也不是空荡荡,看来这户人家还没完全搬走。 楚俏站在门口还没来及的反应就被身后的萧央推到了一边。萧央进来后,随便看了一眼就找着那间大的卧室走了进去。 楚俏跟在他身后进去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头顶的吊灯刚一亮的瞬间,正好看见他轰然倒在屋子中央的那张大床上,他倒下去的地方瞬间就弥漫起一阵尘土,一阵呛?的灰土味扑面而来。 等到飞扬的尘埃落定,楚俏走过去,床上已经瘫软的萧央睁着眼睛楚俏正好和他的眼神撞上,两人隔空对视着,萧央眼里没有什么情绪,面孔也是僵硬着,唯有一个坚毅的下巴微微上抬几分。 楚俏在他的目光笼罩下进退不得,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有那么一会的僵持后。萧央轻轻的开口,“我们谈谈吧?” 楚俏站在那没说话,他接着说,“你看,我绑架你是为了救自己的命,但我失血过多,很可能一会儿就晕过去,到时你跑出去只要喊几声救命就成了。但我还得靠着你东山再起,不可能放你走,那我也只有把你绑起来。可又不想伤害你,所以你必须让我保持清醒,你行吗?” 萧央的语气平静但后面隐藏着冰冷的危险,楚俏真怕被他给绑了,逼人的紧张沉默后她僵硬的开口,“我可以试试。” “好。”萧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淡淡的答道。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配合还算默契,楚俏翻开他的伤口查看了一下,发现只有少量的血液渗出,情况还算可以,“你要是觉得不清醒,可以掐这儿。” 萧央嘴角一咧。 忙完这些,楚俏瘫坐到一边的椅子里,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如果他一会要是发起烧来真晕了她也没办法了,但愿他一会不要把自己绑起来。 萧央在她忙碌的时候一直不错眼睛的看着她,神态安静身上一直没有什么暴虐之气,就连楚俏后来起身去关外面的门他也没有说什么。 楚俏关好门回来,又坐回椅子里,两人都再不吭声各自都沉默着。两人各自目光的落处不同,楚俏是看着窗外而萧央则是看着天花板发呆。明亮的灯光,让人清醒的觉得时间格外的难熬。 很久后萧央忽然说话,“你把灯关了也找个地方躺一下吧。” 这房间里还有一组硬沙发,楚俏捡起一边的床罩胡乱擦掉上面的灰迹,关了灯和衣躺了上去。房间里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安静,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们谁都没有睡去。 这一夜对于萧央来说注定是难熬的,他躺在那里看似平静可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但是直到被一颗子弹击中胸部的那一刻他猛然明白,他是自大了,没想到大哥的女人是邵家的人,结果被她玩弄于?掌之中。他所谓的兄弟情义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个笑话。 他失败了,败得可笑至极。 人家根本不把他当成一个级别的对手,他不过是被邵家推给军方的一个可笑的道具罢了! 萧央陷入前所未有的无力沮丧和颓败之中。 想到绝望处。他不由呼吸困难,无边的黑暗就像是包裹着他的厚茧,他要破茧而出。 而他唯一依仗的也就是陈继饶对楚俏爱得有多深! 这一夜对他来说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这种痛苦不单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婉转,纠结,撕裂,流血。 他躺在黑暗中往回一点点的回溯他这十几二十年的所有的历程,细思曾经的热血,如今的落魄,以及每一个泯灭人性的人,他的心境仇恨,困惑,绝望,挣扎最后终于走向豁然开朗。 当经过痛苦的挣扎他终于冲破禁锢,终于想的通透,从此破茧而出,身上豁然觉得轻松,忽然开朗的眼界让他放松了神经,渐渐不受控制的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昏睡了过去。 后半夜躺在沙发上的楚俏心绪也是复杂的,她煎熬着神经听着萧央的动静,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萧央的呼吸很急促,她怀疑他可能是发烧了,但他一直都没吭声,她也不敢动,怕惊扰了他。 后来萧央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渐渐的他一吸一呼之间尽然气息悠长变得很有规律起来。 萧央可能是睡着了,这个念头在楚俏的脑海里越发坚定,但她也不敢起身去确认,一直煎熬着忍耐着,直到窗户里透出一点朦胧的亮色来,她才敢悄悄的起身。 站在床边,床上的萧央果然是昏睡过去了,泛着红晕的双颊说明他已经在发烧了。楚俏站在床边僵硬着身体很久都没有动。 她想逃! 真的很想离开这儿! 她知道现在只要往人多的地方跑,等着男人来救她,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全部结束了。 但是她要是这样做了,这个人八成也就要把性命丢在这里了,这人要是死了虽不是她杀的,但她至少也是在他死亡的路上推了他一把的。 活了两世,她也曾飞扬跋扈,也曾伏低做小,虽历经坎坷,但一路走来却一身清白,她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 她要是这样做了,她的良心过不去,她以后的人生每想起这个人也不会欢乐,那会是她生命中的一抹血腥。 站在床边屹立良久,外面的天光从灰暗朦胧一直的天色大亮,楚俏终于长叹一口气,转身找到萧央一旁的背包,来开拉链果然里面有几捆码放的整?的现钞。 抽出几张大钞票放进口袋里,楚俏起身往门口走了出去,外面的光线已经非常明亮。冬日的清晨空气冷冽,她深呼一口气,走到院子的铁门边,拉开大门。 门轴发出的“咔咔”刺耳声楚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高壮的男人正像铁塔一样耸立在她的眼前。 天际最后一抹亮色就要消失掉了,大雪依然铺天盖地的下着,一夜飞雪落定,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干净美丽,萧央的车子还是停在原地,而他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车外,正倚着车门看着她。 他忽而悠悠开口,“你知道吗,昨晚其实我没睡着,只要你敢往外跨出一步。你肯定没命!” 楚俏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人身后仿佛有着一片巨大的阴影,而他就站在阴暗之中,落魄而孤独。 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也是个骨子里嗜血的人!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萧央收回目光,下一秒就望向不远处的巷口那儿停着的一辆吉普车,上面没有多少落雪。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过去吧,他来接你了。” 楚俏顺势一看,还不容她有何反应,脑子里的神经就立刻感受到了身边怪异的气氛,转头往一旁看去,缺见身量魁梧的龚四从一侧飞快地冲过来,面庞狰狞而扭曲,大吼道,“萧央,快跑!” 他径直朝萧央扑过去,而萧央却直直朝楚俏望去,眼睛睁圆,声嘶力竭地吼叫,“快闪开!” “想跑?想得美!”一道尖厉的女音毫无预兆地从后面响起。 楚俏被他惊恐的面容所惊愕,根本不知如何动弹,她一转身,不知所措的目光扫向巷口,只见她心里惦念的男人,磊落的面容也透着焦急之色,长腿急速飞奔而来。 他一声裁剪合体的西装,他无论何时都是优雅整洁,浑身上下从指甲缝到头发的发梢,打理到了每一个细节,像极了电视剧里演戏的绅士,但他浑身散发着冰冷拒绝的气息。 画面恍若一下放慢了一样。 楚俏怔怔地立在那儿,发丝凌乱,被人定住了一样,那一身紧身皮衣的女人挥棍而来时,她只顾得抱着头朝男人跑去。 可还是太慢了,她背上吃了一棍,又遭到一记狠踢,腿上一下失了力气,缥缈的身子无力地往一侧坠去。 而那一侧,刚好是墙壁。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整个身子往墙壁撞去,额头碰撞之际,她似乎听到骨骼“咔嗒”的声音。 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陈继饶清楚地瞧见匆忙赶来已经和龚四交手的李成新。 他不由怒喝,“谁让你来的?” 李成新堪堪躲过龚四的袭击,好不容易喘口气,“许队不放心你。” 真是多事! “俏俏——”陈继饶再无暇顾及李成新,眼底顿时一片幽暗,目光扫到那一身劲装皮裤的女人时,满是愤恨,“找死!” 男人咆哮,就那样赤手空拳地直逼那皮裤女人,皮裤女人显然有备而来,一把扔掉手里的棍子,利落地从背后抽出两把明晃晃的尖刀来,架势一摆。只等着陈继饶过来。 她龇着牙,艳红的嘴唇似乎凝着血,直勾勾地凝着他,眼里尽是嗜血之意。 陈继饶长腿一个飞旋,被她堪堪躲过,而后尖刀一劈,好在陈继饶腰力不错,俯身闪过,眼明手快地抓住皮裤女人的双腕。 这次他真是被惹怒了,下了死力地一扭,皮裤女人霎时痛得龇牙咧嘴,陈继饶丝毫不手软,手肘一扬,只劈她的下颚和?梁,皮裤女人一下涕血横流。 他还不肯罢休,将皮裤女人的双手牢牢禁锢住,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皮裤女人哪里扛得住,被压在墙边动弹不得,忙求饶道,“大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你打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求饶?”男人长腿一勾,单手接住落到半空的棍子,对着她就想劈头来一棒。 却被龚四一把喝住,“住手——如果你还想她活命的话!” 男人一扭头,就见龚四挟持住身体发软的俏俏,手里竟然还端着一把手枪,他阴沉的脸骇得惊人,瞪圆的眸子简直要吃人。“放开她!” 龚四冷硬的脸有了一丝的松动,却并不放手,而是抬了抬下巴,“想要人,先把她放了!” 伤了俏俏还指望活命,妄想! 陈继饶充耳不闻,只偏头撇向萧央,面容绝然,“你开出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叫你的人把俏俏放了!” 纵然是他心心念念盼来的结果,但萧央一听,心里还是免不了诧异,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既然开了口,那就证明邵家绝不会再为难自己。 陈继饶说到做到,他却食言了,没有保护楚俏! 而且还是因为他没有及早铲除异己! 羞愧和无能在他胸腔里回荡,萧央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只扭过头来对龚四道,“赶紧把人放了!” “央哥,明明说好不许惊动部队的人,是他食言在前。邵家已经放弃咱们了,我要是放了这女人,我和阿凤谁也活不成!” 阿凤? 萧央再度瞪大了眼,扫了一眼皮裤女人,恍然大悟,“你竟敢睡了我大哥的女人?” 他不由觉得可笑,龚四既不想欺主。却又霸占着他大哥的女人! 龚四默认,却叫阿凤的女人嘴角一勾,低声对陈继饶说道,“帅哥身手不错,要不要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阿四的枪快?” 陈继饶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却是忍着懒理她,恶狠狠道,“龚四,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我绝对端了你们老巢!” “我倒是很期待!”阿凤得意一笑,“阿四,动手!” 楚俏脑袋昏昏沉沉,胸腔被勒着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就见龚四要扣动扳机,吓得脸色惨白。 电光石火间,她也知凭一己之力根本挣脱不开,于是只好抬起虚软的手,拼命往他脸上招呼。 龚四的眼睛被她的手指头一刮,痛得他痛呼哀哉,忍不住破口大骂,“小丫头片子,胆子肥了,不想活了?” 他手上也没停,子弹一时四下乱飞。 楚俏吓得赶紧捂着脑袋蹲地。 趁着空挡,陈继饶飞身扑过去,却被阿凤死死拽住。眼见龚四就要把枪指向楚俏,他心急如焚地一脚踹开阿凤,嘶吼道,“俏俏,快躲开!” 可还是迟了。 龚四的枪就对着楚俏开了出去。 楚俏心跳如雷,本以为活不了,身子被突然被人抱住往一旁滚去。 她睁眼一看,却见李成新牢牢将她摁在胸口,脸色惨白如纸,耳边满是他难忍的闷哼声,楚俏只觉后背一片温热,待她回头,只见李成新捂住手臂,鲜血顺着指缝汨汨流出。 “李营长——”她正想稳住他。眼前却是一黑,失力的身子直直往后一栽…… 楚俏兀自昏睡,慢慢沉入自己的世界。 耳边都是哭声,她努力听着,四处寻找声音从何而来,到底在哪儿呢?又是谁在哭得那么伤心? 正当她越靠越近时,那道哭声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四周一片死寂。 “吴芜。”一道邪魅而玩味的声音恍然而起。 是谁在叫唤这个名字?这个人又是谁? 她听着觉得分外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脑壳疼得她心里发慌,可她还是拼命睁开双眼,只听一道刺耳的“呲啦”布帛撕裂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而且她身上竟然一片光裸。她吓得唇色发白,却被一个同龄的少年粗暴地拉扯。 一堆破碎的碎片砸过来,硬硬的边缘划得女孩的脸一片生疼,“我哥被你们吴家人害死,而那刽子手又逃了,你也别怪我要你偿命!”刺耳的童声刺着耳膜。“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走开,你给我滚开!”女孩拼命摇头,蜷在角落里,再抬起头,周遭一片漆黑。 “蕙清——蕙清……”又是谁在奄奄一息地呼唤着? 漆黑里慢慢亮起一星灯光,谁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她看到了那双惨白的赤足,血不断从脚底冒出来。她瞧着都疼…… 梦里的女孩吓得哭倒在地,泪流不止。 “蕙清,我已经替你报仇了,你等我……”是谁在讲话? 她好冷,伸手环着自己,身子却像是被扔进冰窟一样冷。 楚俏昏昏沉沉地摇着头,到底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怎么了……谁在她脑子里塞了那么多画面? 她闭上眼,捂着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头越来越昏,身子越来越沉,她多想就此睡着,就只当梦一场…… 可是,身子简直痛不欲生。身体被高高绑起来,血流不止,泪流成,他丝毫不顾那女孩的哀求与哭喊,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笑得肆意。 眼见带血的皮鞭就要落下,她怎么也躲不过去! 尖叫一声坐起来,牵扯到背部的伤口,楚俏无力抱头,额头上渗着冷汗,身子仍在发抖。 楚母冲进来,匆匆放下水壶,坐在床边抱着她不停颤抖的身子,“俏俏。怎么了?” 楚俏一惊,好不容易认出她来,心里莫名酸楚和悲伤,挨着母亲的肩头靠着,她轻声问出口,“妈,蕙清是谁?” 梦里被人唤作蕙清的少女,死了。 米月心里一抖,这次女儿撞到额头,生怕她再想起什么,狠狠抱住她低吼,“俏俏,你整日里不想着好好念书,问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楚俏被她一吼。呆愣愣地坐在那儿,?尖又酸又涩,呐呐张着嘴,“妈,不是的,我梦见有个叫蕙清的女孩子一身都是血,有人一直在痴痴地叫着她的名字,那道声音像是准哥的。妈,您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米月眼里透着挣扎,松开她,却是死盯着她,摇摇头,一口咬住,“没有,俏俏你脑部轻度震荡,情况不稳定,所以什么都别多想,不然就枉费李营长为你挡的那一枪了。” 想起龚四发狂一样开枪的那一幕,楚俏仍是心有余悸,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不止。 陈继饶才从急救室过来,听到动静不由加快步伐,一到门口却又戛然而止,放慢脚步走近,倚着床沿坐下,捻着她手背落下的泪。 捻着咸涩的液体,最后在指尖上渐渐蒸发,了无痕迹。 他默不作声地抱住她,对着米月微微摇头。 楚母也担心再待下去怕她深挖,赶紧往走廊走去,步伐越发疾速。 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她心里越发没底,生怕瞒不住,上次吴妍敏突然造访…… 米月心乱如麻,赶紧走到电话亭边,瞅着四下无人,她才拨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语气焦急,“阿准,妈真怕她芜儿想起以前的事儿,那她的后半辈子可就毁了!还有上次你姑姑来也认出我来了……” 电话那端静默半晌,才沉稳道,“妈,别怕,您只管安抚好芜儿,那个女人我自会收拾,我这边只要筹集到资金,用不了多久,那人和姓邵的一个也逃不掉!” “阿准,苦了你了。妈听着你声音不对劲,是不是病了?”米月心里一叹。 “小感冒而已,”那段语气倒是随意,“妈,您别着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米月也并不清楚,“前天继饶突然打电话来,说以前抓捕到的那个毒贩,他的余党寻仇抓走了芜儿,还好及时设法把芜儿营救出来,这次她伤得不轻,继饶担心一下顾不过来。” 吴准虽远在南边,可也深知景城背后的黑势力由邵家一手把控,陈继饶竟然能从邵家的手里把妹妹捞出来,他究竟是怎么个设法? 看来,他并不简单! 吴准几经思量,不过到底吃不准,不敢妄下断言吓唬米月,又安抚了她几句,挂断电话,他负手而立,立在落地窗墙,手里还捏着硕大的。 良久,他才按下一串隐秘的号码,“你再帮我调查一个人……” 陈继饶许是过度疲劳,右眼直跳,怀里的人还默默抽泣着,他内心愧疚,低柔启唇,“俏俏,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楚俏哭够了,那场梦给予她的恐惧也消散不少,这会儿冷静下来不少,她整个人被男人圈着,忽然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真要开始虐了,真挺虐的,感觉乃们要弃文了,泪崩。。。。 第125章:说什么傻话? 陈继饶一顿,呼吸一下沉寂了下来,随即他想起打的那通电话,“我的身体还能撑几年,你想要的安稳日子,我可以成全,但你最好别动那笔钱,否则老爷子一旦知晓,只怕你也跑不了!” 他从未想过逃,只是当年诸事复杂,母亲不愿他再牵涉其中。 而跟她在一起,他觉得很安宁,而他已经过了折腾的年纪。 良久,他才抚着她的?发,贴近她的耳垂,耐心说道,“俏俏,不管在外面我是什么身份,在你面前,我只是你丈夫。所以,你别多想好么?这次是我没能护着你,对不住——” 他语气低柔而深沉,话里尽是悔意,缠绵而悱恻。 其实说起来也怪不着他。 谁会料到萧央会绑架了她? “继饶,不怪你的,”楚俏放心地倚在他厚实的心口,谁知萧央是不是在扰乱试听,心里也笃定,“我怕他又来报复。” “不——”“他握着她沁凉的手心,心里一片悔意,“我要是早点去学校接你,又怎么会被他劫走?部队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再有第二次。萧央狼子野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信你。”她脑仁还疼,闭着眼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才觉得真实,微微一笑,“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虽是凶险,但好在还能看见你。继饶,你也别因为我而枉顾纪律,他自有法律处决。” “嗯,萧央那人心术不正,就是个欠收拾的。总有一日也会招惹了别人,不必我动手,”他嘴上虽然如是应着,心里却并不打算罢手,只是一味哄着她,“头还疼不疼?” “有点,”她凝眉,两扇鼻翼微微起伏着,“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眼前有模糊的恍影。” “要不要紧?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医生。”他心里焦急,正要起身去叫人。 却被她叫住,“不用了,可能是我睡多了,总觉得那些恍影很熟悉眼。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既然是记不起来,那就别再想了,”他见她苍白的小脸皱起来,伸手摁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心疼道,“咱们也别管以前的是非,就只安心过日子,好么?” “好,”楚俏展颜一笑,想着那个叫阿凤的女人手段了得,不由多问了一句,“那个女人那么厉害,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那女人只是仗着手上有刀,根本不是我对手,”男人松了一口气,替她盖好被子,“饿不饿?我买了粥。” 楚俏饿了一整日,昏睡期间也只输了两瓶葡萄糖,说了一会儿话还真饿了,点头道,“早饿了。” 男人回想她晕倒那时,浑身脏兮兮的,冻得不成样子,一张小脸全蹭了灰,手心也刮伤了,不由心里一揪,端起保温瓶里的热粥,见她伸手,灵巧地越过。温声道,“别动,我来喂你。” “背上疼,我想趴着吃。”楚俏实在忍不住疼了。 “趴着对消化不好,”他放下碗,抱起她转了个方向,由着她没受伤的那一侧依靠着他,“还疼不疼?” “好点了,”楚俏笑笑,“刚才你去哪儿了?” “成新在急救室,嫂子也过来了,我过去照应一下。”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庞。 要不是李成新替她挡了一枪,只怕她早就没命了。 楚俏一听,却是沉?了,情绪一下低落了不少。“李营长情况如何了?” 他眸心一转,汤匙递到她唇边,见她却没有开口,知她心里内疚,却也没有瞒着她,“命是保住了,不过手臂十有八九会落下残疾。” “可是继饶,要不是因为我……我就是个累赘……”她鼻子泛着酸楚,心里因他说的话愈加难过。 陈继饶垂眸,见晶莹的眼泪滑过苍白的面庞,心里一沉,“俏俏,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成新虽犯过错误,但他本性还是好的,倘若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杀害,那他才悔悟不及呢,你不必过于介怀。” 楚俏却没有因他宽慰的话而好受半分,而是抓着他肌理分明的手臂,使劲坐直来,抬起清澈的眼眸望着他,言语间尽是担忧,“所以,哪怕受伤,纵然没命,你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人是不是?” 所以,她更担心的是自己? 男人心里一动,眸心里缓缓泛起情意,大掌牢牢稳着她的后脑,俯身就截住那两片冰凉的嘴唇,不容挣脱,不容逃避,那样近似于贪婪的吻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身子本就虚弱,更是使不上力气,只把眼睛一闭,男人见状,不由松开她,只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揽,倒也不隐瞒,“俏俏,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会尽量不受伤,嗯?” “那你可得好好的,”楚俏抬手抚上他清俊的面庞,知他责任重大,“我想去看看李营长。” “你才醒来,不着急,再说还有嫂子在。”他不忍她跑一趟,揉着她的?发,低声道。 “可是我想去——”楚俏哀戚地望着他,“我总是不愿欠着别人。” 男人见她眼里透着热切,心道他拦着只怕她心里更是堵得慌,只好点头,“待会儿我和护士说一下,先把粥喝完?” 楚俏喝了一大碗粥,大夫来检查也分外配合。 陈继饶把大夫送到走廊,就听她凝眉道,“好在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脑震荡也很轻微。影响并不大,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我竟然找不到她八岁以前的就诊记录。” 闻言,他眉头一皱,望了一眼墙面,才问道,“您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这个人似乎凭空出现,”大夫语气里透着匪夷所思,“而且我瞧着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以前似乎受过冲击。” 他的身体无声地僵了僵,呼吸却是紊乱急促,那眼底里便是一片幽暗,只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嗯,我知道了。”他垂首。转身往病房走去,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几步上前稳住她,见她喘得厉害,索性一把抱起她,“想想还是不放心,要不叫周儒铭过来给你瞧瞧?” 她倚在他心口前,??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剧痛,咬牙道,“养一阵子就好了,不用麻烦周大夫。再说,周大夫德高望重,你别直呼他的名字。” 陈继饶淡笑,也知当着众目睽睽抱着她会不自在,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蛋,“还是请他来一趟我才放心,这事我自会安排,等会儿我找把轮椅来推你过去,嗯?” 他想得倒是周到,楚俏点头应允。 李成新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楚俏由陈继饶推过去时,正好听见一阵传来低低的争吵声。 “成新,楚俏自有陈营长去救,你说你逞什么英雄?” “继饶是比我有本事,可我身上也照样穿着一身军装!” 蓝花哽咽道,“可如今你被累得手毁了,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李成新一下沉?了,好一会儿才道,“该咋样就咋过,我看你就是我嫌我成了个废人……” 她抬头,眼里透着愧疚,手紧紧捏着,“要不我们等会儿再过去吧?” “不用,”说着他上前敲门,争吵声戛然而止,未几,就见蓝花红着眼出来。 听蓝花的话里,到底是责怪她。 楚俏几乎不敢抬头,低低唤了一声,“嫂子——” 蓝花却是恍若未闻,直直略过她往外走去。 楚俏扭头,不由叹气,却听头上传来低沉的嗓音,“别介意,嫂子心里一时堵得慌,过阵子自然就好了,咱们进去吧。” 随着大门一开一合,入眼就是仰躺着的李成新,而他的手臂正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楚俏心里好一阵失落,敛着眉眼,咬唇道,“李营长,是我害了你。” 李成新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这有啥?弟妹别多想,当兵的自然是哪有危险往哪儿冲,就算不是你,我照样也会冲过去。” “要是那时候我及时躲开,你也不必冲上来。”楚俏一闭眼,脑海里尽是惊恐的场面。小脸一片苍白。 李成新也笑不出来了,脸色慢慢正经起来,抬眼望了一眼脸色淡漠的陈继饶,见他的炯炯的目光始终落在楚俏身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道,“弟妹,当初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想我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顿了一下,复道,“当时场面的凶险程度并不输这次,你一个小姑娘都敢冲上去,何况是我?说实在,四个营长中,继饶娶了你,宗庆也救过你,老攀呢,总是喜欢和稀泥,但也总会无形中帮你,也只我——” 他头一偏,嘲讽一笑,“上次水库崩塌还差点累得附近的百姓受累,这次救你,我心里也好受些。” “成新,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那次你也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你也不必太自责。”陈继饶目光淡淡,语气一如既往地沉敛。 李成新会心一笑,心里一下灿然,“能听你这么说。我也算无憾了。” 若说以前对他没有半点怨言自然是骗人的,可成新都把话敞开了说,他又何必纠结? 陈继饶到底想得长远,“这次受伤,恐怕你没法再在部队待了,想过往后日子怎么过么?” 李成新心里也稀罕,不过却并不后悔,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我这样的就是去当苦力也没人要,还不如回家种地呢。孩子还小,日子总要过下去。” 楚俏心里一阵难过,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陈继饶会意,俯下身子,眼眸波澜不兴,“你想帮他?” “嗯!”楚俏笃定道。 陈继饶倒是无所谓,“想怎么帮?” 楚俏早就有主意了,皱了一下挺立的鼻子,“李营长,你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而心林还在念小学,依我看,回家种地也不是个事,还不如买一辆三轮车,你做点载客的小生意,嫂子在部队还兼着一份职,日子倒也不至太难过。” 这主意倒是不错。 李成新却叹气道,“家里哪里拿得出那么一大笔钱?” 楚俏抬头望了一眼陈继饶,见他淡笑着点头,一下笑面如春风十里,“上次卖绿豆汤我挣了点钱。我出资也不全是为了帮你,读书也还要不少钱的,收入咱们一人一半,你看如何?” 李成新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总算不那么苦涩了。 和李成新又商讨了一下买三轮车的事宜,没多久楚俏该回去吃药了。 陈继饶适时打断,她倒是没异议,由着他推轮椅回去,不过见他眉色淡淡,楚俏吃不准他心里的想法,覆上他放在轮椅的手上,眼里殷切,“你不高兴么?” “成心有他的去处,我自是高兴的。”陈继饶小声道,“只是一时颇为感慨,当初我和他们几个在训练场上流血流汗、一道出任务,而今宗庆去了融城,景然转业,成心退伍在即,景山部队也只老攀一人在守着。” 楚俏颇为诧异,挑着眉问他,“你不是还在部队么?” 说话间两人到了病房,男人犹如珍宝一样将她抱起,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却并未松手,大掌犹扣在她纤细的腰肢,温声道,“俏俏,上级打算将我调往省城的特种营,而我答应了。” 省城? 他果真升迁了! 只是特种营…… 不过这也意味着夫妻俩更是聚少离多了。 楚俏脸上的笑容一下僵硬。嘴里呐呐说道,“那是好事呀,我该恭喜你的,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年后,”男人见她呆愣如毫无知觉的布偶,不由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深邃的眸子直视那一抹秋波,“你不乐意?” “没有——”她心乱如麻,慌忙别过脸去。 这丫头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嘴硬。 男人也偏头,深深凝视着她,只觉心魂都被她摄走了,低头吻上她的薄唇,轻柔而怜惜。 未几,他离开。低声开口,“俏俏,特种营所有资料一律保密,给的津贴也高,旁的不说,最起码可以保障你是安全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 楚俏一下怅然泪下,使劲挣开他想要下地,却被他牢牢拘着,“俏俏,你听我说,许队都说这次机会难得,景山部队还是头一次被选上呢。” “可你却是要去送死!”她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咽咽地出声,被她压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心里又气又痛,“继饶,我什么都不问了好不好?你别去特种营,别去省城。这次被绑架我没怪过你……” 不单考虑到他的人身安全,而且吴悠也在省城! 她怕上一世的悲剧再度重演! 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男人心口,熨烫着他的心肺,他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却还是坚持道,“可是我没法原谅自己,俏俏,你不知,当你在我面前倒下,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是什么滋味。那时的怒火简直要把心都要焚烧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楚俏微微一愣,而他已是趁着空挡,狠狠堵住她柔嫩的唇瓣。 “嗯——”她只觉唇瓣要被他啃净了。一时吃痛,作势要推他,却一下天旋地转,她已被男人牢牢托着受伤的后背,落在他的身上。 她及肩的?发长了不少,惊心动魄地散在两颊,纯净的眸子还挂着泪珠,唇色总算红润不少。 男人满是厚茧的手指滑过她白皙的颈项,深眸越发压抑着渴望,“俏俏,你心里到底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嗯?” 楚俏心里一片凄惶,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却被他板正,只好开口,“不是说萧央已经被抓起来了么?往后我老老实实待在学校,不会有危险。” “可我不敢再冒险,”男人压抑着嗓音,心里生出一股潮水般猛烈的悔意。 这次动作闹得太大,萧央和邵家倒是其次,最担心的事瞒不住港城那边怕,不过把档案往省级军部一送,谁奈何得了他? 他故作噙着笑,饶有趣味地瞧着她,“事情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一下从地方跳到省部的还没几个人,许队都高兴坏了,也就你还一个劲地哭鼻子。羞不羞?” “你到了大城,那儿灯红酒绿,我是怕乐不思蜀,把我丢下了。”她言语里透着不安。 男人听后却是微微一哂,不必想她知她的醋坛子打翻了,“吴悠那人太聪明,也太强势,我还是喜欢听话一点的。” 他意有所指,且一针见血,楚俏觉得难为情,在他鹰隼般的深眸凝视下,只好低眉顺眼道,“那你别扔下我。” “这就舍不下我了?那要是等你上了大学,四年两地分居可怎么办?”他满目含情,手揽着她的腰身。将她轻轻扶到一侧,好让她侧躺着趴着他的胸前,目光深远道,“俏俏,我总是不愿你拘谨地过一辈子,等你上了大学,再回到景城这片小地方,可就说不过去了。我就只放你四年自由,等你一毕业你可归我了,到时你回省城工作,咱们再要个孩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他竟想得如此深远—— 楚俏承认被他迷惑了,小声问道,“你当真?” “嗯,咱们还没要孩子,我哪儿舍得受伤?”他一低头就对上她澄净的眼眸,不由一笑,再度把她牢牢锁在怀里,“等过几天出院,你也别去学校了,反正课也上完了,放心吧,我会跟邱老师打好招呼,不亲自看着你我不放心,到时接你回景山好好养伤,想看书也随你,好不好?” 他都一一安排妥当,楚俏哪儿还有异议? 她不由笑道,“你当真舍得让我去外地读书?” “舍不得——”他紧了紧怀中的人儿,下颚搁在她发顶,轻声道,“可是有什么法子?你也该见见外面的世界,一个人只有视野宽了,才会知那些家长里短是多么鸡毛蒜皮的事。我不愿你像别的女人一样,为着几根葱几斤米而斤斤计较。” 楚俏仰着他许久,最后低下头,低眉顺眼的分外惹人怜,小手抓着他的衣襟,言语里尽是感动,“继饶,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他轻笑,捏了捏她的脸,“你给成新出的主意倒不错,从部队到市里也只一趟客车,若是有个急事,一时之间还真找不着人帮忙,以后你回校我也放心。” 夫妻俩相视一笑。 又过了几日,等楚俏检查并无大碍,陈继饶这才接了她出院。他担心忙不过来,还请楚母回景山部队多住了几日。 李成新手臂中弹住院,部队里等于又空了一个位置,临近过年正是青?不接之际,如今也只陈继饶和孙攀在管着。旁的不说,起码手下的兵请探亲假,怎么也得有个人签字。 新婚头一年过春节,楚俏没在家和父母过,也没回陈家。 她一边养伤,一边看书,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直到正月初八,她的伤基本痊愈,陈继饶也才请了探亲家。 他这阵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楚俏一听他闲下来收拾东西,一大早的他倒是起劲,她愣了一会儿才问他,“咱们去哪儿?” “听说出嫁的闺女第一年回娘家,马虎不得,礼要是轻了,怕是会被人瞧不起。”他倒是面色坦然。 楚俏不由一笑,“你还信这个?” 旧俗是死的,日子是人过的。 陈继饶自然不信,却也不愿俏俏和外家被人看轻了去,他也不愿她多想,只道,“总该回去瞧瞧,爸妈才放心不是?” 陈继饶收拾好衣物,又把她常看的那几本书塞进她的背包,手里还捏着从朱丽那儿问来的单子,神色如常道,“快起来洗漱,一会儿进了城还得买东西。” 楚俏这才爬起来,被他催着去洗漱,又吃了粥,这才穿上棉衣和他一块出门。 而李成新早在那儿等着了,纵使冻得鼻头通红,可他脸上仍洋溢着笑脸,“弟妹,有了这辆三轮车,我一趟就挣五块多钱了,就按你说的法子,也不必加价,不跟客车抢生意,就捡几个没赶上车的,那师傅也待见我,而且送货管送到家门口,人还多送我一碗热水。” 夜里他也和蓝花坐在床边一块合计过,开三轮车一个月挣得钱比部队拿到的津贴还高。 况且开年部队上的领导也下来慰问了,因蓝花还在部队食堂干活,干部楼的房子暂且还住着,用不了多久,慰问金也会下发,日子倒不见得有多苦。 楚俏见他眉宇间不再阴郁,也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你还可以在市里买套房子,这样一来,纵使部队里把房子收回去,你们一家也有落脚的地方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弟妹,你简直是我的福星。”李成新不由开怀大笑。 离开部队虽是不舍,但日子总算过得不太差,他心里多少宽慰一些。而蓝花以前也是为了生计发愁,如今解了燃眉之急,瞧着楚俏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李成新骑车送两人进城,直接往供销社一拉,等夫妻俩买好回门礼,又亲自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楚俏早打了电话回家,听说吴准也回来了,正巧她也想问问,那时梦里的“蕙清”是谁。 其实还没虐,等虐的时候我再通知各位哈。 第126章:哪个是爸爸? 进了家门,楚俏见正声端坐在厅屋的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拿着铅笔在写字,而楚钰正坐在主座之上,手里捏着根小藤条,见他座椅歪了,不时提点他。 楚俏见小家伙有模有样,嫩生生的小脸蛋不知有多招人疼,而父亲面色悠然,似乎极享受。 楚俏不由一笑,想着日后她和继饶的孩子也由父亲这样教,等她下班回来,一家人围着一张饭桌上,说着白天所遇上的人和事,等抽空了她就带着孩子去看继饶,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她就心满意足了。 楚钰听见动静,抬起头就见女儿女婿回来了,而正声也写了一页的字,于是发话道,“好了,你小姨和姨父回来了,今天就写到这儿。” 小正声对楚俏的印象还不错,见她掏出一抓糖果出来,飞快起身抱住她。 楚俏本就喜欢孩子,“咯咯”笑着,扶着他的腰说道,“慢点——都是你的,别着急。” 楚钰见他没个规矩,不由好个干咳一声,“忘记外公教过,别人送你礼物该说什么了?” 小正声记性还不错,小脸透着认真,点头奶声奶气说道,“记得,要谢谢小姨。” 楚俏心里对他越发心疼得紧,抱着他往阁楼走去,“小姨还有好多小玩意送你呢,想不想去瞧瞧?” 见他点头,她一把抱着他玩去了。 后头拎着干货进屋的陈继饶见状,嘴里噙着笑,不由嘱咐她一句。“小心楼梯。” 而后又朝着楚钰躬身,不卑不亢问了句,“爸,过年好。” 楚钰见他对楚俏如此细细心,手上还提着大盒小盒,看来也是用了真心真意,难得笑道,“嗯,来了?部队的事忙完了?” “最忙那阵过去了,所以就和俏俏商量着回家里一趟。”他照实说道。 楚钰也听说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难得他还特意抽空回来,满意地点头,“你倒是有心,可也别落了老陈家。虽说是分了家。亲家只是你的叔辈,但他好歹跟你和俏俏吃一锅饭,别冷落了老人家。” “嗯,回来也捎了礼,我原也是打算吃过饭就回家去。”陈继饶考虑也算周全,“爸,我先把干货放厨房。” 这次买了还真不少,有熏肉腊肠,还割了几斤新鲜的牛肉、两箱苹果并两盒木耳香菇和糖果。 他拎在手头上倒也不觉得沉,不过也省得再搬一趟,索性就拎到灶房去。 楚钰点头应允,“嗯,你岳母和阿准在灶房,你顺道去拜个晚年吧。” 陈继饶迈开长腿往灶房走去,并非他有意打断,而是气氛似乎并不愉快。 米月扭向一侧偷偷抹眼泪,而吴准则立在灶房前,满是无奈,“妈,您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就是你自个儿主动送上邵家的大门?”米月红着眼道,“阿准,妈只你一个儿子,你可别是有个三长两短。” “妈,邵家也得动得了我才成,吴妍敏她不敢吭声!”吴准眸子里透着恨意,咬着牙道。 米月的担心岂止这个,“上次你妹妹遭到绑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一贯听话,被我骂了一顿不敢再问了,可我真怕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吴准这次回来,警告吴妍敏是小,最主要还是为了妹妹,此事他也正为难,思量许久才沉吟,“她长大了,再用以前的法子恐怕不成事,不过您也别担心——” 他眼尖,一下扫到门缝的陈继饶,不由顿住,冷声喝道。“谁在外面?” 陈继饶迈着长腿入内,脸上一派淡定,深邃的眼眸在二人身上逡巡,事关妻子,他责无旁贷,“妈刚才说怕俏俏想起什么?” 米月脸色一下苍白,不止该如何回应,只好咬着牙偏头望向儿子。 吴准安抚地扫了她一眼,脸色安稳不动,“干妈,您先去房里休息,这顿饭我和妹夫来就成。” “阿准——”她心里隐隐透着担心,若是他知道女儿的过去,会不会……? 陈继饶看得出岳母对她这个干儿子言听计从,微微颔首道,“妈,您去休息吧。” “放心吧,我来跟他谈。”吴准把挽起衬衫的袖子,把眼睛摘下来放在一侧,抬起下巴睨了陈继饶一眼。 他会意,把军装外套给脱了,又摘了军帽。 瞧着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打起来呢,殊不知两人真就一个烧火一个择菜,有模有样地做起饭来。 米月一时无话,只好退出来。 屋里暖和,吴准松了松领带,往灶肚里添了一把火。 猩红的火光映着他阴郁的脸庞,越发衬得气质自华。 陈继饶动作快,摘了菜又舀了一盆水出来清洗,这才腾出空,头也不抬问道,“大哥是为了俏俏回来的吧?” “你想知道什么?”吴准开门见山问道。 陈继饶没想到他问得干脆,也不啰嗦,“她的过去。” 吴准又睨了一眼,并不打算照实说,“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生性纯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 但他当真陈继饶是傻的么,他敛着鼻眼,“上次在医院,大夫说完全找不到她八岁以前的就医记录,怎么可能会没有?” “所以你以为她住院是件多么荣幸的事情么?陈继饶,我说过,你对她好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带走她!”吴准凌厉的气势未减,盯着他放话,“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陈继饶一直内疚于此,低着头气势减了下来,“这次是我没保护好她,但是大哥,我是她的丈夫,有权知道她的过去。” 吴准也是谈判高手,直掐他的死穴,“那么,你的过去呢?” 陈继饶当即一愣。却又听他直言不讳道,“关于你二十岁以前的过去,我妹妹知情么?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告诉我妹妹的过去?” 过去,似乎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个人只怕不简单。 陈继饶一下却并未失了底气,“就凭我爱她,与她共度余生的只会是我,也必须是我!” 吴准把脸瞥向一侧,“你嘴里的那些情情爱爱骗骗小姑娘还行,在我这儿没用。我只说一句,我是她哥哥,断不会害她,只会拼了命为她好,这一点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一旦我发现这个共识不存在。我会带她走。”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动,眼里透着笃定,“你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这个人藏得太深,而我妹妹太单纯,没你的那些段数,但我也不是半点本事也没有,你该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想知情她的过去,可以,提前是把你的过去暴出来晒晒。否则你最好闭嘴,只需要好好跟她过日子就成。” 陈继饶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见开门见山这招不成,??采取迂回战术,“大哥,我没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俏俏,她最近总是睡不安稳,老惦记着‘蕙清’是谁。” 吴准果然脸色大变,就见眼球也抑制不住地睁圆,“无论如何,你想法子叫她别瞎想,我不是危言耸听,一旦你挖得深,即使我不出手,你也别指望她会好好跟你过日子。” 男人闻言,心里一凛,不由害怕起来。 两个身量高挑的男人针锋相对,却以沉?而结束。 灶房的氛围一时沉冷。 楚俏抱着小正声轻手轻脚地凑近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装作不知情,直到她探着个小脑袋进门,正要开口吓人,吴准适时搅和,“灶房里油烟味重,别进来。” 楚俏撇了撇嘴,却是不肯离开,“准哥,我才来你就赶我。” 吴准一向不吃她那一套,却见她抱着小正声蹭过来,“叫舅舅。” 小正声从她那儿吃过甜头,这会儿分外听她的话,还真喏喏地叫了句,“舅舅好。” 吴准冷硬的心里一下就软了,想他毕生所追求的不过也是岁月静好一世轻安,他向往这样温馨的日子,可偏有人不愿顺意,那他不介意挣个鱼死网破。 他菲薄的唇微微扬起,眉间的阴郁一扫而光,脸色明媚起来,气质一下变得温润起来,模样不知有多好看,就是楚俏也看痴了。 吴准有心逗小孩子,手还蹭着灰,却是轻轻刮了一下正声的小脸蛋,语气放柔。“刚进门那会儿,无论你外婆怎么教你也不愿开口,怎么就听你小姨的话了?” 小正声“咯咯”笑道,灶房里的气氛一下融合起来。 楚俏趁势,开口问了句,“准哥,‘蕙清’是谁?” 她还是问出了口。 不过吴准早想好应对之策,“你小时候撞过魂,嘴里一直说着‘到处都是血’,隔得太远,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是梦见有个姑娘被人谋杀,那次你一连好几天高烧不退,可把干妈吓坏了。” “可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楚俏满是疑惑。 吴准一笑,“你要是记得那还得了?怕是命都没了。那时你还小,干妈请了庙里的高僧才让你还魂了。这次怕是受了惊吓才冷不丁想起以前恐惧的事。” 说完他扫了一下陈继饶。 男人会意,起身捏了捏她细瘦的肩膀,安慰她道,“刚才我也问了妈,她说是有那么一回事,别瞎想了,要不是我及时接你回家,也不至于害你受累。” 楚俏最怕他内疚,摇头道,“不怪你。问清楚我就不多想了,你别再介怀了。” 陈继饶一笑,转过她的身子往灶房外推,“赶了一天的路了。车上不是一直喊困?快去睡会儿吧。” “你也累了一天了。”她扭头,行李还全是他拎的。 “我不累,”陈继饶嘴角还挂着笑,“等吃饭了就叫你。” 说完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那么喜欢小孩,等你一毕业就要一个。” 楚俏满脸羞红,抱着正声往厅屋走。这时候楚珺也回来了,接过儿子亲了一下脸颊才道,“小祸害,小姨才回来,你就闹她,当心姨父抓你去部队。” “姐,你别吓唬他。”楚俏不满道。 楚珺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哟,知道心疼孩子了?那赶紧和妹夫要一个。” 楚俏被她说得没脸,又把孩子抱过来,带着他上了阁楼。 她也不困了,一大一小躲在那儿玩迷藏。 楚珺跟来,抱过孩子把她摁在床上,“再不睡妹夫可得跟我急了。” 阁楼连着灶房的暖气,楚俏玩得累了,乖乖躺着,不由多问了一句,“姐,肖副……正声他爸没来?” “来了,送我到了家门口,不敢进门,”楚珺低敛着眼。低声道,“知道你和继饶今天回来,特意回来吃个饭,等会儿还得回单位加班,外头冷,我叫他别等,他非不听。” 楚俏心里一叹,自打上次闹得那样大,村里人就对姐姐指指点点,不过她也听说了,肖景然的韧劲还真是没得说。 虽说他强制退伍了,但他怎么说也是海外留学的高材生,家里的背景摆在那儿,凭他的条件进中央进省城的政府部门根本不是难事,可他偏偏跟来了镇上。 每日拼死拼活地工作,剩下的心思就算在这对母子身上了。 “姐,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她语气低沉,透着忧思。 楚珺又何尝不知,她蹙着眉头,“听说他爸做主将好几百万的家产都给了林家,他妈对我只怕更加憎恨;何况爸一直不松口,当年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他的脸面都丢尽了,如今爸还肯让我进家门,对正声也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不敢奢望其他了。” “要不我跟爸说说情?”楚俏到底不愿她左右为难。 “不用了,你说只怕适得其反。大过年的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别闹不愉快,我听爸的安排。”楚珺眉头舒展。 楚俏低头一下,似乎明白过来,“不是,姐,你和他连孩子都有了,我猜爸也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爸那人好面子,不如给他个台阶下。” 此话一出,楚珺也听出几分门道来。 没一会儿就听楼下喊吃饭了。 陈继饶知楚珺也在,不好上楼了,只站在楼梯前,见她下来了绊了一下,慌忙小心地扶着。“别着急,慢点。” 楚俏顺顺当当地下楼,知他不好去扶姐姐,于是转身照着他的样子撑着楚珺的手,小正声也来凑热闹,弄得姐俩哭笑不得。 楚俏瞧见小外甥也是乐颠颠的,而且父亲瞧着正声的目光总是一派和蔼,她一下有了主意,眼里透着狡?,凑近了问,“正声,想不想爸爸?” “哪个是爸爸?”小正声对这个概念还有几分模糊,“他在哪儿?” “在外头呀,送妈妈回来的那个人。”楚俏嘴上说道,又望向父亲,顺道还扯了男人一把。 陈继饶自然注意到了,眉色淡然如斯,只是他在楚家根基还不稳呀,不过想到同样凄惨的肖景然,还是冒死开口,“爸,我看景然对楚……大姐是真心的,即便不为大人着想,也该为正声的将来考虑,孩子总该有个父亲为他遮风挡雨。” 楚钰睼了他一眼,一脸郁闷,破天荒的是吴准居然也开口,“干爸。我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楚钰一脸郁闷地扫了一桌子的人,见大家伙都殷切地望着他,他的目光最终凝视着正声,心里一片柔软,也只好顺着台阶下,“行了,一个两个,说得跟我拆散了一样,叫他进屋吧。” 楚珺一听父亲松口了,登时泪眼朦胧,呜咽道,“谢谢爸!” 草长莺飞,夏花绚烂。陈继饶已经去了省城半年。中间也只回来过一次,夫妻俩多是通电话。 楚俏一下完课,就收好卷子送到邱茗芝办公室。 电话那端似乎掐着点,适时响起。 邱茗芝也不必看电话提醒,捧着卷子往外走,头也不抬说道,“接吧。” 楚俏嘴角一抽,却也不说什么,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急匆匆捞起电话,忍不住扬声道,“说了我去电话亭给你打,怎么又打来办公室?丢死人了!” “电话亭外头晒,”电话那端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他似乎累得不轻,却还一个劲地心疼她。 距离上次他打电话来,已经有半个月了,说是出任务。 楚俏不忍再数落,咬唇道,“你几时回部队的,吃没吃饭,出任务睡得好么?” 男人也才回来,扔下行囊,瞧着时间刚好就忍不住拨过来了,却没照实说,“回来有一会儿了,洗了澡又去食堂吃了饭才给你打电。” “这还差不多,”楚俏不觉有他。心下落定,“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你听不出来?”男人轻笑,静?地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好一会儿才问,“你高考我可能回不去,要不我叫楚珺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楚俏心里到底是想他回来陪着,只是他那么忙,她舍不得他来回奔波,“放心吧,邱老师说我只要稳定发挥,考上重点大学不成问题。” “你别太有压力就成,”他低低一笑,“听说还有考生扛不住压力晕倒在考场,我不在身边,可没法背你。” “你才晕呢,”楚俏没心思跟他拌嘴,只道,“下午还有模拟测验,考完再跟你说,你快去睡一觉,我梦里也会想你的。” “只是梦里?”陈继饶笑笑。 “不止,白天也想。” 陈继饶心里一下灌了蜜糖一样,“俏俏,等高考一结束,你就过来好不好?我想你也想得紧。” 他压低了声音,复道,“那儿想的发疼。” 换来楚俏一声笑骂,满足地等她挂了电话,神色放松地吹了个口哨,却见一旁的战友笑话他,“和媳妇通电话吧?难怪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新来的战友不明就里,直言道,“原来队长会笑的,我还以为是个面瘫,还是能冻死人的那种。” 陈继饶难得好心情地没跟他计较。 转眼到了六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气息,楚俏从教室出来,伴着一阵欢呼,远远瞥见校舍那儿一片雪白,不时还传来教导主任的怒斥声。 楚俏笑笑,依稀听见邱茗芝追上来,她顿在那儿,等着她走近,“邱老师,您找我?” “你英语估分多少?”邱茗芝开门见山问道。 楚俏在英语下了好大的功夫,又有陈继饶送的收音机和磁带,信心还是有的,“保守估计会在145分以上。” 总分150,她这样的分数不多见,邱茗芝不由激动道,“报b市的外国语学院吧,你可是不可多得的翻译天才。” b市? 离景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楚俏低头不语,男人虽答应给她四年自由,但她怎么也该征求过他的意见,“邱老师,我先问问继饶再填志愿吧?” 邱茗芝想到陈继饶眼光也不会差,点头道,“也好,你好好跟他说,我想他会理解。” 楚俏一早就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回到租屋收拾东西,能带的装上,带不了就搬到邓晓媛那儿。 正是学生放假高峰期,这时候火车站人潮涌动,楚俏好不容易挤上车,闻着车厢里浓浓的烟味,不走心皱着鼻子。 不过想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怎么拥挤她也忍着。 火车在轨道上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到了省城。 楚俏随着人潮挤下车站,四下张扬,却是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反倒见大门口出举着硕大的牌子,上头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 她顺着牌子往下瞧,入眼就是两名一身周正军装的男子。 明明说好了,他怎么没来接她? 楚俏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心思沉闷地走到牌子跟前,头??低着。 其中一名军人眼前一亮,犹豫着问出口,“你是小嫂子吧?” “嗯,”她在火车上闷了太久,鼻子颇重,低眉顺眼问地应了一声。 “小嫂子你好,我叫王力,是队长叫我来的。”他“啪”一下敬了个军礼,顺道打量了一圈,憨厚一笑,“小嫂子比相片上好看多了。” 相片? 楚俏愣了一下才想起,上次他回来,两人一道上街去,硬是被他拉进照相馆,拍了几张?白合照。 楚俏也不知怎么回他,于是躬了个身,低声问道,“继饶怎么没来?” 王力面色一滞,磕磕绊绊说道,“小嫂子,队长这次受命带队去机场营救一名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歹徒身上携带着炸药,队长拆除完来不及脱身,就……” “就怎么样?”楚俏只觉得眼前一片?,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第127章:他在等你 “就是伤得有点重,不过你也别着急,已经送去最好的病房了,上级领导特意交代,安排了省会医院最好的皮肤和骨科大夫动手术——小嫂子,你没事吧?” 还要皮肤科和骨科的大夫联合手术? 楚俏浑身发冷,差点站不稳,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已经倒了,她再不争气些,可就没人照顾他了。 “我、没事!”她抓着王力的手臂,稳住身形,咬着发白的唇色,“我想去看看他。” 王力默然点头,两人领着她往车站外走去,上了车,楚俏坐在后座,一张小脸满是担忧。 省会的高楼大厦林立,不知比景城繁华了多少倍,但此时她却是无心欣赏了。 王力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瞧着她姣好干净的面容满是愁苦,不由开口,“小嫂子也不必太担心,队长的手术很成功,这次他立了大功,上级领导很重视,肯定给他记一等功,听说还有表彰大会,省厅的大领导亲自给他佩戴勋章呢。” 楚俏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人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命要是没了,再高的功勋又有啥用? 她淡淡地点头,缩在车椅里假寐,可眉睫轻颤,掩不住的忧伤。 王力又道了一句,“队长虽然还在重镇病房,但只等麻药过去,休养一阵应该问题不大。小嫂子有所不知,队长就是快晕倒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说你还等着他去接呢。” “别说了,让她歇会儿吧。”开车的战友扫了一眼透视镜,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知多说也没用。 到了省会医院,楚俏跟着下了车,头一次搭了电梯往上顶楼。 还未走近,负责接人的两名战友就止了步。王力开口道,“小嫂子,我们只管接人,必须回队里复命了。你也别太难过,不然对队长的伤势也没啥帮助。” 楚俏抿着唇点头,“麻烦两位了。” 等她到了病房前,她才知王力他俩为啥不进来了,因为不穿无菌病服,护士根本不给进。 楚俏被挡在门外,不由愣了一下,情绪低落道,“护士小姐,我是他妻子,也不能进吗?” 那护士也是专业人士,见惯了各色领导。病房里的那位虽说不见得背景有多深,不会大领导发了话,她自然该谨慎对待。 况且她见楚俏一身普通的学生装,面色还嫩生生,虽是皮囊不错,但一看就没啥背景,两眼一番,“不是不让进,可供家属用的无菌病服就一套,里头还有人,你来迟了穿不上,进去把细菌传染给病人,出了事谁来负责?” 家属? 第一家属就是她,难不成还有别人? 楚俏愣了一下,才凝眉问道,“请问里面的家属是哪一位?” “这我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透露信息,我也不好追问不是?”护士居高临下道。 “那、那人是男是女?”不知为何,楚俏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的,你满意了吧?”护士被追问得不耐烦了,见她还想问,把脸撇向一侧,打住她道,“哎,你还有完没完了?快走吧,等里面的人出来把无菌病服脱下来了,我自会通知你。” 楚俏心里担心,但眼下也没法硬闯进去,只好让步,“那能不能请你帮忙催一下?” “哎你烦不烦?里头那人来头可大着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下岗了?” 楚俏讨了个没趣。只好忍着眼底的泪水默不作声地退出来,想着他这一伤怕是得在医院常住,可手头牙膏毛巾盆子也没有,万一他醒来饿了怎么办? 她不太敢乘电梯,不过为了节约时间,还是硬着头皮跳了进去,照着样子按了一下关门键,失重她一时没法适应,一张小脸吓得发白。 到了楼下,她问了小卖部在哪儿,狠下心来买了最好的洗漱用品,又去食堂打了一份白粥,这才提着上楼。 到了最高层,病房里的“家属”还是没出来,她没法。只好在外头等着,好在护士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把她轰下楼去。 她久站累得慌,但她又怕那套无菌病服被人捷足先登,不敢走远去外头的走廊坐着,只好蹲在角落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蹲着睡着了,隐约听见高跟鞋瞧着地板砖的声音,她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直起身来。 抬头却见一个身穿飘飘裙纱的年轻女子抬手和护士打招呼,她背着身,楚俏瞧不清楚,可她也没那个心思管那人是谁,几步冲到前台,着急问道,“护士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病人了么?” 护士不敢搭话,只抬头望着那妆容精致的女子,楚俏还没来得及看她,却听她不屑地“嘁”了一声。 吴悠连瞟都没瞟她一眼,直接对护士说道,“我从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套衣服,所以怎么做,不必我多说你也明白吧?” 眼前这位可是吴局的千金,谁敢得罪? 护士忙不迭地点头,“是,我明白。” 楚俏一瞥,见是吴悠,心里不由抵触,瞪着清眸问她,“怎么是你?” 吴悠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抛出一句,“怎么就不能是我?” 楚俏不笨,在车站也听王力说了,继饶这次的任务是去救一个留学生,他救的就是吴悠吧? 她脑子沉沉,忽然觉得上一世的记忆模糊了许多,怎么也想不起来继饶丧命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了,而他究竟是怎么和吴悠相知相识的,她完全一无所知。 她以为是水库塌方那一次,可现在看来,许多事都变了,可这次他拆的是凶险的炸弹,还进了重镇病房! 所以,极有可能是这次? 楚俏不由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心里悲痛到了极点。 吴悠,吴悠,又是吴悠! 这人就像讨人厌又粘人的牛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楚俏想想就来气,“可护士说了,那套无菌病服是给家属穿的,你凭什么穿?” 吴悠也不气,轻蔑地上下扫了她一圈,又不屑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行头,最后对上她那双兔眼,她也不在乎什么脸面,言语里尽是鄙夷,“你问我凭什么?就是啊,我凭什么呀?就凭他救的人是我。我报恩行不行?又凭我能照顾他,我能请医术最了得的大夫,买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找最优质的护士,照顾他直到康复为止!” 不管他是陈继饶,还是裴缙泽,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自打从景城回来,母亲就跟她说过,爱上一个已婚的男人太苦,哪怕得到了,代价也大的终身遗憾,当时她并未深爱,所以即便惋惜,她照样挥一挥衣袖出国潇洒去。 可人一旦经历过生死。才知原来独得一人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对她有意的男人比比皆是,或看上她这张脸的,或迷上她这份身段的,又或者醉心于她所能带来的权势。 可那么多男人之中,也唯有他敢在她人生最绝望的时候冲上来,告诉她别紧张、别怕,他会一直在,到死都在。 他的怀抱就像大山一样沉稳,她所眷恋的也不过是这份依赖,所以哪怕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吴悠不打算压抑了,心里越发放肆,“而你凭什么质问我?凭那一纸婚书,还是你背后那一堆垃圾?” 楚俏一怔,这女人的羞耻心到底在哪儿? 她正要开口堵住吴悠的话头,却又被她抢了先,“你也不必跟我理论什么,我向来只管要我想要的,管你什么伦理什么道德,你到底和他有过那么一段,我还是会给你一点体面,所以你我也不必泼妇骂街一样,或者掐上一架,你要是不服气,那就想法子比我有钱比我有势!” 说完她就如骄傲的孔雀一样趾高气昂地转身,施施然离开! “你——”楚俏气得跺脚。 她终于撕破脸面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可笑,原来所有的亲近都敌不过一句权势!哪怕她考上了大学,还是比不上吴悠! 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撂下他回家么? 可她舍不得! 那些日积月累的感情,怎么说割舍就割舍? 楚俏贴着墙面,只觉得浑身无力,为今之计,也只有盼着他醒过来了。 只是想想上一世他有多凶险,楚俏心里又是一痛,怎么办? 他明明答应过不受伤,可这才多久,就折腾进重镇病房了? 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又该怎么办? 自从和他在一起,总是他一手安排,她似乎很依赖他了,以后该怎么办?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省城,亲人都不在身边,楚俏都不敢往后深想,只好努力说服自己,他那么厉害,肯定会转危为安。 所以,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眼泪一盈眶就被她飞快地擦掉。 值班的护士显然也听见了吴悠的话语,不由火冒三丈,惦记一个已婚男人就算了,竟然还敢公然跟人家媳妇叫板,也忒不要脸了! 可她一个小人物,想要保住饭碗,只好忍气吞声,又叫楚俏缩在墙边默默垂泪,一时于心不忍,不由想过去安慰她几声。 楚俏朦胧中见她走来,无奈道,“我不会打搅你,也不会叫你为难,我就只是守在这儿。也不成么?” 要是换做别的女人,早闹开了吧? 小护士微微一愣,见她比预料中的要坚强,点头道,“嗯,希望你可以坚守住你的爱情。你放心,用不了领导就会来了,到时她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楚俏含着泪点头,勉强一笑,“谢谢你,可以打个电话么?” 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吴悠不怕被口水淹死,她偏不信她的爸妈也不要脸面!她就不信吴悠堵的住悠悠众口! 她和继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如今他昏迷不醒,她要是守不住临阵脱逃了,等他醒来不得伤心死? 楚俏打定主意坚持守着,所以一通电话就打给了许良的办公室,她能想到会帮她的也只有许良。 电话一接通,她声音就哽咽了,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 许良听了气愤不已,不过她声音还算镇定,于是安慰了她几声。 楚俏却是无心听他多言,道,“许队,我知您手伸不了那么省部来,但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宗庆的父亲?我前阵子就听说他准备升到省部来了。” 许良一下火气上来,还没想到这招,一拍大腿,“行,还是弟妹通情理。我马上就打电话。” 楚俏去过两次杨家,旁的不说,就冲着宗庆的情面,她想杨运国会伸这个手。 她挂断电话,心里定了几分,不过想到病房里头的人,只盼着他早点醒来。 她守在门外,站得累了就蹲在墙边,也不挡路。 护士也是见她可怜,换班时还特意跟同事说了句情,叫别难为她,还去食堂打了一份饭菜过来。 只是楚俏实在没胃口,也不好无端端欠她人情,摇头道,“谢谢,我吃不下。你还是带回家去吧,这样也不浪费。” 她一人守在外头,足足守了一夜,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是被人踢醒的。 “嗯——”她一睁眼,入眼就是吴悠一脸的气怒。 楚俏揉了揉被她踢到的手背,也省得跟她计较,把手缩在后面,站起身来,就听吴悠冷嗤,“你也真是够执着,那你就守着吧,看看你能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都一晚上了,杨运国还没消息,楚俏不由心灰意冷。不过她想过了,今天要是再见不着继饶,她就闹到部队去。 天底下哪还有妻子见不到丈夫的事? 她展颜一笑,“谁知道呢,你说等继饶醒来,知道你知恩不报,反而拦着我不让见,他会怎么想你?” 吴悠却是早就想好了对策,“他没机会知道!等他一脱离生命危险,我就叫我爸安排送他出国疗伤,但是日久生情,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就算继饶出了国,见不着了,她偏不信他还能忘了她! 楚俏既不反驳,也没搭话。 她在走廊睡了一夜,浑身酸痛,身上也乱糟糟,继饶要是醒来见她这番落魄的模样还不得笑话死她? 她转身拿着漱口杯进了洗手间,简单洗漱一番,还没走近似乎听见了许队的声音,她不由加快步伐,转过拐角,却见杨运国拄着拐杖立在那儿。 他身后带着几个勤务兵,而许良的后面还有孙攀和肖景然,还有几个还上了些年纪的军人和大夫都周正地立在他面前,姿态恭顺。 楚俏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他老人家连夜赶过来了,她几步上前,躬身问候了一句,“首长好。许队好!” “嗯,好在你还是个懂事的,否则咱们景城出来的人被憋屈死还不知道呢,孙院长,你说呢?”杨运国混浊而锐利的话一出,威势也出来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眼前的这位虽初来省城,根基不稳,可位置摆在那儿,谁敢嘚瑟? 孙院长身形一晃,擦着汗说道,“您说的是!” “那可就奇了怪了,偌大的医院难道就找不出一套无菌病服来?”他一跺拐棍,吓得孙院长浑身哆嗦。 他只好照实说道,“首长。也不是我有意为难,实在是吴局亲自发了话,病房里的那位由他闺女照——” “呵,他一个管省政的还管到我军部的头上来了?那你就去问问他,我给他一根炮仗,他是不是要蹿上天去?他闺女来管?人家正牌的媳妇连个面都没见着,他就是天王老子也说不过去!”杨运国是真的火大了。 昨天他正下乡视察,非但许良来了电话,连着宗庆也是一个又一个地催来,一问才知事态有多荒谬! 宗庆拿继饶当兄弟,他也是拿他当半儿,眼前这个可不就算他半个儿媳妇了? 自家人被欺负到这份上,他哪里还忍得住? “杨叔,您咋这么大火气?”吴悠听见动静,也跑出来了,一见楚俏搬来了救兵,心道她还真是不怕惹事,“继饶现在身体虚,最怕沾染病菌,我也是为了他好。” 她笑脸相迎,杨运国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她,“我可是听说了,继饶昏迷前还一心念着媳妇,你却拦着不让进,是什么道理?你当继饶是救命恩人,照顾到这份上,未免也太过火了?” 吴悠却不觉脸红,“楚俏当初救了他,她还要求继饶娶她进门呢,相比之下。谁更过分?” 好嘛,又是个心大不要脸的! 楚俏一扭头,怒瞪着她,“吴小姐想要以身相许也不必太着急呀,怎么也得继饶清醒了,问他答不答应吧?” 吴悠被她当众羞辱,当即除了身上的无菌病服,往地上一扔,“不就是想见人吗,你又何必口出脏话?” 相比昨天她那一番狂言,楚俏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杨运国见她如此嚣张,更是气得头顶冒烟,“你拿穿过的衣服给她,想膈应谁呢?我倒真得问问吴慕兴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吴悠到底害怕被告到父亲那儿去,登时没了话。 肖景然趁着空挡。凑到楚俏面前问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那里头躺着的好歹是我——妹夫呀。” 他才和楚珺领了证,还没机会听长他两岁的陈继饶叫自个儿一声姐夫呢。 好在孙攀及时通知了他,要不是他还蒙在?里。 楚俏嘴角一抽,“你爸不是说不帮你的吗?找你还有什么用?” 肖景然被她踩到痛处,生生忍了,“我外公是省城的一把手,还没退下来呢,他很喜欢正声。放心吧,我给外公打了电话。” 不早说,不然她就不用在走廊里将就一晚了。 楚俏无力扶额,这会儿也觉得头昏眼花,于是眼巴巴地望着她,“我饿了!” 肖景然也知她一考完试就赶过来了。高考一结束她又瘦了不小,看她昨夜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眼窝深陷,他巴不得巴结好小姨子,只好软下话来,“那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孙院长也算会看人眼色,连忙叫人送来了赶紧的无菌病服,亲自递到楚俏面前,“陈太太,实在对不住,昨晚招待不周,请您海涵!” 这还差不多! 楚俏一心念着早点见到他,也无暇计较,偏在这时,重镇病房传来一声惊呼。“醒了,病人醒了!” 楚俏一下喜上眉梢,恨不能立马穿上衣服去见他。 吴悠见她就要抓到衣服,只觉得像是被当众打脸一样,气得一个箭步上前,就想抢了那衣服。 好在肖景然还没走,连同孙攀一下把人给隔开,随着一声严厉的“住手!”,两人却是没停住,顺势将她往地上一掼。 楚俏着急着进去,飞快换好衣服,没空搭理后来的人,飞快地扫了一眼,只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隔得太远,她瞧不真切,只觉得那人朗星阔步,一身灰色西装分外有气势。 吃痛的吴悠不由委屈地大喊了一句,“爸,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心里竟然没来由的一阵抽搐一样的巨痛,却只当是继饶疼得紧。 吴悠扭头扫了她一眼,叫住她,“楚俏,你等着!” 肖景然却是不怕她,推着楚俏,“快进去吧,继饶在等你,这里有我。” 楚俏无暇顾及,低头进了重镇病房。 病房里隔绝了外头的掺杂,一派安静,只有医疗器械“嘀嘀”的声响。 楚俏屏住呼吸,望着病床上插着软管的陈继饶,心里一阵剧痛。 他瘦了不少,胡渣也泛着青黑,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她瞧着刺眼。 她不敢出声,吸了吸?子,立在一侧见大夫和护士忙碌着。 护士一解开衣扣,只见他胸膛裹着一层纱布,纱布上染了一圈的血色。整间病房除了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离得近了,她亲眼瞧见他的脸上也有几处被刺伤了。 护士将他扶起,一圈一圈地解开纱布,他的整片皮肤被烧伤得不成样子,楚俏简直不敢目睹,那些伤痛似乎会传导,她疼得捂住嘴,根本不敢哭出声来。 护士给他换了药,重新缠上纱布,也不叫他吭一声。 直到被重新放下,他才不安分地向半空中伸手,嘴里呢喃道,“俏俏——” 一侧的大夫把脸别过一边,麻木的心里有了一丝触动,“过来和他说会儿话吧。” 楚俏几乎是扑过去,不过怕伤到他,又戛然而止,双手握着他抬起的手,隐忍着泪意,凑近他耳边道,“继饶,我在,我在的——” 陈继饶这才安心了许多,默默忍受着胸口波涛汹涌的痛楚,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别、哭——” 这时候他还管她伤心,楚俏登时泪奔,照着他以前的样子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而他的指甲缝里还散着硝烟的味道。 她低低说道,“嗯,别担心我,你累了就睡会儿,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 他终于安然入睡,只是反握着的手一直不肯松开。 大夫见这小两口如是这般难舍难分,微微叹了口气,倒是没把楚俏叫出去。 她倚在床沿,眼里尽是心疼。 夫妻俩摒除外头的纷纷扰扰,难得享受了一上午的安宁。 陈继饶再度被疼醒,不过瞥见她趴在床沿睡得沉,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她的手,却见她的手背上一片淤青,眼眸不由一暗。 他睡了一觉,精神头恢复了不少,只是胸口火燎一样的烧。 瞧着她眼窝深陷,趴着也睡得沉,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不由心疼。 他默不作声,拉着一下门铃,没一会儿护士就来了,他压低了平板的声音,“麻烦送一条被单来。” 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趴着的女人身上,护士会意,没过多久就送来了被单,并且直接盖在了楚俏身上。 楚俏悠悠醒来,只感觉身上有什么滑下来,她往地上一扫才知是一块被单,捡起来一抬头,就见男人靠着软枕半躺着,嘴里噙着笑,竟还有心思问,“睡得好么?” “还好,”昨晚她不敢深睡,困得不行,一沾床却是忘了要照顾他。 她恍然一悟,“饿不饿?我买了粥……不过还馊了,你等会儿,我再去买一份。” “不用,护士送了专门的流食来。”他忍着痛,语气平稳如斯。 楚俏闷闷道,“对哦,外面的粥说不定有细菌,你等会儿,我去消消毒再喂你喝。” 男人幽深的目光触及她淤青的手背,依旧温声道,“不用,你手上有伤。怎么来的?” 第128章:他必须想尽办法留住她 他还有伤在身,楚俏不愿他多想,盈盈一笑道,“等你痊愈了我再告诉你,到时你帮我欺负回去。先喝粥,别管那些事了,嗯?” 男人眸心转暗,薄唇透着冷意,“是吴悠?” 楚俏知瞒不过他,但眼前也由不得他胡闹! 她头一次对他发火,一边掉泪一边愤然道,“继饶,你只管好生休养,不然我就、真生气不管你了!” 男人见她气哭了,只好软下来,一侧的护士量完体温,抬手又抓不到她,他只好一把掀开被单。 楚俏到底心软,急忙走进了两步,皱着眉地去扶他,“别乱动!” 陈继饶牢牢握着她的手不放,眼里闪过愧色,“你受委屈了,快去擦点酒精消消毒,再上点药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两个人在一起,吵架了总得有个人让步,他已经妥协了。 楚俏心里一叹,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道,“待会儿我请护士小姐帮忙喂你。” “不用她,你顺道把粥拿出去热一下,”男人盯着走出了病房,没一会儿护士就来了,眸子里凝着寒意,“是不是吴悠来过?” 他那会儿意识已是半醒,隐约记得,“可你要是不说,我自然有别的法子让你丢了饭碗!” 他的话虽不算狠绝,可语气透着不送拒绝的渗人。 小护士望着他清俊的面庞,心里漏了一拍,听他一说。手抖了一下,才一五一十说道,“吴局的千金的确来过。” “那我媳妇的手也是她伤的?”陈继饶不由捏紧拳头。 小护士瞧着他冷凝的面庞,也没有把话说死,“我清晨才来值班,没有亲眼目睹,不过那会儿你太太在走廊里睡着了,只有吴小姐经过。而且——” 昨夜是在走廊里睡的? 男人想起她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短衫,眼里泛着心疼,“而且什么?” 小护士咬唇,见他也不是多话之人,而且如此护妻的人还真不多见,又道,“交接时听同事说。昨天吴小姐狠狠奚落了你太太一顿,那件无菌病服就是挂着也不给她穿,说是不让人进来!” 男人脸色一下变得沉重,一阵剧痛在眼里打转,咬着牙,浑身透着戾气,他不由怒喝,“简直不知所谓!” 他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的人,竟然由得了她作践! 男人敛着唇,许久才道,“多谢你,?烦帮我看看我媳妇——” 他话未完,只听外头猛然传来几下清脆的摔落声,“楚俏,你最好识相点!” 刚才护士疏忽没锁门,叫骂声落去陈继饶耳里,他一着急,也顾不得胸口上的伤口,一把掀开被子,拖鞋也顾不得穿,捂着胸口就急匆匆地往走廊走去。 “哎,你怎么下床了——”护士尖叫了一声。 一看吴悠竟和俏俏扭打在一起,而俏俏手上有伤,一下就处于劣势,他脸色暗沉,长腿一迈,冷喝一声,“住手!” 吴悠忽而松手。不设防地被她往后一推,一贯飞扬跋扈的她哪里忍得了委屈,当即扬手想反击回去。 陈继饶一个箭步过去,二话不说就将楚俏拥在怀里,另一手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甩,面容阴郁而沉冷,但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闷哼一声,拉着妻子往病房走去。 “继饶——”隔得近,楚俏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她凝眉一看,只见他心口处的纱布又染红了。 他都伤得不成样子,却还是顾着自个儿。楚俏心里又酸又痛,责骂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只跟着他往病房走去。 她低头见地面洒满了米粥,只好伸手小心地扶着他,“地上滑。” 吴悠心口还是波动不已,??地望着相携而去的两人。 本以为会有争执,她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可人家根本不搭茬。 无波无澜,无怒无怨,只当她是个平常的陌生人! 他对她就只是空气一样的存在么? 吴悠偏不信! 论钱论权,论外貌论学识论家世,她到底哪儿比楚俏差?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就不信拿不下她! 吴悠眯着狭长的眼,慢慢洇染出一抹恨意来,突然开口,“喂,楚俏,你难道就不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陈继饶闻言,只觉得生疼的胸腔被什么堵住一样,忽然一阵狂咳,牵动着伤口,他一时眉头紧皱! “继饶,你怎么了?”楚俏一扭头,清眸里喷着火,一字一句道,“不管他在外面是营长还是队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份,对我来说,他只是我的丈夫!你想挑拨离间,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她真是烦透了吴悠,没完没了! 男人心里一暖,轻轻捏了捏她瘦削的肩头,深眸射着吴悠,满是嫌恶。 当初叫周儒铭调查她的底细,只是口头上警告她几句,看来他还是心软了。 这个女人私生活糜烂,在国外更是肆无忌惮,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 她碰一下他都嫌脏,又怎么可能对她存有半分情愫? 他不怕她把所有事情抖搂出来,唯一所顾及,只是怕俏俏会受伤。 “俏俏,饿得不轻吧?你先进去歇着。”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想到她定是也饿极。 楚俏见他唇色发白,又干又裂,倒没离去,“先扶你进去,伤口又裂了,咱们别管她,她就是发疯乱咬人。” “没事,还撑得住!”男人淡淡一笑,撇向吴悠时面色又变得冷漠,“我很清楚我是谁,倒是你,你说我要不要叫人寄几张照片给你父母,或者直接寄给报社?” 照片? 吴悠登时反应过来,“原来是你指使他故意诬陷我?” 陈继饶胸口烧得慌。额头也发烫,应该是发烧了,此事他还真没法料理,只淡淡说道,“是不是诬陷,我想你心知肚明!” 吴悠还要说什么,却被提着袋子过来的肖景然冷声打断,“吴小姐年纪轻轻,但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吴局不是叫你今晚就做飞机走人,这会儿怎么还留在这儿?” 吴悠闻言,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想起今日她不知有多丢脸,还被父亲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没想到楚俏一告状。一下招来那么多人,甚至惊动了肖景然的外公! 她还真是低估了,此仇不报难填她心头之恨,不过她也不急于一时,她就先在国外待一阵子,到时再央着母亲向父亲说说情。 她想回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等到时她再打通关系找一份可以靠近陈继饶的工作。 吴悠打定主意,扬起高傲的下巴,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别得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景然无所谓的耸耸肩,却听楚俏尖叫了一声,“继饶,你怎么样?” 眼见他就要往前栽倒,肖景然慌忙过去稳住他,而陈继饶尚有一丝清醒,低低道,“别吓着她——” 肖景然摸了一下他发烫的额头,脸色一变,“他正发高烧,别愣着了,快去叫大夫来!” 只直到等楚俏走远了,他才将手心的血渍擦掉,叫上那小护士一块将陈继饶背回重症病房。 小护士又是给他止血又是忙着消毒,楚俏赶回来时,就见不断有大夫和护士进出,行色匆匆,面色焦急。 他才刚脱离危险,她却又累得他出手相助,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簌簌往下掉。 肖景然见状,也知安慰是多余,只??陪着她。 直到红灯熄灭,主治大夫拖着疲乏的身子出来,摘掉口罩说了句,“病人可算是退烧了!” 楚俏听了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蔫蔫地倚靠在那儿。 大夫也知这号病人来头大,谁也不敢开罪,只道,又道了一句,“病人身体还比较虚弱,不宜见家属,别是再闹出什么事来。” 楚俏也是知轻重之人,再不敢要求进去探病,只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好。辛苦您了。” 肖景然见她心神不宁,好言安慰她道,“别太担心,继饶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来了两天恐怕也是没好好吃饭,我买了你爱吃的排骨饭,快喝点吧。” “没胃口。”她虽然也饿,但就是不想张口吃饭。 “没胃口也喝点汤,继饶还等着你照顾,别是他没痊愈,你倒病了。”肖景然劝人倒也真是有一套。 一搬出继饶,楚俏只好妥协,“那还是吃饭吧。吃饭才有力气。” “嗯,你先吃,我去问问能不能腾出一张病床来。”肖景然不忍她再在走廊将就一宿。 有他出面,楚俏省事了不少,才吃了几口米饭,就见他指挥着两个护士移了一张单人床到重症病房隔间的休息室。 他顺道又检查了一下楚俏买的日用品,见继饶需要用的剃刀和底裤没有,又??地下楼去买齐。 楚俏在隔间睡了一夜,总算舒服些,不过惦记着男人的伤势,到底不敢睡死。 好在没了吴悠的吵闹,夜里他倒睡得安稳。 翌日,楚俏一大早就醒了,听护士说他醒了,想见她。 那件无菌病服她昨夜就喷了消毒水,想想不放心,她又里里外外喷了一遍。 一进去,就见大夫给他检查伤口,他也算配合,嘴里叼着根体温针,见她一来,抽出体温计叫了她一声,“俏俏,你来了——” “快含着。”楚俏见他孩子一样笑着,脸上却是笑不起来,只见他的胸口?乎乎地满是粘稠的药汁,一侧解下来的绷带也染着发?的淤血。 她看着都觉得疼,不由轻逸出声。“疼不疼?” 陈继饶心里颇为触动,不过顾及有旁人在,没说什么肉?的话,只淡淡摇头,“还好,高考估分怎么样了?” “英语还不错,邱老师说可以试着报考b市的外国语学院,不过我想报考省会的师范大学。”楚俏在火车上一直想,昨晚担心他的病情,只一个劲地转移注意力,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其实什么外国语学院,都比不上有继饶在身边,她不想和他分开。 但他又在纪律严明的部队,每天诸事繁忙,她要是在外地上学,他两头顾也太累了,楚俏舍不得。 可他又喜欢待在部队,他想成全他的英雄梦。 她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以后当老师,以后有寒暑假陪着他。 男人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眸心里透着情意,“俏俏,你不必为了我而委曲求全——” “不是,我不觉得委屈。我想选喜欢的英语专业,以后也想成为邱老师那样受人敬重的人民教师。”她眼里透着认真,“要是去了b市,四年隔遥相望,你忍得我也忍不了。” 老师接触的环境单纯。虽说工资不高,但好在稳定,她的性子温和,也适合当老师,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只是他到底不愿她为了自己牺牲太多,“俏俏,你果真那么想?” “嗯,我想爸妈也喜欢我当老师的,”楚俏靠近了几步,笑道,“邱老师肯定觉得她有了接班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要你喜欢,怎么样我都是高兴的。”男人心里落定下来,没了吴悠的闹腾,这几日也过得安静。 不时有人来探病,他一概以静养为由,避而不见,安心与楚俏待在一块,伤势好得也快。 过不了几日,他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这几日里里外外多是肖景然在打点,他每天还得在外头的招待所过夜。 楚俏看在眼里,又见继饶也稳定了下来,不好再耽误他工作,就叫他回去了。 两人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来月,陈继饶伤势已是大好,不过胸口伤得重,留疤是肯定的了。 楚俏给他擦身,瞧着那巴掌大的疤痕。总是不忍。 陈继饶见状,不由捏着她浸水后嫩白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楚俏抬起澄净的眸子,担忧问道,“弄疼你了么?” “早就不疼了,就是伤口愈合会发痒。”他叹了一口气,“军人流汗流血再正常不过,没事的。” 楚俏也知他说的是事实,只是吸了吸鼻子道,“可你明明答应我不受伤的。” “这次比较凶险,”是他出尔反尔,也不好多说,只转移话题道,“下次不会了。” 他既进了特种营。接到的任务哪次不棘手? 楚俏垂着眸子,不再说话,却听他又抽了一口气,“又痒了?” “没,”男人见她情绪低落,有心逗她,“这次是疼了,这儿疼——” 话音一落,他执着她的手往下摁,见她脸色羞赧,“腾”一下想甩开,他却是牢牢握着,不给她逃脱的机会,语气越发深沉,“俏俏,我想你,真是想得快要发疯了——” “你伤还没好呢,老实点。”楚俏老脸通红,用力抽回手。 男人瞧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淡然一笑,“要不你用手,我就不会动到伤口了。” “你再胡说我可就不理你了!”楚俏端起盆子,步伐毫无章法地往外走去。 男人也知她放不开,倒没勉强,只是想着他这身伤也不知要忍到什么时候,真是要命。 好不容易熬到伤口基本结痂,陈继饶身为一个队长,也不好把部队的公务全推给别人。 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楚俏一块回部队去。 这一批招选的特种营新员档案虽是转过来了,不过住房问题还没解决,他还是和战友一块住集体宿舍。 不过楚俏来了,自然没有也带着她住进集体宿舍的道理。 好在他这次立了大功,领导颇为重视,特意拨了一个单间给他。 两人的东西也不多,王力一个人也能搬回来。 他也是知趣之人,想着人家小两口分开得久,好不容易有了个窝,把行李往屋里一放,就出去了。 楚俏见屋里摆设简单,积的灰尘也少,也不用她收拾什么,把床单一铺。扶着他坐下,挽起袖子就道,“先坐会儿,我收拾一下。” 说着她就要往澡间走去,却被他拦腰一抱,楚俏蹭到他的胸口,不由吓了一跳,“继饶,别闹,会伤着你。” 楚俏吞咽一下,眼眶都急的发红。 男人看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微微垂下眼,只把她抱在腿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膝盖。“俏俏,我们谈谈。” 楚俏双目圆瞠,觉得不可思议又难以理解,“谈什么?” 陈继饶??的眼专注认真,看着她淡淡开口,“吴悠——” 在医院她虽顾着他的伤势而选择只字不提,但他知她多少是在意的。 楚俏吸了口气,抑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搬救兵了,没吃亏——” 陈继饶薄唇动了动,话到嘴边似乎又咽了回去,只说。“嗯,总算长进了。俏俏,我知你还不放心,但我救她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 “我这辈子想负责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楚俏心里一动,却是握着他的手,不知如何开口。 陈继饶似乎也不想多说,??的眼直直看着她,乌?的发丝熨帖的覆在额前,温良无害。房间里沉?下来,空气都变得隐晦不明,他眸色深凝,淡色的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爱你。” “俏俏,我爱你。” 毫无预料的一句话,楚俏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呆怔住。 她虽也知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也听他说过好几次喜欢她,可“我爱你”三个字,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 真的怀疑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突然的一句话。 陈继饶看向她的眼神与他这个人一样,复杂难辨,湛?的瞳仁充满了无奈、紧张,甚至还有悲伤的情绪。 楚俏的手不由用力攥了起来,心跳似乎也不自觉加快了,还是被这突兀的告白乱了心神,“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陈继饶看着她,伸手过来,楚俏无处可躲,只能被迫迎接他冰凉的手指,他淡笑着,“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好像从来没对你说过。” 好吧,他心里承认,周儒铭最近给他透露了不妙的风声,外头追查他的似乎不止吴悠,他必须想尽办法留住她。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素素净净的和剥了皮的白鸡蛋似的,他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揉捏着她的手,产生鲜明的对比。 她呆滞地看着前方,直到男人的炙热的唇凑近。 口腔里都是他的气息,她四处躲藏,他终于停下来,深沉的眉眼微微垂着看她,“回应我——” 楚俏苍白着脸,鼻音浓重,极力忍着那阵酸涩,“不行,继饶,你的伤——” 拒绝的话被他吞进了唇齿间,她整张脸都红的好似小番茄。 他用指腹磨砺着她湿热的下唇,低声说,“我的伤早就不碍事,只是怕你不高兴,都这么久了,难道你不想,嗯?” 楚俏臊红着脸,撇向一边,“为了照顾你,我都快被累垮了,谁还想……” 陈继饶的手掌已经开始不老实,接着抵住她的额头轻声诱哄,“嗯,是我想,要是可以早点毕业就好了。” 楚俏还是不放心,拦下他的手,身子极力弓了起来,声音抖得语调都断断续续地:“继饶,别闹了,屋里还没收拾好呢。” 他已经倾身而来,楚俏几乎是哭着求他,“那你别碰到伤口——” 昏时分,陈继饶起身走进澡间,把身体清理干净,出来见她沉沉睡着,这才动手收拾屋子。 行李也不多,把桌子擦了一遍,再将物件归置好,他看了眼手表,见也到到点了,她这阵忙里忙外,今天又累坏了,倒是没吵醒她。 而是穿戴好,兜里揣着饭票,这才往食堂走去。 走进食堂,也不知台上表演什么节目,只见一群人正围在那儿,灯光刺眼,他看不真切,心里念着俏俏醒来喊饿,也没兴趣围观。 可才走了没几步,却听台上自报家门,竟然是吴悠! 此人还真是没皮没脸,竟然像秋兰一样追到部队来! 可那又如何? 她真以为有个当市局的爸就了不起了? 陈继饶一转身,果真见不远处的她一身军装,被她裁剪得不伦不类,似乎还挑衅地瞟了他一眼。 他只当是空气,熟视无睹地走到窗口,打了一份俏俏喜欢吃的清蒸鱼和海带,他这阵子也吃的清淡,又打了两份素菜,正准备接过碗。 却听身侧传来一声“嘁”,随即那女音又道,“师傅,再给他来一份清蒸排骨、老鸭炖汤。” 继饶用余光一瞧,见打饭的师傅犹豫,伸手就把饭碗接过,递了饭票过去,却被吴悠拦住了去路。 “继饶哥,你怎么就吃这点?” 男人一记冷笑,“你管得着么?” “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就管不着?”吴悠大言不惭。 这段时间她想过了,与其和楚俏过不去,还不如正面交锋把他拿下,到时楚俏还是一样被扫地出门。 上次她就是死里逃生,坚定不移地认定他,才一时失了方寸。 这次她打定主意死缠烂打,她偏不信邪! 第129章:吴悠没有撒谎! 他忽而贴近薄唇一勾,凑近冷声道,“上次你把俏俏拦在门口,那笔账我还没跟你报,你敢再一次动她,尽管试试!” 他有的是法子叫她在省城无法立足! 吴悠也是被吓大的,心里虽被他唬住,面上却道,“那好,我不招惹她,反正我看中的人是你。” 他自认有足够的定力去面对她! 陈继饶念着俏俏快醒了,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没走出几步,却是见王力追上来,似乎对吴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走近就问,“队长,你和刚才那姑娘的关系,怕是不单只因为你救了她吧?” 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男人嗅觉敏锐,淡漠的眼神扫了他一下,才波澜不兴道,“早就认识了,自然不止相救一场的情分。” 王力眼前顿时一亮,“那么正点的姑娘,要不队长帮牵个线?” 陈继饶想了一下,目光停在一处,不答反问,“她是吴局的千金,娇生惯养,来这儿只怕也是图一时新鲜。” 王力眉头一挑,“你听谁说?她可是直接空降到咱们文工团里,一来就有军衔了。” 军衔? 男人一下觉得胸口发闷,心里对她越发厌恶。 部队里多少战友拼死拼活,流血流汗才够资格评定上士官,而她只消冲家人撒撒娇,头衔就可以随便拿来玩。 他心头愤懑,实在没心情再听下去,迈开长腿就往前走。 王力慌忙叫住他,“队长,我求您的事还没给一句准话哪!” 男人顿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悠悠开口。“在医院,她都能把我名正言顺的媳妇拦着不让进,你确定对她有意思?” “不是吧,她?”王力大吃一惊,那样跋扈霸道的女人,显然是想和已婚的队长牵扯不清,要真是惹急了他,只怕谁也没好果子吃! 王力猛然摇头,陈继饶懒理他。 回到家她还在酣睡,娇娇弱弱地躺在床上,?亮的头发长了不少,散在枕间,面色红润,模样分外惹人疼。 掀开裹着的薄被。她穿着他的绿色衬衫,分外好看,脸小小白白的,肩也秀秀气气地自大领口半露着,衬衫已经翻到半腰。 他坐在床沿,目光柔和地盯着她。 她的身段真的和第一次很不一样了,肌肤泛着嫩嫩的光泽,腰肢又柔又细,双腿修长莹润,柔若无骨,浓情时他险些发狂。 眼前这个娇娇俏俏的小女人是他唯一的妻,干干净净的只属于他一人! 他不由想起水性杨花的吴悠,不由嘲讽一哂,她究竟哪儿来的自信,以为他会对她有意? 男人忍不住去吻她粉嘟嘟的嘴,她闷哼着像要转醒的样子,他才放开她。 楚俏是闻着饭菜的香味才醒来的,一抬头见窗外天色已晚,但全身酸痛,她还是觉得困,根本不愿意起来。 陈继饶在外面待了很久,再回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宗卷子,见她手指微动,却是不愿意睁眼,也知她醒来了。 他那双硬实的手臂箍在她腰间,引得她发痒,一阵扭动,“困。” 她缩着身子。他却不断向她靠近,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呼吸暧昧地萦绕在耳畔,“知道你最近辛苦了,但也得吃了饭再睡。” 她高考前每天凌晨五点多就起来了,有时作业多,晚上十二点才睡,好不容易等高考结束,又赶过来照顾他。 男人心里也怜惜她,不过怕她饿出胃病来,还是抱着她起来,听她绵绵软软地撒娇,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要不你半躺着,我来喂你。”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楚俏到底没那个脸盘,只好抱着他的脖子起身,闷哼了一声,“等我换件衣服,漱漱口。” 她起身,双颊被他的体温烫得粉红,忽觉腿间一股?腻,她多少也懂些生理常识,不由回头,脸色泛白。 男人见状,脸色正经,起身把她拉进他怀里,手顺着柔滑的背一溜而下,缓缓地揉,“又疼了?” “不是——”她抬眸,低低说了一句,“继饶,你怎么不戴那……什么了。” 最开始她不懂避孕的事,也很抵触,后来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了套子,上面全是英文,不过她看得懂,知道那是为了保护她的,也慢慢接受了。 陈继饶顿了一下,看了她很久,亲亲她因性事而晕上嫣红的脸蛋,哑着声音请求,“俏俏,怎么办?越是和你在一起,越是想得长远,我怕等不到你毕业了,给我生个孩子吧?” 她僵住了。 “趁着你年轻,我们要个孩子,你身体恢复也快……你要是担心学业,可以休学一年,到时把妈接过来,帮你带。妈要是没空,请人也行。” “上次我看爸很喜欢正声,我想他也等着你肚子里的消息呢。只是一年,不会太耽误你的学业。” “乖,别怕,女人都要生孩子的……” 他搂着她一条一条地说,边说边亲她,楚俏的身子却越来越冷,他停下话头,看她。 “我也是喜欢孩子的……可现在,我不想。”她有些艰难地说,他刚刚说的的句句在理,所以,她的意见便显得很不在理了吧。 “为什么?”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懂事,不会照顾小孩……”她努力想着理由。 “你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也没关系,有了孩子也还是一样。有我照应着还怕什么?孩子你只管生下来,我进了特种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陈继饶耐心地一条一条驳回,可转念一想,他还没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也不知她的身体适不适合要孩子,自说自话,“算了,还是不要了。” 她倒有些好奇,“为什么?” 他用手抚着她的腹部,“你还太小了。” 原来还有这种反复的心思,楚俏一叹,“那你怎么又……” 他知道她说什么,只好亲亲她。“我怕你受苦,又想你给我生个孩子,以后即便我不在身边,你也有个人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算了,还是不要生了,以后我注意点。况且——” 他深眸微微一眯,却是没了话。 楚俏凝眉,转身见他眉头紧皱,抬手揉着他的眉心,“怎么了?”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头,还是决定给她打预防针,“吴悠跟来了,我怕你怀了孩子,会对你不利。” 楚俏心里一滞,一下没了话。 他只是握着她一双白嫩的手揉捏,并没有继续下去,枕着她肩窝问,“不高兴?” 楚俏别过脸,“没有。” 陈继饶低笑了一声,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过阵子你就上大学了,放心,我不搭理她就是。”楚俏闭着眼不答,陈继饶的胸膛很硬,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块块分明的坚硬肌肉。 他更加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逗弄着她小巧的耳垂,“还说没有不高兴,连话都不说了。” 自打夫妻俩交心,楚俏心里虽总是担忧,但担心的也只是秋兰吴悠之辈来搅局,对他还是信心满满。 如今她也想明白了,赶走一个秋兰又会有一个吴悠,谁知下一个又会是谁,但只要他不变心,她会跟他好好过一辈子。 男人见她不语,亲了亲她细白的颈项,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俏俏……我不会害你伤心的,等你上了大学,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会越来越好。” 她叹口气,拿下他的手,自己贴进他怀里,“别说了,继饶,我只说一次……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嫁给你了,以后总会有了你的孩子,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只希望……只希望你疼惜我,还有将来的孩子,继饶,我……既然跟了你,自然是信你,所以你千万别骗我。不然我就逃得远远的,再不理你了。” 他抱着她,她说了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想听的话,等于也承诺她永不会离开。 寥寥数语,却让他欣喜若狂。 这一次算是楚俏第一次向他袒露心里的话。 陈继饶心里一片柔软,点着她的鼻尖说道,“傻丫头,我还不够疼你吗?” 夫妻俩聚在一块说说笑笑,偏在这时,王力突然跑来敲门。 陈继饶见她一惊,“腾”一下从他怀里出来,把她摁在桌前,“先吃饭,我出去一下。” “那你呢?”楚俏见桌面上有两只碗,也知他专程等着她醒来一起吃,抬眸望着他,却见他高挑的身形已经掩在门板之外,隐约传来他平稳的问话,“怎么回事?” 王力低低说了一句,“你家里打电话来了,似乎很着急。” 陈继饶眉头微皱,心底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问了是谁吗?” “说是姓周。” 周儒铭? 陈继饶快步往办公室走去,一捞起电话,一听果真是周儒铭,只听他焦急道,“二少,大少昨夜又犯病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心里“咯噔”一下,语气深沉,“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他的病情好转了?” “那日大少和少太太在房里提到你,被路过的老爷子听了去,老爷子执意追问,但大少硬是不说,被罚去祠堂才跪了一个小时就倒了。” 周儒铭语气里尽是疲惫,“我只得连夜赶回去,大少要是再硬撑着,管着偌大的裴氏,我看他也只这两年的事了。” 竟然还是因为他? 陈继饶顿时沉?,握紧拳头,又听周儒铭叹气道,“大少本就拖着一身病体,却是为了成全你,死死硬撑着,再不卸下担子,只怕真是难了……二少,当初老爷做得太绝,可大少一直觉得亏欠了你,你还是回来吧?” 提及旧事,他心里不由又涌起一股恨意来,语气里满是讽刺,“怎么回去?” 要他放弃部队?抛弃妻子? “你好好照顾他,那人把你们大少看得比谁都重,自然不会放任裴氏不管。”他眸里透着冷意,语气里尽是凉意。 周儒铭也猜到他会拒绝。一时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二少,我知你想过平静的生活,可、只怕是难了——” 陈继饶目光一凝,薄菲的唇一凛,“你什么意思?” 周儒铭心里也不是滋味,也不知二少听后会作何感想,不过也不是他揣摩得透的,只好照实说道,“就是前阵子我跟你提过,有三拨人在追查你的底细,除了吴悠和邵劲庭,还有吴准。前两个手伸不了太长,可吴准的人查到老爷头上来了,老爷动了怒,直接派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顺道把他的生意也给搅?了!” 吴准? 俏俏的干哥哥? 陈继饶想起景然和楚珺的婚事,要不是他开了口,景然想踏进楚家的大门,只怕还得费不少功夫。 还有当初俏俏嫁给他,也是吴准的主意。 分明是并不多见的一个人,可楚家一旦遇上大事,似乎总要他拍板。 陈继饶并不惧怕深不可测的吴准,可只要一想到他是俏俏的家人,他心里不由挣扎。 这事要是传到俏俏那儿,还不知她怎么埋汰自己,还有,他的身份势必会泄露! 男人越想越觉棘手。他厌恶滥交,打认定了俏俏的那日起,他就没想过换人。 可究竟要怎么才留得住她? 他越发心焦,不由冷喝,“我不是叫你暗中留意他么,怎么任由他去找人那个人?” 那尊大佛两度警告他,也承认他的身份,他巴结还来不及,竟然还打了人! 周儒铭也是冤枉,“二少,老爷命人动的手脚,我实在没法子——” 陈继饶心烦意乱地挂掉电话,漫无目的地往走着。 夜里雾气重,丝丝凉意沁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俊颜。却没法浸透他心里的急躁。 要孩子的念头再度在心底涌起,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里总归会更愿意留在孩子父亲身边。 他承认这一招很卑鄙,但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她在身边,即使她心里怨恨,起码他也能真实地感受着。 笃定了心思,他步伐越发坚定地往家属楼走去。 殊不知楚俏吃了饭,又洗了澡,却还不见他回来,饭桌上的饭菜又都凉了。 她想着他身上还没换药,于是把头发擦了半干,换好衣服就往楼下走去。 没想到才到拐角,就撞见了吴悠和王力。两人也不知在干嘛,双双立在楼梯下,站得还挺近。 夜里?,昏?的楼梯灯灯下,楚俏也瞧不清两人的面色,不过空气间似乎氤氲着暧昧之色。 她并非多事之人,只当没瞧见往外走。 吴悠却是毫无心理包袱,理了理身上的衣领,出言叫住她,“就那么怕你男人被抢走呀,看得那么紧?” 王力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不过到底还顾着陈继饶的面子,扯了她一下,低声道,“悠悠。别闹了。” 吴悠却是不听,仰头一笑,“要是我大叫一声,你还有没有脸面待在这儿?不想惹事的就快走!” “你——”王力初尝了甜头,也不想跟她闹僵了,只软下声音道,“她到底是队长的媳妇,你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 吴悠心里嘲讽一笑,之所以跟他亲近也不过是太久没碰男人罢了,不过想到日后此人说不定有用,她倒没把话说得太绝,捏着声音撒娇道,“知道你们男人就爱面子,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就当不知情。你也别废话了,我答应你不为难她,只是说几句女人间的私房话。” 王力一脸狐疑,不过还真不想惹事上身,于是把嘴一抹,邪邪一笑,凑近了话里满是暧昧,“成,那我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找你?” “再说吧。”吴悠见楚俏又是要走,几步上前拦下她,双手抱胸,“你心里也是不安的吧?” 楚俏瞧着眼前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冷笑道。“有心思揣度我,你倒不如好好想想,跟一个已婚男人纠缠不清,有意思么?” 吴悠这些年在国外生活,思想开放,况且她所成长的家庭亦是如此,根本不觉有什么难为情,“我只知这世上好男人不多,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她倒有脸说! 楚俏愤然,素指直知星空,“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起码我配得上他!”吴悠一向傲慢,见惯了场面,不过被她当面一说。心里也燃起熊熊大火。 “你所谓的配得上就是借着你父亲的权势?”楚俏冷冷一笑,“你也许不知,偏偏继饶最记恨的就是以权压人的女人!你别是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匡扶他平步青云,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吴悠被她一说,心里的底气弱了几分,可转念一想,就算陈继饶不在意,难道裴家不介意? 陈继饶可以不喜欢她,她照样可以嫁给裴家的产业! 她放肆一笑,“你还真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你别告诉我,你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有能力只要有拼劲就可以平步青云?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全是胡扯!” 楚俏只觉得根本说不通,摇头道,“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长篇大论,我家是一穷二白,但起码我清清白白,只要继饶觉得我配得上他,随便你怎么想。” “那假如你心目中的丈夫不叫陈继饶呢?”吴悠几乎脱口而出,秘密憋闷在心里太久,一吐为快,她一下舒畅了不少,尤其是见到楚俏面色一下苍白。 楚俏偏过头去,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话,哑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吴悠扫了一眼她哀婉的容色,笑意更甚,干脆直言不讳说道,“你到现在还不知吧,裴缙泽,他是港城航运世家裴家的长子裴缙泽!裴家可是港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坐拥港城航运地产餐饮各类产业,身价不知几何!” 楚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缙泽?” 于她而言,这完全是个陌生的名字,可吴悠却如数家珍,“对,裴缙泽,毕业于尹顿公学,擅长马术,外语,剑术,射击,拳击……少年天才,以全公学第一名被连桥大学破格录取,当时整个华人圈都震惊了,但他很快又竟众人哗然,专攻工商管理,未满二十岁就拿到mba硕士学位!” 吴悠心里一下顺畅,“否则你以为上次在景城国营饭店时,他会懂得为你拉椅子,为你切牛排?” “你以为裴家会接受一个乡野出身的女人做裴家的长孙媳?别搞笑了好么?” “你以为他当真爱你至深?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他早就娶了门当户对的孙家千金孙馥栾,连女儿都有了!你只不过是他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罢了!” “地下情人?”楚俏一瞬瞪大眼眸,那四个字恍若千斤重重砸进他的心底,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他衣柜里藏着的西装和手枪,他没读过几年书可却会替她选收音机,教她怎么学英文,还有他的津贴明明全交给了她,可他还有买戒指的钱…… 所有这些,只因他是裴家的长子,少年闻名的裴缙泽!不是小镇上无家可归的大头兵,甚至也可能不是她的丈夫! 楚俏只觉被人当面泼了一盆冷水,明明是三伏天,可她的心都凉透了,一时手足无措,还是不敢相信,“你撒谎,我要亲口问问他!” “不必问了,”男人悠悠的嗓音恍若从天际飘来,透着不可捉摸的深意。 楚俏却在见到他的刹那,所有的质问烟消云散,所有的疑惑都变得迟疑,只因他沉冷如冰的脸色。 他的面色告诉她,吴悠没有撒谎! 她一下愣在那儿,脚下像是被钉子定住一样,根本使不出动弹的力气,于是,她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他瞥向吴悠。 吴悠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陈继饶早就警告过,她不当回事,不过被当场抓包又是另一回事! 男人的脸色深沉得似乎要滴水,眼眸里的戾气似乎随时可以将她绞杀。 她头一回见到俊朗分明的面庞露出如此阴狠的表情,这时他竟还如此沉得住气,甚至可怕地笑出声来,“吴悠,原本我也不想跟一个女人太计较,可是你真是惹怒我了,我也不骂你,你不会对你动手,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看你父亲还能不能在大选上拔得头筹!” 吴悠一下惊呆了,说白了,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依仗,依仗的也不过就是父亲的光芒。只待肖景然的外公一退,吴慕兴身为内定的省长,谁不想好好巴结他的女儿?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嘴巴哆嗦。 陈继饶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妻子,无心与她废话,只道,“滚回去好好看着,吴家是怎么因为你被坑害得一天一天破落下去的!” 吴悠存心了要作死。。。。。 第130章:就凭我非你不可! 他盛怒凌人的阵势分外渗人,吴悠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语气清淡的模样让她如此心惊,她不由怅然落泪,毫无底气道,“你敢!” 陈继饶却是不再多瞧她一眼,大掌握紧楚俏冰凉的小手,心里头一回如此七上八下,但这事他愿意向她解释,在没有旁人的时候。 他并不多语,只微微侧目,“俏俏,我们走!” 楚俏仍旧像木头人一样呆愣,由他拉着往楼上走去。 她恍恍惚惚,步伐紊乱,一个不小心,一下踏空,要不是男人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只怕会摔下去。 不过她还是崴了脚,钻心的痛从脚底传来,她却是咬着牙闷不吭声。 陈继饶心疼不已,温热的掌心握住她小巧的脚踝,见已经肿了,伸手就要去抱她,“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却抵着他壮实的心口,怅然唤了一句,“裴缙泽——” 男人回眸,眼里闪过一阵挣扎,双手覆在她肩头之上,俯身与她平视,面色透着认真,“俏俏,你说过,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我只是你丈夫。” “可我也说过,不许你骗我——”她恍然落泪,伸手去推他的手臂,可他握得太紧,根本没法推开。 陈继饶心里闪过一阵痛意,薄唇紧抿,幽深的眼眸泛着怜惜,“我没骗你,只是那些是过去的事,我认为提起只会伤了你我之间的感情,没必要提罢了。” 没必要? 若她知他出身豪门,她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地嫁给他? 两人离得太近,他又拘得紧,楚俏只好别过脸去,飞快地收拾掉脸颊的泪水,她又走不了,只得双手抱膝,苦笑道,“我一个手废的人,本就是高嫁,竟然自以为考上大学就配得上你了,竟还想着与你一世一双人。裴大少爷,是我不识好歹了,实在对不起。”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瞧着她清丽温婉的容颜,却是有些开不了口。 楚俏吸了吸鼻子,“你是不知刚才吴悠发问时,我有多难堪?” 她泪水又簌簌地掉,却是没有大吵大闹,咬着牙说道,“你知道从另外一个女人嘴里知道丈夫的底细,是什么滋味么?” 她哭得隐忍,陈继饶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伸出粗砺的拇指为了拭干泪水,“俏俏,不是那样,我从未在意过你的家世,我喜欢的是你整个人!” 楚俏只觉得筋疲力尽,“不在意?吴悠有句话说得没错,就算你不在,那你的家人呢?” 陈继饶见她面色雪白,恍若溺水般找不到救命稻草,只觉心被狠狠蛰伤。抱着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沉沉道,“不,俏俏,我早就跟裴家断绝关系了。在你面前,我也不是什么裴家长子,我只是你的丈夫,我先带你回屋擦药,好不好?” 她噙泪摇头,慌忙推开他,“不用了。” 她一副哀伤的模样,陈继饶微微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膝盖,“俏俏,又是亲耳听到未必真实,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一定比爸妈对你更好。” 楚俏双眼圆瞠,觉得不可思议又难以理解,“你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吗?” 陈继饶幽深的眼眸里透着正经之色,看着她淡淡开口,“责任。” 楚俏吸了口气,抑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既然你说婚姻意味着责任,那孙馥栾呢?你八年前就来了景城,可曾对她负过半点责任,她才是你的妻子,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她怆然出口,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他早就结婚生子,却把她当什么? 陈继饶薄唇动了动,话到嘴边似乎又咽了回去,只说,“我记得跟你说过,我这辈子唯一想负责的只有你,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可你犯了重婚罪,你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还要答应娶我?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她艰难开口。 陈继饶不由火大,可目睹着她泪如雨下。责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心里越发憎恨吴悠。 他心烦意乱,抓了一下精短的板寸,见她脸色苍白如雪,明眸里满是哀愁,只好耐着性子低声道,“我不跟你吵,你现在脚踝肿了,我们先回屋子去给你上药。” 可她的样子极其冷决,眸光便如冰一般的冷,“我不用你管!” 他眼瞳里的光芒渐渐地如针般凝聚,凝成拿到锋利的光来,定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去? 她模样冷冷清清,冰霜一样,只要一碰就会融化一样。 他的眼神愈加的锐利,她便把头别过去,谁知肩膀便是一痛,他忽然抓住她的肩头,她便是一惊。他已经吻下来,便是发狠一般地堵住她的嘴唇,不容挣脱,不容逃避,那样近似于贪婪的吻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越挣扎他便越用力,她使不上力气,只把眼睛一闭,便是任由他去的?木冰冷,这样的漠视让他的眼眸里刹那间迸射出一片冷锐,下狠心将她往墙边一摁,她觉得自己都要碎了,却听得他勃然大怒道,“不想让我管你,你还想谁管?” 他那吼声近似于咆哮,竟是急怒攻心,她睁开眼睛,那目光也是极疏冷的,强自淡声道,“你最好别逼我!” 他的身体无声地僵了僵,呼吸却是紊乱急促,那眼底里便是一片幽暗,只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肩头,不甘心般地又要吻上去,一低头就见到她满眼的泪水,从眼眶里一颗颗地落下来。 他心里便是刺痛,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俏俏,所有的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把眼一垂,眼睫毛是湿漉漉的乌?,哽咽道,“继饶,我不信你是始乱终弃的人,可你明明早已娶妻,你叫我日后如何当做没事一样对你?” 再坚韧的心,也终于是千疮百孔。 他的双眸一?,却是一笑,那笑却是痛楚的自嘲,仿佛是在笑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苍凉并且无奈,“俏俏,孙馥栾只是裴缙泽的妻子,而我现在叫陈继饶,你明白么?裴家跟我没有半点干系了!” 怎么就说不通呢? 她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浑身上下提不起丁点力气,心头苦涩,刚闭上眼,眼泪便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陈继饶趁着空挡,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去,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床上,一点一点替她擦干泪水。 楚俏闭着眼,细嫩的手指紧握着,足见她心里有多挣扎。 她握着他的拇指,梨花带雨问,“你是不是终究要回裴家去?” 他是裴家长子,纵使与家人有天大的隔阂,终究是推脱不得。 男人想起周儒铭在电话里提及那人病危,一时没了话,“俏俏,暂时我还不会回去,不过不管我在哪儿,绝不会抛下你不管,你信我!” 楚俏只觉心里凉了又凉,她知道无法左右他的决定,可就算裴家接纳她,她也绝不会去拆散别人。 难道真的要分开? 陈继饶见她不说话,有些不忍,捏着她小巧的耳垂,嘴角噙着几分笑意,柔声道,“俏俏,别怕,总有一天我会许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堂堂正正的身份? 裴氏的当家主母么? 那孙馥栾和他的女儿呢? 她岂不就是一个第三者,活活把人家拆散? 楚俏脑子里存有的观念不允许她那样做! 陈继饶见她脸上满是不确定,又道。“孙馥栾跟我——” 那样的念头残存着,她又被男人一激,楚俏只觉心血猛然腾起,周身刺痛,身子抽离他怀里。 楚俏只觉瘆的慌,泪珠一大颗一大颗地狂掉,恍若掉入深渊,薄唇颤抖,短短几字,却似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哽咽,“不,我不要去港城,离婚吧,我绝不会做第三者插足你们的婚姻!” 她面色苍白,眼里透着不安,但也分外坚决。 陈继饶觉得心都要碎了,他的俏俏怎么会觉得他朝三暮四,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他眼里最容不得的就是出轨! “你怎么会是第三者?俏俏,你怎么会这么想?”陈继饶也急了。“当年我从裴家离开才二十岁,还没到港城那边的法定结婚年龄,至于后来,她怎么成了裴家的女主人,我也不知。” 楚俏心里却是不信,听吴悠的语气也知裴氏家大业大,领个证还不是容易,况且他还有个女儿—— 陈继饶读懂她的眼神,伸指压住她的嘴唇,为免她多想,只好言不由衷地笑道,“我和孙馥栾真的没有什么,那个孩子是领养的。” 楚俏没想到竟是如此,亏她还一直冤枉他,一时愧疚难当,一抬头,只见他?亮的眸子瞅着自己,既疼惜,也宠溺,“当真是这样?” 他屏息,心里稍稍挣扎,声音坚定道,“千真万确!” 原来误会他了。 楚俏一下难为情,“对不起,我一听吴悠说你有过别的女人就乱了心神,我不是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刺你的!” 陈继饶见她又要掉泪,心里一叹,拥着她安慰道,“我知道,不怪你。吴悠那长舌妇,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也怪我没和你提过以前家里的事。” 他的掌心温厚而粗糙,轻柔地抚着她,见她眼里仍是不敢确信的模样,舔了一下唇瓣才道,“俏俏,我对婚姻的底线就是忠诚,倘若我是出于本意娶了她,又怎么会娶你?” 楚俏总算冷静了下来,倚着他结实心口问,“你二十岁的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好好的怎么放弃学业跑来景城?” 男人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坐在床边抵着她的头顶,面色阴郁,忆起旧事,总觉唏嘘目光幽暗,却是笑道,“那人——我父亲利欲熏心,想方设法地要我乖乖听话,甚至以母亲要挟我就范,母亲不愿我生活在囚笼里,吞枪自杀了,他还不惜痛下毒手,我舅舅不得已才把我带回来的。” 回想那惊心动魄的逃亡历程,有多波折,他心里就有多恨。 原来二叔是他舅舅。 楚俏一听,脸上顿时僵住,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陈继饶捏了捏她的脸蛋,温声道,“被吓着了?” 楚俏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心酸,眼眶又红了,“他怎么那样?” 太狠心了! 陈继饶心里一暖,见她衣襟上的扣子松了,伸手替她扣回来,道,“母亲是陈家最小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是美人坯子,书读得也多,很有她的一套看法,她早年想长长见识,就跟着大舅父在外走南闯北,在港城时就被那人看上了。” “那人就是个纨绔子弟,而母亲也是个烈性子,抵死不从,那人为了留下母亲,不惜强行逼她怀上了孩子。” 楚俏瞪大了眼心没来由的狠狠揪着疼。捂着心口道,“简直丧心病狂。” 他吻了吻她的发心,眉目里透着不忍,道,“所以,裴家的上一代是没有女主人,母亲不承认。” 那个男人逼得一个母亲吞枪自杀,那该是有多狠? 楚俏脸色一下阴郁了,艰难启齿道,“对不起继饶,我不该问的。” “没事——”他长长呵出一口气,“埋在心底太久,有个人愿意倾听,我心里也不止那么苦。” 男人收回飘飞的思绪,心头还是酸涩,却还是言了一句,“俏俏,我平生最恨就是像他那样拈花惹草的人,所以,我断不会负你,你信我。” 她敛下眉眼,声色低沉,心里惶惶,“那你别丢下我。” 他并不开口,执起她细瘦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良久才道,“没有你,我才是一个孤家寡人呢。” “这次的事就算了,你以后可不许瞒我。”楚俏嘟囔道。 陈继饶眼里有了逃避之色,目光扫到红肿的脚踝,转移话题道,“你坐会儿,我去拿药。” 上完药,楚俏脚踝凉丝丝,也没那么疼了,哭够了这会儿脑子也清醒了,猛然想起她下楼是寻他回来吃饭上药了。倒累得他反过来来照顾自己了。 楚俏单脚跳到桌边,见盆里的温水已经凉了,不由泄气,男人正从澡间出来,一见她又不安生,飞快的几个跨步过去,打横抱起她,顺道还挠了一下她的腰肢,故作冷声道,“脚扭了还不老实,非要我担心死才高兴?” 楚俏委屈,“饭菜凉了——” “大热天,凉了就凉了,不打紧。”他混不在意说道。 楚俏反咬回去,“你说的,吃冷的饭菜对胃不好。” “你跟我哪能一样?大冬天训练的时候我还吃雪呢。”他哪有那么娇惯? 男人把她抱回床上,也真是饿了,走到桌子旁把饭菜吃完。 顺道把碗给洗了,这才坐到她身边去。 他脑海里几经回转,琢磨着该叫周儒铭把吴悠的那几张艳照直接送到省纪,他就不信,上头会放心地将偌大的省会交给一个连女儿都没管束好的吴慕兴! 至于吴准还有他恨不得使劲巴结的丈母娘,还真是伤脑筋。 陈继饶凝眉深思,老头子把人打伤了,还抢了吴准冒着生命危险经营的生意,而他主卡里的钱又动不得。 真是伤透脑筋…… 男人单手扣着楚俏的腰身,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安抚着她的背部,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见她已是睡着了,紧闭的眼皮还是粉粉的,嫩嫩的小嘴儿微微张着,起伏有致地吐呐着。 他不由莞尔,这丫头先前那会儿还哭得稀里哗啦,这会儿倒没心没肺的睡沉了。 不过想到她临近高考那一两个月,睡眠严重不足,今天又是惊心动魄的,她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也盼着她多睡会儿。 他轻轻把她放下,贴着枕头,两人粘得近,他热出一身汗,脱下衬衫换了一件t恤,这才往办公室走去。 照例是打给周儒铭。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事项,周儒铭那厢犯难了,“递个材料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帮你大舅子的事,老爷要是知道了,非剁了我不可。” 那人一贯心狠手辣,还真不一定。 陈继饶也知他为难,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把最歌和梅森叫来,在暗中帮他。他要是知趣,我想他会懂得什么话不该说。” 周儒铭惊喜道,“二少,你终于肯召她两回来了——” 陈继饶懒得再听他废话,挂了电话,稳步往家里走去。 一回来就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贴着床沿睡着,也不怕摔下去。 他把她的手抬起缠过脖子,将她往里抱,不过平静的眸子触及她心口的柔软时,要孩子的念头再次在脑海里涌现。 虽是做了两手准备,但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如是一想,他不由伸手去解她的一口,俯身下去吻住她的粉唇。 楚俏模糊间呼吸不过来,挣扎着睁开眼,就见他伏在身上,不由咕哝着,“别闹。” “俏俏——”他的目光不由变得灼热,“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去上学了,那时又得等你周末才能过来——” 他眼巴巴说道,模样极为可怜,楚俏一心软,一个犹豫就让他钻了空子,索性也随他了。 但这次他要得凶,急急躁躁得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楚俏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一起身,只觉得某处一片淋漓。 她皱着眉进澡间清理,里面放着她的衣物,盆子和毛巾,热水壶也有,以前他从不会准备这些,都是他帮着清理的,她越发觉得男人最近的习惯变得玄乎。 从澡间出来,桌上放着米粥和配菜,她吃了几口,还是觉得身上酸痛得很。 她不愿见到吴悠的嘴脸,懒得出门,如此过了两日,男人一如既往地在晚上缠着她,她颇为不适应,喊疼,这次他也没有停下。而是好言好语地哄着。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楚俏听说吴悠自讨没趣地走了,心里不由一乐,正打算去借几本书,打开门就往楼下走去,却听有人在楼梯间似乎起了争执。 她好奇地往楼梯口一探,却见陈继饶和母亲立在拐角那儿,离得远,楼道又有回声,她看不清表情,也听不真切,但听起来似乎颇为不愉快。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 米月脸色沉冷,言辞犀利,“阿准怎么说也是俏俏的哥哥,你怎么就敢对他下手?” 陈继饶心下无奈,扶额道,“妈——” 他话未完,就被米月冷声打断,“裴家大少爷这一声‘妈’我可担不起!” 没想到他千防万防,还是没瞒住! 米月见他脸色懊恼,却是没有半分同情,“阿准在外头私自贩卖舶来品是不对,可那些生意是他好几年的心血,你怎么连声照顾都不打,就私自把货给扣了?” 米月想想就上火,阿准早前就跟她说了,等那批货倒卖完,他就有足够的资本去对付那个人,可被他一搅和,没了,什么都没了! 陈继饶也知吴准实在冤枉,可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妈,大哥那批货被扣下我并不知情,您放心,我已经叫人在暗中帮他疏通关系——” 米月却是不信他,“你是不是还叫人打了他?” 要不是在电话里她听出阿准的声音不对劲就一个劲地追问。她还被蒙在鼓里。 阿准这些年在外打拼,就为了报仇和娘儿俩过得好,他有多不易,米月都看在眼里。 陈继饶一时无话,低下头不好应声。 米月见状,不由眼眶泛红,愤然骂道,“我怎么就把俏俏嫁给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无良人?我看你们还是趁早离了算了!” 牵扯到俏俏,陈继饶不由开口,“妈,您打我骂我都成,但千万别让俏俏和我离婚。当时要不是大哥追查到裴氏头上,他也不会——” “那是我叫去他查的!”米月几乎嘶吼着,“上次俏俏被劫持,你不借着省军部,却私自动用背后的关系,我就觉得你太可疑。真是没想到呵,你竟是裴家的人。” “妈,我是不是裴家的人。和我是您的女婿没有干系,我还是俏俏的丈夫!”陈继饶面色沉稳,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可米月也不是傻的,直击他的痛处,“原来你还知道俏俏是你媳妇,可俏俏还是阿准的妹妹,她要是知道你连她大哥都要动,她会怎么想?” 陈继饶听了,心里一抖,“妈,我不是故意不帮忙,而是我根本不知情!” 米月想着儿子伤痕累累的模样,心里就揪得慌,再无心理会他,撇开他径直上楼,却被他拦下。 她凤眸喷射出怒火,“我叫自家女儿也不行?” “对不起,妈——”他也知做得过分,可一旦俏俏知情。她一向看重家人,他不敢冒险,“我不会让您见她,不过您放心,等我把这件事跟她解释清楚,我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到时我也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怎么处罚我都成。” “你——好得很,果真是好得很!”米月指着他,气得心口难平,连退了几步,脸上盛怒不已,“你无非就是看在她年纪小好欺骗是不是?还想解释什么?好,我现在还得去看看阿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个解释法!” 她气愤转身,铿然离去。 陈继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脊梁和脸上满是汗,他擦了擦面庞,心意彷徨地往楼上走去。一抬眸,却见她面色发白地立在转台那儿。 他脸色巨变,心里的防线一下稀里哗啦地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上飞跑,“俏俏,你听我解释——” 俏恍然清醒过来,见他箭步跑来,深知这一边的楼道肯定下不去,于是她立刻转身往另一侧跑去。 骗子!所有都是骗人的! 明明说了不许他还瞒着,可他竟敢对家人动手! 竟然还不允许妈妈来看她。 楚俏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看见他,她用尽全力飞跑着,想追上母亲。 可她毕竟腿力有限,没一会儿就被身高腿长的陈继饶拦腰抱住。 鼻息间满是他的味道,楚俏这时只觉得被他气死了,双手狠力地推他,见他还是不撒手,又是捶又是咬的。 陈继饶怕她一走就不见了,哪里敢松手,只由着她打。 楚俏气急,远远瞥见走道上的米月,张嘴就要喊,却被他用嘴堵住。 她只好揪扯着他的军装,心里委屈,可根本奈何不了他。 陈继饶见岳母走远了,而怀里的人儿身子越来越软,他怕她透不过气来,微微松开一些,又飞快地凑在她耳边说道,“俏俏,你冷静点,外边都是人。” 楚俏扫了一周,果真见有家属探出头来,可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愤然说道,“你都干了那样的事了,还怕丢脸么?” “俏俏,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心里又酸又痛,可又不好细说,“咱们回家,我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成吗?” 楚俏想起母亲的话,仰着头怒瞪着他,“你还想骗我是不是?我再也不信你了!再也不想跟你过了!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和我哥!” 楚俏这话恍若一把利刀,一下捅到了陈继饶的死穴上去。 他彻底失去理智,怒火“轰”的在他的身体里熊熊地燃烧起来,“两次,俏俏,你已经说了两次要离开我了!别再挥霍我对你的纵容!” 他怒极,哀极,也痛极。不由加重手上的力道,紧紧拥着她,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里,“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 “我也是有人身自由的,你凭什么不许我走?”这人简直就是个无赖! 男人却是彻底震怒,不由分说地抱起她,也不管旁人是什么脸色,径直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屋子,他直接把她扔在床上,见她想逃,复而扑上来,他抬起她的下颚,强令她直视自己,那一双厉如鹰枭的双眸,“就凭我爱你,就凭我非你不可!” “那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的!”楚俏泪眼汪汪,双手抵在他的心口,狠狠瞪着他,充满恨意地瞪着他,那样清亮而又倔强的目光硬硬地戳到他心里去,“那是我最亲的家人,你为什么要对我哥下手?” 陈继饶见她又哭了,只觉剜心的痛。 她最亲的人是她的母亲和兄长,那他在她心目中又是什么地位? 她竟那样轻贱他的感情! 这样的认知才叫他心生怨怒,“俏俏,我不会害你!” “如今你害得我没脸见爸妈,你还说不会害我?“她言辞哀戚。 他还是冷着脸,“俏俏,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所看重的亲人!” 楚俏失声恸哭,“那你让我把妈妈追回来。” “不行!”他仍旧坚持,“我会叫人把你哥带回来,但这段时间谁也不许来看你,除非你保证乖乖留在我身边。” “疯子!”楚俏说不过他,盛怒之下竟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他清俊的脸上顿时起了冷色,心里忽然就想放弃,一个恍惚,手徒然无力,竟真的松开了她。 可一见她迈开腿往外走,他就后悔了,飞快地又把她拦下。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她拉进了一个温厚的怀抱。 男人的胸肌坚硬得很,楚俏秀致的鼻尖撞上他的胸膛,属于男人的气息立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两人身体紧贴的地方传来灼热的温度,男人冷硬的嗓音透着坚决,“俏俏,我什么都不要了,裴家的一切我都放弃了,甚至连他……命也不管了,我只要你一人而已!” 话音一落,她的身体忽然悬空,一片晕眩过后,楚俏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已被男人拦腰抱了起来。 一切的举动都发生的太快,待她回过神来,惊恐的睁大眼睛,终于意识到一直让她忐忑的事情怕是就要发生。 男人将她放置在床上,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平坦的肚子,声音沉绵,“俏俏,以后不准再说离开,不等了,给我生个孩子!” 男人背光,坚毅的面孔隐没在阴影里,瞳孔黑暗幽深,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动。 这个时候根本不适合要孩子。 楚俏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道,止不住的瑟瑟颤抖,雪白的面颊还挂着泪水,“谁要给你生孩子?放开,放开我!” 陈继饶却不言不语,大手执意去剥楚俏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儿就将她剥得一干二净。 楚俏被他压得根本动不了,手脚也被缚住,任他胡作非为,她觉得羞怯,别过脸去冷冷道,存心刺他,“你这样,和你父亲逼你母亲又有何区别?” 男人的阴沉的目光始终落在楚俏的面部,见她惊骇的面容雪白,发丝凌乱,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滑,心痛得连喘息也觉困难,却仍旧钉子般死死禁锢着她,“俏俏,我们是两情相悦,你这样说,不是存心叫我难堪吗?” 楚俏连挪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男人到底不愿伤她,飞快地脱掉军装,露出劲瘦的上身,他的吻热热地印在她的唇上…… 这段估计很多人会觉得虐,其实还好啦—— 第131章:大虐 楚俏犹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所有的委屈和悲伤似乎都化为呜咽,被她极力哽在喉咙。 陈继饶粗粝的大掌细细摩挲着她,抓着她的手腕,男人执行力凶猛而执意,那么无所顾忌地吻着她,没个尽头。 楚俏总算抽出一只手来,腕间也赫然浮起一圈红印,她也顾不得许多,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够了,快松手!” “不乖!”男人含着她的嘴狠狠吮着,忽然一顿,深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恨意,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执意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楚俏唇被他搅得嘴唇都麻木了,身上的力气也越发使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他一声低吼,一低头,只见她浑身都在瑟瑟颤抖,他连忙松开她,心头懊恼不已。 她太犟了,竟然说了那样狠心的话,他只得将她的身和心都占了。 楚俏挣不脱逃不开,认命了一样,整个身子像失了活气的木偶人儿,松软无力地躺在床上。 他抱着她,细细地吻过被他弄伤的水嫩肌肤,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悔意,把她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忍痛道,“俏俏,你听我说,大哥的事我不是故意不帮忙,还有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女儿,我总不至于连跟我上床的女人都分不清楚!” 她置若罔闻,撇过头去望着窗户,可目光却是涣散,根本找不到凝住点。 门外忽然响起王力急骤的喊声,陈继饶正气头上,当即吼人,“滚!” 王力在外头急白了脸,咬了咬牙,“队长,有紧急任务!” 男人脸色一下沉冷得想杀人。他豁然起身,抓起地上的衣裳火急火燎地往身上套,“俏俏,你好好待在这儿,等我回来,我打电话请妈来照顾你,再也不拦着你,好不好?” 楚俏半点反应没有,陈继饶又折了回来,扭过她的下颚,见她这般无声无息,他心头也是憋闷得很,却是铁了心,“你说的,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等我回来。我会把我的苦衷都告诉你,以后所有都不瞒你,你高兴点,嗯?” 为了她,他愿意妥协。 楚俏神情恍惚地睁开眼,眸子里一派失意,怎么也不肯开口。 外头催得急,陈继饶深深凝视了她一眼,霍然转身大跨步走出屋子。 等楚俏从床上爬起来,已是过了一整夜,外头残阳如血。 屋里静谧无声,一片冷清。 她面无表情地抓起一件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但越是着急,越是不得其法。 她手腕上还印着淤青,似在无声地提醒着她,那是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专印章。 眼泪“啪嗒”一些砸下来,其实,她伤心的并不是他强行要了她,而是他冰冷的态度。 他怎么一下就变了,变得那样蛮不讲理,还……像野兽般偏执强悍地迫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糜糜的味道,楚俏精神恍惚,眼神哀弱。 楚俏面无表情地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往澡间走去,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她,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墙进了澡间,瞧见镜子里的人一身的痕迹,不由失声痛哭。 把身上清理干净,楚俏又扶着墙。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屋外已是阴暗沉沉,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没一会儿,勤务兵送了饭菜来,就放在窗户边上,许是男人交代的。 她却是毫无食欲,呆呆地坐在桌边,直到天亮,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爬起来木然地忘了一眼窗外,只见灰蒙蒙的一片。 王力再送饭来,见窗户的饭菜根本没人动,又她这般模样,不由一叹。??撤了变馊的那一碗,摆上一份新鲜的,才道,“小嫂子,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咋成?队长晚上就该回来了,瞧见你这样茶饭不思,我也不好交代呀。”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只好?然转身而去。 过了许久,楚俏才呆愣地回过神,眼泪哭干了,她也想明白了。只因他说过,只待他回来就会把所有都解释清楚,她决定再信他一次! 笃定了心思,她起身把饭菜端回来,又进了澡间洗漱,胃里泛起好一阵恶心。 高考前夕她压力大,刷牙时总会泛恶心,也没当回事,肚子虽很饿,但实在没胃口,楚俏努力说服自己把饭菜吃完。 吃完饭,她也没什么事,把屋子收拾一番,他走得急,恐怕任务很重,也不知有没有吃饭。 她捏了捏手心,也母亲和准哥也不知怎样了,想着怎么也该过问一番。 楚俏直接打电话到镇上的供销社,一听到楚钰的声音,她不由哭出声来。 楚钰听着她语气哀绝,似乎嗅出不对劲来,焦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妈啥也不说,你们一个两个都瞒我,小珺不跟我说实话,你也不听话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母亲似乎没告诉他。 楚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冷静下来才道,“爸,我就是高兴坏了,邱老师说我被省城师大录取了,等毕业以后就当英语老师。这么久没见您和妈了,我想你们了。” 楚钰本是半信半疑,不过一听她真考上了大学,也没多想,朗声大笑,“俏俏,爸总算盼来你出息的一天了。你放心,你妈一早就来电话了,就怕你找不到她,说是中午过去找你。我还说你妈怎么神神叨叨,原来是想给我个惊喜。” 楚俏嘴里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来,“我猜她是想偷偷接我回家,爸,您可不许说咱俩通气儿了。” 楚钰点着头应了。 挂了电话,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呆呆坐着没多久,就有勤务兵来知会她米月来了。 楚俏急慌慌地下楼。脚步毫无章法,总算在门外见到了满目沧桑的母亲,眼泪一下又忍不住要掉。 她拼命忍着,低声唤了一句,“妈——” 米月心里也是泛着一阵酸意,应了一声,拉着她道,“先回屋再说。” 一进了屋,楚俏就忍不住问道,“妈,准哥怎么样了?” 提及吴准,米月心里狠狠抽痛,咬着牙道,“他还在医院里躺着,但怎么也不肯说在哪家医院。” “您怎么不告诉我?”楚俏心里极为愧疚。这两日她只顾着独自伤心,却没想到母亲正四处奔走。 瞧着她眼眶满是血丝,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准是在外头受累了。 米月心里也有她的苦楚,照理说,儿子和女婿闹起来,她应该先跟女儿说才是,可一想到女儿好不容易忘了以前的噩梦,她哪里还敢刺激她? 事到如今,阿准已经不止被裴家人追查,她也知接下来的话对女儿而言太过痛苦,可也唯有狠下心来,才能保住女儿的命。 她把脸别过一边去,艰难启齿,但眼里透着无比的认真与坚决,“俏俏,阿准其实是你的亲哥哥。” 晴天霹雳一样,楚俏一下子就愣住了,根本没办法消化,清漓的眼眸充满着难以置信。 怎么一下子,所有人都变了。 她面前的母亲,面色严肃而正经,根本不似曾经和善甚至软弱的母亲,而是一副精明严厉的模样。 她怆然开口,“妈——” 米月的心似乎被饿狼狠力揪扯一样地痛,“俏俏,不管你认不认他,阿准都是你嫡亲的大哥。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你和继饶离婚,跟我和你哥远走高飞,二是你继续留在继饶身边,你哥怎么都会护着你,但只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两边都是她最不愿割舍之人,这哪是选择?分明是要剜她的心! 楚俏清目睁圆,惊惧不已的心里抽得死紧,眼泪“哗啦”一下迷了眼,一下抱着米月的手,呜咽出声,“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告诉我,快告诉我啊?继饶好端端的就成了裴家长子?准哥为什么要追查他?还有,为什么要逼我离婚?” 活活把一对恩爱鸳鸯拆散,她又何其忍心? 米月也痛,只是她没办法,这几年邵玉燕背后的?势力俱迅速扩张,阿准本就势单力薄,这次又遭到裴家的重创,还不足以与姓邵的抗衡。 他人在医院里接连几日昏迷不醒,一醒来却什么也顾不上,只叫她带妹妹走。 阿准一向清冷自傲,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她一个当妈的又于心何忍? “那些事不该是你知道的,你别问了!”她耐心耗尽,几乎是吼着,“俏俏,你醒醒吧,咱家配不上裴家!裴家把你哥打得半死不活,你说继饶、不对。他裴缙泽将你置于何地?他费尽心思地隐瞒你,你还敢信他?” “妈——”她紧握着双手,言语里尽是惊恐,“我信他,继饶说了等他回来,会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帮上准哥的。” 米月痛不欲生,“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么?阿准是你亲哥哥,当初要不是他把奄奄一息的你救回来,你以为你还有活命?他为了咱娘儿俩,活得都不像他自己了,你是要逼死他么?” 楚俏无力地倚着墙壁,泪如雨下,捂着心口道,“可是妈,我舍不得他,我这儿、疼,很疼很疼——” 米月痛苦地闭上眼,根本不忍看女儿涕泪横流的脸,心里万分挣扎,女儿的感情固然重要,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 她也信继饶那孩子不是成心要害阿准! 可当年米家和吴邵两家的恩怨牵涉到两条人命,她最清楚那对jian夫yin妇有多狠心! 继饶甘愿隐姓埋名来到景城,对俏俏和楚家也是好得没话说,很明显他不想再淌浑水。 她也是心疼继饶,没必要因为俏俏给他招惹祸端! 米月当真是狠下了心,一掌掴在楚俏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疼。你哥身上难道就不在滴血吗?你一向最听话,难道为了他,你要和妈断绝关系?” 楚俏拼命摇头,“妈,不是的,我从没想过要忤逆你,可是我舍不得继饶——” 米月不忍再听下去,赫然打断她,“俏俏,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她那阵势还真不是唬人的,话音一落,她真的就直直往墙面撞过去。 “妈——”楚俏从没见过这阵势,吓得面色发白,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冲过去挡在她面前,“嗯——” 她被撞得身子发疼,嘴里又苦又涩,张着嘴干呕,却又吐不出什么来。 米月撞得头晕,跌坐在地,也哭得稀里哗啦,“你既执意不肯走,又何必拦着我?” 楚俏痛得难以自持,却还是硬撑着过去想扶起她,“妈,地上脏,快起来吧,妈——” 她眼瞳一下睁得老大,见母亲还要作死。根本由不得她选,她呜呜咧咧地飞快地抱住米月,小兽一样哭吼着,生怕米月还要撞墙,死死抱着她不敢松手,“妈,我、离,我一定跟他离婚,我听您的,都听您的,求求您停手吧——” 入夜,陈继饶火急火燎地往家属楼走去,不远处的王力笑着迎上来,“队长,小嫂子可算是把饭菜都吃了。婶子来了以后,虽然一开始闹得动静还挺大,不过很快就没声了。” 陈继饶解开军装的第一颗扣子,又轻轻压了压军帽,只觉得虚惊一场,才松了口气,却又听王力说道,“婶子和小嫂子母女俩还手挽着手,说出去给您买菜呢。” 陈继饶一下灵醒,飞快地迈腿往家里冲去,直到踹开家门,“啪”一下拉下开关,屋子空空入也,桌上只留着一枚素净的戒指,还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赫然映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 他一下子怔在了那里。目光顿时一空,心中猛沉,手足冰凉…… 凌晨时分,家属楼里电灯雪亮,周儒铭两眼通红地守着电话,省会内各交通线都布了暗哨,连夜被召来的梅森带来的人也连夜出动,在各个重要街道上搜寻。 同样被叫来的沈最歌忙乎了半宿,这会才歇了下,喝了口茶,道,“小嫂子走得太蹊跷,连句话都不留,整个人像是在省城蒸发了一样,连带着哥的岳母和大舅子也完全没了信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梅森道:“还能怎么办?找啊,说什么都得给找回来,你看把人都气成什么样了,找不回她,你跟我都别想睡了!” 几句话说得沈最歌噤了声,忙忙地拿了电话走出去,道,“她跑什么跑?要我是个女人,能嫁给咱哥那样知冷知热的人,死了都觉得值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快去找人!”周儒铭起身道,直奔阳台,那阳台的门却是虚掩的,他顺着缝隙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陈继饶笔挺地立在一盆花前,因是背对着,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见他忽地把手攥成个拳头,就砸到了那盆栽,“咔嚓”一声响,刹那间一地的碎片和泥土,陈继饶还往上砸,把个拳头攥得紧紧的,只往那些呲出来的碎片上撞去。 沈最歌骤然一惊,推开门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了陈继饶鲜血如注的拳头,连声喊道:“哥,人总会找到的!总会找到的!” 可接连几日,心雨连绵,省城内莫名多了不少流窜街头的人,把省城都查了个遍。无论是旅馆,饭店还是民宅,连日搜寻都不见结果,沈最歌又带着一拨人把学校搜了一通。 周儒铭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眼看着这都快半个月了,人是无论如何找不到了,唯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叫了人去镇里请陈猛和楚珺来,不到两个钟头,就听得外面小汽车的喇叭响,却是陈猛冒着大雨到了。 陈猛还是头一回坐上那样奢华的小汽车,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见到陈继饶坐在那沙发椅上,满脸颓沮。 他转过头来看到走进来的陈猛和楚珺,那眼睛却布满了血丝,右手无力地垂着。手上缠着一层层纱布,也是血迹斑斑。 楚珺只是一怔,陈猛却已急步走上前,抖着声道,“继饶,你走火入魔了,这是干什么呀?!” 陈继饶只沉?着,目光在楚珺的脸上扫过,又转过头来,看着那窗外哗哗的大雨。 楚珺到底不敢瞒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来,“是她偷偷扔进邮筒里的。”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转过头来,那目光透着深邃的?然,最后落在展开的信笺上…… 他眼瞳发冷。放在一侧的右手一点点地攥紧,攥得死紧死紧的,那手背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迸裂开来,纱布上又是一层血迹洇出来。 楚珺终是不忍,上前握住他的左手,含泪叫了他一声,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余下的话来,“继饶——” 他沉?看了半晌,却只是将左手伸出,在楚珺的肩头上无声地按了按,还是什么也没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房去。 才走了没几步,却听猛然响起一阵响亮的铃声。 他无心理会,却听周儒铭大叫。“二少,是少太太——” 他几乎是扑过来,疯了一样抢过电话,可一听电话里传来绵弱的哭泣声,狠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把声音放低又放低,“俏俏——” 那厢抽泣停了,一开口却是,“我需要钱——” 他微微一滞,但也没细究缘由,只问,“好,要多少?” “五十万。”那端几乎没有了力气一样。 陈继饶剜心一样地痛,却是屏住呼吸问道,“是不是给了钱,你就会回来了?” 那端的人儿似乎极为挣扎,许久才低低道了一句,“是。” “俏俏,你在哪儿,我去接你?”他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回应他的却只有忙音的“嘟嘟”声。 他不再犹豫,“啪”一下挂掉电话,扭头就对沈最歌说道,“最歌,查到吴准的户头,往里面打五十万!” 五十万? 疯了吗? 陈猛一下拦在他面前,抖着胡须道,“继饶,你魔怔了是不是?一旦动了那笔钱,你就再也没办法过想要你日子了。她分明是在给你下套,你怎么还傻乎乎地往里钻?” “因为我心甘情愿。”他怅然一笑。 他信她最后一次! 她要是不回来,那他就真的要坚持不住想放弃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陈继饶等得心灰意冷。 那碎了一地的盆栽,他终是不舍得叫人清扫干净,如今却是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口上,他俯下身,慢慢地拾起一片干枯的叶子,再慢慢地攥紧,任那千叶子碎在手心。 他满脸胡茬,神色颓然,轻轻地喃道,“你骗我,原来你费尽心力,只是为了骗我,我却真的信了你……” 他心口震痛,摊开手心,那碎掉的花瓣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来,好似化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就好像他抓不住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她。 那个傍晚的雨下得特别大。 周儒铭看着陈继饶从楼上走下来,他慌忙跟上去。 陈猛和楚珺已经被他请了回去,二少近一个月内,枉顾军纪,拒不服从命令,如今这特种营里怕也是待不下去了。傻傻地守在这儿,怕也只是怕少太太找不到回来的住处吧? 陈继饶的目光却好似是空的,谁也看不到,他只朝着办公室走去。 秋雨萧瑟,周儒铭连忙撑了雨伞走过来,却被他一挥手制止了,??地走到雨中,一步步地走到天地间,大雨浇透了他,紧紧攥住的右手兀自往下流着混着血的红色雨水。 训练场上风雨萧瑟,他只慢慢地站住,笔直地站立在大雨中,他低下头去,慢慢地张开右手,那一枚素戒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被混合的血水浸泡着。 他只是看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有着悲伤的绝望,唇角却慢慢地浮出一抹无力的苦涩笑容。 周儒铭仍旧忍不住,几步上前,却被他冷声打断,“不必多说了,我手头还有个任务搁置快一个月,等我做完最后一次任务,就随你回港城……” 四年后的初夏,港城。 裴家别墅的紫藤花架子上的紫藤花一串串地垂下来,周儒铭正剪了一串,却见大门一开,一辆低调奢华的小汽车缓缓使进来。 他连忙从架子上下来,在一侧恭候着,见后座上下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盛年男子,恭顺地叫了一声,“少爷。” 裴缙泽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微微颔首,波澜不兴地应了一声,“嗯。” 言罢又是面无表情地往正厅走去。 沈最歌也是一身西装,不过穿得倒不怎么周正,衬衫松了两颗扣子,俊气的脸上透着邪痞的笑意。 他伸手挨着周儒铭,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开口,“无论怎么样哥都是一副死人脸,我还真好奇当年那个所谓的‘少太太’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哄得他团团转。” 周儒铭嘴一咧,杀风景地提醒他,“四少,我劝你这话还是别叫少爷听见了。” 裴缙泽上楼换一身衣服,下来就是要走了。 周儒铭见状,不免多问了一句,“少爷,晚餐已经备好,少夫人和小姐等会儿就回来了,您还是要出去?” 裴缙泽紧了紧领带,面无表情道,“嗯,晚些时候还有个慈善晚会,今晚就不回来睡了,我去帝景湾公寓那边,叫她们不必等我。” 下一章就见面了哈,也很快就会真相了 第132章:你休想再逃 裴少自打从景城回来,平日里不是冷着一张脸就是淡淡的,日益深沉寡言了。 但好在他肯回来,周儒铭不好多言,见沈最歌还在沙发上挺尸,不由上前拽了他一把,“四少,我家少爷的女伴——” 裴缙泽闻言,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睨着他。 沈最歌正在假寐,忽然感觉一道阴冷的视线,他“腾”一下起身,大叫道,“知道了知道了,早安排了郑家的千金,那丫头刚从国外回来,有个外籍男朋友,被家里催婚,保证不?人。” 照他的意思,裴少以前在景城娶的女人算个甚,能狠心成那样的女人,要来又有何用? 裴缙泽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把钥匙往他那儿一抛,也不管她接没接到,转身往车库走去。 沈最歌堪堪接住,趁着没人瞧见,飞快地甩了甩手,心道果真是部队里出来的,手劲都不一样。 正说着,裴缙泽便走了出去,才走了没几步,他无名指的素戒无意间擦过庭院的栅栏,他怔了片刻,却站在了那里。 一旁的周儒铭见他发怔,连叫了几声才让裴缙泽回过神来,他把眼一垂,一句话也不说,转头便走了出去。 坐着车一路到了维多利酒店,身量魁梧的梅森也来了,裴缙泽的位置在正中间。 他波澜不兴的眸子扫了一圈,见到场的多是港城年轻的公子哥,身侧也都有女伴相依。满满当当地坐了整个席位。 裴缙泽只管往那儿一站,便有不少名媛便朝她侧目,沈最歌瞄了一眼手表,见还没人来,正要给裴缙泽引路,就听到外面有个娇俏的女声笑道,“哎呀,我们来迟了,真是对不住四少。” 进来了三个穿着洋装的女孩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法兰西香水的味道,饶是人多,直冲鼻子,为首的却是郑警司的女儿郑琳琪。 她才留学回来,带来的几个也是港城有名望的千金。嘻嘻哈哈地走进来。 沈最歌笑道,“郑小姐,可是等到你们了,你们再不来,可得把我们哥几个晾在一边了。” 郑琳琪笑嘻嘻,面莹唇红,一身紧致的碎花裙,更是衬得腰肢曼妙。 裴缙泽瞧见她那身碎花裙,微微慌神,难得多看了一眼。 郑琳琪见状,一时心里涂了蜜一样,把眼睛往裴缙泽的方向一溜,见他低着头喝酒,修长的指间还夹着一根烟,整个人沉浸在烟雾缭绕之中。 她也是在国外留过学,自然晓得裴缙泽在海外华人圈久负盛名,即便他销声匿迹多年,隐在幕后打理着裴氏,随着裴氏在港城的地位与日俱增,可也没人敢小觑了他,尤其四年前他突然从幕后走出来,裴氏的势力更是无人比拟。 都道裴氏与妻子感情不和,便是与女儿也鲜少见面,更别说亲和了。 郑琳琪当初传言,目的就是想接近他。只有靠近才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不过眼下她倒有矜持几分,只对那裴缙泽道,“原本我是不想来,不过听说这次慈善晚会募捐来的钱是给灾区送温暖。我才带了她们来。” 沈最歌一贯长袖善舞,笑道:“原还以为是我的面子大,郑小姐倒是有心。” 郑琳琪却是不吃他那套,把脸一嗔,道,“谁要看你面子!” 说着她还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神色不动的裴缙泽。 沈最歌一半似开玩笑一半认真道,“那是,我打电话邀郑小姐的时候,可是搬出了咱们裴少。” 那几句话说得近旁的人都笑,郑琳琪却似是发了急,便绕着圈上来扑打沈最歌,许子俊旁边坐的就是裴缙泽,沈最歌便把郑琳琪往裴缙泽身上一推,她不偏不倚地就坐在了裴缙泽的怀里去。心中一下得意,便含羞带涩地往裴缙泽脸上看去。 裴缙泽的脸却是淡淡的,她一笑,站起身来,也不管周围有多少目光看过来,只含着笑对裴缙泽道:“少喝点吧,听说这个点你还没吃饭。” 沈最歌大笑道:“裴少,听到了没有,郑小姐可担心你了,你可别枉费她一番好意,。” 郑琳琪只伸出手,在他手臂上一掐,笑道,“你要是再说下去,你有脸我还没脸呢。” 那满座的人都是笑,周遭的人见裴缙泽也不反对,你一言我一语的分外热闹。 裴缙泽当着众人也还给沈最歌留几分薄面,也不说话,只是又满满地斟了一杯酒,一仰头全喝了下去。 慈善晚宴上究竟拍卖了哪些珍宝,裴缙泽也毫不自知,只是自饮自酌喝到酩酊大醉,眼看着要散场了,他却一手撑着脑袋,兀自睡着了。 沈最歌便叫了梅森,道,“送裴少回帝景湾。” 身形魁梧的梅森过来扶裴缙泽,也是颇为费力。 郑琳琪连忙地站起来,笑道,“看裴少的样子也是醉得不轻,正缺个女人照顾,我跟着他一起走吧。” 梅森却是一怔,帝景湾那儿可从来没有女人踏足过,可那郑琳琪起身,笑莹莹地跟上来。 低调的?色轿车稳稳地在海港大道上前行,裴缙泽倚着柔软的落枕,竟是在喃喃自语,“俏俏——” “什么?”郑琳琪凑近了听,他却又是紧闭着薄唇,眉头紧锁地睡着。 汽车很快就到了帝景湾,梅森扶裴缙泽上楼,看着郑琳琪也要跟上去,忙正色道:“郑小姐请留步,裴少没开口,我不敢放你上去。” 郑琳琪看着梅森的样子,倒停了步,把玩着门帘的珠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笑道:“我可是四少请来陪着裴少的,今儿这么晚了,你竟还叫我回去?” 梅森回想晚宴前郑小姐投怀送抱,裴少也没拒绝,只是为难,看着郑琳琪那样儿,还真是难缠,看天也真是晚了。况且警司也不是好得罪的,便道,“请郑小姐到客房歇息。” 郑琳琪生怕被人说她不矜持,也知不宜凑得太近,于是大大方方地往客房去了。 梅森松了口气,扶着裴缙泽上楼往次卧走去,脱了鞋袜,又解了领带,调好了室温才到楼下歇下。 裴缙泽睡到半夜,觉得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便摸到一旁找水喝,谁知摸到个杯子也是空的。 他喝多了酒就会口干舌燥,便站起来。从次卧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才在那走廊里找了水喝,却一眼瞥见主卧室里隐隐透出灯光来,玻璃窗上还影影绰绰,那身姿颇为袅娜。 他只觉得喉咙一紧,手里的杯子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几步上去就推开了门,那一室的灯光照过来,雪亮雪亮的,却照得他一阵恍惚,只看到有个身影站在那格子下面,散着个头发,乌亮亮地垂下来,却是低着头正翻书呢,他刹那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怔怔地叫了声,“俏俏……” 那站在书格下的人听得裴缙泽的声音,背影微微一僵,回过头来,一张粉色的脸上全都是喜悦,“裴少……” 转过来的人,却是郑琳琪。 只那么一瞬,便宛如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里去,裴缙泽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那狠狠隐藏在最深处的某种感情,就这样在刚刚毫无防备间被翻绞出来,再一刀刺上去,让他逃都逃不了。 他满面怆然。 郑琳琪看着裴缙泽迟疑地走进来,却笑起来,嗔道,“我也是走走,就走到这间屋子里来了,你怎么也来了?” 当年即便他被她伤得再狠,仍是不舍得将她的书扔了,而是叫周儒铭收拾了一并带回来。 裴缙泽看着那格子上的书都被翻乱了,眼瞳一暗,冷声问道,“谁准你动这些东西了?” 郑琳琪笑吟吟地斜睨着裴缙泽,“不过就是几本老旧的课本,我看那台老式的收音机,早就该淘汰了,上面的漆也掉了不少,也没什么好稀罕。” 这一句简直触了他的逆鳞,他回过头去,想也不想喝道,“滚。” 郑琳琪猛然一怔,愣怔地看着裴缙泽笔直的背影,脸色由涨红变得惨白,再由惨白变青?,声音便尖刻起来,“你说什么?” 裴缙泽猛转身过来看着郑琳琪,头顶上那雪亮的灯光照到他的眼瞳里,却是如刀似剑般的冷,怒声道,“马上给我滚出去,你没资格站在这儿。滚——听清楚了没有!” 郑琳琪也是有几分骨气,直恨的咬牙切齿说道,“裴缙泽,你别后悔!” 扭头摔了门便走,把梅森也给闹醒了,他只好亲自把人送走,赶回来就往楼上奔,却见主卧室的门已经反锁上了,他只在门外敲了半天,那门内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梅森一声叹息,把手放下了。 翌日一早,沈最歌就听闻郑琳琪连夜被赶出帝景湾的消息,彼时他嘴里正叼着一块面包片,听到后,面包“啪”一下掉在桌面。 虽说裴老大在港城一支独大,可到底是商贾世家,比不得人郑警司在政坛的势力。人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娇生惯养的女儿被扫地出门,裴老大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于是他换了一身花哨的衣服,开着骚包的跑车飞快往帝景湾奔去。 裴缙泽还在宿醉中,有了昨夜的教训,梅森说什么也不允他上楼去打搅。 沈四少不缺钱不差时间,缺的正是耐性,好不容易盼着人家下来了,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西装革履,面色泰然地下楼。 沈最歌几乎是弹着起来,见他眉色不变。跑到他面前晃了晃手,狐疑道,“哥,你没事吧?” 梅森适时提醒他,“裴少一早就和客户通越洋电话了。” 沈最歌眉头一挑,“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他还在宿醉?” 哪知梅森分外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实话?” 沈最歌竟无言以对,跟着裴缙泽往餐厅走去,见他脸色冷淡,摸着下巴试探性一问,“哥,昨晚上郑小姐——” 他话还没完,只听“咻”的一声,沈最歌大叫了一句,“妈呀——” 随后是刀叉铿然掉地的声音。 沈最歌大惊失色,扭头却见罪魁祸首脸色发沉,“下次再把乱七八糟的女人招惹过来,我打出去的可就是子弹了!” 沈最歌,“……” 正在这时,梅森出言打断,“裴少,电话——是肖科长打来的。” 裴缙泽擦了擦手,迈开长腿往客厅走去。 一拿起电话,还没听见肖景然的声音,就听正莹奶声奶气道,“姨父——我想你了。” 三岁的肖正莹正是肖景然和楚珺所出的女儿。 裴缙泽沉冷的目光慢慢柔和,低声道,“正莹。姨父寄给你的布偶收到了吗?” “收到了。”那厢的小丫头照着父亲教的话,规规矩矩说道。 “喜欢吗?”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一扬。 “喜欢的——” 两人说了没几句,肖景然接过话筒,“你会把她宠坏的。” “没关系,女儿该富养。”他也想有个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上娇养着。 “过几日就是正莹的生日了,今年还是不过来么?” 换来的是一阵的沉?。 肖景然长叹一句,“都过了四年,还是放不下么?” 放下—— 他一语不发地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冷呵,怎样放下? 是不是心再死一次,他就彻底绝望并遗忘了? 他敛着呼吸,想着裴氏的产业已经进驻景城两年多了,他这个当老总的还没去视察过,紧握的手松开,“后天的飞机。” 三天后,省城肖家。 客厅的一侧,摆放着一整排的宝蓝色西式沙发,一个七岁多的正声正在那沙发上逗弄着正莹。 肖景然半躺在一侧,嘬着嘴也在逗女儿,笑声不绝。 楚珺端了碗牛奶过来,笑道:“你们父子快别闹正莹了,待会儿她又不肯喝牛奶。” 楚珺穿了靛蓝色工装,却是盘着温顺的头发,眉眼间尽是少妇的风韵。 肖景然瞧着一双嬉闹的儿女,而妻子这两年性子温和了不少,而母亲也想通了,主动作出让步。如今婆媳俩也没有什么吵闹。 他只觉得满足,笑道,“没事,待会儿她饿了总会喝的。。” 楚珺笑着,插了软管凑到正莹嘴边,喃喃地念叨着,“来,喝牛奶。” 裴缙泽携着梅森,正是踩着这一阵欢声笑语进来。 虽是许久不见,正声那孩子对他却是没有半点生疏,一下扑到他面前,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姨父——爸,姨父真的来啦——” 肖景然坐直来。只觉得头疼,“规矩点,再不听话罚你面壁去!” 小正声的脸一下就垮了,更是抱着裴缙泽的大腿,“姨父。您可得帮我!” 裴缙泽一把提溜着他,口里却分外坚决,“小孩子做错事就得挨罚!” 到底是部队里训出来的,即便退伍了,骨子里还是改不掉的! 肖景然一笑,抬起拳头和他对了一拳,才道,“你来了?” “嗯,这边还有点生意需要打理,待会儿就是要走了。”他眉色淡淡,眼里一派疏离。 他能来,肖景然已是知足,不好强求,只请他坐下,倒着茶问道,“这次打算在省会待多久?” “不长,向下边交代完事情就该走了。”他执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啜饮了一口,觉得口里太清淡,正要掏出烟来抽一根,不过念及还有孩子,只好作罢。 肖景然微微挑眉,“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以前在部队你怎么也不肯碰的。” “应酬。”他简言道,这两年烟瘾也越发大了。 肖景然看在眼里。叹了一句,“自打俏俏走后,你都活得不像你了。” “只不过换了个名儿,”他淡笑着,似乎极不在意,目光落在沙发上,对着正莹招了招手,见她不排斥,便上去捏了捏那孩子的小手,逗了几下,把那小孩逗得咯咯直笑,正声也跟着凑过去。 肖景然见他眼里透着若有若无的疲惫,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你们姨父坐飞机赶过来已经很累了,去厨房帮忙,别打搅他休息。” 裴缙泽也不反对,又把烟从兜里拿出来,笑道,“你们忙,我先去抽根烟。” 肖景然领着两个孩子到厨房帮忙,楚珺抬起头,“怎么进来了?” “没什么话说,他那人越发叫人琢磨不透了,”肖景然坦言说道,“还不如陪你做饭呢。” 楚珺一叹,“哎你说,俏俏当年怎么就狠得下心。那么好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妈也是,说走就走,害得爸还在镇里独守着。” “谁说不是呢?”肖景然颇为感慨,“当年他是唯一进了特种营的,谁都以为他前途无量,偏偏他在人生最接近巅峰的时候,说退伍就退了。” “他最后一次任务,伤得都快没命了,不退又能怎样?”楚珺一回想当年奄奄一息躺在急救室里的人,就不由心惊胆寒,偏偏他没剩多少力气,却还紧紧地捏着那枚素戒—— “你说。他就是回了港城还愿意和咱们两家联系,是不是说明他还在意俏俏的呢?” “谁知道呢?”肖景然无奈地耸了耸肩。 吃完饭,肖景然还想挽留,却被裴缙泽婉拒了,“不了,趁着还有时间,晚些时候去拜访一下郭老。” 郭老是他负伤时救他的诊治医生,那会儿他脊梁到腰身被暴徒所伤,伤口深入到骨头,而周儒铭还没赶到,那时要不是有郭老,只怕他活不成了。 出了门,候在一旁的梅森收了电话线,躬身道,“裴少,郭老已经在茶楼等着了。” “嗯,这就过去吧。”他眉目清冷,挺拔的身形稳健地向前直接走到车门前。 他又忽而立定,回望了一眼肖氏夫妇,耳边回想起楚珺的话,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承认,心里的确还有她,那她呢? 终究是盼不来! 裴缙泽坐在后座,许是吃多了积食,胃里不怎么舒服,他假寐不成,只睁开眼望着外面林立的高楼。 这几年政策好,省会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一栋栋大厦拔地而起,许是真的老了,他心里竟不由涌起一股苍茫之感—— 裴缙泽再次驱车经过北巷区,已是半个月后,本来只是两三日之行,没想到被一个项目耽搁了十来天。 他依旧坐得笔挺,手指点着无名指,看久了文件,只觉得眼前一晃重影了一下,于是摇下窗户。当不远处的那抹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只那一瞬,如被雷霆击中,裴缙泽整个人就懵住了, 晨曦中,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橘色t恤,扎着简单的马尾,露出修长的脖子,手上持着洒水壶,正专心致志地淋花。 那一张清水芙蓉的面孔,却是丝毫未变,乌?的长发,明澈的眼睛,唇角还含着那一抹宁静柔和的笑意,玉洁冰清。 他抬眼一望,入眼竟是一家小餐厅的招牌,而她身上的服饰显然就是工装。 她是那家餐厅的职员! 这样的认知令男人心里一揪紧,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很快的,他成了这家并不起眼的小餐厅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男人还未进门,忽听得后厨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有个声音从水晶帘子里响起,柔柔的,梦一般的轻灵,只把人心水一般地润着,“小沛姐,玉柱又在后厨里打闹了。” 裴缙泽的身体骤然一僵,胸口猛窒,只听着近旁的一个肥胖的女人对着外面笑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他最听你的话,赶紧把他哄回屋里去,别忘了外头的水仙该换水了。” 没一会儿,那脚步声便朝着这边过来,越来越近,裴缙泽只偏身一闪,隐在水晶帘子后面。 总算瞧见那道娉婷的影子越发靠近,紧接着就是一只纤白的小手抓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帘子—— “楚俏——”许久不曾听闻的名字被一道日思夜想的声音唤起,吴芜手一抖,只往帘子后看了一眼,与他打了个照面,刹那间面色一白,转身就欲逃走。 裴缙泽胸口一阵激荡,便要站起身来抬起头来看着吴芜,那深敛的目光里透出灼灼的光芒,针刺一般,叫人不由地生着寒意。 她心里慌得不成样子,却依然正视着他,目光闪过一阵慌张,唇角柔和的笑意丝毫不乱,“你先松手好不好?” 裴缙泽只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你休想再逃!” 今天白天还在上班,晚上只能码出六千来了,明天中午争取再发一章哈,朋友们别着急。俏俏以前的家世比较复杂,她有苦衷的。 小绛不喜欢悲剧,一定会安排一个亲们放心的结局 第133章:她竟敢耍他 说着,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水壶,死死扣住她的右手腕,却见她??地捏着左手,??低着头,那一张侧脸渐渐变得痛苦。 她也会痛吗?她也知道痛吗? 痛是一个人了无生趣地躺在病床上,觉得快要死了,只一心盼着她能回来! 痛是一个人独自忍受漫长的?夜,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心肺仓皇! 痛是一个人在一次次巨大的成功时,面对热闹激动的下属,心却孤寂地沉淀! 裴缙泽呼吸一窒,眼底刺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索性狠下心,一把拉着她直直往车子走去。 吴芜一时着急,抓着他的手,仓皇失措地开口,“继饶,我还有工作,你别——” 工作? 这个时候他连郭老都不见了,她竟然还惦记着工作? 裴缙泽只觉得胸腔怒气更甚,见她还低声阻止,于是怕那肥胖的老板娘发现,可她还真是执着,根本不肯迈腿。 男人想起四年前的痛,对她耐心告罄,索性一把扛起她,任她挣扎,她却是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步伐稳健地往车子走去,待走近了,将她往车里一扔。 而他飞快地绕过去,见她拉开车门还想着下车,气得他一把拽住她,倾身过去“啪”一下把车门关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落锁。 吴芜再去拧开关,车门已是毫无反应了。她不由泄气,旁边却是没了声,她不由扭头望去。 车子缓缓启动。速度越来越快,只见男人干净的面容极度忍着怒气,声音不大,却满是威胁,“开呀,继续开呀,你要敢再碰一碰车锁,信不信我立刻停车,把你衣服扒光了,在这里就上了你?” 吴芜一怔,他、变了,以前从不对她说那些肮脏难听的话的。 可能怪谁呢? 是她先放弃的,还骗了他的钱…… 吴芜只觉心里一片恸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逼仄的环境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身上那股浓重的侵略气势似乎弥漫开来,带着一股绝望的压抑感。 吴芜退无可退,惊恐地睁着眼睛望着他果真停了车,欺身而来。 他的眼睛与以前也不一样了,?的可怕。好像里面蕴藏了无尽的邪恶。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扯开领带,接着轻轻挑开领口部位的纽扣,一颗接一颗,性感的锁骨一点点暴露出来,结实的胸膛紧绷在熨帖的白色衬衫之下,有股说不出的诱惑味道。可是吴芜没有心情欣赏,她有的只是恐慌,她紧合双眼用力喊出口,“别,你别这样。对不起——” 裴缙泽不说话,动作极其缓慢却带着一股威慑力,“对不起?呵,对不起有用吗?” 他伸出一只手扯过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和恐惧,将她的纤瘦的身躯直接压在身下。 幽深的目光灼灼地睨着她,她明明怕得发抖,偏偏咬着唇一语不发,秀致的眉头紧紧皱着,根本不敢睁眼。 那小模样委屈又可怜。 她就是那样,明明做错了还一副受屈的模样。 难道他还冤枉了她不成? 裴缙泽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翻身坐回来。 “过去四年,你究竟逃到哪里去了?”男人额头前的碎发微微垂落下来,阴影挡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只是依旧能看出一些恼怒和郁闷。 吴芜瞪着惊惶的眼与他对视,嘴唇微微颤抖着,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呢?”裴缙泽满腹的怒气就像是打在绵软的棉花之上,心里郁结到极点,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狠狠注视着她,“别以为不说话我就查不到!” 当年为了让她怀上孩子,他可是费尽了心思,而楚珺递给他的信笺,上面也有“我怀孕了”四个字。 他不惜冒着被老爷子乱棍打死的危险,心甘情愿地给她五十万,为的也是她和孩子! 提及孩子,吴芜一下死死咬住唇瓣,沉寂的面容一下风云卷动一样地痛苦不堪。 她几乎忍不住那痛楚,怆然地伸手抓着男人结实的手臂,泪眼婆娑,极力忍着却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继饶——” 裴缙泽意识到冰冷的心一下像是要死去一样地痛,冷漠的脸上慢慢涌上一股盛怒来,他狠力甩开她的手,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放开,谁让你碰我?‘继饶’也是你配叫的?楚俏,我恨不能杀了你——孩子,我那样期盼的孩子,你却当了刽子手!” 孩子、孩子……是她没用。 吴芜一听。掩唇恸哭,呜呜咽咽地哭声从指间流露出来,连连摇头,却是不敢再唤他。 她紧闭着眼,根本不敢去看他,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言不由衷说道,“不是的,孩子没、没怀上,信笺上只是骗你的……” 裴缙泽正是在盛怒中。听了她的话虽是好一阵失落,却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复而又问,“当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费尽心力,汽车站火车站机场,还有酒店宾馆招待所都找遍了,却也是找不到她。 如今母亲和哥哥不知所踪,她不敢说,一下没了话。 裴缙泽见她又是不吭声,把脸别过一边,呶着嘴说道,“不说是吗?那我们就耗在这儿。” 她心里一紧,老板娘对她这种工读生本就有意见,要是再发现她无故旷工,那这几天的打工费就算泡汤了。 她思量着,开口低语,“继、你放我回去吧,我还在工作的。” “工作?就是给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打工?楚俏,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裴缙泽满是气怒。 假如她离开他会过得更好,他倒也可以想通了。可她连大学也不上了,还低声下气地给别人端茶倒水,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还要逃?为什么不去找他? 她明知她的眼泪作用有多大,他再气,她说几句软话哄哄他,他还能不管她么? 偏偏她的脸那么冷! 裴缙泽把脸转过来,脸上却全是讥讽,“怎么,五十万也不够你败的?” 见她咬唇不语,又从抽屉里把钱包掏出来,一边一张又一张大钞抽出来,一边冷嘲热讽,“这些够不够?” 见她脸上一片苍白,他只觉得胸闷气喘,索性全往她脸上砸去,“全给你,还不够抵你打工的几个小时?” 吴芜只觉得满脸羞愧,双手绞在一起,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他,心里痛不欲生。 他再怎么生气也是应该的。这些羞辱她合该受着! 裴缙泽菲薄的嘴唇敛着一股戾气,忽而轻笑出声,“嫌少?也是,毕竟你还有一双恬不知耻的母亲和兄长。” 恬不知耻? 他怎么那样说? 是不是把一切都告诉他,他就不那么恨他了? 吴芜心里撕裂一样的痛,飞快地收拾掉夺眶而出的眼泪,艰难地开口,“三个月前妈妈突然就不见了,我担心她出事,也联系不上哥哥……所以很需要钱——” 他知他却是一阵冷笑,随即凌厉的眸子一扫,“那是你妈妈,怎么,都把离婚协议和戒指都还给我了,你别是以为我还会出手?还有你那个哥哥,你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勾当吗?” “不是的,我哥哥人很好的,还有我妈……早就不敢想你帮我找了。”她气弱道,他的态度冷若冰霜,到嘴的话再不敢说了。只好咽在喉咙。 裴缙泽见她低眉顺眼地,眼眶发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初你是怎么逃跑的,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当年我没离开省城,哥哥安排我在一家民舍住下了,半年后才辗转坐船去了b市。”她低低道了一句。 他倚在靠椅上,一下没了力气,只闭眸小憩。 男人本是想顺几口气,可他连日高强度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一躺下去竟是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道绵软的力道推醒,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耳边只听一道无力的声音响起,“我肚子饿,你放我下车吧?” 烂借口,她在餐厅打工,难道还没饭吃? 裴缙泽正想戳穿她,可一打开内灯。却见她唇色发白,整个人软软地倚着,手抚着胃部,“胃疼——” 他一下急了,也不想什么记不记恨了,脸色紧张,“你等一等,我马上带你去吃饭。” 话音一落,他正是要扭动车钥匙,手背却被她覆着,“来不及了,旁边有家药店,可以帮我买两支葡萄糖吗?” “你再坚持一会儿,”裴缙泽见她苍白的小脸上冒着汗,胡乱抓了一把钞票就往药店跑去。 直接拿了两盒,把钱往柜面一扔,他就不管不顾地往车子走去。 可一到车子前,车座上却是空的。 裴缙泽脸色大变,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称病骗他! 男人气得直接把葡萄糖往地面一扔。一颗心四处悬着! 偏在这时,身后传到一道绵弱的声音,“我、在这儿——” 他慌忙扭头,只见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扶着墙面,从柱子后走出来,无力说道,“车里闷得慌,我下来透透气。” 柱子缠满藤蔓,而她身形又瘦,裴缙泽一时着急竟没注意到。一个飘零的心总算落定,他过去扶她,语气缓和不少,“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 再急慌慌地出来,这次她却是真的没影了,往车里一探,没有,又绕着柱子找了一圈,也没有。 裴缙泽不由勃然大怒,她不单骗了她,还敢耍她! 他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从他眼皮底下逃走! “砰”一下狠力甩上车门,他想也不想地往那家小餐厅走去,大刺刺走向前台,根本不顾老板娘诧异的面色,开门见山问道,“我找楚俏!” 老板娘被他的气势所恫吓,呐呐张着嘴,“没、这儿没这个人——” “废话少说。如果不想倒闭,最好马上就把店员的花名册拿出来!”他面色沉冷,一身西装虽是十分简单,可面料极为考究,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老板娘本也是跋扈之人,可到底比他低了不知多少道行,哆嗦着把名册递给他。 裴缙泽打开,沉冷的眸子快速一扫,果真没有“楚俏”的名字,满腔的怒火。 转身而去。他直挺挺走到车子,忽而心烦气躁地一连踹了十几下车子。 好在车子和皮鞋的质量极好,没被踹坏了。 这时梅森来了电话,“裴少,晚上还有个开业剪彩。” “我知道了!”他顺了几口气,把电话给掐了。 君悦连锁酒店的少东袁仁礼是他旧时的同窗,却并非如他名字那样是个谦谦君子,相反的,却是喜欢灯红酒绿的日子。 好在他也有点头脑,没有继承家业。而是一连开了几家酒店,这几年倒是把生意做到大陆来了。 裴缙泽的好友不多,沈最歌和袁仁礼他算得上其中两个,自然也该去露个脸撑一下场面。 他努力忍下心里的怒火,把领带打好,这才坐进车里,按照事先给的地址驱车过去—— 君悦酒店里,一派奢靡豪华,来的人也多半是省城的权贵和豪门。 裴缙泽这次倒没有大张旗鼓,连个人也不带。进了大厅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一身花哨衬衫的袁仁礼胸前的衣襟大开着,手里捏着高脚杯,一路打着招呼过来,瞥见正经阴冷的背影,淡笑着走过去,一拍他的脊梁,随即在一侧高脚椅坐下,啜了一口绚烂的酒液。 见他不要命的猛灌,却也只是轻扯一下嘴唇,大声道,“啧啧啧,你这样明显欲求不满!” 裴大少一贯洁身自好,可男人不沾染女人到他那份上,袁仁礼都要以为他不是伪娘就是gay了。 每每提到这儿,袁仁礼总免不了被阴一把,而这一次他竟难得的没有否认。 袁仁礼不由起了好奇心,“不能够吧?哪个女人竟抵挡得住咱荷尔蒙凶悍的裴少?” 裴缙泽只一个劲地喝酒,一大瓶下肚,这会儿正掏出打火机,偏头点火抽烟。 在一片烟雾缭绕间,袁仁礼竟觉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靠之,他要有裴大少的家产和能耐,他愁个鬼! 袁仁礼又灌了一口酒,“女人果然就是不能惯着,你要觉得不爽,直接一剂猛药下去,保证做得她服服帖帖!” 裴缙泽还是不开口,酒喝够了,场面也算给他了,松了松领带就是要走。 偏偏袁仁礼拉住他,“哎别介呀,不过几句玩笑,等会儿商务部的孙主任要来,我给咱们港城和海外的几个侨商牵个线,港城当然还得你来代表。” 虽然他极力忍耐着怒火,不过还是坐在原来的角落。 近旁的人纷纷认出他来了,这会儿跳舞和正中站着寒暄的倒手足无措,倒是袁仁礼懂得分寸,叫停了音乐,说是为欢迎孙主任,把一众人请到边上。 众人见有台阶下,赶紧顺着下了,几个胆大的还想跟裴缙泽套近乎,都被袁仁礼的眼色差使开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却见孙主任领着众人华商缓缓走在红毯上。 裴缙泽只坐着,也唯有他有坐着的资本,不过听着动静,他好歹也要做个样子,往红毯那儿一扫。 入眼的却不是走在正中的孙梓维,而是跟在一个侨商之后,一身得体白衬衫?色商务裙的楚俏。 她的妆容很显然是精心修饰过,不复苍白,墨黑的长发盘丝起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满面端庄的笑容,和一个小时前在他身侧哭泣的女人判若两人。 说什么母亲失踪急需用钱不过就是个谎言,她不惜低声下气地给人打工,不过是想挣得几套像样的头面,好往上流社会挤吧? 他竟还心疼她胃疼,可笑,当真是可笑。 看到有朋友留言觉得女主的苦衷也没啥,在这里小绛就不多说啦,大家看下去吧 第134章:你给我滚 男人瞧着她秀致的妆容,弯眉丽目,秀鼻粉,樱唇莹面,雪肌曼妙,清丽绝俗,气质淡漠而疏离。 没想到四年之后,褪去稚气的她反倒美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裴缙泽冷淡的眸子扫了一圈,见不少男人第一眼见到她时面露凶光,眸心里就不由涌起一股戾气。 身为男人,他再明白不过那些贪婪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而她竟还毫不自知地笑得越发灿烂。 裴缙泽不由捏紧拳头,忍了好久才将胸腔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下,几步走到孙梓维面前。 她显然也认出他来了,清澈的眼睛透着害怕。手心发汗,可此时她也唯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这次翻译的酬劳很高,她不想放弃。 裴缙泽心里虽气,倒也分得清场合,几句化解了孙梓维的戒心。“早听宗庆提过,孙主任能力卓绝,自打上任以来,政绩斐然,我想这一次省城南区楼盘的竞标的开发权,程序也是公正公开透明。” 宗庆三年前在融城结了婚,他也是后来才知情。 这次他也是做了功课,没想到孙梓维竟然还是宗庆的大舅子,倒也全误打误撞了。 “宗庆?”孙梓维也明显一愣。 裴缙泽在港城时倒没多提以前在部队的事,这次开口也是压低了声音道。“我以前和他是战友。” 怪不得! 孙梓维对他不由刮目相看,接下来的谈话轻松了不少。 吴芜这次负责的是为侨商翻译,她坐在后座,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没听进去。好在她功底还不错,但勉强蒙混过关了。 好不容易商榷结束,她已是一身疲乏,接下来就是跳舞喝酒寒暄的时间,她告了假,起身往厕所走去。 吴芜洗了手,不好碰脸上的妆,只解开衬衫的扣子,湿手润了一圈,精神头总算恢复了一些。 回想席间,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吴芜心里就抽疼。 随即又释然,她放了他鸽子,他气也是合乎情理。 她出来有一会儿了,总不好离开太久,拧紧水龙头,她转身踏出厕所,才到拐角,却豪不设防地被一道强势的力道拉着往前走去。 要说袁仁礼也真是个秒人,竟还设了一个专门留给年轻男女激情的小角落。 吴芜望着前面步伐坚定的男人。只觉得他的背影分外陌生,而周遭都是在一起或调情或激吻的男女,有的甚至已经衣衫不整,她的眼睛一下像是失去聚焦的能力一样,涣散不已。 裴缙泽是真的动了怒。一把将她甩向墙面,大掌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身,见她又低下头去,没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粗砺的拇指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用力地擦着。 不知怎么的,明明上妆了她也分外好看,可他怎么也看不顺眼,巴不得她天天清汤素面的。 吴芜只觉得嘴唇被擦得生疼,痛苦地想别过脸去,他却是不允,还是偏执地碾着她的唇瓣。 没一会儿,拇指尽是艳红的唇印,而她的嘴唇也是一片红痕。 她皮肤薄,没几下就被他擦出痕迹来,混着唇膏的颜色,她不用看也觉分外难堪。 男人却是丝毫不觉,抬高她的下颚俯身就覆盖上去,用力地碾咬着,大有将她吞入腹中之势。 吴芜被他啃得生疼,瞪着惊惶的眼与他对视。却见他眼里一派清明,还有满满的恨意。 他根本不会动情,更不会对她心软了。 吴芜只觉得一片哀寂,伸手抵在他胸前,用力推他。 他却是纹丝未动。 她怎么忘了,经历三年前那场大手术,她的体力早就大不如前,连寻常的女人她都不是对手,怎么还推得开身形挺拔的他? 裴缙泽却是意识到她的推力,只是太不堪一击了。只是意识到她不愿再跟他亲吻,心里就是没来由地发怒,扣在她腰间的手却是不由用力。 这会儿他吻得她几乎没了呼吸,正辗转往细嫩的脖子吻去。 吴芜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不由咬牙出声,“疼——” 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胸口某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男人却并未肯放过她,而是一把扯开她的衣领,用力地吮了一口才罢休。 虽不再肌肤相亲,他却是并未抽身而来。而是仍俯身堵在她面前,牢牢扣着她。 两人具是气喘吁吁,姿势暧昧。 吴芜的脸微微侧过去,在他肩头往上两寸的地方,忽然想到“苟延残喘”四个字。 是呀,她可不是在苟延残喘吗? 她心里一片怆然,面上却习惯了冷淡之色。 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而胸前正是他烫热的身子,似乎冰与火在心里煎熬。 吴芜在他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和浓烈的酒味,想起以前他身上总是干净阳光的皂香味。他真的变了。 变得衣着光鲜而华贵,变得高高在上,是日渐消弱的她根本高攀不起的。 变得对她狠心,变得她琢磨不透。 他这样,究竟是怨她还是恨她? 兴许两者皆而有之吧? “疼?”耳边传来他低醇而狠厉的话语。“原来你也知道疼?我还以为你没有心了呢?” 心啊?她也不知被遗忘在哪儿了。 吴芜一语不发,裴缙泽又道,“原来改了姓名,吴芜——” 他细细咀嚼着,“我说怎么也找不到呢,你大哥以前就叫过你‘芜儿’的,我还真当是吴侬软语的吴呢,想想还真是傻得可笑。” “继饶——你别那样说你自己,是我不好——”她低声下气道。 “我记得说过,你不配叫‘继饶’这个名字!”裴缙泽眼里满是恨。见她满脸哀伤。 在车里她不就是这副骗人的模样,一转眼就把他给耍了。 裴缙泽尽管也心痛如刀绞,却仍旧狠下心说道,“把我当傻子来戏弄,好玩么?” “我没戏弄过你——”她不管怎么说。总觉得话语苍白。 “那就是欲拒还迎了?”他回想接吻时她绵弱的力道。 袁仁礼有句话说的不错,女人就是矫情,自以为是地把男人勾引了,殊不知他最恨的就是那一套,“我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地恶心你。真的是没什么意思了。滚,你给我滚!” 吴芜听完,心里豁然撕开一个口子来,饮泣着,拼命捂住嘴却是怎么也不愿哭出声来。 他说恶心她。他叫她走。 原来她自以为的坚持,在他面前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她无颜再留下来,飞快地在他面前消失,可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没法再回到侨商那儿。 她慌不择路,没想到反而冲到酒店的后间去了。 来往的侍者忙得头晕转向,自然也没空搭理一个蹲下痛哭流涕的女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吴芜眼睛红肿,只好把盘好的头发散下来,勉强起身,眼前忽然一片黑,幸好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人,缓了好一会儿,她眼前才恢复光线。 “没事吧?”幸好只是个年轻的穿着制服的大男生。 吴芜勉强一笑,光线暗,她又散着发,没让人瞧见她的狼狈,“可能是蹲太久,一起来眼晕。” 男生低低一笑,“我也是师大的学生,出来兼职的,我认得你,你是外语系的系花。刚才孙主任入场的时候看见你了,你没事就好,赶紧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风月场地总归不安全。” “风月场地?”吴芜一下愣住了,那他怎么会在? 不过转念一想,是她先签下的离婚协议书,怪得了谁呢? “这里男生来打工还成,你们女生来——哎,还是太单纯了,赶快走吧,从后门走,夜场就快开始了,他们不会看见。”那男生倒是好心,吴芜还没来得及问清他的姓名,就被他推着从后门走了。 下午去医院复查,晚上被母上大人盯着不给码了,这章字数有点少,就当是提前加更了,明天会继续补上六千更,大概下午三四点会发的哈 第135章:谁又放过他? “风月场地”四个字一直在吴芜脑海里浮现,原来他已经开始流连那种地方了,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 使劲摇了摇头,把心头那阵惶恐不安压下,她顺着楼梯从后门出来,走了没一会儿遇上了岔道,这儿的片区她并不熟络,在小巷绕了一圈,她就彻底懵了。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这几年政策好,省城的经济飞速发展,同时也带来了很多不良的风气,街头上越来越混乱。 一拐弯,就见几个发式各异的年轻仔聚在一块,烟雾缭绕,有个人手里还捏着一小袋白白的粉末,一听到动静,纷纷惊慌失措地侧目,一见是一个正点的小妞,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被她撞见,自然也不会放过她,为首的男人脖子挂着比小指还粗的金项链,向身侧的马仔使了个眼色,一个身穿仔裤的爆炸头一个箭步过去。 吴芜觉察不对劲,点头就想跑,可没跑出几步,头皮一阵疼痛,她不由惊叫,“救命……” 也就在下一秒,嘴巴就被一只满是刺鼻烟味的手堵上。 她气愤地咬了他一口,“啊——臭娘们,找死!”爆炸头一阵痛呼,撒开手就一脚踹上她的背后。 吴悠痛极,当即趴在地上,手撑在地上,扭过头来,却见他一脸狞笑地靠近。 她惊慌地摇了摇头,道,“你想干什么?” 昏暗路灯下的女人虽然眼睛红肿,但好在底子不错,面容姣好,可比站街的女人好多了。 爆炸头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自以为邪魅,嘴里却说着分外不干净的话语来,“都被你撞见了,你还问干什么,当然是干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吴芜服软道。 可那几个人看清了她的面貌,哪里还肯放人。飞快地堵住她的去路。 吴芜挣扎着站起来,锁骨那儿又被捶了一记,她堪堪退步,却被两个混混架住了双手,手也不规矩地在她柔软出乱摸。 她只觉得羞愤难当,用力一屈腿,只往他命根那儿砸去。 那小混混一时吃痛,大叫着又给了她一掌。 吴芜被打得耳朵轰鸣,嘴角也沁着血渍,一时没了声,心里也认了命。 他已经不要她了,这么多年的执着原来也只是个笑话,兴许她就是遭人轻贱的命。 上次邵劲庭逼她就范,好在杨宗庆及时赶到,可这次,是他亲口叫她滚的。 吴芜头晕脑胀。如今的她只要情绪起伏凶猛,就会浑身无力,眼泪也簌簌地掉下来—— 袁仁礼四处找不到裴缙泽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圈,问了几个侍者,才在最不可能的情侣区瞧见他孤寂的身影。 他立在那儿,眉目依旧俊朗,只是眼神颇为涣散,完全不似专注淡然的他了。 袁仁礼端着高脚杯,一手插在裤兜里,嘴角一勾,戏谑道,“听说你拉着个漂亮的姑娘急不可耐地往这儿走了,这可不像你。你要真想发泄发泄,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楼上的套房总会给你留。” 裴缙泽仍旧一语不发,脑海里尽是她那茬哀伤的模样,那么多年过去,原以为早不在意了,可心仍在滴血。 袁仁礼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也正经了几分,“不会吧,真对那妞上心了?虽说那家那位少夫人温柔贤惠,不过男人嘛就是出来逢场作戏!话说你不轻易动心的,究竟是哪个妞入了裴大少的眼?” “走了!”他难得吭声,也等于承认了刚才确实有女人来过。 袁仁礼刚才也不过是打趣,没想到他当了真,瞪大了眼,“不是吧,那妞什么来头?你看上的女人,我倒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裴缙泽的眼眸不由变得凌厉,“她是我老婆!” 他差点忘了。以前她读书就被不少男人惦记着,他竟还把她放跑了! 裴缙泽恍然醒悟,飞快地往车库走去,留下袁仁礼在隐晦中凌乱。 男人取了车,“轰”一下踩下油门,车头迅猛地向外冲去,眼见就要撞上花圃,他利落地扭转方向盘,脚下狠踩刹车,惊得一侧静养的夜猫飞快窜走。 在附近绕了一圈,仍是不见她,裴缙泽心烦意乱,后悔没问清她的地址。 他点燃一支烟,摇下车窗,透了一会儿气,正毫无头绪地打算再找一圈。忽然就听见小巷里传来男人的痛呼,“臭娘们,竟敢踢我,你不要命了!” 他生平最恨欺男霸女的人,没来由地浑身一震,把香烟按熄,“砰”一下关上车门,长腿迈步向小巷跑去。 等一冲进来,悠冷的目光触及被按在墙面上扒裙子的吴芜时,他的瞳孔一下放大,一侧的混混竟还对她上下其手,冷硬的嘴唇顿时怒喝,“放开她,简直不知死活!” 话音一落,男人又气又痛,眼眶发红,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浓浓的杀意,浑身似乎沸腾了一般,他手握成拳,一连把近旁的两个混混直接砸晕过去,见那仔裤男竟还不松开她。 他怒不可遏,正要勾腿怼他,却想到那样会伤到俏俏,只好伸手想两人扯开,不过很快爆炸头大叫着冲过来。 裴缙泽怎么说也是在特种营待过的人,这些年也没荒废,一个侧旋腿把他踹趴下,再把仔裤男拎开,一圈打在他的胸口下。 仔裤男痛得简直要吐血,捂着胸口踉跄地站起来,嘴里哆嗦道,“你、你给我等着!” 裴缙泽一个虚晃,却是吓得他们四处逃窜。 男人无心再追打,只扭头望去。 地上一片狼藉,而她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整颗小脑袋也埋着,失了魂一样,衣衫不整,整个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似乎谁都能把她欺负了一样。 男人心里涌起一阵钝痛,痛得呼吸难受。她过得那么艰难,每天必须打两份工维持生活,还备受欺凌,可为什么当初不肯回来? 当年他携着满身疲惫离开,可一回来港城,真正从幕后走出来,哪家媒体不在报道,她怎么可能会不知他在哪。 她躲在角落里,他无处寻找,可他都站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她为什么不来找他? 裴缙泽不由气得发狂,再见她,她似乎总在掉泪,他还能计较什么? 算了吧,只要她还是他要的那个人,只要她还在,那些曾经的痛一并忘了吧? 他心里挣扎,根本见不得她被欺凌的样子,可对她的态度似乎一下子拧不过来,语气仍是有几分冷意,“哭什么?” 吴芜还认得出眼前人,心里只觉得莫名的委屈,可一听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缩在那儿飞快地收拾掉眼泪。 裴缙泽见她衣衫不整,裙子也被撕坏了,再怎么气,也只好转身回车里把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见她缩了缩,仍是一语不发,也不知她有没有受伤,裴缙泽双手撑着腰,语气发冷,“起来,去医院!” 医院? 吴芜一听却是极力抗拒一样,猛然抬头,露出一张红肿的小脸,哀戚地摇头,“不去医院,别带我去医院。我想回家,你让我回家去吧。” 梨花带雨的模样直叫男人心底猛然豁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来,他伸手一把抱住她,才发觉她的身子抖得厉害。 男人不由紧紧咬着牙,才将心口的痛楚吞进肚子里,放低声音道,“你脸上肿了!” “不去医院,我自己会去买药的!”她犹在挣扎,面色恐惧。 男人伸手捧着她的脸,满是探究地望着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 吴芜清醒了许多,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没有家了,她唇角还带血丝,眼里闪过一丝逃避,道,“我身上、没钱了——” 又怕他生气,她又道,“回校医室拿药也是一样的,打消炎针也不贵。” 校医室? 裴缙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你还在读书?” 吴芜不敢再有隐瞒,点头道,“还在中学里实习,那、那时候没来得及报名——”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身体也不好,又休养了好几个月,就被耽搁了。 余下的话,她终是说不出口。 他还以为她来酒店是陪酒的——好在一切也还没那么糟糕。 裴缙泽脸色好了点,一把抱起她往车子那边走去。 牵扯到后背和锁骨,吴芜疼得连连抽气,可也不敢在他面前喊疼。 吴芜也没想到,一天就坐了两次这辆车。 裴缙泽坐上驾驶座,也不去看她,“在哪所学校实习?” “三中——”她说完没多久,车子就缓缓启动了。 狭小的空间里,一时无话,而他脸色也仍是冷冷的,吴芜只觉得空气都僵着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路她有几分熟络,才小心地开口,“麻烦在前面的旅馆停下。” 男人闻言,脸色又沉了下去,猛然刹车,“怎么回事?” “学校有门禁。”刚上车那会儿她还没缓回劲来,而她这副模样回去,还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呢,况且,她也没那个脸让他送。 “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多谢你了,我身上没有多少伤,明天上点药就行。” 她态度疏离,跟他分得还真清楚。 “嘴上道句谢就当还人情了?你还真够精明!”裴缙泽冷哼,心里气怒,倒真停在前面的旅馆。 吴芜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把西装还给他,自觉去打开车门,又引得锁骨和后背一阵剧痛,好不容易下了车,她回身正要再度言谢,却见他也一并下了车。 裴缙泽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言不由衷道,“怎么,你还想我疲劳驾驶?” 吴芜被他一堵,不敢再说什么。想着也不好欠他太多人情,于是抢在他面前到了前台,“要两间单间。” 老板娘见她身上乱糟糟,不由多看了一眼,一旁还有一对相拥的男女暧昧低笑着走出来。 吴芜强忍着不适,而老板娘又扫了一眼在她身后的男人,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进这种廉价小旅馆,一看就是充大头。 老板娘不由冷哼,态度也不怎么好,“只剩一间标间。” 吴芜脸色一下僵住,“标间,两个人怎么睡?” “两张单人床,爱要不要。”老板娘态度也是拽。 “要。”吴芜咬牙,交了房租和押金,实在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见老板娘抽了要是出来,抬脚跟上。 一进标间,就闻到一股子霉味,吴芜忍着,倒是他面上淡漠。 她扫了一圈,打扰一下卫生,勉强还可以住人。 老板娘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你没身份证,最好别再领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套在那儿。” 吴芜一愣,许久才明白她的意思,急忙摆手,“您误会了。” 她还是有点安全意识的,也没敢说自己就是一个人,只小心解释,“我就是忘带身份证了。” 老板娘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隔壁房间又传来女人的尖叫,连墙壁都响起规律而快速的“嘭嘭”声。 吴芜难为情地低下头去,却听男人冷声道,“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他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刺? 吴芜忍着,到洗澡间打扫完了才出来,见他刚收了线,长身而立,她低低开口,“澡间我清理好了,要不要先洗个澡吧?” 她身上一片狼狈,男人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着,狠狠吸了一口才道,“你先洗,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又转身往窗台走去。 吴芜不敢多话,奔波了一天也是累极,依言去洗了澡,出来又被他催着先睡。 她抓着衣角立在那儿,眼里透着不安。 而隔壁又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裴缙泽适时开口,“怎么,你以为我会那么饥不择食?” 吴芜听他又说难听的话,掀起被单躺下。想着这一日的波折和他冰冷的态度,心里仍是疼得紧。 原还以为只要她在原地等着,总归会把他盼回来,可如今他回来了,却不再是她的继饶。 经过四年的沉淀,正值男人巅峰时期的他,外貌俊朗,身形高挑,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举手投足间也是贵气逼人。 她承认他比以前更有魅力了。反观自己,却是越活越回去了。不但身体不好,还变得怯懦。 他是出身尊贵的裴家长子,商业目光深远而独到,手腕了得,在浮沉的商海里屹立不倒。 她虽不知他到底坐拥多少家产,可但是他的衣着品味还有端出来的姿态,就知自己与他有着云泥之别。 以前的日子她再不敢想了。 吴芜身体疲惫,思绪飘飞,想着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夜色深阑。 裴缙泽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一侧目,见她乖乖顺顺地缩在床上,不由起身走过去。 俯下高大的身体,悠冷的目光停留在她紧蹙的眉头,她似乎梦见了并不美妙的经历。 再见她,她的容貌倒没怎么变,可性子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淡漠,沉?寡言,什么都是缩手缩脚。 他一叹,目光又落在她红肿的右脸,再往下,只见锁骨的地方一片淤青。 她竟然还说身上没有多少伤! 裴缙泽真想剖开她的脑壳去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到底忍住了没把她掐死,男人抄起钥匙,找了间最近的药店—— 翌日,吴芜醒来,脸上和锁骨都是凉凉的,没有多少痛感,她一低头,只见桌上放了一袋子的药,而对面的床空空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她敛下眉眼,心里百感交集。 收拾了一下回到学校,没想到那个侨商已经叫人把她的酬劳送过来了,而且比谈好的还多了一倍。 吴芜捏着一沓钱币,心里五味杂陈,连日来惴惴不安,他反倒蒸发了一样, 这一日中午,她正坐在教员室的窗前批着卷子,忽见一只小小的手从窗户格子外面伸进来,手里捏着一支碎碎的小白花。 吴芜放下钢笔,抿唇一笑,柔声道,“你们再调皮,我就告诉你们班主任去。” 她这一句话才落,就见那木格子窗前出现了一行小脑袋。全都是十来岁的小毛头,笑嘻嘻地看着吴芜,其中一个圆脸的孩子眨巴着眼睛道,“吴姐姐,我们玩去吧。” 吴芜便道,“叫吴老师。” 那些孩子嘻嘻一笑,反倒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吴姐姐。” 吴芜看着他们,也做不出严肃的样子,只是笑,道,“我昨儿教你们的单词可都背会了?” “背会了,背会了。”圆脸的男孩子率先答道。 他也只念了这么一句,塞了个篮球垫在下巴那儿,拽着吴芜道,“吴姐姐,吴姐姐,一起去打球吧。” 吴芜勉强地笑了笑,道,“我不会打球,你们自己去玩吧?” 那些孩子也懂事得很,看着吴芜犯怵的模样,倒也没为难她,反倒是盯着她身后的人,嘻嘻笑着,“那叫你男朋友教我们打吧?” “你可不许胡说!”吴芜脸上犯难。 “张老师,上次你打球可帅了,教教我们吧?”几个孩子不依道。 吴芜这才扭头,见张淑傲倚着桌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什么时候来的?”她起身。 张淑傲硕士毕业就来了师大做讲师,两人也是无意间碰上。她除了晓媛,也没什么朋友。 她离过婚,本不愿与他有过多来往,可晓媛喜欢他。 张淑傲淡笑着,“刚来。”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几个小毛头还在闹,“张叔叔,快教我们打球吧?” 张淑傲满脸无奈,“你们叫吴老师作姐姐,却见我作叔叔,皮痒了是吗?” 他嘴上说着,却是由着他们拉着他的手,低头对她笑道,“小芜,我陪他们练会儿球,等会儿找你吃饭。” 吴芜心里一阵不安。只道,“他们老是闹你,还是少来了好。” 张淑傲明白她心里的抗拒,却是坦白说道,“小芜,你知道我是为了——” 吴芜目光一垂,抬起头,眼里柔和如水,静静道,“淑傲哥,你知道我有子晨允,今年三岁了,如今我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想着等我母亲回来,一家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让她记得三年前,在医院几乎把心血都熬干了才生下晨允。那么丁点的孩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她只望了一眼,就已经没剩下多少心力了。 醒来后,当巨大的悲痛从天而降,她几乎奔溃,甚至拔刀自杀,是母亲把晨允塞到她怀里,那时的她心痛如绞,泪如雨下。 一旁的母亲狠狠掴了她一掌,流着泪吼她,“这孩子和你有缘,你怎么就舍得放弃?” 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死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只管用自己的脸贴着孩子小小的脸,眼泪往下滚。说什么也舍不得撒开手去。 张淑傲也不是那样不识趣的人,“小芜,我早就没有以前的那些念想了,只是当你是我和晓媛是好朋友,你不必那样抗拒我。” 吴芜心下感动,忍不住握着他的手,“谢谢,我妈妈不在,要不是有你和晓媛帮着照顾,我一个人真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伯母会找到的,你也别太担心,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张淑傲真诚说道。 这一幕落入裴缙泽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张淑傲被学生催得紧,两人多了没几句话,就被推着走了。 吴芜摇头失笑,正准备继续批改卷子,没想到一阵过堂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那摆放在桌面上的卷子没有被压住,竟被风吹出窗外去。 已经吹出去大半,吴芜才回过神来,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去,卷子落在走廊里,铺了一片,吴芜蹲下身去捡,才捡了薄薄的一沓子,却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吴芜看着那乌?的皮鞋,心中刹那一阵失措地抽紧,手指死死地捏住了那怀里的一沓宣纸,努力地放平心神,才缓缓地起身。 再抬头的瞬间,心里一阵揪紧,微一颔首,低低唤了一句,“裴少。” 裴少? 这称呼他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可从她嘴里吐出来,他就没来由一气,“我还想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来君悦了,原来是傍上下家了。” 正说着,吴芜捧着卷子的手臂忽地一沉,却是他猛地挥起手来,掀飞了那一沓子轻薄透白的卷子。 那卷子在他与她之间纷乱地飞起,那样天旋地转的纷乱间,他那一双眼睛透着深重的怒和恨,直劈她的入心间,让她明白,她已经没法逃避,不能敷衍!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吴芜,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离开他,二,我让他离开你。” 吴芜飞快地收拾着卷子,抬起眼眸望着他的面孔,她的眼眸很安静,那是极安静的倔强,“裴缙泽,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怎样,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裴缙泽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答道,“刚才,你跟他说了什么?” 他掩在那一道阴影的中眼眸里有着她安静的面容,被灼灼的光芒包围着,那是在长久的失去与等待中煎熬得已经发了狂的光芒,滚烫的令人望而却步,只怕一碰触到他,就会被烧成灰。 刚才只是在说晨允。 要是他知道孩子的存在,肯定会从她身边抢走,而她没有半点优势跟他抢。 晨允就是她的命,没有孩子她会死! 吴芜别开头去,根本不敢跟他提起孩子的存在? 她声音淡淡的,“我已经和张淑傲在一起,我不会离开他。” 他一伸手便捏住了她的下颔,让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她顿时一惊,慌忙往后退,他的另一只手却已经伸出,抵住了她的后脑,让她后退不得,他的目光直直地射进她在刹那间惊慌失措的眼眸里,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一句话来,恨得发了狂。 “那我就让他离开你!” 吴芜被他掌控在手心里,怆然出声,“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没法子,你就当大发慈悲放过我成不成?” 放过她?那谁又放过他呢? 裴缙泽冷笑着,觉察有人经过,只道,“我不想在这儿跟你吵,车子就在校门口,给你三分钟,你要是敢不来,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你——”三分钟怎么赶得及? 吴芜知他说得出绝对做得到,只好拔腿开跑,却见他慢悠悠地走着,不由瞪目,“你不还在这里么?” “如果你动得了我的人,随你怎么讨价还价!”裴缙泽横眉道,“你还有一分三十秒。” 吴芜气喘吁吁地等在门口,他走得倒也快,没多久就将她塞入车里。 两人?不作声地坐着,对视的姿态,吴芜不得不注视着他?沉的眸子,里面沉郁冷清,像是看谁都没有任何感情。 不想看着他,却被他捏住下颚强势地转过脸来。 裴缙泽眼里明明蕴着狂风暴雨,嘴角却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在想张淑傲?本来看在你那么听话的份上,我还考虑着不动他的,可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吴芜不可思议地瞠大眼,嘴唇微微发着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你——” 裴缙泽还是那么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只是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眸色变得越加深邃。 清冷的面容离得她更近一些,笑容带着嗜血的残忍,“不想我动他?那么睁着眼,好好看清楚谁是你男人!” 他覆在她耳边暧昧地呵了口气,完美的唇形一字字说出口,“看着我怎么占了你。” 好文推荐:当有人说残王看上去太禁欲了,她当即一巴掌糊了过去。禁欲!那是谁让她夜夜当新娘,白日卧榻眠的!《凤临天下:第七王妃来报道》 第136章:不准摘下来 裴缙泽的味道萦绕在她鼻息之间,声调冰冷,“我以前还是对你太好了,吴芜,你永远都学不会乖乖听话。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心软?” 吴芜本能地扭动身躯,想要躲开他逼来的吻,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光裸的手背上一下下摩挲着。 她心里不由发寒。 裴缙泽好像完全是为了摧毁她的意志力而存在的。 他强壮的身躯压制着她,身下的长裤已经被粗暴地扯下扔在了一旁。 是不是这样,他对她的恨意就会少点。 她认命地闭眼,在他硬挺的西装裤布料摩擦着她细嫩的肌理,矛盾的质感让她全身的毛孔都好像微微张开了一样。 裴缙泽见她毫无反抗地躺着,心里不由一气,什么兴致也没了,翻身坐回去,只道,“下车。” 吴芜真是越发琢磨不透了,但见他冷着脸,也不敢多说,低头下车。 才立定,就听油门轰响,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而去。 她摸了摸鼻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转身回去继续批改作业。 又逢周末,她却是意外地在兼职的餐厅里遇见裴缙泽,而他正大刺刺地坐在老板的办公桌。 她好不容易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赶到时已经迟了两分钟。 另一个工读生的阿娟一见她,就小跑着地走到她面前,“小吴姐,你是不是得罪我们新老板了?” 吴芜浑然不知,“新老板?” 阿娟精神头十足,“是呀,前两天才把这家餐厅盘下来,大老板又高又帅气的,就是太冷了,一板一眼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来就狠抓迟到的员工,他叫你过去呢。” “怎么不早说?”吴芜抓着头皮,心道这人也忒没心没肺。竟一点也不着急。 才站到办公室门口,一见里头冷着脸的男人,她就不由犯怵。 “老板——”她硬着头皮进去。 裴缙泽显然有备而来,却也没抬头看她,而是从抽屉地拿出几张钞票,才道,“这是袁仁礼叫我代为转交的。” 她才谈妥了在君悦酒店驻点,还没接到一单翻译的单子,怎么就有钱了? 吴芜一下反应过来,“你插手我的工作?” “倒还不算笨,”他起身走出来,倚在办公桌上,两腿交叠。“每周你老老实实来这里,顺带收拾办公室,两倍的薪水,你也不亏。” 不单是薪金的问题。 吴芜正要开口,被他抢了先,“当然,两倍的薪金也不是那么好拿。” “为什么?”为了折磨她? 裴缙泽瞧着她眼里的受伤,别过脸去,“有时间在这里跟我废话,还不如把厨房的碗洗了。” 厨房的脏碗统共几百只,要她一个人洗? 吴芜更是确信了他是存心找茬。 可谁叫她欠了他五十万呢? 裴缙泽见她还愣在那儿,又道,“不做也成,那五十万你就肉偿。” “我做。”吴芜咬牙。 直洗到晚上八点,吴芜手都泡得发白了。 裴缙泽心烦意乱地待在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瞧见她正立在那儿接水,神色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什么都是逆来顺受,什么反抗都没了。 吴芜直到听见溢水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抬眸,却见百叶窗猛然被人拉起。 他竟然还在。 似乎饭也没吃。 吴芜摇了摇头,那早就不是她该担心的了。 洗完最后一趟,她想了想,还是照着他以前的胃口做了一份蛋炒饭。 轻轻扣了几下门。见没人出声,她犹豫几分,还是壮起胆敲了几下门。 他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她。 吴芜瞧不清他的脸色,咬了咬唇才道,“我、做了一份蛋炒饭,你、吃点吧,我先回去了。” 椅子后的人仍是一语不发,吴芜似乎又在自作多情了,低着头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等裴缙泽冲出去时,就瞧见她抱着双臂,独自走在街道之上。 回想上一次她被几个吸粉的混混欺凌。裴缙泽还是回去拿了外套和借钥匙,走到她身边,脸?得不成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直接往车座里塞。 车里两人都没话。 良久,裴缙泽才开口,“安全带。” 她恍然醒悟,刚系好,车子“咻”一下在街道上疾驰。 直接把人送到三中校门口,也不知他怎么打通关系的,竟然不用登记,门卫也放他进来了。 裴缙泽直接把车停在宿舍门口,吴芜致谢后见他还是冷着脸,不好再自讨没趣,下了车就上楼去。 男人在车里目送她上楼,却也不急着离开,而是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倒是不急着吸,而是夹在指间,由那只香烟燃烧着。 一会儿却见她急匆匆地拿着包下楼,脸色凝重,裴缙泽不由问她怎么了。 吴芜已慌得没了手脚,字不成句,“晓媛说……” 她一抬头,才反应过来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道,“我有急事,你让我走。” 她慌不择路,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你别慌,究竟出什么事了?” 吴芜摇着头低语,“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裴缙泽惊觉不对劲,握着她的肩,“到底什么事,你跟我好好说?” “我要去找人,你别拦着!”吴芜绕过他,一路跑到校门口,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车。 晨允突然发高烧,吐的厉害,一直哭着要妈妈,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晓媛也是急坏了,才不得已打了电话给她。 吴芜坐在车上,心里愧疚不已,她这个当妈的,真是不尽职,根本没心思注意后面跟着一辆?色的小汽车。 一路催着师傅,她心急如焚地下车。 裴缙泽隐在墙角,见她竟是抱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急匆匆地又拦了一辆车,离得远,他不由浑身一震。 本还想亲自追问她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但目前来看,没多少时间了。 裴缙泽掏出电话。按下袁仁礼的电话,沉冷开口,“你去帮我查一下一个人……” 吴芜抱着晨允直奔医院,打针的时候他倒是没哭,反倒是她抱着他去病床,才呜呜咧咧地掉眼泪。 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更小一点的时候,一般吃饱不尿,不会闹她,却是更叫她心疼。 好不容易才哄着他吃药,他确实怎么也不肯单独睡在病床上,吴芜只好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细细哄着。 想着小孩子还没吃什么东西。她见他睡着了,正要放他睡下,可小晨允一沾床就哼哼唧唧。 一旁的护士见他可爱的小脸上挂满泪水,也是心疼,“孩子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他爸爸怎么没来?” 吴芜嘴角苦涩,低着头没说话。 护士一下明白,又笑道,“等他打了点滴,要不你抱着他出去买也行,这是一般的热感不打紧,给他多披一件外衣别受了凉才行。” “谢谢了。”吴芜见吊瓶的营养液也快输完了。 等把吊瓶拆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过医生,可当她抱着孩子踏出病房,目光触及不远处的裴缙泽一身白衣?裤,领着梅森和周儒铭,带着满身怒气大步流星地走来时,脚下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他迅速有力,“我只问你,当初你说怀孕了,究竟是真是假?” 她蓦然一惊,刹那间心中一片慌乱,回过头来却正对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竟是洞悉一切的雪亮,她瞬间兵败如山倒,声音竟是鲠在喉间,没有办法对答。 他看着她的样子,眨眼间心里便升起的那一个念头让他呼吸急促加快,“吴芜,你骗我?!” 她脸色雪白,脱口道,“我———” 他的神色已经冷峻,咄咄逼视她,“是真是假,如今我也不再信你了!” 他的逼问如巨大的海浪般砸过来,瞬间便让她毫无还手之力,心乱如?,他灼灼的目光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呼吸已经不稳,哪还能想出什么借口来圆回自己说的话,手心里攥满了细细的冷汗。 说着他大手一挥,身后壮实魁梧的梅森几步上前,劈手就将晨允从她怀里抢过去。 正在安睡的晨允一下受了惊,一睁眼就见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困着,不由大哭。 他一哭,吴芜的心都要碎了,冲过去想要把孩子抢回来,却被男人单手攥紧了手臂。 她比以前还要瘦,手臂根本没什么肉。裴缙泽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将她牢牢困住了。 吴芜听着孩子惊恐的哭声,心撕裂一样的痛,眼眶通红地瞪着他,咬牙道,“放手,你快放开我!孩子刚退了烧,受不得惊的!” 男人低头死死盯着她,薄唇里满是气怒,“当年骗了我五十万,前阵子还骗我没怀孕,我还能信你什么!吴芜,你最好祈祷这孩子是我的!” 他言下之意,是说她私生活不检点? 吴芜心如刀割,拼命挣扎着,“我知道你恨我当年不辞而别,但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你别伤害他!” 裴缙泽却是充耳不闻,见随行的周儒铭拿出针筒正在抽孩子的血。 孩子吃痛,哭得更是惨烈。 吴芜气得哭出声来,手腕挣得生疼,却还死死挣扎着,“他还是个孩子,对你够不成什么威胁的,你何必做得那么绝?放开我。他真的生病了,别再吓他了,求你——我没骗你!” 抽了满满一管血,周儒铭微微点头。 裴缙泽这才一把松开她。 吴芜根本顾不得散乱的头发和满脸的泪水,夺过孩子一边掉泪一边哄着,心里又伤又气,踹了一脚梅森,气愤吼道,“出去,别脏了这儿的地儿!” 裴缙泽一把抓住她的手,扯了她一记,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浑身颤抖,可母亲的身份令她有足够的勇气直面他,只听她一字一句道,“滚出去,你不信,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 裴缙泽也知她惊吓过度,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却是坐在一侧的长椅上,而梅森立在一侧,扭头对周儒铭道,“你先回去。” 吴芜知他没等到结果不会罢休,抱着晨允转身回了病房。 晨允真是被吓得不轻,即使被她哄睡着了,小手也还紧紧捏着她的衣角。整个人侧身蜷缩在她怀里。 吴芜疼痛的内心柔软成一片,脱掉鞋子陪着他一块睡在病床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却是沉?寡言的梅森递了两个保温的饭盒进来。 即使大人不吃,小孩也不能饿着,可她根本她出不去。 现实就是这么赤裸裸,明明伤心得要命,最不想接受的就是他的施舍,可她为了孩子,还是得乖乖就范。 吴芜艰难地道了一句,“谢谢。” 随即又望了他一眼,知他也是按照命令办事,想起踹他的那一脚,于是又说了一句,“先前太生气了,是不是把你踩伤了?你去擦点药吧。” 梅森手微微一顿,铁树开花一样咧开嘴笑了,露出不齐整的牙齿来。 半夜晨允惊醒,吴芜哄着他,打开小的那盒保温瓶,又哄着他喝了小半碗粥,大的那瓶却是没动。 翌日一早,在护士来查房之前,吴芜就醒了,拎着水瓶出门。 裴缙泽直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松懈了不少。指了指她脚边,“先去洗漱,我们谈一谈。” 吴芜低头,见热水早就备好了,还有干净的毛巾和全新的牙刷。 她想了一夜,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跟他拧着来,只好拎进去洗漱一番,出来时见晨允还在酣睡,瞧着脸色恢复了不少。 吴芜放下心来,只是想到他那句“谈一谈”,心里就没来由一紧。 可他就守在门外,逃避根本没用。 她壮起胆推开门,见他满面胡茬。身上的西装也皱巴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过来,跟我走。”他语气平稳。 又是狭窄的车里。 空气颇为沉闷,这个位置给她的印象也不太美妙,吴芜觉得压抑,伸手打开车窗,听他第三遍执着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看他。“那时候我被我母亲看得紧,好不容易才投了一封信进邮筒,我想信笺上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那再遇见你的那天,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伸手掰过她的脸来,强令她直视着她。 吴悠这一夜过得惴惴不安,根本没睡好,眼里泛着血丝,“我想告诉你的,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告诉你我们能不能放下以前的纠葛,好好过日子。可是你的态度那样冷……” “我为什么变得不近人情?你不是很清楚么?”他欺身而来。 吴芜一听,咬牙道,“我知道你恨我,可当时我母亲以死相逼,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去寻死,而你——” 她说话也觉得无力,“你是裴家的长子,那样逼着我。不单是吴悠。我母亲和哥哥也认为我们不合适,最后,叫连我自己都觉得了。” “合不合适我们俩才最有说话权不是吗?当初我们明明过得那么幸福……”他眼里闪过一丝痛字。 吴芜咬着唇,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裴缙泽言之切切,“你也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有知情权!我竟生生错过了那么多,他在你肚子里成长、出生、还有他牙牙学语,学会走路的阶段……这些我都错过了,你知我心里有多恨你!” 吴芜浑身脱力,倚着坐垫,紧紧闭上眼。良久才道,“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如果我说,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得痛苦之中,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痛苦? 她知道什么叫痛苦么? 裴缙泽不由苦笑,紧了的手松了又紧,他一直明白自己想要的人是她,既然结局怎么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放下,谁都活得轻松一点。 他几度挣扎,最后才道,“我只问你,假如我放下所有的过往。什么都不计较了,你愿不愿重新和我在一起?” 重新在一起? 可还能回到以前么? 他不再是以前在部队的陈继饶了,他是她完全不认识的裴缙泽。 而裴缙泽动不动就会拿话来刺她伤她,她可以忍受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承认她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可是她的身体她的精神根本承受不住他常年施加的压力。 见她沉?不语,裴缙泽又道,“小孩子长期跟在妈妈身边,性子容易胆怯,他需要父亲!” 孩子—— 吴芜脑海里突然浮现当年在病房前的歇斯底里,心里不由滴血。 她一次次地跟他苍白无力地道歉,可事实上。她连自己都没法原谅。 “对不起——”她几乎不敢相信说了这三个字,可还是硬逼着说下去,“我配不上你们裴家。” 裴缙泽瞳孔放大,双手摁住她细瘦的肩头,咬牙切齿道,“假如你还有脑子的话,就不该说那些配不配的话。” 吴芜低头??饮泣,“我和孩子还有我妈妈一起生活得挺好的,过阵子我哥也会回来。你放心,只要我在这儿,他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我真的恨不能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不是?的。”裴缙泽痛到难以呼吸,“孩子是你的没错,可也是裴家的骨肉,你以为老爷子给任由裴家的血脉不回去认祖归宗?” 他什么意思? 吴芜心里一急,抓住他的手,声音都颤抖了,“晨允还小,他从出生就没离开过我,等他成年了,我会让他回裴家认祖归宗,这样也不行么?” 裴缙泽握紧拳头,冰冷的眼眸垂下来,想了一会儿才道,“当年我舍弃裴家的一切,老爷子都能下狠手地派杀手暗杀我,你以为坐到他那个位置,他身上的血还是热的?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儿子或者是孙子,他要的是一个有能力掌管裴氏家业的继承者!” “晨允不能回裴家!”吴芜心里一阵恶寒。 裴缙泽脸色松了不少,“我是裴氏的少董,只有把孩子记在我名下,由我亲自管教,老爷子才会不插手而我才可以答应把孩子留在你身边,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乖乖听话!必须要跟我在一起。” 单是孩子,她就被他捏得死死的。 “除了回裴家,我都答应你!”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不愿回裴家,那就不回吧。 裴缙泽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西装内衬里将当年她留的那枚素戒掏出来,见她瞳孔瞪大,却是什么也没说,而后握住她的右手,抽出无名指来。 眼见那枚素戒就要套进她的无名指,她忽然没了自信心,想要抽回手,却是被他攥得死紧,捏着她的无名指,准确无误地套进去。 他一松开手,就喝令道,“不准摘下来!” 见她果真乖乖地不再乱动,裴缙泽又从内衬里掏出一份保管得妥妥帖帖的协议来,将那份协议慢慢地打开,然后在她一片错愕中,撕了个粉碎。 那是她当年留下的离婚协议书,男人幻想着无数次当着她的面撕得干干净净。如今总算如了愿,他的脸色总算轻松了不少。 不过如今两人都换了名字,原来的婚书也没什么法律效用了,裴缙泽想了想,虽说时机还不成熟,但是他已经不愿等了,于是抽出硕大的,摁下一串号码,“帮我约见民政局那边的人,嗯,就是为了早前安排的事。” 早前安排的事? 原来他早有预谋! 见他收了线,吴芜不安道,“民政局?” “原来的结婚证没用了,我们重新办一次。”还没等她消化完,男人已经踩下油门,飞快往民政局走去。 他也许是真的心急,平日里三十分钟的车程,竟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 吴芜还有些晕车,坐在位子上没动,裴缙泽见她脸色不太对,绕过车头走到面前,把车门打开,执着道,“港城的世家一贯终是子嗣,晨允是我的长子,要不是在我名下,消息一旦传到他耳朵里,你想见孩子只怕比登天还难!所以,你还是不肯跟我领证么?” 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吴芜脸色发白,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清明了许多,才道,“你说的,不会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 见他郑重地点头,她才下定决心,“我跟你去。” 他扶着她下车,早有人候在一旁。 吴芜还是有些头晕,裴缙泽省去了流程,甚至连拍照都省了。 只签了字,钢印一盖,吴芜伸手想去拿她的那份,却被他隔开了,“两本都由我收着,你也别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还没签字,还有,没有拍结婚照。”她眼睁睁地盯着他把结婚证收进内衬里,不由提醒他道。 裴缙泽不可置否,只问,“你觉得以你目前的气色,别人看了会以为是结婚照?” 吴芜忍不住反了句嘴,“你也一脸胡茬。” 裴缙泽竟被她气笑了。 周二会八千更 第137章:我怕他出事 他顿了一下,才道,“先送你去医院,晚点梅森会送到你回去,你整理行李,搬到我住的公寓去。” 吴芜心里一紧,“我还在实习的。” 裴缙泽心里一叹,“你想工作我不拦着,但是必须住在一起,公寓离三中不远,我会安排梅森负责接送。” 吴芜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只低下头去,“不用,每天起早一点,踩单车就行了。” 裴缙泽与她一道驱车赶到医院,小晨允已经醒了。 退了烧,他也没有那么粘妈妈,刚醒来时问了一句,“护士姐姐,我妈妈呢?” 小孩子生性可爱,嘴又甜,护士也喜欢他,跟他说妈妈去给他买好吃的。 看得出小家伙情绪低落,但也没闹,这会儿正坐在病床上,吊着小短腿穿衣服。 吴芜下了车,给孩子买了薏米粥,大人倒是没什么胃口,随便买了两个小小包子。 裴缙泽见状,不由皱眉,昨晚她就没吃什么,难怪会瘦了那么多。 见她掏出钱,他伸手挡回去,扭头对小贩说道,“麻烦再来两杯豆浆和一份小笼包,一起付钱。” “不用,我有钱。”她把钱递给小贩,“这是散票,你不用找零了。” “你拿一个试试?”他脸色不太好。塞了一张大钞过去,转身往医院走去。 吴芜脸上也极为难堪,只勉强笑了笑,“他正跟我闹别扭呢。” 拿了小贩找散的零钱,吴芜抬眼望了一下乌云攒动的天空,眼见大雨将至,她加快步伐往医院跑去。 裴缙泽立在病房门前,从虚掩着的门里望着坐在病床上抱着脚丫子的晨允,男人敛着眉目,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怎么不进去?”吴芜走到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低声细语。 裴缙泽别过脸去,不自在地说道,“先去抽根烟。” 说着把手里提着的小笼包和豆浆塞给她。 抽烟喝酒他以前都不沾的。不过想到他掌管着偌大的家业,吴芜到底不好多说,于是推门而入。 晨允一见妈妈来了,一张嫩白的小脸顿时灿烂起来,张开双臂要她抱,小小的童音像糯米酒一样甜,“妈妈——” 吴芜放下手里的东西,抱他的时候顺带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俯下身问他,“还难受么?” 说着又摸了摸他的小额头,顺便把额前的碎发撩起来,笑道,“帅死了。” 晨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钻进她怀里,“妈妈,羞羞。” 吴芜心里一甜,温软地哄着他,“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嗯?” 小晨允不肯离开他妈妈的怀抱,吴芜早有一套,哈了一下手,然后挠他的胳肢窝。 小晨允笑倒在她怀里,一时笑忿了气,一连咳了几声,吴芜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见他眼泪都咳出来了。她又是好一阵心疼,“喝点汤吧?” 晨允乖乖窝在她怀里,小小嫩嫩的手抓着妈妈的衣角,闻着香味,他也真是饿了。 小孩子单纯,一下露出本性了,舔了舔嘴唇,伸长了脖子去盯着碗里的小笼包。 裴缙泽到了吸烟区,抽了几口竟觉香烟也乏味,索性掐了烟回到病房。 见吴芜熟练地沾着番茄汁,每喂晨允一口,就给他把嘴。 小孩子脸上干干净净,她手里却全是油光。清秀的脸上一派柔和。 商海浮沉,瞬息万变。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道他阴险狡诈,手段了得,但对感情,他并不喜欢折腾,只要认定了,就不愿换。 当年她不辞而别,触犯了他的底线,重逢之后他才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向,但每一次,他何尝心不痛? 就这样吧,只要她在身边,守着孩子安安心心,他还计较什么? 打定心思,男人一扫心底的阴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去。 晨允对他还有点印象,不过昨夜的经过实在不怎么美妙,一见他,不由害怕起来,身子只往吴芜那儿蹭。 吴芜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别怕,他是爸爸,记得妈妈以前跟你说过是谁么?” 小晨允记性还不错,闪着晶亮的眼睛,咧开嘴笑道,“爸爸是大英雄。” “真乖。”她凑近小孩子的脸颊亲了一口。 裴缙泽一听,心里恍然一动,不由走近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晨允眼里有几分抗拒,但到底没躲开,只是拉着他妈妈的手抓得更紧了。 吴芜俯下身,碎发贴着白皙的脸颊,软声哄着他,“要不要叫声爸爸?” 晨允似乎不太愿意,但总算也听话,绵绵软软地叫了一句,“爸爸——” 小孩子的声音又软又糯,直叫到他心里去了。 其实仔细瞧晨允的眉宇,和他幼时照片里的模样还是有几分相似,昨夜他怎么就按耐不住找人连夜将他的血样送到国外去测验呢? 回想当时她眼里的受伤,男人心里又悔又恨。 “好孩子,”裴缙泽心里一片柔软,伸手握住妻儿的手,哪里还有什么记恨,嘴角噙着笑,“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买小坦克。” 小男孩自然喜欢枪呀车呀之类的玩意,一下子放松了戒备,但也不敢乱拿,只仰起头来问吴芜,“妈妈,我可以要吗?” 其实她把孩子教得很好,有礼貌。也不娇气。 吴芜笑了一下,“爸爸送你的可以要,但你要记得要跟爸爸说什么。” 晨允笑起来眼睛完成皎洁的月牙,神秘地说了一句,“爸爸过来点。” 裴缙泽倾身而来,在一片惊异中,晨允竟然凑近来在他面庞“吧唧”了一口,只听他笑嘻嘻说道,“谢谢爸爸。” 脸庞还有濡湿的感觉,裴缙泽整个人却觉被幸福笼罩着。 正在这时,梅森适时敲门打破了室里的安宁,“裴少,老爷子安排了少夫人母女过来。四少已经领着人到公寓来了。” 闻言,裴缙泽扭过头去的眼神一下冷了。 梅森这才意识到失言了,这屋里的一小一弱也是裴少的心头肉。 少夫人母女? 是呀,她怎么忘了,他早在港城娶了亲,原来连女儿都有了。 她却只顾着守着晨允,却生生破坏别人的家庭。 吴芜只觉得难堪,却是咬着唇什么都说。 裴缙泽意识到室里的空气不对劲,一扭过头来就见她一语不发地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冷淡。 男人捏了捏她的手,直觉她手心发凉,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芜芜,有时亲眼所见亲耳目睹的也未必真实,我和孙馥栾除了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再无瓜葛。” 裴缙泽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反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苍白的小脸微微扬起,他眉间似是有隐忍的心疼,“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紧咬着下唇,泪水早就在眼眶打转,“我一名人民教师,却是一个第三者。” 即便那位少夫人是他有名无实的妻子,可她还拿什么去教育学生? “裴少——”外头的梅森又在催他。 吴芜将所有悲伤和痛苦都小心收敛着,吸了吸鼻子道,“你去吧,别让她等急了,你的公寓我和晨允就不去了,我也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只是——” 她咬了咬唇,用力地攥紧手心,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实在不合适,你也别让你的保镖陪我们了,我住的地方你也找得到,晨允才退了烧,我跑不掉。” 空气好像都刻上了嘲笑的味道,她抬手慢慢覆住了眼睛,只觉得温热酸胀得厉害。 明明那样委屈,她却是什么也不说。 裴缙泽心里一阵挠得慌,可老爷子这次怕是叫人来示威了,他要是不过去,恐怕不会罢休。 男人温热的双手稳住她单薄的肩头,轻轻摩擦着,“在这儿等着我。” 说着他坚硬的胸膛就贴了上来,他周身的气压一贯的强盛,吴芜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极强的侵略性。 “妈妈——”直到他走了,晨允才凑近了问道,“爸爸要去哪儿?” 实在不想撒谎,可那样的原由她实在说不出,只好三言两语地蒙混过关,“爸爸他的回家了。” 好在是周日。她不必去学校,有一整日的时间陪着孩子。 只不过她哄着晨允睡着没多久,就听门“吱呀”一声响了,探进来一张阴柔的脸。 沈最歌眯着狭长的眼睛,细细打量了她好久,才撇了撇嘴,漫不经心说道,“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哥他未免也中毒太深了吧?” 哥? 吴芜听着他并不怎么标准的国语,还有浓浓的港腔,多少猜测到他与男人相熟。 只是她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弟弟。 不过转念一想,自从再遇见他,她就没看懂过他。他在港城的一切,对她都是全然陌生。 他的眼神阴鸷充满了压迫感,吴芜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顾着晨允还在睡觉,开门见山道,“你是来找裴少的吧?他回去了。” 裴少? 有意思! 沈最歌挑了一下眉头,姿态悠闲地走进来,倚着门框道,“我找你。” “找我?”她诧异问道。 沈最歌似乎并不意外,似乎仰头对着空气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想不明白哥他看上你哪一点了。小家子气,根本上不得台面。馥栾姐不知好了多少倍。” 任谁被当面数落,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吴芜心里一沉,别过脸去,“如果你是专门跑来挖苦我的,我想没那个必要。” “你当然觉得没必要。可当年哥为了找你,动用了全部的关系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差点就死掉,那时候你在哪儿?” 沈最歌愤然地抓起她的右手,捏着她的无名指,声音很低,却也足够刺伤她,“就为了找回这枚戒指,他的后背狠狠挨了一刀,被送往医院时,他失血过多昏厥过去,可潜意识里还死死地握着这枚戒指!” 吴芜一听,怆然落泪,生怕吵醒了晨允,慌忙捂住嘴,结果换来他的一片冷嗤,“别假惺惺的了,你走吧,就当是放彼此一条生路。哥一走就是七八年,馥栾姐苦苦等着,总算把他盼回来了,可哥的心已经被你挖走了。只有你走了。他才会看到馥栾姐的好。” 走? “走多久?”吴芜恍惚问道。 过去四年的花谢又花开,她何尝不是日夜煎熬?她千辛万苦地熬了一年才辗转回来,守着省城,以为就是守着这份爱。 “走了,就别回来了!”沈最歌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却分外狠心。 吴芜的眼泪一下模糊了视线,无力开口,“你私自替他做决断,有一日他知情了,你以为他会对你?” “无所谓,”他冷漠地耸了耸肩,“只要馥栾姐过得幸福,我并不介意做什么刽子手。” 吴芜想起他好不容易才高兴点,舍不得离开,“我不会离开他。” 沈最歌却是有恃无恐,“别把话说的那样绝,毕竟你等得,吴准可等不得。” 吴芜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镇定,“除了以亲人相挟,你还会点别的么?” 沈最歌却是根本不上当,“只要有用,有何不可?” 他寻思着瞒不了多久,裴缙泽就会找来,轻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或许。为了你的爱情,你情愿眼睁睁地看着他病死在医院。” 吴芜一惊,飞快地夺过照片,果真连大哥躺在病床上,她不由着急,抓着他的衣领问道,“我哥跟你无冤无仇,你有必要做得那样绝么?” “当年他竟敢查到港城几大家的头上,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沈最歌冷笑。 大哥只是为了她,才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查,可没想到他竟那么狠。 吴芜一下听懂了,纤纤素手直指着他,“四年前是你害得他破产?” 沈最歌不以为然。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只道,“想要我不再动他也不是不行,飞机票我已经买好,只要你肯乖乖上飞机,我就让你们兄妹团聚。” “我凭什么相信你?”吴芜身形一晃。 沈最歌阴沉的脸根本不去看她,而是扭头盯着深沉的晨允,踱步过去,伸出手来,就在他即将碰到孩子的脸蛋时,被她横手挡住。 他却是不可置否地一笑,“就凭你大哥在我手里,就凭这份资料。” 他掏出一张发?的照片来,狭长的眼睛透着寒意,上面赫然躺着一个赤身的小女孩,在吴芜的一片错愕中,他残忍开口,“你说,哥要是知道你拼命想要隐藏的不堪的过去,他还会不会要你?一个发过疯的女人,根本不可能配当裴家的女主人!” 吴芜浑身脱力,跌坐在地,怅然泪下。 他说得没错,裴缙泽就是天之骄子,而她只是一个发了疯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当年邵玉燕那个贱人鸠占鹊巢还不算。竟还怂恿她的侄儿邵劲远奸污了大哥的未婚妻,大哥一怒之下带着枪把杀了,却没想到遭殃的是她。 那受尽折磨的三天三夜,她几乎不敢再想。 要不是大哥把她带出国催眠,她恐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四年前大哥为了保住她,连复仇都放弃了,他不能再出事,不然整个家就真的毁了。 原以为老天是怜她害得丈夫意外而亡,遗憾终身才让她重活一世,原来不止如此,母亲的冤屈和大哥的仇恨还没洗刷,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人! 邵家坏事做绝,还有那个人的良心也被狗吃了。明明是靠着外公一步步爬上高位,却吃里扒外。 那些人凭什么还活得逍遥自在? 吴芜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心急如焚,与他僵持许久才道,“出去,你想打发人总得让人喘口气收拾一下吧?” 沈最歌却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临行前丢下一句,“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吴芜挺直的腰才垂下,可没多久,电话乍然而起,吓了她一大跳。 赶在第三声响铃前。她飞快地拎起话筒,却听那端男人沉稳的声音有几分颤动,“芜芜,千万别听他的话。” “可是我大哥在他手上,我怕他出事——”她不敢拿哥哥的命去冒险。 “别怕,我会帮你,你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把妈和大哥找回来!”裴缙泽生怕她再离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吴芜躁动的心一瞬安定下来,什么也不怕了,“你听我说,只有他知道我哥在哪里,我想去找我哥哥。然后把钱还给你。” 她就那么想撇清楚关系吗? 裴缙泽不由一气,“你别犯傻,我会帮你,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不行的——”她沉沉开口,叫着他以前的名字,“继饶,当年我答应了你一定会回来,其实我没食言,我真的回来了——虽然迟了一年,但那时候我怀孕了,医生说脉象很不稳定,我没办法才叫你等了那么久。我妈妈和大哥很担心,可是见我过得不快乐,还是让我回来了。” 她断断续续说着,毫无章法,却是叫他心疼,“哥哥为了我,前半生都毁了。他原本是要继承外公的衣钵,一心想做个大翻译家的。他最厌恶沾染市侩的习气,可是为了我和妈妈,他甚至在外头低声下气地求人做买卖。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真的不是坏人。” 她泪眼婆娑,却是狠下心说道,“你其实不知道那时候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回来找你,害你等了那么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有害得你受伤,真的对不起……辛辛苦苦地等了那么多年,你却变得那么冷,连孩子也不相信,我都不敢靠近了。所以这次我恐怕要食言了,等我找到哥哥,就再也不回来了。” 裴缙泽静静听着,心里却像是被刀绞一样地痛,“芜芜,你答应过要乖乖听话的,别任性——” 她怆然一笑,“我哪有任性的资本?我只是真的没有勇气陪你一直走下去了——”她眼里一派苦楚,??饮泣,“对不起——” 裴缙泽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敢走一个试试,芜芜,不许走!” 可回应他的,只有“嘟嘟”的忙音,他几乎失去理智。 她说不敢靠近了,他是豺狼虎豹么? 她要是真的走了,他非打断她的腿绑在身边一辈子不可! 裴缙泽气怒不已,慌忙拨打沈最歌的,那厮好半晌才悠悠地接起,“哥——” “把人给我放下!”一句简单的话,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沈最歌摇头晃脑,“哥,是她自愿跟我走的,这可怪不了我。” “你要是敢送走她,我敢保证,孙馥栾这辈子没好果子吃!”他也知沈最歌的软肋在哪儿。 “哥,我是为了你好,你简直走火入魔了,”沈最歌一下急了,“这事完全是我一个人主意,和馥栾姐没有关系,你别为难她。” “让她接电话!”裴缙泽懒得跟他废话,“我知道她在你旁边!” 论手段,沈最歌还差了一截,把电话往吴芜那儿一递,却见她脸上死灰一样的沉寂,抱着熟睡的孩子一动不动。 沈最歌这下为难了,“哥,她不肯接,也不说话了。” “你他妈究竟跟她说了什么?”他吞了一下唾沫,想起她那番无奈话语,又沉声说道,“想想孙馥栾母女,还有沈家,你要是敢动他们母子俩,休怪我对他们不客气!” 他急得满头大汗,眼里满是血丝,领带也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但好在冷静了几分,冷冷地吩咐梅森,“去机场!” 他越想越不放心,又拨给袁仁礼,“带上你所有的人,把沈最歌的车给我截了!” 袁仁礼那厮还在醉生梦死,一听他急吼吼的语气,不由立起身来,“最歌他怎么你了?” 要不是他在回公寓的路上惊觉不对劲,差点就被蒙骗过去! 裴缙泽满腹的火气简直要烧到车顶了,“他把我老婆给劫走了,找不到人,你的君悦酒店明天就给我关门!” 袁仁礼大骂了一声,“他不要命了?” 裴少的人也敢劫? “给我查一查,吴准在哪儿?”裴缙泽收了线,见汽车在高速路口上疾驰,还是觉得慢,扭头吩咐道,“再快点!” 车子性能佳,很快就到了机场。裴缙泽也没有满场乱找一通,而是查了最近一趟到新加坡的航班,然后直直朝着检票口走去。 其实吴芜发疯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抑郁症,顶着一片骂声来写,表示亚历山大,但其实想说,这个大纲早就预设好了,之前也留了很多伏笔,怎么会觉得我在瞎写呢? 邵家和吴那啥,女主还没收拾呢,结局肯定不会让亲们失望的,表担心哈。 这章太难写了,过了十二点就没法审核了所以先发六千哈,另外两千字我熬夜码出来明天十点贴出来哈 第138章:我不可能会再放你走 一拐过转角,他冰冷的眼眸正是在一片肤色各异的面孔中扫视,很快发现西南方向角落里的那对身形单薄的母子。 想着她说再不敢靠近他,男人咬紧牙关,俊朗的面庞浮现着阴狠的意味,再不迟疑地迈腿走过去。 “哥——”沈最歌一脸惊慌地直起身来,语气局促。 裴缙泽却是看也不看他,而是直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吴芜,眼里透着执狂。 “哥,馥栾姐还在等你。”沈最歌瞧着他冰冷的面庞,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梅森!”裴缙泽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手抵着沈最歌的心口。 梅森将近旁的人请走,一把扭住沈最歌,反剪住他的双手,直直将他扭到转角那儿去。 角落里一时安静下来。 抱着晨允的吴芜早听见动静,仰头望着他,泛红的眼眶里满是惶恐。 她呐呐张着嘴,却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好像烈酒一样让她全身都火烧火燎的。 胳膊一下像烙铁被他抓紧,微微侧脸,可心里却冷的厉害,整个人陷进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她又扭头,毫无防备的目光与他交汇。 “跟我回去。”他语气低沉。“有我在,最歌不敢轻易动你哥。” 她仍是不说话,眉间不易察觉的犹疑还是让他心脏狠狠揪痛了一下。 良久,她才道,“不光是我哥,我妈妈也不见了,她一定是去报仇了。其实,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当年被逼得走投无路,哥哥怎么都会报仇的,但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四年前拿了你的钱,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的,即使你再恨我。” 她不能总是让母亲和哥哥一味地付出。 “吴准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也不在乎什么牵不牵扯!”裴缙泽明显感受到她身体发抖,他声音依旧冷冷清清。“无论如何,我不可能会再放你走!” 他态度坚决,吴芜心知拗不过他,只好软下声音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一找到哥哥就回来找你,我担心他出事。” “不行!”他已经放跑了她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你若是坚决要走,必须由我陪同!” 吴芜脸色苍白,他对自己都冰一样冷,何况是对大哥。 她心里一叹,“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我早就和淑傲哥在一起了,只是怕你对他不利,才不敢多说!” 裴缙泽最容忍不下的就是这个,眼里慢慢洇出一抹恨意来,他行事一贯目的性极强,过程如何他并不在意,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只不过对她,终究是不愿那么狠。 可她亲口承认了,她该死的竟然和张淑傲搅和一起! 他一脸愤然,丝毫没有在意她抗拒的姿态,执拗地将厚实宽大的手掌覆在她发顶,摩挲一下还觉不够。又卷起她的发尾轻轻把玩着,“我对你已经算是足够耐心了,是你不知好歹!” 说着他不再迟疑,劈手就一把夺过她怀里的晨允。 熟睡的晨允一下惊醒,呜呜大哭。 他又是拿孩子要挟她! 吴芜大惊,见他迈腿就往外走。急忙追上钱拦下他,“你别吓着孩子,快把他给我!” 他一把甩开她的手,面色透着寒气,深邃的眼眸乌黑如墨,那目光里有着坚决到令人不寒而栗狠绝,他死死地看着她,愤恨地一字一句说道,“你要走,我疯了才会让你走!” 话音一落,他抽身离去。 他那样的目光就像是一个铺天盖地的牢笼,吴芜被他的冷漠所恫吓,眼里泛出一片凄凉的颜色,只是那一瞬,她的眼神忽然散乱开来,宛如一个失了灵魂的空壳,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偏偏这会儿梅森也过来了,见吴芜追过来,抬脚往前一横,轻易阻隔了两人的距离。 “你让我去找他!”她那含着怒意的目光犹如深夜里的星光,一片雪亮,只一字一字地说道。 “对不住——”梅森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分外不忍心,但还是执行命令。 吴芜心里一片痛恨。眼眸仿佛是深潭的冷水,有着透骨的寒意,却无计可施。 直到他硬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梅森才转身跟着离开。 吴芜一路小跑追着,等跑到出站口,已是气喘吁吁,发丝凌乱,却见梅森就钻进一辆黑色的小车,眼下就是缓缓启动。 她顾不得许多,跑过去敲车窗,绑好的头发松松垮垮,粉白的面容一片焦灼。 梅森见状。微微侧目,低声道,“裴少——” 他心里撕扯一样地痛,却是拼命忍着,敛着眼底的心痛,狠下心道,“开车!” 晨允在他怀里总算不哭了,却是泪眼汪汪地吵着要妈妈。 他又何尝不想她? 可她坚决要走,当年吴准一句话,两人生生分开四年,谁知她这一去,又会是几年! 想及此。他不由捏紧手心,深冷的眸子不由望向透视镜,见她终于拦下一辆计程车跟上来,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裴少,回公寓还是?”梅森开口问道。 那栋公寓已经沾染了别的女人的气息,他想想就觉得膈应,摇头道,“回公司。” “那小少爷——”梅森等着他发话。 孩子病情才好,又经方才那一阵大哭,他生怕又犯病,“等进了公司,你带孩子从侧门走。送到周儒铭那儿去,叫他好生照顾着。” 天色阴沉,却沉不过他的脸色。 梅森照实应了,不再多言,专心开车。 晨允脸上还挂着泪痕,许是哭累了。车子又跑得飞快,这会儿正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标致的小脸儿还拧着,瞧着就让人心疼。 男人粗砺的大掌细细摸索着,这是他一心盼来的孩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 裴缙泽似在喃喃自语,“好孩子,爸爸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只是一想到她那些狠心的话,委实刺伤他了。这次要是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只怕她动不动就会离家出走! 车子疾驰,半个小时就到了裴氏大厦楼下。 裴缙泽有专门的停车位,电梯也是私人专用。 车子一停,梅森率先下来开了车门。见他笨拙地抱着睡着的小少爷,束手束脚,“裴少,我来吧?” “不用。”他轻声道,低头凝视着手心攥紧的孩子,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他总是想亲力亲为。 一直抱着孩子到电梯口,才叫吴芜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眼见电梯门就要关上,他不由对底下的人冷喝,“谁放她进来的?赶紧轰出去!” 轰出去? 吴芜一听还以为是幻听,好半晌才回味过来。可胳膊已经被两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架住,她动弹不得。 外头大雨滂沱,她冒雨冲进来,又跌了一跤,身上又脏又湿,狼狈不堪。 大领导亲自发话。保安不敢有丝毫懈怠,把人往外一推,转身就把大门关上,凶神恶煞地守在一侧。 吴芜被丢到走廊,好不容易爬起来,跑过去拉开门,却是被其中一个高壮的拦下,“姑娘,裴总亲自发了话,我们不可能放你进去的!我看你斯斯文文,别害我们俩丢了工作。” 她一下顿足,却仍是不愿离开。 雨越下越大,在外头站的久了,还真是冷,她只好往角落里缩了缩。 而此时裴氏大厦最高楼的总裁办公室,男人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帘沉默不语,悠冷的眸子却是越发透着担忧之色。 天色渐晚,他的心却是越发躁动,再也按耐不住地按下内线,“她还守在楼下?” 秘书忙得晕头转向,愣了一会儿才响起是梅老大交代看着的人,于是照实说道,“是的。” “放她上来。”他一说话,也不给秘书揣测心意的时间,“啪”一下挂断电话。 这个时候气候也不冷,不过吴芜在外等得太久,一天又没吃几口饭,进来时已是瑟瑟发抖。 电梯直达最高楼。 她湿漉漉的鞋踩上干净柔软的垫子,留下了黑乎乎的脚印,她不由觉得难堪,好在秘书也是识眼色之人,淡笑着请她进去。 轻轻地敲了一下门,举止大方的秘书很识相地没进去,只道,“太太,裴总等你进去呢。” 吴芜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谢,又扫了一圈周遭低调奢华的摆设,心里越发自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却见男人正坐在硕大的办公桌之后,专心致志地处理公事。 她知他是个大忙人,从昨晚到今天都把时间耗掉了,可是她不能失去孩子。 她咬咬牙,抬脚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问道,“你把孩子带到哪儿了?” 闻言,他浑身氤氲着凌人的气息,抬头却见她一身狼狈,湿发贴着苍白的容颜,她竟如此不顾惜自己。 裴缙泽一怒,捏着笔的手紧紧握着,“我从不跟浑身脏兮兮的女人说话!” 见他低头,吴芜一气,却也有无奈,他一贯重修饰,以前在部队,他也是从训练场上摔打回来,就会先洗澡。 上架章节至少三千字,差点忘了 第139章: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可惜,那些都是以前了。 吴芜吸了一口气,绝望地看着他,又心有不甘,“如果你只是为了折磨我,实在没必要非要把我绑在身边。” 男人墨黑的眉峰微微蹙起,颀长的身形立起,他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只淡淡勾起唇角,“我很忙,所以芜芜,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 她一直知他有多偏执,只好低下头,咬唇说道,“洗澡间在哪儿?” 见他?不作声指了指里间,吴芜低头走进去,开足了热水淋浴,直把身子搓得大红,她才赤足走出蓬头,可脱下的那身衣裳全浸湿了,她无奈,见一侧的浴缸正好有一件他换洗下来的白衬衫。 想着他定是看不惯她那身衣裳,她只好把那件线条分明的衬衫穿上,头发微湿,不过她用皮筋绑了起来。 她急着想要回孩子,也顾不得这副模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多勾人,赤足就走到办公室。 见他还要抽出一份文件,她急忙跑过去,水润的手一把将那份文件摁住,“我洗好了,可以谈谈么?” 男人一抬头,??的眸子覆上的那一层寒光,在见到她娇俏挺立的身形在套着宽松的白衬衫时,不由变得幽深。 裴缙泽不答反问,“谁让你穿我的衣服?” 可眼下她也没法脱下来,只咬着唇说道,“只是一件脏衣服,我没碰柜子里那些干净的。” 连这也不行么? 裴缙泽倒没有再深究,只道。“如果你想谈孩子的事,那就不必多说了。我的孩子,绝不可能冠别的男人的姓。” “那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有别的男人呢?”她放低了姿态说道。 裴缙泽却是摇头,“你不也答应过我会乖乖听话的么?” “可你也答应了不会动孩子!”吴芜真是束手无策了。 面前的男人纵横商海,论谈判的技巧,她没有半点优势。 只听他冷声道,“但前提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他的气势那样咄咄逼人。 吴芜无计可施,紧张的鼻尖满是晶莹的细小汗粒,喉咙发紧,心里哀戚,身形一个虚晃,“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一下成了裴家的长子,而她也清醒地认识到,她的过去那样不堪。 她所执守的一切变了,谁也不会在原地等谁的。 男人皱了皱眉头,她毫无头绪地来了一句,也搅动了他的心,他不由一哼,“我以为你应该更清楚才是。” 要不是她不辞而别,他何必生受了那四年的相思之苦? “孩子是我独自抚养的,你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她口不择言,完全没了理智。 想到不曾参与过孩子三岁前的所有,男人心里不由一痛,眼眸里渐渐染上一抹痛恨来,“你想把孩子带走,除非立刻把那五十万拿出来!我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自然没有吃亏的道理!” 一句话,就把她噎得死死的。 吴芜脸色一下白了,底气不足道,“钱我哥哥一定会还给你的!”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准备带着孩子一走了之了?”他凝着眉,冷言出声。 偏在这时,座机乍然而起,裴缙泽深深凝了一眼心口剧烈起伏的吴芜,转身拎起电话,不悦地应了一声,“我是裴缙泽,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端语气沉沉。不过似乎有几分中气不足的样子,“放她走!” 这声音他听得不多,可温润里透着阴狠的声音并不多见,裴缙泽一听就知是吴准! 他想也不想,冷然拒绝,“不可能!” 吴准咳了几声,才稳住音色,“我说过,最好对她好点,你要是敢不顺着她点儿,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终生!” “你是她哥哥没错,可我也是她丈夫,凭什么她的一切都得听你一人的决断?”裴缙泽也领教过他的一意孤行。那滋味简直噬心蚀骨,实在不好受! “就凭也肯为了她放弃所有!”吴准也是被气到了,语气里透着寒意,“这些年芜儿过得很苦,心里更苦,你别逼她——” 他话还未完,吴芜似乎听出什么意味来,几乎是扑过来抢过他的听筒,紧张叫道,“哥?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快告诉我——” 吴准显然没想到她也会在,愣了一下才道,“芜儿,别瞎跑,好好待在学校里。” 吴芜一下哭了,鼻音浓重,“哥,妈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别担心——” 兄妹俩说了没几句,一下就惹怒了一侧的裴缙泽,狭长的眼眸里浮现着残忍的意味。 他不由怒火烧得更旺,索性一出手,只听“哗”的一声,却是他将座机线扯了,连带着座机也被砸到了墙上。 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和他说啊,继续说啊。” “你拦不住的,我总会想法子找到孩子!”吴芜冷冷看他,仿佛甚为不屑,转身要走。 他怒极,在她出去之前一把推上了门,直接上了锁。 总裁办公室的门锁都是密码锁,没有他的允许,吴芜根本跑不掉。 可她浑然不知,只一个劲地去拧门锁。只是她力道本来就小,这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根本拧不动。 可她执意逃跑的举措却更是惹怒了男人。 他一把扭住她,看她疼得皱眉,疼的脸都扭曲了,却还是不肯放弃,“你要干嘛去?” 他揪住她的手,使劲一拽,可她手上胡乱挣扎着,却因为吃痛而软软地垂下。 她拼命挣扎,突然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趁机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边,恨极了地看他,“我要去找我哥!” “砰”地一声响得惊人,他几乎不敢相信他动手推了吴芜。 她跌倒在地,撞倒了一个青花瓷。发出极大的声响,青花瓷被摔碎了,好在她没事。 那青花瓷本是做灯罩用的,被她一撞,屋里一下暗了下来。 吴芜的手心一下被蹭得痛红,疼得她说不出话了,更可怕的是,她发觉苦苦撑持了四年的心理防线,刹那间就土崩瓦解了。 垮就垮了吧,反正也是岌岌可危,没人在意的。 她心里一阵苦笑。 裴缙泽松了一口气,却见她抬起的脸盈满了泪水,盈盈颤动。每一道波光都含着浓浓的恨意,似乎是在讥讽他的自作多情! 他腾地一下冲昏了头脑,从后面将她拦腰抱起。 两人有过一段惨痛的新婚之夜。 吴芜望着他阴鸷的面庞,又被他打横抱起,一下恐慌了起来。 自从生了孩子,她的体力已是大不如前,而眼下,她脑袋痛得要命。在外头被风吹雨淋了大半天,她猜测自己准备发烧了。 男女存在着巨大的体力差距,她根本没有半点优势。 她踢他咬他,拼命挣扎着。 裴缙泽一个不留意,竟真的被她挣脱了。 吴芜还想往门外走,可是眼前一片恍惚,竟跑到了他的衣帽间。 她竟还不死心! 男人死盯着她看,见她脸上渐渐浮着兢惧之色,她还要跑,想跑到哪儿,跑去找吴准,还有那个张淑傲? 一把扯住她身上的白衬衫,吴芜一个不防备,踉跄几下还是跌倒在地,脑袋被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拼命想爬起来。 男人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就往某一处按去。 她觉得羞愤难当,用手打他,“你放开我。” 他扭住她的手,一把扯掉她头发的绑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吴芜反抗,下了死力去掰他的手,男人忽而松开手,飞快地撕开身上的衬衫,见她跌跌撞撞地扶着镜面,他不由气得一个飞跑过去,将她狠狠摁住。 他眼神骤然阴暗,猛地把她掀翻在床上,他扯下领带捆住她挣扎的手,从此她哪里也不要去了,只能呆在他身边。他身高手长,困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根本不费事。 吴芜动弹不得,疯了一般扭动手腕,拼了命要挣扎。 可她越挣扎,他就越是发狠地禁锢着。 他又利落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衬衫,撕个稀碎。 她疼得发抖,一下没了声,指甲掐进手心,脸上都没有了血色,眼睛却还看着门口。 他愤而掰回她的脸,才发觉她脸上一片冰凉,他伸指掰开她的嘴唇,凑近她的耳边道,“疼就喊出来!” 她却是拼命强忍着,只有细细密密的闷哼声。 她就势咬他。咬得那样狠,他任她咬,却更疯狂地不想放过她。 其实她的挣扎当真没有多少作用,只是她的抗拒已经把男人的理智焚烧得一干二净。 “芜芜,四年的夫妻义务我只要你一晚,你也不算亏!”他索性抱起她,直直朝休息室走去,一把将她捧在柔软整洁的大床上,掰过她的脸,炙热的唇迅猛地覆上她冰冷的唇。 可她毫不动情,他气得不由自主地狠狠咬下去,直到咸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还不罢休,辗转到她那双雪白的浑圆,还有纤瘦的腰身那儿,嘴里还逼着她,“说,以后你会乖乖听话,不会再逃!” 她泪如雨下,干涩的剧痛一下袭遍全身整个人宛若失去了生命地布娃娃一般瘫倒……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芜恍惚中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微微一动浑身仿佛被火车辗过一样。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盯着华丽虚晃的屋顶天花,想起这儿是他的休息室。她的头猛然清醒,浑身颤抖起来,几乎将嘴唇咬破才镇静下来。 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无声地哭泣,可玻璃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眼睛红肿,面容憔悴,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不由无助地哭出声来,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可她几乎不剩什么力气了,几乎是爬往洗澡间,将那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上,也顾不得难看,又缓慢地挪到门口去。 门已经被他锁死了,她根本出不去,只好守在一侧,想着他的残忍,又是忍不住落泪。 裴缙泽靠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烟灰缸里被他掐满了摇头,几瓶白兰地也东倒西歪,可他酒量好,脑子里还一派清明。 她又瘦又小,全身加起来也没有多重,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 还记得第一次要她,他失控地伤了她,她落魄地跑回家,还被邵劲庭欺凌。 他后悔得恨不得抽死自己。可这次,她执意要走,他还是没忍住强迫了她。 回想她躺在床上像个毫无思想地傀儡一样,他就忍不住捶胸顿足。即使百般地挑弄她的情致,可她还是无法动情。 他真的想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填的是什么。 尽管气到没边,他还是叫梅森买了饭来,推开房间门进来,却见她穿好了衣服跪坐在门边,她想干什么?还想走? “芜芜?!”怒火又在蒸腾,既然没力气,身上也疼得慌,就该识相的乖乖躺回去休息。 可是她却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绕过,仿佛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 他一把扭住她,忍着怒气道,“先吃点东西。”她却是恍若未闻,身子恍惚地撑在门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怒气“腾”一下窜起来,根本压不住,“是不是要做到你没力了,才肯罢休?” 明显感觉到她虚弱的身子一颤,可她倔脾气起来了,仍是不听劝。 吴芜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只模模糊糊听了半句。千疮百孔的心直痛得她无以为继。 她也只任性这一次,就当是为她自己。用尽了力气去爱身边的这个男人,可被他那样伤到没了尊严,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站在他面前。 裴缙泽不由跟着她到办公室,见她不管不顾地还要往前,那样决绝,他心里没来由慌了,几步上前,想伸手拽住她。 可没想到她的力气会那样弱,还隔着两步,她就倒在地上。 裴缙泽望着地面上青花瓷的碎片,瞳孔不由睁大,“芜芜——” 他粗砺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脸,好烫。又贴上她的额头,男人立刻感觉不对,她烧得厉害,手脚却是冰凉的。 再不迟疑地抱起她,转身往床上走去。 休息室里还是一片狼藉,空气里还流淌着欢爱过后的气息。 打开灯,他才发觉她脸上烧得绯红一片,眉头紧蹙,眼窝青紫,连睁眼骂他都不会了,似乎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身上还是一片冰凉,裴缙泽伸手解开她的衣服,原本雪白的肌肤此时却是一片红痕,颈项、心口和腰间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 他又悔又恨,脸上肃杀得吓人,目光再往下,却见她的小腹中间赫然映着一道食指大小的旧疤,两侧还横七竖八地印着许多小伤痕。 怎么会? 一贯波澜不兴的他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好好待在学校里,怎么会受伤?难道孩子是剖腹产的?可旁边的疤痕又是怎么来的? 过去不曾参与的四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裴缙泽心里一下天翻地覆一样的痛。 而她小腹往下的某处已是一片淤红的泥泞,混着血水,撕裂得不成样子。 吴芜烧得迷迷糊糊,手不安地挣动着,手腕上红肿,斑斑驳驳一片青紫。 他眼里泛着痛意,连忙收拾起情绪。给她裹了一张薄薄的丝被,一个打横抱起她。 梅森正在外头打瞌睡,一听到动静,飞快里立起身。 裴缙泽急慌慌地抱着不省人事的吴芜,脸色发沉,“快去备车。” 夜间,?色的小轿车在街道上一路闯着红灯到医院。 裴缙泽抱着怀里的人儿下车,早走专程的医生护士候在一旁,把她放在病床上,裴缙泽一路跟着,直到被放在急救室外。 裴缙泽过来太匆忙,连鞋也忘了换。 周儒铭收到风声也赶过来了,还备着他的衣物。“少爷,要不先换一身衣服吧?” 他身上那套还是睡衣。 裴缙泽却是无心理会,扭头问不远处的梅森,“去问袁仁礼,她的资料查到了没有?” 梅森转身去打电话,等对方接听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裴缙泽不安地开回走动着。 自打回到港城,裴少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这次紧张成这样,只怕是真的上了心了。 挂断电话,他走过来复命,“袁少说,查到了。他马上亲自送过来给您。” 袁仁礼的办事效率还挺高,不出半小时,就提着厚厚一个文件袋过来,一见他满脸胡茬,完全失了往日的清贵,不由多说了一句,“裴少,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的过去比较坎坷——” “别他妈废话!”裴缙泽一把接过文件袋,可当他看到第一份时,只觉得眼前的字都成了幻影,那几个标红加粗的字体,就像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裴少?”袁仁礼惊觉不对劲,而周儒铭已拿过他手里的文件,似在沉重地自语,又似在难以置信,“难产?血崩?女婴胎死腹中?产后抑郁症?自杀?怎么会……” 他猛然抬头,却见裴缙泽已经闭上了眼睛??听着,手指不停的发抖,整个人脱力地倚着墙壁慢慢坐在地面,唯有紧皱的眉头透露他的痛苦。 这就是她的过去? 沉重得不该是她单独承受的,可她却是闷不吭声。 她变得胆怯,变得淡漠,变得寡言。 原来只是为了掩盖她深埋的撕心裂肺的痛! 原来,她不是欲拒还迎,而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说每天都过得痛苦不堪,他却是一片冷嗤,所以她才不敢靠近他不敢告诉他的吧? 她过得那么艰难,他却一味地逼她还钱。 她用命换来的孩子,他却硬生生地抢走了。 她曾经离死亡那样近,抑郁症还没治好,她就坚持回来了,可他却没能等到她回来的那天。 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和她一样温温软软的女儿,连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他甚至还没听过她的心跳…… 裴缙泽这才想起吴准的警告,可他还是迫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妻子强行发生关系,他简直就是个滚蛋! “啊——”“砰!”几乎是同时发声,周儒铭袁仁礼和梅森三人闻声回身,一下惊呆了。 只见厚厚的玻璃窗碎了一地,而裴缙泽的手关节上鲜血汨汨直流。 “裴少,你冷静点。你要是倒了,谁照顾少太太?”周儒铭急坏了,见他还不肯罢休,执意作贱自个儿,慌忙挡在他前头,一旁的袁仁礼和梅森也抱住他的拳头。 “那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小少爷在家还想着他妈妈,整个人都蔫蔫的,你可千万别倒下了。”周儒铭再次温声提醒他。 袁仁礼见他面色哀绝,见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叫了一声,“裴少,先去看看她吧。” 裴缙泽这才像是惊醒了一样,急忙忙转过身去。 主治大夫摘下口罩,眼里透着疲惫,可一见裴缙泽也不管他什么身份,当即冷下脸来,“简直胡闹!病人那样虚弱的身子能由着你折腾么?发高烧了也不早点把人送过来,非要等转成肺炎,得住院!” 裴缙泽被他骂的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原来你还巴望着她醒呢?当初对她下狠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主治医生仍是大声喝道。 梅森和袁仁礼不由为他捏了把汗,裴缙泽却是姿态恭顺,“劳您费心了。” 主治医生瞅了他一眼,这才气顺点,“外伤倒还是小事,待会儿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可我看她眉宇郁结,怕是心病,你还是找个得力的心理医生给她诊一诊吧。” “多谢,我想进去看看她。”裴缙泽见他点头,朝他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一派安静。 他立在门口,望着病床上悄无声息的人儿,竟迈不开腿,良久,他深深吸了吸气,才走近来。 护士很敬业,早替她换了一身病号服,头发她打理好了,柔柔地散在枕面上。 只是她瘦弱的身子贴着床面,几乎不具什么重量,浅浅地陷下一点。 裴缙泽坐在床边,一下陷进去一大块,低头凝视着她发白的脸颊,目光触及她唇瓣上的伤口和露在被子外边缠着绷带的手腕,心里不由痛得慌。 “芜芜,对不起——我该死?”他小心地抱起她,让她贴在他的肩头,心里一阵懊悔。 裴缙泽这两天算是在医院住了下来。 这章太难写了,写得泪奔 男主之前已经派人在查了。。。。 其实女儿还活着的。。。。不能再剧透了 第140章 : 最后一虐:她痛,我就陪她痛一辈子 房间里透着冷冷的空寂。 吴芜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悠悠睁开眼,头痛欲裂,浑身撕裂一样的疼,竟一时分辨不清身处何处,手背一片冰凉,她侧头一瞧,才瞧清一侧的点滴针管。 那夜男人的疯狂和偏执一下闯入脑海,她浑身一僵,石雕泥塑一般躺在那儿,轻飘飘的身体空了,精疲力尽的只愿随着风去了。 他说,“疼就喊出来!” 他说,“这是夫妻义务!” 他说,“以后不准再逃!” 他胁迫她,囚禁她,几乎将她生吞活剥,第一次他也是那样在身体上伤害她,只是以前他对她太好,她几乎忘了他本性里就是残暴冷血的。 头脑清醒了她便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恐怖,也想起这儿是医院。 那他也肯定全知情了,所以,她想拿到孩子的抚养权只怕是难上加难。 他还不许她走,再不走,只怕会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 她被吓得浑身发抖,心里痛得无以为继,也顾不得虚弱的身体,一把拔掉手背的针管,任由血液涌出来,不管不顾地用力滑下床。 这一动,就牵动她浑身的筋骨,一下疼得说不出话,而腿心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咬着唇,细细的血珠沁出来,双手撑在床面上,缓了好久,才忍着那阵晕眩过去。 她嘴唇发干,口渴得难受,可已经哭不出来了,抖着腿扶着墙面往门口走去…… 裴缙泽正在里间眯眼,一听见动静,连衬衫也忘了穿,翻身下床就往外间冲去。而守在门口的护士听到动静,也跑进来。 吴芜才走了几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忽而听到一声低柔的声音,“芜芜——” 她一抬头,见男人露着肌理分明的上身来,眼里却泛着痛楚。 她心里“咯噔”一下,到底瞒不住。眼里全是惶恐,眼见他就要走近,回想那夜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按在床面上,那样可怕! 她想也不想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直指着他。 他要是再敢那样轻浮地对待她,她就一刀刺下去。 一侧的医护人员吓坏了。 她咬牙,眼睫毛敛着泪水,气得额头的青筋也浮出来,“你放我走——” 裴缙泽闻言,又见她手不住的颤着,心里撕扯一样的疼,却是不得不提醒她,“你应该清楚,没有我发话,别说是你走不出医院的大门,就是屋里的这扇门你也走不了。” 他竟然还说得那样堂而皇之。到底还要不要脸? 吴芜的眼瞳轻轻地动了动,依然望着那扇百叶门,那目光却是透出一抹?白分明的清冽来,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我恨你!” 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直刺到人心里去,裴缙泽只觉得身子一晃。 她说恨他! 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只觉得难以接受,走近一步,眼里透着认真,“吴芜,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吴芜被他眼里的阴鸷吓得陡然一震,又盯了他片刻,那含着怒意的目光犹如深夜里的星光,一片雪亮的,“我恨你,巴不得和你没有半点干系!” 裴缙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吴芜依然笔直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清冽如水,寒冷如霜。 论手段,她虽强硬不过他,可她知道他在意什么,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逼到死角去。 她不用怕他,她只要让他知道,她有多恨他。 裴缙泽与她的目光对视了那么几秒钟,他的眼瞳一点点地?了,指着心口斑驳的旧痕,咬牙道,“好,不是恨我么?朝着这儿刺下去!” 可就在手快碰到刀柄时,她已经支撑不住,水果刀“啪”一下掉地。 她一下惊慌起来,蹲下身去想捡起来,却是被一侧的护士一脚踢开。 吴芜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坐在地,倚着墙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男人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怒喝道,“出去!” 她本就绝望屈辱的心一瞬间一片死寂,如被火焚烧过后的灰飞烟灭,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小兽般狠狠地咬下去,他却动也不动一下,任她咬着。 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来势汹汹的咳嗽,直咳得她眼泪都呛出来了。 整个人软软地倚靠着上次,乌?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那样虚无缥缈,叫他没来由地心慌。 他忽然将她拉起来,不由分说将她的脸捧到自己眼前就吻了下去。 吴芜大惊失色,直吓得叫也叫不出来。挣也挣不开。 他将单薄的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温热的嘴唇压在了她的双唇上…… 深浓炙烈的吻让那一夜的噩梦闯进她的脑海里,她怕极了他的胡作非为,惊骇的睁大眼睛,恨得几乎发了疯,却根本奈何不了他。 陡然间,周遭的空气被冻结了,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呼吸到一丝,胸口沉重的好似被石头压住了,她拼命地喘着,如垂死的溺水之人。 他也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慌地抱住她,转眼就看到她面色雪白,满头大汗地瘫倒在他怀里,十指蜷缩着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吃力地喘息…… 而她手背上的血也浸染到他的心口,直烙进心田。 男人捏着她的手背,心里好一阵懊悔,心道——她已经被你逼得住院,难道还要把她逼死么? 他目光却是一?,再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将她抱回病床上。 她脆弱地靠在他的胸口,没有了推拒之力,只喘得头晕脑胀,冷汗打湿了面颊旁的长发,心里火焚一般,那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一径地往下落。 在这样苍茫的一片空白中,她忽然听到他的一声轻喃,“芜芜……” 她扯着他袖角的手指无声地一松。 他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下巴轻轻地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那一双?瞳里的怜惜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叫了医生来为她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吴芜只把眼睛一闭,想抽回手,折腾了几下,又被男人牢牢摁住,眼泪顺着眼角柔柔地落下来,无声无息浸到他的心头…… 裴缙泽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吴芜无声地靠在床上,微侧着头,看着小阳台方向的百叶门,乌?的长发一直软软地垂落在那软软的一层薄被上,她整个人都是极安静的,倒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裴缙泽在门边?看了她片刻,走上前来,给她掖了掖软被。 她也不动,眼珠里没有一点焦距和活气。 他坐在床边,吹了吹碗里的药汁,软下声来道,“别光顾着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先把药喝了。” 正说着,右手忽地一晃,竟是吴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掀翻了他手里的汤匙。 那温热的药汁溅到在她的手腕,他紧张得脸色大变,她却依旧闭着眼,只是刚刚一动便已竭尽全力,这会儿躺在床上头晕目眩,再也动弹不得。 男人知她动了怒,面无表情地望了她片刻,那双?瞳渐渐地转冷,嘴唇也抿得死紧。如刀片一般。 他知不该那样迫着她,如今他已经悔到骨子里,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可她那样倔,该怎么办? 他起身走到窗边,只等着药汁凉了,端起那一碗药汁,大步就奔到了病床前,一手将她从床上捞起来,让她靠在身上,拿起那碗药就往她嘴里灌。 她却是闭着眼睛,倔强地咬着牙关,一滴药也灌不进去。 裴缙泽右手伸过来捏住她嘴的两侧,逼着她松开牙齿,将那碗药硬灌下去,这样的硬灌却呛到了她。她咳起来,咳得半点药汁都灌不下去,眼见着药汁从她的嘴里流出来,这会儿整个人脆弱的好似一缕烟,随时都可以散了去。 他又急又痛,勃然大怒,“啪”地一声将那碗药掷到墙上去,扭头却见她苍白的脸上全是?乎乎的药汁,两颊的头发也被灌湿了。 他一下没了法子,烦躁地走出去,却只是提了毛巾和热水来,一面清理一面说道,“如果你执意寻死,就别想再见到孩子。” 吴芜面孔一片雪白,紧闭着眼眸也能感受目光如利剑般咄咄逼人,又听他冷笑一声,“你存心逼我,我也是没法子,你不吭声我就当是?认了,明儿就遣人送他去老爷子那儿。” 那一番话冷硬的如刀似剑,狠狠地砸下来,不留半点余地。 他就吃准了孩子是她的软肋。 吴芜垂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无声地战栗颤抖起来。 裴缙泽缓缓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来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她的上半身虚软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宛如一个就要散掉的娃娃般,乌?的长发从他的手臂间垂落。 他深深凝视着她,语气坚决道,“晨允的去处和未来,全凭你一句话!” 病室里静得可怕。 她眼睫毛轻颤着睁开,声音很轻,却满是愤恨,“他也是你的孩子——” 他毫不留情地把她抓在手里,呼吸渐渐沉重,“芜芜,你太倔了,我也只能那样做。” 他的话透着凌厉的气息,目光更是森寒的可怕,她的头略仰着,那落地灯的光线散在她的脸上,却分外清晰地照着一滴眼泪,透过灯光,似乎折射出满满了的无奈…… 她怆然开口,“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像我这种人,活下来都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气,哪里还有力气去恨你?” 裴缙泽松了一口气,竟是突然失却了力气一样,心里绞起一阵阵抽痛,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揪扯凌迟,那一种绝望的懊悔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悸。 他却还是绷紧了声音,拿起一旁的粥碗,冷冷地道,“先吃饭再喝药。” 他坐在床边,拿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再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干裂苍白的嘴唇边,道,“把嘴张开。” 吴芜含着泪,嘴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他给她喂进去,她缓缓地闭上嘴,刺得唇瓣的伤口生疼,她却是什么都没说,混着血味咽下去,心里的委屈更是翻江倒海一样。 裴缙泽心里揪紧,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只凝望了她满是眼泪的面孔片刻,却再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低声道,“张嘴。” 她吃得慢,男人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下去,眼见小半碗下肚,而她实在吃不下了,眉头紧皱。 裴缙泽倒没有再为难她,放下碗,细细地替她擦干净,温声道,“先靠一会儿消消食,再把药喝了。” 许久,她才应了一声,“喝不下了。” 她没有撒谎,实在是胃里难受。 裴缙泽眉头一皱,却是突然见她脸上一变,模样分外痛苦,而后捂着嘴,整个人倾身到床边,吐了个昏天?地。 嘴里全是苦水,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可吐了,只张着嘴,胃里仍是一阵翻滚,差点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她整个人都软了,却还是挺着脆弱的脊背,抓着他的拇指,有气无力道,“晨允——” 裴缙泽心里一下跌入万丈深渊,再也不敢逼她,“等你好一点儿。我就派人送他过来见你。” 也就是在下一秒,她的手一松,整个人疲软地瘫在床上,气若游丝。 扶着她躺回去,他的声音低了又低,“身上哪里还疼?我要听实话。” 她实在没什么心力和他斗了,绵绵软软的说实话,“全身都疼。” 裴缙泽脸色瞬息万变,一侧的护士吊上两瓶葡萄糖,又往她手背上扎针,而吴芜很快又陷入沉睡中。 好在没过几日,她勉强喝得下米粥了,只是她身上的伤势还是好得很慢。 “她不单是外伤所致,心理治疗也要尽快跟上。”主治医生对他总算和颜悦色了不少。 裴缙泽点头,“已经着人请了资深的心理学家过来,晚上就该到了,我先回病房陪她。” 到了病房,护士已经送来了化瘀的药水,倒了满满一缸。 直到护士离开,裴缙泽才抱着她往澡间走去,为她脱衣时,她仍是免不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却是别过脸去,什么话也不说。 裴缙泽心里悔到了极点,抱起她放进浴缸,热水浸到伤口,她整个人贴着浴缸的边沿,疼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实在见不得她强忍着,“疼就喊出来。” 却是听她淡漠一笑,“没事,再疼我也受过的。” 替她泡完澡,穿好衣服。怕她闷,他干脆抱着她道落地窗边。 她也是整个人趴在那儿不说话。 裴缙泽拧干毛巾,摊在手里给她擦头发,“晚些时候会有心理医生给你治疗,你别紧张,她问什么你就只管照实回答就成了。” 她不由抬起头,声音有几分清冷,却是顺着他的意思,“我不想看什么心理医生……实在不行,那就算了。” 自从拿孩子胁迫她,她就是沉?寡言的,他问一句答一句,不然就是顺着他的意思。 裴缙泽心里堵得慌,蹲在她面前,语重心长道,“芜芜,你的身子不能再耽搁,总是要根治我才放心,你还年轻,总不能老拖着。” 裴缙泽口中的心理医生是他专程从港城聘请过来的,叫朱蒂。他给的酬劳很高,所以朱蒂也分外尽心。 她当晚一来,就拿了吴芜的资料研究了一晚上。 翌日,吴芜被推入单独的办公室,她不安地扫了一圈,摆设倒是布置得很温馨。 裴缙泽俯身与她相视,“别担心,朱蒂只是问一下常规的问题,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 她木然地点头。 “别紧张,放轻松点——”朱蒂架着斯文的眼镜,笑容可掬。“想喝什么?果汁?茶?” “不用了,我不渴,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接问。”她蜷着手指道。 朱蒂倒没强求,而是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顺手把门锁上了。 吴芜不由警惕起来,“能不能别锁门?” “只是不想被人打搅,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的,”朱蒂在她对面坐下,翻看着桌上的本子,“你和裴总是什么关系?” 她话还是很少,姿态也颇为拘谨,“以前是夫妻。” 现在他和孙馥栾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以前?”朱蒂咀嚼着这个字眼,见她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笑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也会保密。据我所知,你和他才领证不久,你爱他么?” 爱? 这个字眼仿佛离她很远了。 她不由蜷着腿,咽了咽唾沫,“以前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的。” 她似乎执意于以前。 朱蒂琢磨着又问,“那现在呢?” “不敢爱了,也没力气去爱。”她坦言。 另外的屋里,透过屏幕,男人的手不由握紧,嘴里竟不由喃喃自语,“不敢——” “因为他上次强迫你发生xing关系?”朱蒂见她面色焦急,似乎极为不安。 见吴芜这回咬着唇不吭声,她又问道,“你似乎总是提及过去,但过去的四年,你似乎极少跟人提及,是因为孩子么?” 吴芜的脸色一下沉落,苍白如雪,扭过头去,低低应了一声,“我想这并不是常规的问题,所以我拒绝回答。” “拒绝回答是因为不敢直面么?”朱蒂才拿到一半的酬劳,心里也是极力开导她,但到底有些心急了,“据说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儿子,可对于另外一个孩子却从不向外人道,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闻言,她“腾”一下站起来,脸上一派冷然,抗拒的姿态再明显不过。她似乎浑身都是刺,“住口,别问了——我想我该走了。” 说着她就要往门口走去。 朱蒂也是有些心急了,急急走过去拦着她,逼问道,“为什么不问?你从来不提,也不许别人问,如果是害怕什么的话,那只是一场意外,错不在你,没人会责怪你,你究竟要自责到什么时候?” “住口!”她浑身难受得紧,抖着声音喝道,伸手去开门,可门已经被锁死了,她完全慌了。心里乱成麻,竟不管不顾地撞上去,撞了几次,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而朱蒂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知戳到了她的痛点。 这个时候就是要逼,逼她认清事实,不能一味地逃避。 朱蒂一下攥住她,步步紧逼,“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抓着不放,那个无缘的孩子也一定会原谅你的,所以,别怕,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住口!别说了——”吴芜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虚脱地蜷缩在角落里。身子一片痉挛,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脸上全是泪,“你说过可以放我出去,快住口,求求你别说了——” 她似乎陷在魔怔里难以自拔,眼前一派模糊,整个人缩在那儿,觉得天都塌了,似乎周遭全是?乎乎的影子,直朝她逼来。 她什么也顾不得,疯了一样去捶门,恸哭不已,“放我出去,快让她住嘴!” 裴缙泽惊觉不对劲,拔腿就冲进来。一见朱蒂那不肯罢休的阵势,凌人的气势就上来了。 朱蒂被他的威势所恫吓,一时僵硬道,“裴少——” “滚出去!”他冷喝出声,再也无暇顾及她,只扭头望向蜷在角落的人儿。 吴芜一下被他沉冷的话语惊醒,猛然抬头,睁着茫然无害的双眼,见他直挺挺地立在那儿,满目了然的模样,显然是听见了那一番谈话。 这个人,霸占了她的身子还不知足,连她的心也想控制住。 为了把她困住,还真是不折手段! 其实他不必如此,从他抢走晨允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吴芜从没有这一刻这样地惧怕面前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的确了得,不必废什么力气,就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竟还不自量力地想跟他争孩子,怎么争得过? 裴缙泽见她小脸上满是悲切之色,心里疼得慌,忽然有种手里握着沙子的无奈之感,“芜芜——” 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却救不回女儿的命,这也是她心里无法割舍的痛。 她却是出乎意料地扑过来,踮起脚就往他脸上亲过去,可以她够不着,只亲到了他刚硬的下巴。 裴缙泽一下错愕,稳着她恍惚的身形,她却是不管不顾地又去解他的衣扣。 他意识到了什么,拉离她一步,她却又是低下头去解自个儿身上的扣子。 他只好摁住她狂乱的双手,低声问道,“芜芜,你怎么了?” 她一抬头,眼里满是泪,说话也是毫无章法,“你费劲心思,不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陪你上床么?我可以配合,你不必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试探。” 她怎么会那样想? 他脸色一变,矮下身去,忍着翻江倒海的痛意,“我不是——” 她却是听不见了,只一个劲地赔不是,“还有,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没想过要伤害你,当年我妈以死相逼,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不辞而别。还有从你手上拿走的钱,虽然当时全给我哥哥周转生意了,但后来我住院治疗也花了一大笔钱,都是他出的钱。那些钱他一定会还给你,你要是不信,以后等我转正了,就把工资卡交给你,就当是利息成不成?” 她脑袋沉沉,几乎要倒下,却还是硬撑着,“我也没力气跟你争了,只要你对孩子好,我什么也不争了。女儿没保住,实在对不起,所有都是我该死。她总是在梦里一身是血的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要她?我其实没想过放弃她的,明明进产房之前就说过先保孩子的,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被扔在哪儿了……” 裴缙泽听着她气弱的话语似乎是用生命来哭喊,心里从未有过的剧痛,抽得他喘不过气来,“别说了,芜芜,我都知道,不怪你,怪我没能及时找到你,怪我对你那样冷,伤了你的心,嘘——别说了,你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是,我怕不说就没机会了,”她拼命摇头,悲痛欲绝,根本撑不住身子,“在梦里她总是说很冷,在那边很孤独,我想过去陪她,那时候疯了一样一刀一刀地刺下去,可是晨允还那么小——是我该死,你想要怎么对我,都随你了,爱情不要了,自由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对晨允好点,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的——”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说下去,一下气不顺背过去,竟然一阵干咳,咳着咳着,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吴芜手上全沾着血,眼前也越来越?,裴缙泽大惊失色地抱着她,大声吼道,“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主治医生匆匆跑来,见状,连忙给她打了一管镇定剂下去。 她身子越来越软,裴缙泽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送她回病床去,亲自替她清理干净,出来时见朱蒂候在一侧,“裴少,少太太醒来心病定会去了大半,只要跟进一个疗程……” “不必了——”他语气深沉,高高仰起头,脸上一派痛楚,手心握成拳头状,“到此为止吧,别再深挖了。那样深重的痛别再强加给她了,她痛,我就陪她痛一辈子。” 再也不自虐了 第141章 : 再也没有下次了 朱蒂抬头,只见他脸上木然一片,说不出的悲苦萧瑟,“你放心,钱我会照付给你。” 其实治疗是可以循环渐进的,是她急于想赢得他的关注。 朱蒂回想吴芜气不顺时苍凉吐血的模样,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对不起——” 男人却是充耳不闻,依旧纹丝不动,良久,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往病房走去。 他怎么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相爱的两个人走到这一步,简直是精疲力竭。 她说爱情和自由都不要了,她说不敢再爱他了,那样卑微,那样悲痛! 衣襟前还有她吐出的血,拎着养生汤过来的周儒铭见状,忍不住提醒他,“二少,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他身形微微一晃,垂眸,伸出干净的手,捻着猩红的粘液,心里翻江倒海…… 裴缙泽端着一碗燕窝粥,推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正无声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微侧着头,望着窗景,乌?的长发贴着素净的脸颊,垂落在那软软的一层薄被上,她整个人都是极安静的,倒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男人在门边?看了她片刻,走上前来。给她掖了掖软被,见她也一动不动,眼珠里没有一点焦距和活气,心里叹了口气,软声道,“先吃点东西。” 她安静的眼瞳轻轻地动了动,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最后化为简洁的一个字,“好。” 他一小口一小口喂着,眼见小半碗下肚,知不宜逼得太紧,温热的呼吸喷到她鼻尖,“饱了么?” 她仍是温温顺顺,点头道,“饱了。” 裴缙泽放下碗。抽出纸巾细心地为她擦着嘴,见她乌溜溜的发梢打结了,“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修一修头发。” 她还是没有异议。 自从醒来已经两天了,她一直乖顺寡言,常常一个人闷在病房里,不看书也不看电视,十分配合地吃饭喝药睡觉。无聊的时候也是静静地坐着,不吵不闹,神色恬淡。 他担心她的身子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她每一天的食谱都是专人定制的营养餐,就连修个指甲也专程找了人。 所以他找人开给她剪头发,她也见怪不怪了。 理发师也是一口港腔,一来就问她,“太太想要什么样的发型?” “剪成短发吧。”她毫不心疼说道。 理发师微微一愣,她的发质其实很好,又直又顺,这样柔软地披着就很养眼。 “不许剪短,修一修发尾,再做一个护理就行了。”裴缙泽心知她在堵心,冒然剪了,只怕会后悔。 “这——”理发师顿时无语,修个发竟然叫他赫赫有名的造型师从港城飞过来? 何况头发是别人家的,人家想剪个短发也不成?“那我该听谁的?” 吴芜闻言,眼里蓄满水汽,却是什么也没说,无力地低下头去。 裴缙泽坚持,在她面前蹲下,“长发留着好看,剪一剪发尾就好了,嗯?” 她还能说一个“不”字么? 吴芜隐在袖子里的手抓紧,无力地颔首,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到椅子去。 裴缙泽在一侧??陪着,才待了没多久,就被袁仁礼叫出去了,一道随之而来的还有沈最歌。 男人的眸心一下就冷了,正欲走回去,却被袁仁礼拦下,“裴少。最歌他知错了,特意过来跟你赔不是呢,你大人大量。” 他脚一顿,什么话也没说,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沈最歌。 沈最歌被他盯着头皮发?,可沈家连着几日追问他怎么得罪了裴家,他实在没辙了,只好软着声说道。“哥,对不起,我错了,真错了,咱们三个十几年的兄弟感情了,何必为了个女人伤了和气?” 他说得倒轻巧,可他伤到的女人却是裴缙泽的心头肉。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去领证,虽然手段不太光明,原本正要往好的方向发展,却被沈最歌临门一脚。 裴缙泽怒意的目光犹如深夜里的恶狼,“滚!” 沈最歌心里一紧,“哥,对不起,我不知你那样在意她,馥栾姐等了你这么些天,可你干脆住在医院里了。” 提及孙馥栾,男人脸上一凝,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是冷然,“我从未承认过她,所以你别费劲了。裴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对芜芜动歪主意,我就要整个沈家陪葬!” “裴少,消消气——”袁仁礼打破太过僵硬的气氛,“最歌若是为了他而伤害了里头那位,你想怎么动他,我倒也无话可说,可他也是为了——” 裴缙泽赫然打断,“他若是还顾及兄弟情义,就不会动手伤我的人,你也不必为他说好话,沈家我不可能手软!” 袁仁礼见他态度坚决,也知盛怒中不便谈话。扯着沈最歌走了。 裴缙泽立在原地,正要转身回病房,一个森冷的影子突然就从墙角窜出来,似乎透着无尽的愤怒,挥手握拳就直逼而来。 男人虽没有防备,不过反应迅速,身手敏捷,飞快的一个闪身,就躲过了那一记拳头。 对方高高瘦瘦,穿着一身?衣,风衣的帽子还松松垮垮地扣在脑袋上,只露出高挺的鼻尖。 风衣男似乎恨透了他,脑袋一撇,又迅猛地勾拳而来,他动作幅度大,一下就露出一张清润却满是愤恨的面庞来。 竟是吴准! 裴缙泽对他简直又怨又恨。 要不是他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芜芜怎么会执意要逃? 裴缙泽登时火冒三丈,下盘扎稳,手握成拳,凌人的气势也出来了,“你竟还敢来!” 吴准面色发白,却是咬牙切齿说道,“我拼尽全力守护的妹妹,却被你逼得住院,我再不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你折磨死?” 相看两厌的二人此时全然没了理智,拳打脚踢。 裴缙泽只要一想到四年的分别全是拜他所赐,心里的火气烧得更旺,“芜芜是我的妻子,当年你却硬逼着她离开,否则她又怎么会郁郁寡欢?” 说着,他挥拳而去。 “你以为你又好在哪儿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吴准堪堪接过,但身手到底比不得在部队里练过的裴缙泽,脸上很快挨了一记,显然落到下风了。 他却是那样不管不顾,“不带走她,难道还要等着裴家的人找上门来?当年我还这是小看了你,以为你就是个背景干净的军人,裴少!” 他故意咬着“裴少”二字,语气极为讥讽,“难道我要把妹妹交给一个撒谎的男人?” 裴缙泽一下没了底气,一个不设防,竟也挨了他一圈,可只要想到芜芜屡次为他说好话,脚上也没个轻重,一下踹得他跌倒在地。 吴准本就是私自离开医院,身体还虚弱。倒在那儿一阵干咳,挣了几次,竟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又是要动手。 裴缙泽摆开架势,正欲回拳,却见一抹纤瘦恍惚的身影迎了上来—— 拳头便硬生生地止在了半空中。 吴芜仰着面,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一双?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如炬。纤瘦的脊背挺得笔直笔直。 纵然是玉石俱焚,她也不能让他伤到哥哥分毫。 她没想到她这样正是一刀捅到了裴缙泽的死穴上去,她彻底震怒了他,让怒火“轰”的在他的身体里熊熊地燃烧起来。 他怒极,却是拼命强压着,在她面前尽量笑话出来,“芜芜,怎么出来了?” 她身上还披着围布,呼吸急促,虚弱的身子骨还在发颤。 裴缙泽顾着她,眼里哪里还有吴准,清俊的面容很快挨了一记,嘴角很快渗出血丝来。他低眸舔了舔,眼里透着一股狠意。 可她只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透出玉碎的决绝,她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再动手,就先打我吧!” 只是那样一句话! 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了,灰了,“芜芜,我再也不会对你那样了。” 吴芜只是苦笑,“不必多说了,以前你也那样说过。” “再也没有下次了。”裴缙泽心里痛到发慌。 吴芜却是枉顾他。反而扭头扶着恍惚的吴准,眼里全是心疼,“哥,你快走,他在部队待过,你打不过他的!” 吴准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咬了咬牙才道,“别怕。哥哥带你走。” 吴芜想起男人的狠绝,只一个劲地摇头,眼里含着泪,“晨允在他手里,我跑不掉,哥,你不用管我,妈妈不见了。你快去找她。” 吴准心里揪紧,一听说她出事,他只顾着急慌慌地过来,什么准备都没有,而眼下他自身难保,即便带走了她,也没办法照顾好她。 他只好咬着牙点头,忽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芜儿别担心,妈妈没失踪,你只管安心休养,别胡思乱想,等你身子养好了,妈妈就会回来……” “你不骗我?”吴芜破涕为笑,不过生怕裴缙泽再对他动手,还拦在中间,吸了吸鼻子。 吴准一笑,冰冷的气氛忽然有了暖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哥对她很好,吴芜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点头应道,“好,我听你的,哥,你快走吧。” 吴准抬眼又望了裴缙泽一眼,神色透着阴狠,“别以为芜儿没有娘家,你就肆意妄为。只要我不愿意,你休想留住她!” 裴缙泽气得不由握紧拳头,吴芜见状,不管不顾地上前拉住他,催促着吴准,“哥,快走吧。” 说着,她死死攥着男人结实的手臂,直到吴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脱力地扶着栏杆,怆然一笑,说道,“我把我哥放走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吧。” 裴缙泽心里被狠狠一蛰,扶着她的腰身,忍痛道,“芜芜,我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了。” “无所谓了。”她由着他抱,眉宇间难得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男人一下想起吴准附耳过去的动作,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你哥跟你说了什么?” 她却像是不怕挑事儿一样,竟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心里一揪,无处安放,只好凑近了说道,“看来你不想见孩子了——” 他只会拿孩子压她! 吴芜气得咬牙切齿,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却不得不老实说道,“我哥说他知道我妈妈在哪儿。” “还有呢?” 吴芜咬着唇,声音压得很低,“他还说,他一定会报仇雪恨的!” “报仇雪恨?”裴缙泽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立刻嗅到了异样的味道,“吴家似乎也不简单,到底和谁有仇?” 吴芜敛着眉眼,心里一叹,语气渺远而绵长,“我外公是米昔来。” 米昔来? 米家历代出文化人,而米昔来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翻译家和外交家。 建国初期就留在中央大领导身边的红人,曾在数次国际大会中为国人赢得体面和威势。只可惜当年文化斗得太厉害,他也没能幸免。 即便远在港城,裴缙泽也听闻过他的大名。 吴芜索性也不瞒他,和盘托出,“在我小的时候,外公就经常带我参加各种国宴,他总是喜欢把我抱在腿上,教我认单词,我的英语之所以还不错,就是耳濡目染来的。哥哥的外文比我还好,本来是要接外公的班。只可惜被我那个忘恩负义的亲生父亲害惨了——” 家里有点事耽误了,另外一章中午贴出来哈 第142章 : 你只管把身子养好 她面色哀绝又讥讽,“他依仗着外家升官加爵,却是和妈妈的好姐妹私通。外公一去世,那女人就等不及登堂入室,甚至不惜叫她的侄儿玷污了蕙清姐,她是我哥的未婚妻。那个时代世面混乱,父不父子不子,我哥动手杀了他不为过!这些年被他们赶尽杀绝,哥哥为了我和妈妈这一生都给毁了——” 她说到痛处,只觉得呼吸急促地闭了闭眼,脸上透着脆弱的坚决,“三年前,他本来是可以报仇的,可是为了我和孩子,他毅然放弃。在你眼里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打他。” 她的眼睫毛轻轻地一颤,那眼泪便从眼眸里满溢出来,顺着那莹白的面颊缓缓地滚落下来,“所以,我留下,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裴缙泽光隐隐发颤,声音一阵阵发紧,“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想要报仇。我帮你,怎么都会帮你。一见你哭,我也难受。别哭了,嗯?” 她的眼泪是禁不住地,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却听得他那一句,嘴唇微动,半晌才哽咽着说出一句。“不用了。” 他的脸色因她的拒绝而微微一凝,末了,才问了一声,“为什么?” 吴芜低了头,只看着窗外的景致,抿着唇不说话,良久才问道,“我似乎已经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尽管知他不爱听,可她真是怕了,怕那代价她付不起。 裴缙泽心里不由一滞,心里涌起一股钝痛,“芜芜,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以后换我为你和孩子付出,只要我们在一起,我总归是愿意为你挡下所有的纷纷扰扰。” 吴芜心慌意乱。把眼眸一垂,低声道,“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做过一场很真实的梦,梦见把你害死了,老天可怜我,让我回到了过去,原来以为只要你好好的就成了。可惜吴家的冤屈没法洗刷,其实之前在你面前装可怜扮柔弱,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心罢了。” 她说的毫无头绪,“所以你看,我是那样自私,四年前见你一穷二白,我不愿跟着你受苦,就跑路了,现在你水涨船高了,又巴巴地出现。” 可真的是那样吗? 要不是他暗地里跟踪,她还想瞒着孩子的存在;那天逼着她做到晕倒,也是他的人追查到当年的真相,她完全没有撒谎的余地。 他只静静地陪着她,那样的沉默让她更加紧张起来,他却陡然伸过手来一把扯住她的手,只是拉住,再无其它的动作,低低地说了一句话,“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想起曾经的不堪,她别过脸去,什么话也不说。 裴缙泽凑近来,眼里透着认真之色,“芜芜,看着我的眼镜,告诉我真话。” 她只把头垂下,默默擦干眼泪,只道,“你不必搅进来,我既然答应了留下,自然会做好妻子的本分。” 他却还是执意问道,“我要听真话。” 吴芜被他逼问得急了。眼眶又泛红,“你是不知他们有多绝情,你在省城才立足,掺和进来对你没有好处的。” 男人心里一下如暖风拂过,冰封的内心刹那间化作一滩水。 纵然他伤得她入心入肺,她竟还顾着他。 他一把揽住她,拥她入怀,“我不怕。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裴家的势力早渗透进大陆了。外头是男人的事,不该你管,以后我也不跟吴准犯冲,嗯?” 吴芜心中一恸,心中万般感情纠缠错节,直揪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别说了,我该去喝药了。” 他知一时之间还无法治愈她心底的伤,只道,“嗯,芜芜,你只管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交给我。” 入夜,裴缙泽端着一碗燕窝粥,亲自盯着她吃下,又陪着她打吊针,直等到她睡下,才换上一身周正的衬衫黑裤,脸上的柔和也变得冷肃,等他迈开长腿走出病房,见梅森恭顺地候在一侧,薄菲的唇轻启,“吴准在哪儿?” 梅森跟在他身后,“早派人去盯着了,不过被他发现了,正等在凯旋门饭店。” 他脚下微微一顿,继而快步走着,“去开车吧。” 梅森小跑着去取车,才稳稳地停在门口,飞快地下车开门。身形挺拔的男人面色沉冷地钻进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梅森随即扫了一眼周遭花痴状的小护士,心里失笑。 黑色而深沉的汽车很快到了凯旋门,自有门童小跑着上前开门,“裴少,吴先生已经在楼顶上等着了。” 直接乘了专程电梯到楼顶,周遭一派安静,吴准双手抱胸地立在栏杆前,静静地望着省城的夜景。 这几年省城发展速度飞快,一派欣欣向荣。 这是一个开放自由的时代,国民的生活在稳步提升。 吴准许是精神头不太好,捻捻眉心,微微一扯到伤口,不由咳嗽了几声。 裴缙泽迈腿在他身侧立定,。很快就冷淡开口,指点着,“过不了几年,省城的地产将会翻倍翻倍地增长,西南的铁路和高速路一增设,那会儿会是一片繁荣的商业区。办公区、住宅区和配套设施也将一并发展起来。” 吴准微微眯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你想说那将会是你的手笔?” 裴缙泽并不否认,却也没有细说只道,“我想说的是,不管她是叫楚俏还是吴芜,我有足够的能力护着她!” “看来你还是记恨当年我把她带走。”吴准唇角抿得很紧,看的出来他此刻心情很糟糕。 “和自己最爱的人分别,那滋味你不是深有体会?”裴缙泽眼镜黑的可怕,好像里面蕴藏了无尽的深渊。 “你以为当年凭你的本事,足够护她安然无恙?”吴准嗤笑一声。“一个萧央就差点把她害死,我还能容许你护着她?” 尽管他不愿回想凶险的那一幕,可吴准没说错,裴缙泽一时没了话。 许久,他才敛下眉眼,挡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只是依旧能看出一些恼怒和郁闷,“时隔四年,早已物是人非,我能护着他,以前的积恨我不会再计较,可我要她的人,要一辈子!” 吴准说话,只是伸手撑在栏杆上,动作极其缓慢却带着一股威慑力。 裴缙泽冷冷望向他,眼里似是带了千万支凌厉的钢针。他表情凝重,又听他正色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不是敌人。我郑重地答应你,吴家的事我会插手,只是一点,别让她搅和进来。” 吴准沉冷的面容松动了一些,楼顶风大。他咳了两声,中气颇为不足,“我就再信你一回,只不过我手头还有别的要紧事,芜儿就暂且交给你,你若是再敢欺负她,我敢保证,这辈子你休想再找回她!” “我知道。”裴缙泽很珍惜这次机会,“芜芜该醒了,我先回去。” 吴准见他心心念念着妹妹,脸色好了些,想了想才道,“等等——” 说着他从后面的桌子上抽出一沓文件,“这个你看看吧。” 裴缙泽倒也不忸怩,干脆利落地接过,翻开一看。一沓照片忽而飘落到地上。 每一张上面几乎都有吴芜的身影。 周遭都是拥挤的行人,她挺着显怀的孕肚一脸忧愁地立在斑马线前;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子,肚子已经相当大了,但手臂还是那样纤细,立在楼梯间那儿,脚边放着一瓶硕大的煤气罐。 她躺在长床上,许是刚知道女儿没保住,修眉皱成一团。两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满脸的生无可恋。 还有她倒在走廊,面色哀绝,满身都是血,鲜红的脚印染了来时的走廊…… 男人越往下瞧,只觉得心在蒸腾,在燃烧,痛到无法自拔。 彼时她在鬼门关徘徊。他大概还在为每夜的空寂而记恨着她吧?在她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他竟生生错过了。 想到不曾参与的四年,她过得那样苦那样痛,甚至默默独自承受着丧女之痛,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的痛。 吴准见他蹲在地上,仔细地凝视着,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对她好点吧。她真的很不容易。” 男人捏着薄薄的照片,只觉得有千万斤那样沉重。 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一派凝重,却是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大哥,对不起——” 吴准略略颔首,“你再翻翻下一本相册。” 再翻开,只见上面全是瘦弱的婴儿,往下看,她长大了不少,轮廓逐渐清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瞧着那模样,大概只有两三岁,精心地梳着小辫子,笑得十分灿烂,眼里还透着狡?。 一个极有灵气的小丫头,瞧着眉宇和芜芜还有几分相似,意识到这儿,他刹那间抬头,一下明白过来,却还是不敢断定,“她是——” “孩子是早产,虽是早做了准备,但那会儿我没意料到,出国跑业务去了。没想到手术会出现血崩,等我带着人回来时,晚茗快没气息了,医生断定她活不成,我不信命,把她放在保温箱连夜送到新加坡。”吴准想起当时双手托着那孩子时,心都要颤了。 那样小小的人儿,他就连动一下手指都生怕她化了。可是那孩子坚强地活下来了,这些年身子虽弱,离不开医院,但好在很聪明也从没放弃过。 “你别怨我瞒着芜儿,当时晚茗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而芜儿身体极虚弱,与其叫她几次三番地心惊胆寒,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心。” 裴缙泽悬着的心随着他的话音波澜起伏,细思起来,才觉他的用苦良心。 这份情,他终究是要领的,“大哥,谢谢你。也许你觉得很虚伪,但我是诚心的。” 吴准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我是为了我妹妹,与你无关。” 裴缙泽也不是没有脑子,想他也不会白白告诉自己,于是开口问道,“恐怕并非与我无关吧?” “她需要骨髓。”吴准直言道,“她身体太弱,好不容易等她大了点。我也一直在等合适的骨髓,亲属之间比配率会比较高,但是我和妈妈的都不合适,芜儿的倒是匹配成功了,但她的身体状况很明显不允许。” 第143章 : 我想和你谈谈 这本就该是他的责任,裴缙泽没有异议,“什么时候做配对?” “医生说还没到动手术的最佳时机,但配对越快越好,到时我会通知你,”吴准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身抬脚离开,走到门边又道,“先别告诉芜儿。” “我想看看孩子——”想起素未谋面的女儿,他心里不用一阵激荡。 “她很好,妈在照顾着,你先照顾好芜儿,”吴准也不怕说话难听招他嫌,“说实在,当年我就见你眉眼太深,当真是不待见你,可妈说你人品不错。要不是芜儿舍不得你,我干脆一枪过去,多省事。” 裴缙泽回到医院,见她还安安静静地睡着,似乎陷入梦魇之中,嘴里喃喃自语,“晚茗——” 女儿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已经化成脓血,稍稍一碰,就痛得无以为继。 “别怕,孩子——”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见她手背还一片淤青,眼里闪过痛意,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原来是那样折磨。 “有我在,别担心,你以前所受过的苦,我会一一补偿回去。”他俯身,凑近她脸颊亲了一口,才转身往外间走去。 桌面上堆满了文件。 吴芜一早醒来,偏转了脸就猛然看见一人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不由得就支起身子,“怎么一大早在这儿?” 他微笑,起身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待会儿就去睡了,就想看看你。” 吴芜咬着嘴唇看他,见他眼眶里布满血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问,“熬夜了?” “嗯,有几份文件急着处理。”他捏了捏她的手,又摸了摸满是胡茬的脸,没有闹她,只道,“一会儿就是要去睡了,你今天听话一点。还早,再睡会儿。” 吴芜却是没动,良久终于开口。“我快好了,该回学校去。” 她本就是实习生,已经耽误了几天,虽然请了病假,但总是缺勤总是不好。 闻言,男人脸色“唰”一下变了,吴芜正猜想他不会不准她去,就见他线条分明的轮廓一下变得冷硬,“不许去!” 吴芜起身的动作一滞,咬着唇不去看他,也心知拗不过他,只好??躺回去。 明明不甘,却不得不示弱,这样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她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 裴缙泽刚说完就后悔了,偏偏她温温顺顺不敢反驳的模样,让他没来由地产生无奈之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他在床边坐下,将她掰过来,脸色仍是不太好,声音却柔和了许多,“真的那么喜欢工作?” “也不是,只是不知道在家里干什么。”她有问必答。 裴缙泽心里积着无奈,“在家安心陪着晨允不好么?在家自由自在,没人会拘着你,也不必受气。” 吴芜一时不说话,手指抠着手背。飘飘忽忽地笑起来,“你也说男孩子总跟在妈妈身边不好,况且他总要去上学的。” 那时她独自一人在家,面对空落落的屋子,无聊地打发时间。 想想那些可怕而空寂的日子,她就觉得可怕。 他见她那样有气无力地说着,突然间自己也没有了力气,喉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抱着她,声音又低又哑,“芜芜,你喜欢做老师,我就随你高兴,嗯?只要你高兴。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好不好?高兴点好不好?” 她却是窝在他怀里不为所动,曾经,自由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亲口说了不要自由。 自由于她而言,太过遥远了,遥远到对它再无期盼。 她不该心生觊觎的,那东西的代价太昂贵,而她……付不起。 裴缙泽没听到她的回应,敛眉看着。 她木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这样淡漠的表情似乎已经在她脸上生根了,而自己姿态放低再放低,哄着她甚至求着她,都换不来她一个真心的笑脸,甚至于恼怒的情绪。 他心里一叹,“你现在身体还没痊愈,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领导不会为难你,别担心,嗯?我只要求三点,不准教高中生,不能带超过两个班,不能做班主任。到时我会跟学校的领导打好招呼。” “好。”她低低的鼻音从被子里飘出来。 中午吃完了药,又是睡。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裴缙泽把晨允放到床边,仔细叮嘱他,“别吵着妈妈休息。” 晨允这几日也是咳嗽,生怕咳起来吵醒了她,只顾着点头,“好,我轻轻的。” 吴芜以为是幻听,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等药效一过,她也睡足了,睁开眼就见小孩子抱着小脚丫在玩。 她一下子彻底醒了,坐起身来,心里一时激荡,“晨允——” “妈妈——”小孩子的声音糯米酒一样甜,又高兴说道,“你醒了?” 吴芜一阵紧张,记他远点,“妈妈生病了,还记得以前我怎么说的?” “生病了身上带有病菌,妈妈说要离远点。”晨允记性极好,乖乖坐直来,“我不靠近。” 说话间就咳了两下。 孩子这样乖巧听话,吴芜心里软成一片,“嗯,真乖。告诉妈妈,这几天过得好么?” 晨允点头又摇头,“婆婆对我很好,但是不让我见妈妈。” 吴芜见他下颚瘦了不少,眼窝也陷了下去,“妈妈也很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男人立在门外。瞧着房里温情的一弱一小,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地体悟到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还有远在国外的女儿,他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护得妻子和一双儿女周全与恙! 他握紧拳头,抬腿往外走,见梅森欲言又止,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事让你也吞吞吐吐?” “四少又来了,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他无奈地挠了挠头,“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好拦。” 男人心如明镜,声音冷冰冰的,“你也觉得我做的过分?” 沈家连着好几家子公司都垮了。他再不停手的话,用不了多久,只怕总部也保不住,还不过分? 梅森寡淡惯了,却也忍不住为沈最歌说情,“裴少,当年咱们几个在国外,你对少——孙小姐很好的,可你一回来对她就淡了。四少也是看不过眼才……我们几个当中,你对四少是最容忍的,怎么对他那样赶尽杀绝?” 闻言,裴缙泽眼里明明蕴着狂风暴雨,嘴角却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待会儿你也别走远了,就在一旁看着吧。” 男人一身?衣地立在那儿,他身形挺拔,衬衫扎进西裤里,颀长的腿型很明显,肩宽腰瘦,刀削的面庞落阔清俊,吸引了不少人。 没一会儿,沈最歌满脸苦涩地过来,求饶道,“哥,我真的知错了,早知你把她当心头肉,我说什么也不敢动她的。” “不敢么?”男人细细品味着,继而冷笑道,“四年前我叫你来帮忙找她,就该知道我有多重视她,可偏偏,是你放走她的吧?” 她那时候伤心过度,差点滑胎,根本逃不出景城。而他派出去的人,就差将巴掌大的景城掘地三尺,可怎么也找不到人,除非他派出的人动了手脚。 沈最歌脸色一下就变了,局促不安地扭向梅森,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查我?” “不是他。”裴缙泽也省的他乱冤枉人,只道,“我不过是猜了七八分,不过见你刚才的表情,十有八九了。” 沈最歌一下没了话,兢惧得浑身的汗毛孔都立了起来,而梅森眼里也尽是失望之色。 裴缙泽阴沉道,“自从她走后,我情愿死了。而你却跟我说,不知她是我的心头肉?” 沈最歌也知罪名被他扣定了,他心思缜密,再狡辩也于事无补,只好缴械投降,“哥,我承认是我手段卑鄙。可以前我们在英国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你会娶馥栾姐。而你也的确娶了她。” “你和馥栾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就是个第三者,根本就配不上你!” “住口!”裴缙泽脸色一下就沉了,“如果你还有脑子的话,最好别让我听见第二次!我什么时候承认过孙馥栾?” 沈最歌听他这样一说,一下就紧张了,“哥,你怎么说这样难听的话,馥栾姐要是听见了,该有多伤心?” “没关系,反正我伤不伤心,他都不在意!”一道柔和而又凌厉的女音顿时响起。 闻言,裴缙泽不由握紧拳头,却仍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梅森一回头,不由觉得尴尬了。 来人长得很漂亮,眼神分外尖锐,穿着一身大气端庄的洋裙,她生得高挑出众,身上有股很难形容的气息。 此人正是裴家名正言顺的大少奶奶孙馥栾!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还真没见过裴少对谁这样上心呢。”孙馥栾竟然一点也不伤心地揶揄着,也慢慢转过头认真打量起立在门口的吴芜。 她又忍不住笑道,“长得还真是标致,没想到裴少喜欢楚楚可怜的。” 正主都上门来了,吴芜只觉得难堪,??垂下头去。 裴缙泽显然也注意到了,不由紧张,几步靠近,俯身下去也看不到她的脸蛋。于是伸手托着她的一侧腮帮,软声道,“怎么出来了?” “晨允说想吃我做的西红柿炒蛋,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放我回学校去住么?”也许,她蜷在学校里苟延残喘,心里多少会好受些吧? 男人微微挑起眉头,知她是想缩回壳里??舔着伤口,可既然他知情了,就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 他尽量柔着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一会儿我去做西红柿炒蛋,你只管和孩子好好待着就成。” 他心意已决,吴芜心知说什么也没用,“嗯”了一声,又抬头望了一眼孙馥栾,这才转身回病房,不哭也不闹。 男人生怕她独自纠结,她的抑郁症本就不好,再憋着只怕会病得更重。 于是拉住她的手,捏她指尖,带着凉意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顿时让她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别担心了,我和她从没有过夫妻之实。” 等吴芜回了屋,他好整以暇地倚在门口,右腿的重心移到左腿,姿态却并不放松。 孙馥栾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裴大少把人护这么紧,是怕丢了还是怎么?” 裴缙泽竟然真的点头承认,“是怕丢了,她可是我的命。” 这话让在场的三人具是为之一震,孙馥栾显然也很惊讶,但毕竟是见过场面的,很快便调整情绪。 她抬手掐了一片叶子,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并不像许多女人那样留的很长很花俏,就连穿衣打扮也是干净利落的。 她冲裴缙泽笑了笑,精致五官完全舒展开,却依旧有些淡淡的清冷气息弥漫着。 她扫了一眼沈最歌,开口道,“放过沈家,她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馥栾姐,你疯了?”沈最歌紧张兮兮问道。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孙馥栾却是无心理会他,又望着裴缙泽道,“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裴缙泽淡漠地点了点头,点了烟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想着上次在她身边吸烟,她被呛得难受,于是不着痕迹地把香烟掐灭。 朝他慢慢走过去的孙馥栾见状,不由眉头一挑,却仍是一脸冷漠,“你这是要戒烟?” “嗯,她不喜欢我身上有烟味。”裴缙泽坐在长椅里,长腿交叠。大片的绿植在他身后掩映着。 孙馥栾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回头时完美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裂缝,“所以你说这话是向我示威的?” 裴缙泽微微挑起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想多了,起码不是我带她回公寓故意羞辱你。” 孙馥栾冷笑着,反倒从他手里把香烟和打火机抽出,点了烟,狠狠吐出一个烟圈,“你以医院为家,听说还在学校附近另筑爱巢,难道不是宣誓主权,告诉我别动她?” 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算是?认了,接着目光淡淡望着落地窗。眼里却暗藏杀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从开始我就说的很清楚,除了给你一个裴家少奶奶的名头,我从未承诺过你什么。” “可你带个女人回来,难道就不是打我脸么?你想找个女人来气了,麻烦也找个有点家庭背景的。”孙馥栾细眉紧拧,手里的烟蒂已经燃了一截烟灰,表情有些狠厉连语气都不自觉加重了。 裴缙泽慢慢转过目光,看向她时微微带了些冷意。 他还是不喜欢被人命令和威胁,孙馥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侧过身将手里的烟弹进不远处的垃圾筒,“抱歉。” 她伸手揉着太阳穴,额角的青筋也在突突直跳,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面前男人说变就变的态度。 孙馥栾抱着胳膊,片刻后笑出声:“以前你除了学习,什么都淡淡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 裴缙泽冷冷看着她,“如果你来只是想说着没营养的废话,我想,你该回去了。” 见他转身想走,孙馥栾忽然又说,“吴家也是一身臊,看你一脸陶醉不已的样子,还有心思对付庄姨么?” 裴缙泽脚步微滞,孙馥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略带低笑的清冷嗓音。“你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孙馥栾看着那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缓缓离开,心里五味杂陈,冲着他喊了一声,“不要再动沈家,就当是给我和你大哥一个面子,成么?” 裴缙泽顿住脚步,仰头闭了闭眼,声音清冷,“你也不怕膈应他?” “他要是觉得膈应,怎么不亲自来过问?”孙馥栾简直气绝,“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的对不对?” 男人长身而立,心里记挂着孩子想吃西红柿炒蛋,冷冷瞥了她一眼,才道。“孙家的手段也不差,想查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你又何必问我?” 孙馥栾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喝了一句,“裴缙绕,你有种!” 裴缙泽却是充耳不闻,而是直接略过她,转身对梅森说道,“少夫人身体不适,送她回港城,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老宅!” 他顿了一下,又扭头扫了她一眼,“当然。少夫人不想那人无恙地回来,大可忤逆着试试!” 梅森领命,对着孙馥栾躬身道,“少夫人,请跟我走吧。” 孙馥栾气得跺脚,一巴掌打在了郭绍伦的脸上,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挡我?我自己会走!告诉你们家裴少,他翅膀硬了,我奈何不了他,等老爷子病愈回来,自然有人收拾他!” 梅森挨了这一下子,也不敢说话。孙馥栾转身就朝着电梯走去,他只好硬着头皮一路跟着。 裴缙泽端着几样菜色进门,晨允正躺在小沙发那儿睡着了,身上正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小手握成小拳头,露在领口那儿,模样分外可爱。 屋里也没别的毯子,吴芜也不好出门找人要,见他盯着那件外套,她不由紧张道,“那床空调被细菌多,先用一下你的衣服,等他醒了我会把衣服洗干净的。” 那夜她只是穿了一下他替换下来的衬衫,他硬是剥掉,吴芜生怕他不高兴。 裴缙泽却是一阵鼻酸,他说的每一句赌气剜心的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混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儿,不用你洗,快点过来吃饭吧。” “等晨允醒了再吃吧?我想和你谈谈。”吴芜敛着眉眼,正色道。 男人把托盘放下,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仰头问道,“想谈什么?” “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在医院也是浪费钱。”她思量着开口。 男人当即堵住,“我不在乎那点钱。” 他不在乎钱,却屡次逼她还钱。 可确实亏欠了他五十万,她说不得什么,低头咬着唇,见正被他盯着,只好别过脸去,“虽然我无端端也不会住院,不过在医院闲得发慌,总是不习惯的。” 她整日闷在屋里,几乎与世隔绝了。 裴缙泽也知她闷坏了,也愿意顺着她的心意,“回学校可以,但是得按时来医院检查,还有,别住在职工宿舍了,那儿条件太艰苦,我已经着人在三中附近买了一套精装房,可以拎包入住。” 吴芜见他早作了打算,也不好抗议,只好点头道,“好。” 他找的房子果然很近,就离学校门口两三百米的样子,还是复式房,分上下两层,中间打通了安装扶手。 楼上三间房,主卧和书房,还有一间很大的儿童房,中间隔了夹板,一看就是精心装修过。 楼下有厨房和三间客房,梅森和周儒铭各占了一间。 吴芜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而晨允对这儿似乎很熟络,一见她回来了,央着她抱了一会儿,才转身到房子抱了一个比他还高的汽车模型过来,高兴地叫道,“妈妈,袁叔叔给我买的打大车。” 吴芜也跟着笑,“那你有没有谢谢袁叔叔?” “谢过了,还亲了他一下,但是爸爸说,以后不许亲他。”晨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那你去问爸爸了么?”她循循善诱。 小家伙兴许也觉有几分道理,又去抱他爸爸的腿,缠着他追问原由,这阵子熟络了,孩子对他也没了防备之心。 男人被他扰得耳根不清净,提着他抱起来,被他臀部小力拍了一下,点着他的鼻子笑道,“小鬼头,还没完没了了,陌生人是随便可以亲的么?” 小朋友又独自纠结哪些人是陌生人了。 吴芜淡淡一笑,也不理她,去了一趟学校,邓晓媛快急死了,拉住她劈头盖脸就问,“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他回来了——”吴芜一叹,照实说道。 邓晓媛一下瞪大了眼,“你是说他?我怎么听说校长原是打算直接将你的档案回退给师大,结果他接了个电话,就没有下文了?你身上的药味怎么那么重?” “别问了——”她心里酸楚,却又听邓晓媛迟疑道,“最近还有个叫邵劲庭的频频来找你,说是老朋友叙叙旧。” 吴芜的脸色一下大变,眼里满是恐惧。 第144章 : 你不跟着他,还想去哪儿 “晓媛,我先回去了。”她不敢再多待。 殊不知才到林荫道,一拐弯,就见邵劲庭单脚撑在墙面,一手插在裤兜里,斜着脸在那儿抽烟,她眼里一下变得惊骇。 邵劲庭透过眼镜,瞧着她惊恐的面庞,不由邪痞一笑,“原来楚俏就是吴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年邵家不惜出动全部的人手,也找不到你们一家三口,你倒是撞上门来了。” 吴芜被他眼里的阴鸷吓得倒退一步,咬着牙道,“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邵劲庭抬头扫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盯着他的指甲盖,“杀人偿命,当年我哥被吴准一枪毙命,他跑得无影无踪,当然要你肉偿!” 他出国几年,羽翼渐丰,语气也分外摄人。 吴芜稳了稳心神,也有底气,不由嗤笑,“说得堂而皇之,我倒想问问你,蕙清姐的命又该谁来赔?” “那是她自寻短见,怪得了谁?”邵劲庭面色阴沉,立定来逼近。 早就领教过邵家人的卑鄙。 吴芜心知多说无益,只越过他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我说高中那会儿怎么看着你分外憎恶呢,原来早就是有恩怨了。四年前要不是你,我又何必被逼得远赴国外?吴芜,你说这笔账又怎么算?” 吴芜心里“突突”直跳,却是不怕他,直面迎上他的目光,凤眸喷射出恨意来,“你该知晓我是谁的人,敢动我一个试试!” “你也少唬我,就算你男人变成裴缙泽了,强龙拧得过地头蛇?再说我也派人查过,你都被他逼得住院了,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邵家这些年势力不断壮大。他根本不必忌讳。 殊不知,他这一番话恰巧被赶过来的裴缙泽听见了。 男人微微抬眼看过来,嘴角略带讽刺,语气阴鸷道,“是么?” 邵劲庭一听到冰冷的话语,不由扭头,瞥见裴缙泽的那一瞬,他不由脊梁一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男人面色淡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吴芜,几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你怎么过来了?”吴芜望着面上的那堵高大的肉墙,低声开口。 “不太放心,过来接你。”他微微侧目道。 吴芜不由发窘,这才几步路。其实也不必特意过来接她。 还未等她说话,男人又走近两步,单手扣在她腰身之上,警告式地扫了邵劲庭一眼,随即俯身轻言,“走吧。” 吴芜生怕两人掐起来,心里本就紧张,听他一说,不由松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嗯。” 夫妻俩相携离去。 邵劲庭原就是看他不顺眼,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竟是跟了他,眼里不由多了几分痛快之意。 只听他朗声开口,“裴缙泽,你当她当宝,可真当晓得她以前有多不堪么?” 闻言,裴缙泽明显感觉到一侧的人儿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僵,他心里总归是知道她只有他一个男人,还有什么不放心? 他矮下身来附在她耳边道了一句,“别怕。” 随即他头也不回,冷漠说道,“我爱她,自会包容她的一切,包括过去。” 不说别的,单凭他犯贱的那句话,被收拾也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男人不愿放着吴芜的面动手罢了。 邵劲庭被他一噎,气得够呛,不过面上仍是一派淡定,“你倒是个情种。连我不要的女人也肯要。” 吴芜气怒,忍不住拉开男人的手,转身瞪着他,“邵劲庭,无耻也该有个限度,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哈哈哈,不过就是个biaozi,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邵劲庭仰头一笑,却见裴缙泽将她拦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退后点,我来!” 他吓得脸色发青,慌忙跑路。 吴芜气得咬牙,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见状,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别气了,他闹腾不了多久。” 方才他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多问了一句,“听他话里的意思,你和他是旧识?” 吴芜心里一滞,扯了扯干涩的唇角,“算是吧。” 男人嗅觉灵敏,很快觉察出不对劲来,眼神微微一?,目光再次流转至她脸上,“恐怕不止这层关系吧?” 吴芜小心地遮掩,密实地睫毛安静垂下,不敢露出太多情绪,到底没有隐瞒,“以前米家和邵家的关系很好的,他爷爷曾是外公的部下,外公甚至还将他的小女儿接过来养着,只可惜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先前和你提过,勾引我亲生父亲的那个女人,就是邵劲庭的姑姑邵玉燕。而我哥枪杀的就是邵劲庭的大哥!” 说完她身子忍不住一阵寒颤,努力缩着,他却不断向她靠近,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好像要确认她的存在一样。 他记得她也提过,吴准杀了人之后,她就被那家的小儿子……难道是邵劲庭? 男人一下就其间的弯弯绕绕想通透了,望着邵劲庭远去的方向,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而意味深长,“他对你做过什么?” 吴芜被他问的一下沉?下来,手不由握紧,觉得空气都似乎变得焦灼难耐,“把我关了三天三夜,进行猥亵——” 言罢,她似乎失去所有的力气,脚下发软而站立不稳…… 难怪那日朱蒂为她诊治时,她那样害怕把门锁死。 男人飞快地伸手稳住她,英气的五官微微陷进一股剧痛中,似乎觉得呼吸都困难。 他忍痛,低声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若是早知,他说什么也要叫姓邵的生不如死! “我忘了——”她身形恍惚,脸上哀戚,声音很细很轻,“那恐怖的三日比噩梦还可怕,好在邵劲庭那时也还小,不得其法,不过等哥哥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被他逼疯了。哥哥没办法,只好把我送到国外,又叫妈妈带着我躲到乡下去。” 她额头上浮着青筋,却还是艰难开口,“直到临产被送进急救室,也许人将逼近死亡,那时的记忆才冲破了脑壳。所以,在你面前的我,不单是身子破败,还发过疯,你确定要一个不堪的女人么?” 她素素净净的脸上一片苍白,却是忍住没掉泪。 他心里一阵苦楚,却是笃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男人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哑声说,“我这辈子很少有后悔的事情,统共只有两件,都是强迫你发生夫妻之实。芜芜,我该等你的,可是我等不及了。你不知我有多怕,怕你的目光里没有我。我从来也不是磊落的男人,可那样卑鄙地占有你,是我从未有过的懊悔和羞愧,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吴芜的脸颊不得已贴着他的衬衫,软软的触感却没能让她惊惧的心情好受一点,“可那个人和邵家人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害得妈妈和哥哥流离失所。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纵然上一世未曾亲历,她对日后的后果毫不知情,也不知该如何扭转,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男人似乎知她想说什么,骨节分明的食指立马堵住她的嘴唇,笑道,“嘘,可不许再说什么拖累的话,邵家,我绝不会轻饶!” 吴芜知他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只好换一种方式,“那你能不能别瞒着我?哥哥什么都不让我插手,甚至还让我忘记以前,可他不知,我情愿痛情愿苦,也不愿他独自去承受。” 男人只愿她高兴点,又听她松了口,自然没有异议,“好,我答应你。不过明天我要回一趟港城,我让梅森留下来保护你,邵劲庭就是想动你,也得掂量一下他几斤几两!” 想起还远在国外的女儿,他终是没有对她道明。他愿意以自己为代价,只等女儿手术成功,她的抑郁症总会好的。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翌日,吴芜悠悠醒来,就见一侧的被子有个小小的脑袋瓜在拱着,她不由拍了拍额头笑道,“晨允,别闹了。” 小晨允从被窝里探头出来,身上已经穿着一件假领的小衬衫,领口还绣着可爱的长颈鹿,而下面配的是一条褐色的短裤,他耳边和后脑勺下面的头发早就被剃得干干净净,额前的碎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模样分外招惹喜欢。 她见他穿戴好了,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醒的?” “天亮就醒了。”小孩子早睡早起,倒是她,昨夜忙着准备教案,而男人也在书房里忙。 她扫了一侧乱糟糟,也不知是男人回来睡过的痕迹还是晨允祸害的现场。 吴芜拍着后脑勺坐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吃早饭了么?” “吃了,和爸爸一起吃,不过周爷爷做的没有妈妈做的香。”晨允不由皱着眉头。 吴芜想着周儒铭对着炉灶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噗嗤”一下笑了,起床洗漱,晨允手里捏着一架纸飞机,绕着她的腿跑来跑去。 她也由着他,直走到楼梯口,见他还是没知没觉,不由板着脸训他,“到了楼梯还不安生,小心一头栽下去,又把你送医院打针。” 小孩子怕极去打针,缩回妈妈身上,非要她抱着。 吴芜抱着他下楼。一阵不浓不淡的药味涌入鼻尖,而周儒铭早立在一边,餐桌上摆着米粥和两碟配菜。 周儒铭脸上不太好意思,“样式少了点,少太太将就着吃点吧。先委屈您几天,等裴少回来就好了。” 吴芜哪儿有那么娇气?笑着吃完,又喝了药,这才往学校走去。 梅森一路紧跟,倒是没有跟着进学校,吴芜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说道,“我先在周围转几圈,十二点会在这儿等您下班。” 梅森话很少,若不是身形魁梧,只怕很容易被人忽略了去,但他却是极谨慎细心的,有他在,起码三中附近一带的区域是很安全的。 吴芜也知他是奉了裴缙泽的安排,多说也没用,只好在他的注视中进了学校。 好在校领导对她没有什么微词,她向带班的老师说是身体抱恙,又有晓媛帮着说情,她倒也没有被为难。 回到办公桌前,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见邓晓媛双手托着下巴,满脸惆怅。 吴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不高兴了?” “淑傲哥邀我参加一场舞会,听说参加的人非富即贵,省部的许多领导并家属也去。我还是自在惯了,应付不来那种场面。”她叹气道。眼里满是失落。 她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贫家女,怎么配得上张淑傲? “晓媛,你别多想,”吴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凑到她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他为人其实蛮不错的,况且早几年他家还在农村呢,哪有什么配不上?” “小芜,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丈夫对你多好呀?什么都为你安排好,这次你无故缺勤,也是他向校领导打了招呼吧?” “我和他之间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吴芜低下头去,淡漠的脸上不知是什么神色,良久,她才启唇说道,“你说很多领导会参加那场舞会,都有哪些领导?” 邓晓媛的注意力一下被她转移,她还努力地回想着,“好像省政厅的人都来,怎么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也会来。 吴芜敛下眉眼,推说了一句,“没什么。” 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几号举办?” “一星期之后吧,你好像很关心,他不带你去么?” 吴芜摇头,“没听他跟我说过。” 转眼到了周末,吴芜喝完药。正在屋里的大厅念故事给晨允听。 没多久,只听一阵刹车的声音,小晨允昨晚才跟他爸爸通完电话,一下坐不住了,“妈妈,爸爸回来了,他答应给我买大枪的!” 吴芜被他催着往窗台那儿瞧,见还是三辆车,其中竟还有一辆军车,不由疑惑。 不过晨允一个劲地揪她的袖子,她又怕抱着孩子趴在窗台不安全。 等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才应他,“是爸爸回来了。” 小家伙一阵欢呼,乐颠颠地跑去楼梯口。 吴芜生怕他摔着,忍不住喝他,“别瞎跑。” 他乖乖的等在那儿,一见楼下玄关处立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登时乐开了花,一叫起来差点把房顶给掀了,“爸爸——” 男人正在换鞋,闻言转身,松了松领带,家里头一下多了个小祸害,倒是热闹了不少。 这一路风尘仆仆,他前阵子搁置了不少公务,在港城待的这些天也是把工作进度压了又压,马不停蹄,就是人也累得慌,可他知家里有人在等着,他的心有了归依。 他冷着的脸刹那间松动。见晨允抓着扶着,小短腿一格又一格地跳下来,频率还挺高,心里又好笑又担忧,“小心——” 说着他又抬头望了一眼立在楼梯口的人,她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挽在脑后,两颊只有少许碎发贴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模样温婉而可人。 “我回来了——”他嘴里噙着笑,似乎春风拂来。 吴芜心里漏了一拍,也跟着下楼,见他抱起晨允往半空抛了几下,还拿胡茬扎他的脸蛋,小家伙乐得直笑。 她瞧着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上前把小家伙拉住,“好了,爸爸才回来,很累的,别闹爸爸了。” 男人也应道,“嗯,快带妈妈去拆礼物,都有份。” 吴芜被晨允拉着的手一顿,“不用为我破费的。” 他英挺的面庞上出现了一片清晰的落寞,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微微地笑了一笑,“这次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所以,别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好么?” 他字字说得明白,字字仿佛是失了力般的痛。 她??地垂下眼眸,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先上楼给你放热水。” 再也不敢朝他看一眼,就朝那楼上走去,他笔直地站立着,只是唇角依旧是那微微的笑容。 她还没走出几步,忽听得一声门响,就听得一个声音传进来,“你们裴少那样一个不知趣的人,竟说还有惊喜?我倒真想开开眼。” 吴芜心底一惊,一扭头就看到大门被推得更开,披着一件改良旗袍的楚珺被走进来,满脸的不相信,才一看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中央的吴芜,她也同样惊住。失声喊道,“阿俏……” 吴芜的身体一震,鼻子发酸,身体里陡然升起一种预知的恐惧,差点摔倒。 楚珺已经快步走上来,抓住芜芜的手不肯松,眼泪便流出来,道,“阿俏,这些年你和妈妈跑到哪儿去了?可是让我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我和你再没了缘分,这回可千万别走了……” 吴芜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发涨,忍着不流泪,只挣了楚珺的手,低声道。“姐,对不起——” 楚珺一怔,看着吴芜往那门走,回头再一看裴缙泽满是愧色的眉眼,心中已是明了,上前一步拉住了吴芜,那开口的一声,竟是含泪的质问的,“阿俏,我问你,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样狠!你知不知道当年继饶找你都找疯了?最后一次任务,他都不想活了,你把他伤得那样狠,他甚至连部队都不愿待了。” 芜芜眼眶一红,道。“姐……” 楚珺也不多说,只把吴芜拉到裴缙泽的面前,另一只手将裴缙泽的右手抓过来,翻过手背给吴芜看那上面的斑斑伤痕,心痛地道,“你看看他这手,这是你走的时候他自己撞的,还有后背的伤疤,你走的这四年多,他自己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他是日日夜夜,抓心挠肝地想着你,就连做着梦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可她又怎知,那夜他铁了心地折磨她。就是要她痛,要她长记性。 她有多屈辱?就是爬也爬不动了! 吴芜的眼里一下子就噙满了泪,不敢多看裴缙泽一眼,用力地咬着嘴唇,心中的委屈海一般泛滥,只想挣开楚珺的手。 楚珺一叠声的话步步紧逼地压过来,她听得分外挠心。 裴缙泽见她满脸为难,到底是不忍心,笑道,“姐妹俩好不容易团聚,都别哭,上楼好好说着体力话去吧。” 楚珺只把她扯住,道,“你听听,你还上哪儿去找这样包容你的男人?你生生地磨了他四年多,这也该到头了,你不跟着他,你还想去哪儿?” 她那一句让吴芜内心绞痛,惶然间抬起头来,那饱含着眼泪的双眸便正对上裴缙泽深情无限的?眸。她心头猛震,在内心铸就的所有铜墙铁壁几乎在刹那间坍塌殆尽。 楚珺声声入耳,她听得心乱如?,自救般挣脱了楚珺的手,忍着满眼的泪水,松开手离得她远一些,别过脸去,“姐,别说了,都别说了。” 楚珺心急如焚,竟一下子被地毯给绊住了,裴缙泽叫了声,“没事吧?” 他忙伸手去扶,楚珺看了裴缙泽一眼,也不起来,朝他眨了眨眼睛,只伸着手叫道,“阿俏,你要是不听姐一句劝,我情愿摔死了。” 那一句话让吴芜含着泪回过头来,看着楚珺倒在地上,不得已上前来扶住她。 楚珺直起身来,却是攥紧了她的手,往裴缙泽的手里一塞,将他们两个人的手团在一起,看着吴芜,只轻声说了一句,“阿俏,这就是你的命,你这辈子就该是他的。” 吴芜心中一恸,心中万般感情纠缠错节,直揪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姐,你放心,我再也不逃了。” 楚珺这才松了一口气,追着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过去的四年发生了太多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姐,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吴芜抬头望着大门,竟是杨宗庆并肖景然一道来了。 杨宗庆手上大包小包,而肖景然手里抱着一个正莹,还拉着一个正声。 吴芜往一身军装的杨宗庆的肩头望了一眼,两杠二星,看来这四年他升得倒是快,而肖景然把头发梳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倒也不减当年。 她又扫了一眼一身西装的男人,不由唏嘘,当年一道在干部楼里住着的三人,身手军衔相差无几,如今却已是在不同的道上走了。 也唯有宗庆还坚守着。 而当年最受重视的是他,要不是她一走了之,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她伤得他体无完肤,说起来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互相伤害真的没什么意思,她又何必揪着那一夜他的疯狂死死不放呢? 她心里五味杂陈,而杨宗庆和肖景然也听裴缙泽提过,倒也识相地没有多提。 几个人进了屋,裴缙泽却还往门口走去,领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褂的老人进来,“芜芜,这位是青阿姨,周伯的老伴,以后会帮着做家里的活,你先来认认人。” “青阿姨您好。”吴芜见她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姿态恭顺地低着头,眼睛很正没有乱瞟,对她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她又领着晨允过来,哪知小家伙还没等她开口就主动叫人,“婆婆好。” “小少爷还记得我哪?”青阿姨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裴少准备带着兄弟们去干架了 第145章 : 请叫我裴太太 “嗯,上次婆婆还说回港城给我带布偶,”晨允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布偶给小姐姐玩吧?” “好,那等你妈咪生了小妹妹,婆婆再送给她好么?”青阿姨还不明就里,笑着哄他。 晨允没说话,而是仰起头望着吴芜,可她一听脸色“唰”一下青了。 男人见状,飞快地瞥了青姨一眼,把晨允提溜起来,“好了,都别站着了,进屋去吧。” 青姨也是识眼色之人,见他眼里透着怒意,登时住了嘴,拎着从港城带回来的食材并各色补品拿进厨房。 家里请帮佣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吴芜没有饭来张口的习惯,跟在她身后,笑道,“青阿姨,要不我去打下手吧?” “不用——”青姨心道她还算宜家宜室,笑道,“肖太太难得来一趟,你们姐妹俩说会儿话去吧。” 男人抱着晨允,淡淡一笑道,“青阿姨做的一手正宗的港菜,你不会做,快回屋歇着去吧。” 怀里的晨允注意力很快被肖正声兄妹吸引了去,挣着要下去,男人也由着他,扭头对杨宗庆和肖景然说道,“去书房?” 看样子他们有要事相商,吴芜朝他点头,拉着楚珺上楼道,“你们聊,我和姐姐去房里。” 一进主卧,一道淡淡的药香迎面扑来。 楚珺不免皱了皱鼻子,“你最近在吃药?” “嗯。他每天都叫人送药膳汤来。”吴芜脸上的笑容微凝,末了,只应了一声。 楚珺听她的声音有些闷,做到床边拉着她的手,静静道,“阿俏,他对你不好么?” 瞧着屋里雅致简约的装饰,一看就是妹妹喜欢的风格,而偌大的衣柜一半是妹妹的衣物,一看就是全新的,很多标签还在。 楚珺不由想起两年前在港城,那夜缙泽喝醉了,夫妻俩合力将他扶回卧房。那屋里完全是纯?冷硬的装饰,而他还喃喃自语着也是妹妹的名字。 那样细心周到的男人,苦等了四年,竟还待她如初,她怎么还是愁眉苦脸? 吴芜低了头,只抿着唇不说话,楚珺轻笑道,“倘若你再不出现,我怕再有个四年他也会情愿等下去。阿俏,男人不同于我们女人,以为跟了一个男人就想着一辈子,男人却是见一个爱一个,能够痴情坚守到他那样的,除了爸,我也见过他一人而已。” 吴芜已是心慌意乱,把眼眸一垂,低声道,“姐,这些我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别说这些了。” 先行离开的本就是她,况且还骗了他的钱,其实仔细算算,四年的夫妻义务,他只要她用一夜偿还,说什么都是她赚了。 纵然他的爱简直走火入魔了。她受不住,可日子总归要过下去。 她把头别到一侧,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涩,柔和而又倔强,不愿再提他,“这些年你和爸过得还好么?” “什么好不好的,也就那样过呗。景然调上省城,我也就跟着过来了,就是爸他一个人在老家住着,我看不惯,叫景然开车去接他,他也不肯挪窝,说是怕你和妈回来了找不到他。”楚珺摇头失笑。“他也是够重情的。” “姐,对不起——吴家那边的事情太复杂,我们都怕连累你和爸,不得已才离开。”她脸色微青,粉白的嘴唇微微动着。 楚珺脸一?,作势训斥她,“说什么傻话,我和爸是怕连累的人么?愿同甘弱不肯共苦的话,算什么家人?阿俏,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年你和妈究竟跑去哪儿了?” 吴芜低头抠着手心,“开始在国外待了一年,生下晨允之后,后来就回省城念书了。” 楚珺不由苦笑,“你说还真是奇了,正声出世的时候,景然也不在身边。你这丫头,早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多久,就听有人在外面敲门。 青姨送来了一份上好的燕窝和一碗甜润细腻的杏仁酪来,“少爷吩咐了,燕窝粥趁热吃才好。” 吴芜凝着那只花色雅致的碗,上次她没吃完被他发现,他脸色一下就沉了。 她也知不喝完青阿姨是不愿走的,没说什么话,顺从地端起碗来仰头喝光…… 而此时的书房,屋里烟雾缭绕。三人也是经历一番历练,抽个烟倒也不稀奇。 裴缙泽却嫌烟味太重,走过去把窗打开。 肖景然见状,微微挑眉,“以前你从不沾这个,这几年你倒是我们几个里烟瘾最重的,这是打算要戒了?” “嗯,她不喜欢,对孩子影响也不好。”男人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 自肖景然的外祖父一退下来,省政的局势已经基本成定局。当年裴缙泽落魄回港,工作重心不在省城,倒是让吴慕兴又爬到了副市的位置,而他背后又有邵家扶持着,也算一枝独大。 肖景然虽也官至省厅,但分量到底差了好几级。而他外公退下来之后,如今他父亲有远调南部,能运作的人脉多是多,但执行力到底打了几个折扣。 不过要说胜算也不是没有,毕竟杨家的军方势力在省城还是说得上话的。 况且还有一个资本雄厚的裴家。 只等吴准回来,军政商学,四人联手,倒也值得一战。 可吴准那边什么时候稳定还是个未知数,以裴缙泽有仇必报的个性,邵劲庭恐吓的又是吴芜,他绝不会等到那时候才动吴慕兴和邵家人! 只等他把事由说了个大概,书房里的画风却是一下就变了。 杨肖二人争论的方向不是如何出手。而是纠结于先动谁。 杨宗庆是见过当年邵劲庭坑害吴芜的,“要不就怼邵劲庭吧?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肖景然不乐意,呼哧呼哧道,“为了仕途抛妻弃子,你当吴慕兴又是什么好东西?” 杨宗庆当仁不让,“我知道你被他压着心里头不舒服,但一口吃不成胖子。” 肖景然骂了一声吴慕兴,又道,“他算个什么东西!” “行了!”一直沉?的裴缙泽突然开口,只见他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长身立在窗前,冷眸瞥过二人,沉声道。“今晚不是有个舞会么?芜芜等得也够久的了。” 两人都知他有多宝贝自家媳妇,当即点头。 杨宗庆试探性一问,“如此说来,咱们是不是准备在省城里闹一把,造造声势?” 裴缙泽回身,白色的衬衫衬得他五官立体,?眸愈加深邃,较之以前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沉着踏实。 晚间。 清风轻摇,吴芜穿了一袭淡霞粉色长裙,很是精致,鹅?镶边,半裸美色,心口处的衣料较少,只点缀着粒粒圆润皎洁淡水珍珠,更衬着她面容洁白如雪,身姿袅袅婷婷犹如初夏绽放的红莲。 楚珺一眼瞧去,竟也忍不住看呆了。便笑道,“缙泽的眼光还真是没处挑,这一身倒真衬你的肤色,在哪儿买的?” 吴芜道,“你去找正声那会儿,他只让我穿上,没说在哪儿买的。” 楚珺这些年也见识过不少舶来品,这条裙子,只怕少说也上几大千,笑道,“他果然是疼你,这样一件衣服,我就是奢侈一两回也不敢买,他却是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给你穿上了。” 她顿了顿,再看看吴芜垂首懊恼的眉眼,只觉得好笑,“阿俏,你样貌生得好,就是脸色差了点,要不擦点腮红和唇膏,一定光彩夺目。” 肖景然还得送正声和正莹回去,杨宗庆已经一身军装地等在外头的车里,而裴缙泽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正等在玄关处,一侧的晨允也是同色系的西装,小领带也是粉色系的。 小家伙蹦蹦跳跳,不得片刻安宁,男人眉头微皱,抬手把他捞起来,一大一小在那儿瞪眼。 “再闹就不带你去。”男人作势吓唬他。 小晨允老实了不少,只是眼睛还在瞎转。 她一出来,正逢男人抬头,只见楼梯之上的妻子面色粉白如玉,眼睛澄澈似水,气质娴静。根本移不开眼。 等她款款下来,他便是微微一笑,道,“这件礼服穿在你身上,好看极了,不过还差了一样物件。” 吴芜不作声,裴缙泽知道她心里还是别扭,笑一笑,从内衬里掏出被她遗忘在梳妆台的素戒,精准地套在她无名指上,只道,“知道你不愿戴,但在外面,好歹做个样子。” 她被他笑的心慌意乱,转身便要走,他却拉住了她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紧握着,她回过头来,就见到他眼底里一片脉脉的笑意,她心中刹那一动,只缓缓地垂下头去,眉眼间一片柔和。 她正想蹲下身去抱晨允,他的吻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压下来,直接压在她的嘴唇上。 本来只是想亲一下,可一吻下去。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辗转反侧…… 她被他箍得紧紧的,只是呼吸不得,手腕亦仿佛被他捏的碎了一般,忍不住“嗯”了一声,他只管尽情汲取…… 吴芜只觉得头晕目眩,恐慌地伸手去推拒,但就仿佛是一场宿命,这样久的逃离,到头来她还是他的,她的身体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件淡霞粉色的礼服的珍珠已经被他拨开,他的手指碰触到她脖颈间的雪白肌肤…… 她的喉咙忽然一阵发紧,那一场深埋于心底的惊惧噩梦,瞬间便猛跳于她的脑海里! 明明说好配合他,可抗拒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她几乎是拚尽最后的力气去推裴缙泽,却没有将他推开,反被他压到墙面,四周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掠夺,那种噩梦般的恐惧却越来越浓重。 她觉得空气都仿佛是被冻结了一般,呼吸变成了极其困难的事情,惊惧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哽咽着,却是没开口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裴缙泽的眼瞳?得仿佛是滚烫的,喘息渐渐地沉重起来。低下头去吻她的颈项…… 她拼命地抵住他的胸口,脑海里全都是那些曾经的噩梦,除了颤栗还是颤栗,惊恐的呜咽便如破碎了一般令人心痛,“呃——” 那一声低泣传来,终于止住了他的动作,她忍不住簌簌发抖,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面孔是失魂落魄的雪白。 裴缙泽呼吸急促不稳,凝视了她片刻,深邃浓烈的目光渐渐地化为一片温柔的怜惜与无奈,再也不做什么,只??地拥紧了她,低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继续下去就是了。” “我也要亲亲。”被忽略的晨允一下不淡定了,张着手去抓大人的衣服。 吴芜惊醒,飞快地收拾眼泪,脸上扑的粉不多,倒是嘴唇的红印全被他抹掉了。 她心里一叹,抽出纸巾用力擦着,模糊不清道,“晨允别闹,不然一会儿不带你去了。” 她抖着手用力地擦,只怕把嘴唇擦破了。 男人压下心里的悸动,结过她手里的小包。“我来吧。” 细心地替她擦掉唇印,再描一圈,他动作不娴熟,但好在描摹得又稳又准。 “谢谢。”整个过程她根本不敢去看他,只待他一松手,就要去抱晨允。 “我来。”男人把小包塞到她手里,单手抱着晨允,右手还曲着空在那儿。 吴芜会意,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等她跟着裴缙泽一起出门,意外地听见杨宗庆在打电话,语气缱绻。 裴缙泽见她眉头微微一扬,笑道,“宗庆四年前在融城就冷不丁地结婚了。他媳妇正在家里头养胎呢,第二胎。” 宗庆难得请了几天探亲假,原是不打算出门,专心在家陪着媳妇,这次也是有求于他了,他才肯出门。 到了酒店大门,杨宗庆与他一道下了车,两人身形相仿,高大俊朗,一个一身正气凌然的军礼服,一个挺拔的西装,脸上却是一派目空一切的冷然,一下吸引了不少的名媛。 杨宗庆却是没有一同走进去,只道,“你们先进去,我爸待会儿也来。” 吴芜见他与杨宗庆对了一下眼,也不知两人是何用意。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一道下车也有不少人瞧见,而他专程等杨运国,怕是想借着杨大首长的威势了。 他情愿去融城也不愿借着父亲的威望,却是为了给兄弟一个面子,求到他父亲那儿去了。 吴芜心下感动,亦是惊诧,那他为了她,该是欠下多大的人情了? 她楞楞地想着,男人却是洞察她心思一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宗庆是自己人,况且这事我也替他干过。” 搭在裴缙泽臂弯的手指忽然被他改成了交握的方式,十指紧扣,莫名地有了安心的意味。 舞会还未开始,来的都是省城有地位的人物,不过吴芜随他一道进来的时候,仍是引起了好一阵骚动。 男人应酬他们的时候,吴芜就待在一边老实地陪着。那些人对她似乎颇为好奇,却忌惮着男人在身旁,到底不敢过多打量。 人越来越多,很快门口传了另一阵响动。记者们嘈杂的声音引得她都不自觉朝那边看过去。 门口出现一双中年男女,女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当,看样子很显年轻,微笑着偎在男人怀里,中年男人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是笑不进眼底。 此二人正是邵玉燕和吴慕兴。 而他们夫妻的身后,正跟着吴悠和林沁茹两人,吴悠一身大红纺裙,正挽着邵劲庭,而林沁茹身侧的男子也是西装革履,一看他立体的五官,明显是个外籍人。 吴芜看着那边。不由怔在原地,全身好像被浇了一盆冰水,有点凉,还有些僵硬,她想挪开眼都变得异常艰难。 凭什么,她和母亲落魄得躲到乡下,而他们一家却活得那样光鲜亮丽?凭什么邵玉燕的背后沾满龌龊和鲜血,她还笑得那样开怀? 裴缙泽的手臂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声音轻柔,“别怕,万事有我。” 吴芜已经无暇顾及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口那一双男女身上。刺眼的闪光灯,像是给他们身上渲染了一层明亮的光环。而她仿若一个沉浸在黑暗里小草,只能驻足观望。 腰间那只胳膊像烙铁,可心里却冷的厉害,整个人陷进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直到吴悠的目光率先与她交汇。 她似乎还自以为是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正挺直胸脯挑衅地瞟了她一眼。 可当年明明,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她不过是一个寄养在米家的可怜虫,甚至父亲不详! 想想还真是可笑,当年母亲怎么就信了邵玉燕的一番鬼话? 现如今只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可当年她们母女从米家夺走的一切,她一定要变本加厉地抢回来! 还有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她一定要他为当初的狠心付出代价! 眉间不易察觉的皱着,心脏狠狠揪痛着,可那又如何? 他们朝她走过来,带着幸福的味道。 林沁茹显然也瞧见了她,跟着一块过来! “楚俏,好久不见。”林沁茹还是一贯温婉的模样,说话时脸颊还有浅浅的绯红,不过眼里到底多了几分沧桑。 吴芜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早已换上了无懈可击的表情,她并未瞧着林沁茹,而是盯着吴悠,一字一句说道,“请叫我裴太太!” 吴悠不是喜欢他么?那她不妨多刺几下! 她努力克制着有些发抖的音调,仍是笑道,“或者是吴芜!” 此话一出,吴慕兴与邵玉燕具是一惊,吴慕兴是不敢相信,而邵玉燕是恐慌。 当初好不容易才逼得他们落魄而逃,没想到几许经年以后,她居然携着那样一个背景强大的男人回来。 “你竟然还敢回来?”邵劲庭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 吴芜把脸瞥向一侧,死死盯着后悔惊愕的吴慕兴,不冷不热说道,“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邵玉燕似乎听出别样的意味,登时拦着邵劲庭道,“行了劲庭,别见着美女就当作似曾相识,人家可是有正主的呢。老吴,你说呢?” 心里翻腾的吴慕兴堪堪回悟,一下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觉得怅然若失,“还别说,不但名字一样,我也觉得裴太太和我女儿长得很像。” 吴芜只觉得发抖,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是么?令嫒的名字也是杂草的意思?” 芜,谓之野草,可不就是个没人稀罕的?而吴悠呢,他大概是愿她衣食无忧吧? 多么讽刺的名字! 闻言,绕是见惯大场面的吴慕兴也是浑身一震,久久无法平息。 吴芜脸上挂满讥讽的意味,“不过怎么可能呢?凭吴副的学识,怎么会给女儿起那样随意的名字?” 男人立在一侧,明显感觉她身子颤得厉害,伸手揽着她的腰身,低头问了一句,“没事吧?” 吴慕兴瞳孔放大,甚至连嘴唇都在抖动,“小芜,爸找了你——” “爸,您别是糊涂了,”吴悠见态势不妙,慌忙出言制止,“您女儿在这呢,可别乱认人,待会儿让人看了笑话。” 他一下惊醒,只觉得头上汗涔涔,这几年好不容易被提到副市的位置,他差一点就出了差池。 要是真的当众认了这个女儿,他还不知被多少人所诟病。 这么些年,他知前妻和一双儿女在外受苦了,可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退不得,唯有往前走! 吴芜见他的态度一下冷了,心里头唯一希冀的火苗当即被泼了盆冷水一样,顿时冻得彻底。 在当初那个慌乱文斗的时代,她的亲生父亲为了他的仕途,都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批被斗,甚至外公才闭眼,就忍不住带着姓邵的女人登堂入室。今日为了他的省政一把手之位,视她如草芥,当真是半点也不意外。 那么从今以后,她也绝不会当他是父亲,当年母亲和他们兄妹二人失去的,她誓要一并夺回! 吴芜心里满是愤恨,绝望地闭上眼,再睁开,已满是清明,她也还笑得出来,“我想也是,毕竟我的姐姐姓楚。是吧缙泽?” 吴慕兴看到裴缙泽时也有些意外,他们以前见过的,且他向来城府老练,任何事都滴水不漏。所以裴缙泽表现的非常得体,粉饰太平,“吴副,内子失礼,还请别见怪。” 吴慕兴也继续披着他虚伪的外衣,道貌岸然地与裴缙泽寒暄,“裴太太倒是真性情。” “那是自然,不过你那么是丈母娘和大舅子教得好,我可不敢居功。” 那自然是没有他这个当父亲的半点功劳! 吴慕兴被他一噎,顿时心里分外不好受。 昨天下乡扶贫去了,累挂,写完贴出来没想到被驳回了。。。 第146章 : 好,听你的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随即秘书凑近了提醒,“杨首长到了。” 杨运国自打四年前升至省城,鲜少于政界打交道,他虽是官至省部,但实则受中央军部统辖,吴慕兴到底还是要卖他几分薄面。 于是退了两步,轻声道了句,“裴总请便”后就直直迎向红毯。 拄着拐杖的杨运国也不需要人搀扶,身后跟着一身挺括军装的杨宗庆,自家老伴没来,他们父子二人也不屑要什么女伴,直接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杨老首长丰姿不减呀。”吴慕兴几乎是谄媚地说。 殊不知他却是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吴芜身上,森肃的脸上松动了许多,难得一笑,“你这丫头倒是舍得回来了。” 吴芜只觉得脸上挂不住。讪讪一笑,“杨首长——” 说着她又低头对儿子说道,“晨允,快叫杨爷爷。” 晨允来了陌生的地方,脸上也是淡淡的,此时乖巧地叫了一句。“杨爷爷好。” 杨运国脸上多了一些笑意,甚至还抱起了晨允,难得对裴缙泽赞了一句,“你这个儿子,见了我竟也丝毫不怯场,以后怕是了不得。” “是芜芜教得好。”裴缙泽听了这话,只觉得比称赞他还高兴。 几个人有说有笑,倒是完全把吴慕兴几个人给忽略了。 邵玉燕见丈夫一脸?,也是站不住,见缝插针道,“杨首长,舞会就快开始了。你请上座。” 杨运国浑浊的鹰眼往她身上一扫,满是凌厉,本不欲卖她面子,不过想到儿子难得开口,他也看重裴家,于是笑道。“有劳。” 话音一落,他就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晨允往主座去,顺便对裴氏夫妇道了句,“你们也一块落座吧。” 吴芜正想问肖景然怎么没来,不过想到林沁茹也在,不好膈应人,怕是收到消息后不来了吧。 “在想什么?”男人见她蹙着眉头,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才揽着她的腰一并跟着杨运国。 杨运国占了主座倒也说得过去,但一侧的次座可是就给省厅的大领导,冷不丁被占了,省厅的位置被往后挪,这就尴尬了。 吴芜想到这一层,忍不住抬头望着男人,哪知他已经拉开细心地为她椅子,一派心安理得的模样,还吩咐侍者去给她和晨允拿橘子水过来。 吴芜扭头扫了一眼邵玉燕,只见她笑容可掬的脸上已经僵硬了。 原来他图的也就是一乐。 她亦心安理得地落座。 坐下没多久,司仪出场串词,几位说话有分量的领导相继上台发言后,音乐一奏响,舞会正式开始。 那些舞步,吴芜以前学过。隐约还记得,不过倒是没多大趣味。 没一会儿,就见场上的女士纷纷受邀步下浴池,她忽觉肩头一紧,有只温暖的大掌抵在她纤瘦的肩头之上,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攥着手心。 男人却是绕到她面前,乌?的眼瞳一片脉脉,他望着她,微微一笑,说,“芜芜,我似乎还没有邀过你一起跳舞。” 吴芜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那喉间仿佛是鲠了样东西,声音更是低不可闻,“我不会挑,晨允也需要人看着。” 杨宗庆多少瞧出两人心存芥蒂,巴不得他俩言归于好,“晨允有我看着,担心什么?再说,继饶的交际舞跳得还真不错。” 她搬出来的说辞一下被推翻,只好顶着众目睽睽,硬着头皮把手放在他手心。 “跟着我的步子,慢慢来,别怕。”他的手揽在她腰间,缓慢地移开脚步,见她很快跟上,却也仍是慢慢地移动,只愿跟她靠得近点再近点。 裴氏夫妇在流水一样的音乐里翩然慢舞,男的挺拔高俊。女的秀丽温婉,极为登对养眼,一时不知艳羡了多少人。 吴芜只觉得鼻息间尽是他的味道,微微一抬头就见他眼神情深如海,直叫人不能逼视,她仿佛被他的目光纠缠得窒了息,全无底气。 她只好紧张地转过头去,眼里一片失措,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低柔的,却是深情无限,“芜芜。等你毕业了,咱们将爸爸接过来吧?” 她垂下眼眸,眼前慢慢地拂上一层不明就里,“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微微一笑,“有的人天性凉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爸与你虽与血缘之亲,却胜似父女。咱们只认你想要的父亲,还和以前一样。” 他邀她下舞池就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 吴芜心里泛着不知名的情绪,仰头望着他干净的面庞,轻轻道了一句,“好。听你的。” 男人淡淡一笑,眼里满是包容,他理了一下她鬓角的头发,温声细语道,“给我一次机会,我欠你的,我总会补偿给你。” 满目缱绻,却是她不可承载的深情。 她的心不由得一慌,才想要退步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滑,失去重心的她想立定已经来不及,就听得他低低地说。“小心!” 他惊愕的话才说完,吴芜只觉得身体一轻,竟是被他一把抱起,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吓得低叫了一声,好在他抱得很稳。她在琉璃灯盏之下打转了两圈,并没有什么大恙。 耳边似乎还有风动的声音。 男人一眼瞥见混在人群里的吴悠,不必多想是她故意使绊吓得吴芜脸色发白,心下不由发狠。 他不再多想,长腿往前一伸。力道随不大,不过惯性使然,足够将吴悠踩下一侧的水池了。 只听“扑通”一声响,吴悠似乎懵了一样,只到落进水里才想到尖叫,“啊——” 男人却是充耳不闻,将身上?色的西装外套罩在吴芜头上,整个人挡在她面前。 直到水花乱溅。她才明白男人的用意。 凭吴悠的心气,这次诬陷不成功反被踹下水去,自然是不甘心,近旁的人遭殃的几率也大。 “没事吧?”他问完,见她摇头,脸色仍是不太好。只一个劲地盯着吴悠,不知在想着什么。 男人也不由发怒,凌厉的眸子瞪着那女人。 吴悠精心化好的妆容并不防水,这一折腾,脸上就像调色盘一样,好不精彩。 “没事吧?”吴芜竟破天荒地上前一步。主动向她施以援手。 舞会开场前大家伙也都瞧见了,这两拨人似乎颇不待见,中立旁观的人也不敢巴结谁。 偏偏这时,吴芜主动帮忙,别的不说,单是精神觉悟。那就得问问了,在场的还有谁?还有谁? 吴悠落魄至极,见风头还被她抢光了,不由气愤地拍了一下水面,溅得吴芜的裙摆也湿了一片,偏偏她毫不在意,手还停在半空中。 她也不觉得难堪,反正背罪名的是吴悠。 而吴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登时换做一副委屈哀戚的模样,好搏取男人的保护欲望。 “水里凉,快上来吧。”吴芜眼里透着紧张与认真。 吴悠知她只是做个样子,心里厌恶至极,凑近来只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挑明来,“少在这儿假惺惺!” 吴芜也不气,睁着无辜的眼睛,正要收回手,“也是,反正你丢脸已经丢到家了。” 吴悠一气,一把抓住她的手,打算拉她下手,谁知吴芜身后的男人动作敏捷,飞快地揽住她。 只听一声响彻全场的“嘶啦”声,谁也没料到吴悠会二度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芜满是诧异地抓着手里被撕碎的布料,抖一抖,竟然还抖出一对半圆的透明胶装物。 而再次落水的吴悠佝偻着身子,双手捂着心口,只觉得羞愤难当,因为她的颈项和后背布满吻痕! 一个大龄剩女,虽说出身好,但行为如此不检点,还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就尴尬了。 林沁茹到底不愿场面太过难堪,把邵劲庭的西装剥下来,飞快地罩在她身上,而后跳下水,抱着吴悠的双臂往里间走去。 吴慕兴和邵玉燕这才赶过来,一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惊讶地叫了一声,快速地张罗着,“快去送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呀!”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往里间走去,剩下邵劲庭颇有深意地睨了脸色平静的吴芜,对她不由多了个心眼。 她似乎并未像表面那样无害。 男人见她捏紧的手心正在发抖,心知这恐怕是她的手笔。 她怕是早料到他不会袖手旁观,才以身犯险。他不介意被利用,只是担心,万一他赶不及,她岂不是也要落水? 她总是那样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男人不着痕迹地握紧她的手,俯下身来,低声道,“你这身也溅湿了,待会叫梅森把你备用那套拿出来,赶紧换上。” “谢谢。”她心里并非欣然接受,只是照吴悠锱铢必较的变态心理,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那也唯有见招拆招,总之她不会轻言放弃。 从更新室出来,吴芜底子好,脸上原没有扑多少粉,只飞快地打了几下腮红,点了唇。 一出来,果真见吴悠正在梳妆镜前粉饰着那张暗淡的脸,眉眼瞟了瞟一脸淡漠的吴芜,脑海里就不由浮现落水时的惨状。 她气得直咬牙,一跺脚,就拦在吴芜面前,“你别得意,就算他肯带你见人,但你还不是上不了台面?” 吴芜继续想大招来怼她 第147章 : 我们夫妻拒绝道歉 除却他疯狂而偏执地强占她的那一夜,孙馥栾,似乎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不过这个烂借口,四年前吴悠就提了不知多少次,吴芜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她冷冷一笑,清漓的眼眸闪过一丝鄙夷,“我还真是猜不透你了,为了一个男人,你执着地追了四年,不过看样子,你对别的男人倒也来者不拒嘛。要说你也认真点,想把情敌打退,好歹也找个新鲜的由头。” 吴悠没想到她压根就不在意,不由挣着?孔,“你也只会在我面前虚张声势,但凡在欧洲游过学的人,谁不知裴大少与孙小姐青梅竹马?他不过也就是图一时新鲜,也只你一人在自欺欺人罢了!” 吴芜心里一滞,面上僵了一下,随即扯唇而笑,“你也别拿我跟人家孙小姐比,我也知她是裴家承认的长孙媳妇。但他要是图一时新鲜,竟然图了四年之久也算难得。反倒是你,我一走四年,照理你该有可乘之机,竟然还在原地踏步,这就不应该了!” 她的话说得够明白了。撇开孙馥栾,吴悠也够不上。 吴悠气绝,“啪”一下将各色化妆品一股脑儿塞进盒子里去,艳丽的脸上透着一抹轻蔑,“你别得意,离开吴家,你就是一株没人要的杂草,凭什么跟我争?” 杂草? 吴芜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反怼回去。“这倒是奇了怪了,我凭本事考上大学,又凭能力进了三中教书。反倒是你,去游学找工作,哪样不是凭家里?” “尖牙俐齿?”吴悠被她当面拆穿,脸上挂不住,愤愤不平道,“那就走着瞧。” 吴芜懒理她,洗了手往大厅走去,到了走廊,梅森已经候在那儿等着了,见她出来,只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看来是他担心她在更衣室里出事。 到了大厅,正巧侍者经过,吴芜正是要吩咐拿一杯白开水来,就见林沁茹立在一侧,笑道。“当初也只是觉得像,没想到你真是小芜。” 吴芜淡淡一笑,喉咙动了动,那一声表姐怎么也叫不出来。 “表哥和舅妈他们好么?”林沁茹见她脸上满是酸涩的笑意,似乎不太愿意开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上一次去楚家,竟还没认出来。” 吴芜面上勉强挂着笑意,默默从侍者手里拿了一杯白酒。“我们离开那时候你还小,认不出来也正常。” 她那时候是小,可小芜不是更小么? 一想到吴芜小小年纪就流落乡野,她便忍不住心里发酸。 林沁茹心里翻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随后过来的吴悠堵住,“表姐,你别忘了,是她那个毫无血缘的姐姐把肖景然抢走的,你还在这儿跟她说个什么劲?” 当一个人被瞧不顺眼,怎么都会被迁怒,吴芜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她可听不得吴悠诋毁楚珺。 她当即反击,“吴小姐,当事人都不曾多言,轮的上你说话?什么抢不抢走,那时候他们领证了么?还有,是我姐认识姐夫在前,这也有错?” 吴悠却也毫无惧色,“表姐那时候已经和肖景然订了婚,她还跑来搅局,听说大晚上的还唱什么戏曲,把肖景然的魂儿都勾走了,还说没错?” 当时的错,其实也怨不得三个当事人,怪只怪梁瑞芬从中搅局。 林沁茹不愿多提,“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你们姐妹俩一见面就掐,有意思么?” 吴悠恨不得跟她没有半点干系,呛回去,“谁跟她是姐妹?” “说的也是,毕竟当姐姐的,能干出抢妹妹丈夫的女人并不多见!”吴芜别过脸去讥讽一笑,“与其在这儿多嘴多舌。还不如想想,你的出生是有多可耻!” “你——”吴悠被她气得够呛,只觉得她眉宇间不一样了。 “我说错了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过在水池里单看你身上的痕迹,缙泽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要你那样的,所以你最好死了那份心吧!”吴芜面露狠意,也懒得在意林沁茹怎么看她。 吴悠心口难平,“那可未必。当年我妈有本事把你们一家三口赶出吴家,今时今日,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所谓生性凉薄,记仇不记恩之人,她们母女怕也是极品了。 吴芜凉凉地睨了她一眼,只觉得还是太心软了,“也是,毕竟那两个人狼狈为奸,能叫教出什么样的好货色?” “你最好把话放干净点!”吴悠听不得她诋毁父母。 “怎么,觉得我说错了?行,就你们家个个聪明绝顶,毕竟借着外家飞黄腾达了,就把别人一脚踹开的事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她顿了一顿,说话如锋芒,“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妈能隐忍,邵家人的脸皮果真不是一样的厚。” “吴芜,你少含血喷人!当初我爸节节高升,也是仗了我舅舅的势力的!” 邵家算个什么东西? 吴芜冷冷一嗤,飘飘忽忽地笑着,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邵家就是米家养的一条狗!” 话音一落,她想也没想就转身而入,吴悠却是不依不饶,几步跟上来,拉住她的手,怒喝道,“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别想走?说得好像这儿是你家似的,吴芜懒理她,手上却是一紧,一转身,就见她的巴掌要打下来了。 她不由发怒,对着她就把手里的白酒往她脸上泼去。 “啊——”吴悠简直要疯了,好不容易修饰好的妆容,已是第二次被她给毁了。 会场一派幽静,她这一叫。立刻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一侧的林沁茹也没想到吴芜会贸然出手,从一侧飞快地抽出纸巾来替她擦拭。 吴悠气得发狂,低头擦着脸上的酒业,狭长的眼睛瞪着她,不过她也觉察到周遭异样的眼光。 她立时有样学样,惺惺作态地挤出几滴眼泪来。 吴慕兴并邵玉燕一道赶来,她只听得妻子一阵惊呼,森冷的目光往吴芜身上一扫,见她手里还捏着高脚杯,身上更加冷冽。 他知对不起这个女儿,但她好歹也该分清场合才是,她这样闹,不是存心叫他出糗么? “向悠悠道歉!”他脱下西装,递给吴悠,语气冷绝。 吴芜心如死灰,隐隐作痛,澄澈的眸子一派沉冷,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 裴缙泽刚交代完梅森去取车。突然听到动静,脚步稳健地往人群里挤,一过来就听吴慕兴叫她道歉。 这种场面并不难猜,不过,别说芜芜泼了她一杯酒,就是将她摁在酒缸里,也不为过! 裴缙泽将她护在怀里,就听吴慕兴不悦道,“裴总,你太太当众泼酒,一句话也不说,这说不过去呀。” 吴芜咬着唇,一颗心凉透,往前迈开一步,一字一顿说道,“谁对谁错还没个定论,吴副却是开口就要我道歉,凭什么?” 吴慕兴微怔。眉间的褶皱更深,“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当真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可以绊倒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吴芜怆然一笑,“是么?吴副高高在上,自然晓得天有多高,我这蝼蚁一样的小人物,自然比不得。” 吴慕兴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话音,分外不悦,见场上纷纷侧目而视,脸上颇为挂不住,凑近了才道,“小芜,悠悠怎么说也是你姐姐,这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姐姐? 吴芜只觉得分外讽刺,还要说着什么,却被男人拉近了护在怀里。 他脸色发沉,吴芜见状,不由脊背一僵。缓慢地低下头去。 裴缙泽佯装不知情,俯身问了句,“怎么回事?” 他朝吴慕兴欠了欠身,拉着她退到角落,却见她皱着秀眉,未等他开口,她便断然说道,“错不在我,我拒绝道歉!你放心。我没有借用你的名头,所以你也别拿孩子来压我。” 在她眼里,他只是为了把自个儿摘干净么? 男人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芜芜,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帮你,怎样都帮你,在我这里,你不用害怕什么。” 吴芜沉默片刻,慢慢移开眼,“不单是为了报仇,学校里已经有好三个学生失踪了,上次我和两个家长闹到省政厅去,可他根本就是不理不睬的态度,那样的人怎么配坐那个位置?” 那时,她就在炎炎烈日之下等着。等了整整两天,总算等到他出来了,他却是瞧也不瞧一眼,在随行人员的簇拥 之下,快速地乘车而去。 男人目光幽深,不知在思量什么,“所以你故意博取目光,是为了那三个孩子?”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尖泛酸。语气带有一丝哽咽,“派出所原是立了案,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撤销的。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很愚蠢,不必你提醒,但是就算你不高兴,我也不会放弃。” “我明白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了一句,“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我找人帮你查。” 说着他揽着她回身,黢黑的眼睛透着冷淡,“吴副,我问清楚了,错不在芜芜,所以我们拒绝道歉。” 吴慕兴没想到他竟半点面子也不给。 裴氏虽说有钱,但这儿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界,裴缙泽未免也太放肆了? 吴慕兴眉头一皱。抬头纹更深了,却是根本不会吴悠被泼酒那茬事,反道,“听说裴总正准备竞标南路那块地?” 所以他的言下之意,芜芜要是不道歉,那块地就没裴氏什么事了? 吴芜一听,心里不由一紧,这次他回港城似乎就是为了亲自督办土地转让手续的问题。 平时在家,他也从不避讳工作的事,吃饭的时候也听他在电话提了好几次,足见他有多重视那个开发项目。 裴缙泽不怒反笑,眉宇间尽是从容淡定,“吴副是个大忙人,竟也对裴氏如此感兴趣,裴某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吴副一向公私分明,工作的事似乎与芜芜没有干系。” 吴慕兴见他软硬不吃,话也说得滴水不漏,这阵子也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极为复杂,也极为狡猾,明黑两道也卖他几分薄面,深知他不是个善茬。 只是那时谁会想到,他竟是小芜的丈夫,且看样子,并不买他这个老丈人的账。 若说翁婿之间,也该在统一条战线,他也乐得有一个手腕强劲的女婿,可惜了—— 吴慕兴心里连连感叹,甚至怀疑当年是不是选错了。 背着“忘恩负义”和“抛妻弃子”的罪名,他也曾自责难过,只是人一旦往高处走,情愿挨冷受冻,也不愿接近人群的热乎了。 “可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说着,他指了指湿漉漉的吴悠,“多少双眼睛瞧着,总不是我含血喷人吧?” 男人淡淡一笑,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走别在杨运国裤腰带上的手枪,只听得响亮的“咔嚓”声,他已准确无误地对着吴悠。 杨运国身居中央军委要员,有配枪并不稀奇,不过他为人低调,枪是收在军装之下的。 谁也没料到他竟敢拔杨首长的枪。 裴缙泽面色沉稳,只听“嘭!”“啊——”的两声。 花容失色的吴悠捂着头,只一个劲地往邵玉燕怀里钻,一个劲道,“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打她的!” 裴缙泽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动手枪的保险,那一声“咔嚓”声,只是他把子弹盒卸下来罢了? 吴悠的话大家伙听得分明,她都出手去打裴太太了,人家下意识地倒一杯酒打击,那都是轻的! 第148章 : 你以为我跟她一样不要脸? 裴缙泽见吴悠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微微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吴芜,凌厉的眸子望着吴慕兴。 “吴副,我还真没想到,我才离开一阵,令嫒就对内子大打出手,竟还反诬内子仗势欺人,我一个商人,没什么说话权,不过众目睽睽,来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令嫒欺吾妻至此,你不给个交代,可说不过去。” 吴慕兴狠狠瞪了一眼吴悠,只觉得脸都被她丢进了。 一晚上两次哭哭咧咧,就算做戏也不做全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胸腔氤着火气,又见小芜一脸疏离而又冷漠的模样,心里又是惭愧,“小芜——” 邵玉燕见他一副要承认的模样。肠子又绕了一个弯,赶在他前头说道,“悠悠你也真是,出来了怎么还惦记着家里头的宠物狗?都说它病了是保姆给他误食了药。” 说着她就狠瞪了一眼吴慕兴,而吴慕兴被她犀利的眼神一剜,当即缓过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悠悠要是认了错,可不就是打他的脸? 吴芜听邵玉燕又来一出,倒也不出奇,只是吴慕兴的态度实在叫人寒心。 只怕等到他咽气的那一天,其言也怕是不善的吧? 或许她真的要考虑一下,将养父接来,那样她不至于对人性太过失望。 裴缙泽把配枪还给杨运国,眼里透着歉意。说实话,未经同意就摸杨老的枪,多少冒犯了。 他回头,见芜芜面色发青,矮下身段来,软声说道,“别担心。我还留有后招呢。” 只是未等他的后招,吴慕兴就开始抓他的漏洞了,“裴总,当着大家伙的面,你私自动用杨首长的配枪,那可是犯法的。” 他就说嘛,吴慕兴哪是轻易肯罢手之人。 只是他太低估了裴缙泽。 男人只一味笑着。眼里却是墨黑一片,像是望不到底的?洞一般,“吴副,你似乎忘了一点,我是港城的人,不受大陆的法律制裁。” “可如今你来了省城的地界,冒犯军部要员,你以为担得起责?”吴慕兴到底是见过大场面之人,嘴巴子也有几分厉害。 男人乌?的发丝微微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抬起英气的眉眼,“那要是我碰枪是合法的呢?别忘了,可不是我舔着脸来大陆的!” 裴家在港城如日中天,也正是如此,内陆经济改革的春风一吹,他也算头一批受中央改革委邀请到大陆投资办厂的开发商。 这次说是省城上流圈子的舞会,实则也是外商集资举办的,而裴氏作为其中最有分量的领头,裴缙泽一句话足以影响省城未来经济发展的势头。 吴慕兴经秘书一提醒,生怕他一怒之下撤资返港,到时上头一追问,只怕他不好交代。 裴缙泽这回也端起了架子,“我家夫人被欺负得不成样子,身为丈夫的还不能讨回公道,我怕不敢久留了。芜芜,咱们回家去。” 他身为商会的会长,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交头接耳,大有随他一道离开的趋势。 吴慕兴急了。可他端着架子没个台阶也下不了台,反倒是邵玉燕长袖善舞,“裴总,误会,这都是误会。我看谁也别追究了,来者是客,想来你也是大度之人。要不这次就权当没发生?” “不行!”两道气势如虹的声音响起。 裴缙泽斩钉截铁道,却是没想到杨运国睨着吴慕兴,也开腔道,“合着你无缘无故叫芜丫头道歉,平白要她受冤屈了?” 他敲了敲拐杖,军人的气魄一上来,分外慑人,“好在是缙泽拔枪时卸了子弹,要等我出手,可没那么好商量!” 他言下之意,刚才是?许了裴缙泽拔枪? 想想也是,人家正主还没发话,吴慕兴就费劲吧啦地数落了一通,这就尴尬了。 邵玉燕见他唬着脸,心里也瘆得慌,不过为了女儿的名声,她也算滚出去了,“杨首长,两个年轻人发生点口角也是正常,眼下谁也说不清楚,怎么能说委屈了裴太太?我家悠悠还沾了满身的酒呢。” “那就查清楚!”杨运国双手撑在拐杖上,“我就不信那么多人在,就没一双眼睛是瞧见的!” 除了当事人,当时目击者当属林沁茹了。 吴悠想着,她怎么也和林沁茹亲厚,心里也不怕了,“表姐,当时你也在场。她是不是说了过分的话,还一气之下地当众泼我酒?”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一下集中在林沁茹身上。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望着几个颇有分量的大领导,又见吴悠满脸的殷切,而吴芜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置身事外一样。 相比吴家和邵家人给予她的痛,吴芜说的话不一点也不过分。可自己受眷顾最多的到底不是吴芜。 一边是正义。一边是亲厚,这叫她如何抉择? 林沁茹心里挣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吴悠根本按耐不住,抓着她的手,小声说道,“表姐。你想想以前受过的屈辱,那时候我是怎么帮你的?” 这完全是两码事! 林沁茹咬着唇,见吴芜慢慢转过脸来,只淡淡笑着。 以前在景山,两人倒也算合得来,只是,她到底和悠悠感情更好,她权衡许久,仍是拿不定主意,索性闭着眼说道,“那会儿我没看清。” 吴悠脸上显然浮现着失望之色,而吴芜仍是淡漠如水,既没有惊喜,也没有责怪。 “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拍下来了。” 清朗的声音从人群的另一端缓缓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慢慢让出一条道来。 打从红毯下来就隐在角落的杨宗庆低头摆弄着一台相机,似乎不得其法,扭头对裴缙泽道,“你这什么货色?还好意思说是新上市的。” 他一身挺括的军装,精神抖擞,眉宇间透着正气。 “小芜,你来。”他懒得再理,索性塞给吴芜。 吴芜微微一愣,见他朝那这边不怀好意的眨眨眼,七上八下的心落定了下来。 杨宗庆在部队待的时间是他们几个里头最长的,瞄准打靶就跟玩儿似的,抓拍自然不在话下。 吴芜淡色的唇边闪过一丝城府的笑意,扫了一眼吴悠他们几个。见他们具是绷紧下颚,明显在压抑着满腔怒意,他反倒低头来,优哉游哉地摆弄着相机。 男人瞧出她的心思,好看的眼眸微微弯起,好心说道,“别着急。慢慢来。” 吴芜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手上锃亮的相机,摆弄了一会儿,只听“啪嗒”一声,一张?白的照片缓缓映入眼帘。 正是吴悠扬手打人的画面,而她脸上光彩夺人,根本没有泼过酒液的痕迹。 吴芜攥紧相片,掀起密实的睫毛,一瞬不瞬地盯着吴慕兴来看,“吴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吧?事实胜于雄辩是吧?” 单是一连的两句问话,吴慕兴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而本想反扑的吴悠也是呐呐地张着嘴,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 从来没有哪次这样出丑,看来她还真是小看了卷土重来的吴芜。 她咬着牙。拼命忍着,却见吴慕兴满脸冰冷地朝她走来,眼里满是惊鸷。 “爸,我——”她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倾诉。 “向裴太太道歉!”吴慕兴冷着一张脸,愠怒地瞪着她。 她何曾受过父亲这样的冷面? 吴悠心里满是不甘,“爸,明明是她先说了难听至极的话。我恼羞成怒了才不得已动手,再说,她也没吃亏。” 吃不吃亏是一回事,可她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吴悠也学乖了,嘴上好一阵唏嘘,“看来,我不该来这儿。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端着裴太太的身份,遭人记恨了。” 她说的半是隐晦,众人一听也是明了,你要不惦记人家丈夫,她至于恶语相向?人家说你几句,你打人还有道理了? 吴悠在水池裙子被扯掉的那一幕。也有不少人目睹,那满身的痕迹足见她有多放荡。 前因后果经吃瓜群众一脑补,吴悠再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 众人指指点点,吴慕兴顾着面子,也是恼火了,“悠悠,跟裴太太道歉,说你是无心之过。”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吴悠只觉得可笑,望着一脸寒霜的父亲,又扫了一眼眼神淡漠的吴芜,笑道,“你干脆哭大声点吧,反正你的眼泪比什么都有用!” “悠悠……”吴芜的声音很轻,透着股寒气。 “爸,你要我跟她道歉是吧,我告诉你,别想,永远都别想。她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会叫我做这么荒谬的事情?跟她道歉?呵呵……”她摇着头笑得十分诧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哭就哭,吴芜脸上更是委屈,头深深埋进男人的胳膊里,作势软声道,“要不就算了吧?” 吴悠只觉得膈应,“放开我,我不想呆在这儿,一刻都不想,你想道歉是你的事,放开我!!” 低低的哭声钻进脑子里,委屈地,无辜地,她快受不了了! “悠悠,我要你道歉。”他一字一字地说,盯着她满是不屑的脸。 吴悠突然大笑,“爸,你别这么可笑行吗?你以为我跟她一样不要脸?” 吴慕兴气得一掌掴过去,没有留情,吴悠摔倒在地上,头重重撞向停在地上。 “慕兴,你干什么!你别打她,别打她!她还小——”邵玉燕伸手去扶她。 “走开!”吴悠一把甩开她,嘴硬道,“让他打,打死我算了!” 吴慕兴气得简直冲昏了头脑,一把推开妹邵玉燕,拽起她又一掌下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被你妈宠坏了!” 她趴在地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轰鸣,脸上木木地一点知觉都没有,口鼻暖暖地,伸手抹了一把,原来流血了,“爸……我向她道歉,好了吧,你别打我了,别打我了,裴、裴太太,对不起,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叫我爸停手吧?” 她声若蚊吟,可吴芜心里却泛不起丝毫的同情。 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149章 : 去看看她吧 吴悠抓着桌腿直起身来,却见吴芜脸上浮着笑意,她怀恨在心,又见周遭的人被疏散开来,突然冲过去想揪着她的裙子撕扯。 好在男人防备心重,身手也敏捷,赶在她扑来前将她一把架住,毫不留情地一掼,脸色阴晴不定。 吴悠吃痛,跌倒在地,头发也散了,乌泱泱地好不凄惨,却是笑了起来,“你别得意,吴准拖欠了大额的工程款,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吴芜一时脸色大变。 男人却是瞧也不多瞧她一眼,俯下身来,见她花容失色,拥着她往外走去,抿着唇,到了门口才道,“晨允已经睡着了,我吩咐梅森放他在车上。” 乖乖点了点头,到了车里,她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晨允反倒爬起来了,睁着惺忪的双眼,眼神全是懵懵懂懂,倒是没有哭。 “醒了?”吴芜一笑,见他伸手,把他抱过来理了一下压皱的西装,低头问他,“饿不饿?” 晨允还没完全睡醒。抓着耳朵摇头,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嫩白的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车内一派安静。 吴芜回想舞会上所发生的一切,望了一眼后视镜才道,“谢谢你。” 裴缙泽手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噙着笑,“芜芜,我们是夫妻,不用言谢的。” 吴芜心里沉重,低下头去没有应声。 回到家,晨允又是在车上睡着了。 三岁的男孩子说重也不重。不过压得久了手会发麻。 吴芜双手交缠,托着他下车,动作倒也娴熟。 男人却是看出她这些年的艰辛,总想着分担,走到她跟前,“我来吧。” 吴芜没送松开,声音低了又低,“不用了,晨允睡得浅,别是碰到他又该惊醒了。” “没关系,我轻一点。”再推辞,待会儿都可以进屋了。 男人伸出大掌托着孩子的胳肢窝和腰部,稳稳地抱在怀里,他经验不足,动作有些笨重,不过较之以前,进步了很多。 晨允果然不安地挣了一下,男人的手抚上他的眼睛,柔声安抚道,“好孩子,快睡吧。” 晨允一睁眼见是他,戒备心没那么重了。倒也可以安心地睡下。 夜凉如水,吴芜猛然惊醒来,看着一屋子如水的地灯光线,下意识地摸了摸睡在一侧的晨允。 小孩子没个睡相,整个身子已经横在床头了,脚垫在他的小枕头上,呼哧呼哧地睡着。 吴芜只觉得好笑,倒没有将他顺正过来,而是抽了他的小毯子盖在肚皮上。 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偏转了脸猛然看见一人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不由得就僵住。“怎么还没睡?” 她一来到这套复式楼,男人就回了港城,并不睡在主卧。吴芜想搬到客房去住,可没有他点头,管家根本做不了主。 那会儿她一个人睡总觉得不安心,以前也是个孩子一起睡,母子俩也一直这样睡着,几天下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作为正经男主人的他一回来,她就嗅到不对劲的味道。 毕竟这儿是他的地盘,她占着主卧也说不过去,她不由自主地将身上的薄被裹的更紧,整个人像蚕蛹一样缩在一边。 他身上系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头发还没湿,看样子刚出浴,微笑说道,“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到这个点了,想你也是睡了,就想静静地看看你。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 吴芜咬着嘴唇看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良久终于开口,“要不我搬去客房吧?你这样我睡不着。” 名不正言不顺,心不安理不得。 “芜芜,我们是夫妻,你只管住着。”男人低低的嗓音突然从头顶出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欺身到她床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掀了她的被子将她揽进怀里,吻密密麻麻落下,身子被他捧在手上,所触之处烫得惊人。 他低声呢喃,“芜芜,别多想,安心在这儿待着就好。” 她没有挣扎,身子却是不住地颤抖,拼命咬着牙才不让呜呜咽咽的声音发出来。 他恋恋不舍,却还是放了她,想着她那时那样子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身上全是瘀痕,那儿一片泥泞和撕裂,心知她是真的怕了,搂在怀里软声哄着,“别怕。我再也不那样伤你了。” 第一次他也那样说,可等她全心全意地信赖他时,他又是那样伤她,再有一次,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不止住院那样简单了。 吴芜松了一口气,脊梁湿了一片,转身背对着他。 他从后面抱上来,轻轻摩嗦她的发角,“芜芜,只要你高高兴兴。想要世上一切,我都拿来给你。” 没等她说话,电话却是响了。 裴缙泽皱着眉头,生怕吵醒了孩子,快速地伸手拿过,看到上面的号码迟疑着看了眼吴芜,最后还是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 裴缙泽离她太近了,电话里的声音也清晰地传进了吴芜耳朵里。 对面的人似乎很焦急,音量大的吓人,“裴少,少夫人出事了!” 打电话的是梅森,吴芜很快就听出来了,看得出来梅森和孙馥栾很熟悉,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这几天梅森跟进跟出,也不知他心里是不是膈应得慌。 裴缙泽眼神微微一?,目光再次流转至她脸上。吴芜小心地遮掩,密实地睫毛安静垂下,不敢露出太多情绪。 裴缙泽打量她片刻,这才直起身,背对着她绑好浴袍系带,“把电话给她!” 他大概要去安抚孙馥栾吧?吴芜扯了扯干涩的唇角,拉过被子蒙住头。 无论裴缙泽的话是真是假,这爱情她都消受不起,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份婚姻阻挠着,这已经不仅仅是爱或不爱的问题,而是道德的问题了。 只是这一切她没有做主的权利,孩子是她最大的软肋,被他捏得死死的,但凡她做点出格的事来,于他而言,对付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裴缙泽在外面待了很久,再回来时满身的冷意和烟草味儿,钻进被子时那双硬实的手臂箍在腰间冻得她一阵寒颤。 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姿态一改温柔,变得强硬起来,“芜芜,我想过了,就算你还害怕,但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又道,“合情合理。” 她顿时哑口无言,缩着僵硬的身子。他却不断向她靠近,高大的身形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好像要确认她的存在一样,呼吸暧昧地萦绕在耳畔。 大概是孙馥栾的事搅了他的耐心,他只是握着她一双白嫩揉捏,并没有继续下去,枕着她肩窝问,“不高兴?” 吴芜低低说了一声,“没有。” 裴缙泽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她放在被子之外的手,“因为一些原因,我和她暂时还没办法完全撇清关系,事情结束,会给你个合理解释。” 吴芜闭着眼不答,裴缙泽的胸膛宽厚地坚硬,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分明的肌肉。 他更加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性感的唇凑近她小巧的耳垂,“还说没有不高兴,连话都不说了。” 他的嘴唇湿湿热热,牙齿还轻轻啃咬着她圆润的耳珠。 吴芜实在装不下去了,干脆转身面对他,将他的手拉开。“她说我哥哥的事,是真的吗?”裴缙泽的眼神一下复杂,这时候依旧是探不到什么有用讯息,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你觉得呢?”吴芜沉?片刻,微微移开眼,“我哥哥是好人。” 就是小时候,每次和她出门,见到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也总是喟叹,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们。 那样的人,怎么会拖欠工人的薪水? “那就继续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他说着强势地将她搂回怀里,双眼已经慢慢合上,“快睡吧。”吴芜皱眉看着枕侧一副不愿多说的男人,他英气的五官微微陷进纯白的枕头里,呼吸渐缓,似乎真的毫无防备地入睡了。 他安静地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吴芜咬了咬嘴唇,也跟着闭上眼,心里却好像镇定了不少。 电话再度响起,男人睁开凌厉的双眼,见一侧熟睡的晨允嘤咛了一下。这次直接按掉电话。 吴芜被搅得不安宁,抬起头,油亮的发丝软软地垂着,而顺着视线往下,只见她衣领微开,隐隐露出一团雪白。 她声音很低,敛着眉眼不去看他,“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男人一下变了脸色,想起那时急急地要她,其实她根本受不住,紧皱着眉咬唇,手揪扯着泛白。 而朱蒂给她治疗时,她哭到忿气,声嘶力竭说不要爱情也不要自由的那一幕,心里又是一阵揪疼。 明明那样委屈,她却是什么都压在心底,自她醒来,就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吵不闹,不敢跟他撒娇,也不敢跟他置气。甚至大度地叫他去另外一个女人那儿。 可一开始,就是吴悠来家里露个脸,她都吃醋的。 男人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却见她低着头起身,不由拉着她问道,“你去哪儿?” “去解手。”她心里郁结,却什么都说不得,脑子里一阵慌乱,所有的情绪却也只化为一阵沉?罢了。 洗了手出来,见他还立在原地,吴芜颇为诧异。却听他语气灼灼说道,“芜芜,今晚我们zuo一次,我会尽量温柔一点,不弄疼你。” 见她愣在那儿不说话,他又一次提醒她,“我们是夫妻。” 夫妻? 夫妻…… 她眼泪落下来,咬着牙不说话,良久才道,“好。” 其实早就妥协了,只要孩子在她身边,她说过会配合他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抖着手把睡衣解开,任由落地,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和底裤,窈窕纤瘦的身子无所遁形。 男人只觉得小腹凝聚着一团火,见她低着头,双手合在小腹前,挡着腹部斑驳的旧疤,迈着碎步缓缓走来。 他沉静地立在那儿,眼里全是她,身体却是一片僵硬。心里一片茫茫:你已经逼得她无路可走,如今还要迫着她接受你? 吴芜知他生活的环境太过复杂,根本看不透他,伸手细瘦的手去解他的浴袍,踮起脚尖吻他的脖子。 男人这才如梦方醒,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完全打了折扣,一把抱起她,却听她轻逸,“可以不在这儿吗?晨允还睡着。” 他本就是要往客房去,急吼吼地将她放在锦被之上。除掉身上的衣物,一低眸,却见她安静地躺在那儿,双腿打开,手紧张地抓着被面。 明明她就在眼前,裴缙泽心里却是分外不踏实,走进来,高大的身影覆盖着她,执起她满是汗津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耐着性子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她。并非措不及防。他也给足了耐心,动作也缓慢,可她仍是疼得汗都冒出来,身体不由颤抖起来,不断紧缩,灼热,十根嫩嫩的脚趾都蜷了起来,他拉着她的双臂缠住自己的脖颈。 她无意识地搂着他,头埋在他颈窝压抑地急喘着…… 完事后体力严重不支的吴芜晕睡过去,男人替她清理干净才去洗澡,从澡间出来。想着晨允还在主卧,于是又折回去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她身边。 他沉稳的目光落在她怯怯的脸上,嘴被他吻得红肿,粉白的面颊上也因为刚刚的情事还浮着些许嫣红。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捏着她柔软娇脆的手,亲了又亲。 他知她有多不甘,可还是想强势地霸占着。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就这样,平和地,安静地相濡以沫,和寻常夫妻一样,他给她足够的温暖,她把他当作她的依靠。 再不想别的。 再不想别的…… 穿戴好衣服,走到客厅,他才把电池板合上,电话马上又追来了。 裴缙泽眼里透过一丝戾气,接起来就听沈最歌焦急道,“哥,千错万错你想怎么折腾沈家我都认了,可馥栾姐是无辜的。” 男人?不作声地挂掉电话,抄起钥匙往车库走去。 裴缙泽到医院的时候,孙馥栾正在发脾气,推门而入就被迎面飞来的烟灰缸险些砸到了脑袋,好在他反应机灵,微微侧身就避开了。“先生。”孙馥栾的助理恭敬地垂首,裴缙泽示意他们出去,一行人鱼贯而出,病房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孙馥栾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松松垮垮的领口部位若隐若现还能看到绷带的痕迹。 裴缙泽解开外套的扣子,在沙发上坐下,扬了扬手:“没发泄完?继续。”孙馥栾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已经稍稍沉敛下来,坐在床上背对着他,抱着膝盖呆呆看向窗外,“滚,不想看见你。”裴缙泽也不生气,坐在原位没有动弹。孙馥栾听不到动静,慢慢转身看着他,“听不懂我的话?” “难道不是你授意让梅森打给我的?又或者,那么紧张你的沈最歌这会儿不见了,不是你的意思?”裴缙泽似笑非笑,眼里却没有一点儿温度,“这时候还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孙馥栾,我不吃这一套!” 孙馥栾嘴角方才勾起浅浅的笑意,慵懒地躺回床上,“是我让他打的,我丈夫都已经带着第三者公然给我难堪了,我怎么也得做点妻子该做的事情才对。” 裴缙泽眼神一冷,抿着唇不再说话。 孙馥栾歪着头看他,一头卷发流泻到胸前,眼神微微有些醉人,“裴缙泽,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帮我拿回那块地,打垮庄美艳,我帮忙说服老爷子同意我们离婚,咱们就两不相欠。不过我看你现在沉醉在温柔乡完全不想这件事了。”四年前裴缙泽再度回港,性情彻底变了,对她的态度也是这般冷漠苛责过。 孙馥栾心寒,索性提出合作,裴氏拿到那块地不成问题,可老爷子是给她这个长媳还是他的情人庄美艳,还是个未知数。 面对她提出的合作意向,他欣然答应,条件就是公开离婚。 见识过他对那女人的在乎,孙馥栾对他提出的条件并不惊讶,之后裴缙泽便直接搬了出去。 四年来,两人其实没什么交集。 裴缙泽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隐隐暗藏杀意,孙馥栾看着他,觉得这男人越来越陌生。但她生性强势,一点儿也不惧他,继续嘲弄道,“不过怎么办,你就算离了婚,吴小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那么就算有了自由又有什么用?”裴缙泽倏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孙馥栾只是微微拧起两条细眉,藏在薄被下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裴哥很洁身自好的,一定会给芜芜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的哪 第150章 : 怎么不见面就走了 “你觉得我想离婚,方式只有这一个?”裴缙泽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微微俯下颀长的身形,做工精良的西服外套将身躯包裹的颀长结实,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近乎可怕的气息。 孙馥栾的拳头攥的更紧,尖削的下巴高高抬起,“当然不,你要是耍起手段来,就是老爷子也得让着三分。可是你要拿到那块地,方式只剩这一个。别忘了你爸的条件,如果你和我离婚了,可什么都拿不到。” 裴缙泽冷酷的表情没有丝毫裂缝,可是孙馥栾知道他对那块地志在必得。 她倨傲的仰着小脸满眼挑衅,“裴缙泽,女人而已,当年我巴巴跟着你去国外,捂了多少年也没能把你捂热?你的心真是又冷又硬,还会真的爱上谁么?吴芜也不会例外,你迟早会腻的。”裴缙泽眼里瞬息万变,慢慢直起身,密实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我知道该怎么做,庄美艳还没出招,你就紧张兮兮的,太心急了。” 孙馥栾皱眉看了他一眼,心里其实已经无法信任这男人了,“你当真会帮我对付那女人?” 裴缙泽鄙夷地撇了撇嘴角,“我很忙,没有什么时间跟你开玩笑,与其几次三番地跟我这么耗着,你还不如安心待着,要不是你的沈最歌找我麻烦,说不定我早就把那女人给收拾了。” 孙馥栾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可他不让她过去找,她不放心,也唯有叫他过来了。 裴缙泽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在我身边安排的眼线那么多,居然还不放心,女人太多疑可不好。” 孙馥栾咬了咬嘴唇。转过眼不看他,嗤笑道,“是不好,你的芜芜才最好,没想到你居然喜欢那样的。”裴缙泽不置可否,“每个人喜好不一样。身边的环境太复杂,我喜欢单纯一点儿的。”孙馥栾抬起眼,苍白的唇角微微一动,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儿,“是啊,以前你就一直喜欢单纯的姑娘。” 裴缙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孙馥栾乌?的眸子?然一片,裴缙泽还未走到病房门口,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根本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来。 身着深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保养得当的脸庞更是看不出多余的细纹,一双眼如鹰隼般锐利逼人。孙馥栾是最先出声的,带着几分意外,“爸。”裴缙泽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良久才微微垂下头,“爸。”裴振铎看了眼那边貌合神离的两个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是装也装得不像,就你们俩那点儿破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裴缙泽沉?着没说话,倒是孙馥栾出言维护他,“爸,我和裴缙泽就是有点分歧,他是故意气我呢,况且我跟他也真的不是……” 裴振铎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往沙发上一坐,威严地看向沉?不语的儿子,“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孙馥栾便抿着小嘴不说话了,裴振铎斜眼觑着裴缙泽。“你嫂子出了事,你这又急着去哪?”裴缙泽坦然极了,居然没有一丁点儿内疚,“您不是亲自来陪着了。” 裴振铎的眉头一紧,“这才几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外面那个叫什么芜来着,小家子气,没有半点端庄大气,马上给我断了。” 裴缙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她都叫我过来陪名义上的裴家少夫人了,还不够大气?” 裴振铎冷笑一声,手指叩了叩桌面。“行,翅膀硬了,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您随意。”裴缙泽微微颔首,居然阔步走出了病房,完全不管气到脸色铁青的裴振铎。 孙馥栾跪坐在床上,焦急地喊他,“裴缙泽!” 裴缙泽只留给他们一个冷清肃然的背影,病房门被“嘭”一声重重合上,裴振铎用力合了合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爸,您别怪他。” “不怪他,怪我自己。”裴振铎叹了口气,眉眼间这会儿才有了微微的迟暮之色,“如果他从小有母亲教,也不会这样……” 孙馥栾看向早就空无一人的门口,也低低地叹息一声。 裴缙泽从医院出来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君悦酒店去喝酒。夜里正是酒吧疯狂的时候,服务生们看到他都浑身一凛,“老板。”“给我拿瓶酒进来。”男人面无表情地走进包厢。 “是。” 裴缙泽在沙发上坐定,点了烟狠狠抽一口,袁仁礼亲自把酒拿了进来,还带来了两个高脚杯,见他正在抽着烟,估计心烦气躁呢,挑了挑眉道,“不是说要戒了么?” 裴缙泽斜眼瞅他,“没兴趣和你喝。” 袁仁礼挑了挑眉,“我以为你需要倾诉。” 裴缙泽拧着眉,将手里的烟狠狠捻灭在烟灰缸里,满脸烦躁和戾气。袁仁礼给他倒了酒,偷偷打量他的脸色,“又和老爷子吵架了?”裴缙泽没有说话,袁仁礼了然地将红酒递到他手边,“让我猜猜,为了舞会那一出?” 袁仁礼的话未说完,面前就倏地飞过一个玻璃杯。 袁仁礼敏捷地躲开,作势惊愕道,“还是这么暴力,退伍四年了,也不知道改改?你一个当过兵的人,再不收敛,家里头的那位受得了?” 是受不住,来之前最后一次,他没用什么劲,甚至穷尽温柔,她还是痛得浑身发抖,躺在那儿连嫩嫩的脚趾头都蜷缩着,偏偏她痛也不说,等意识到没反应时,再抬头,她已经晕过去了。 裴缙泽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袁仁礼做了个封口不言的动作。轻佻的神色微微收敛起来,眸色覆了一层凝重,“你动摇了?不想再继续?因为你老婆让你乱了。” 裴缙泽没有片刻迟疑地否定了,“当然没有。”袁仁礼看着他眼底的狠色,点了点头,白净的指节晃了晃杯中的暗红液体,“可是你现在越来越不越不专心了,吴芜这步棋你就走错了,她让你整个计划都变了调。” 裴缙泽沉?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微垂着眼把玩面前的打火机,“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管她。” “觉得对不起她?”袁仁礼嘴角略带讽刺,漫不经心地叹气。“你那时候也不清醒,只能怪她运气不好撞上了,你什么变得这么仁慈了?越来越不像你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喊出口,只是拍了拍裴缙泽的肩膀,“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别忤逆老爷子,你现在还没足够的能力和他对抗,孙馥栾反而可以帮你。” 裴缙泽眯眼看向袁仁礼,扯起好看的唇角,“如果你想说我和芜芜没什么将来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 与此同时的吴家,邵玉燕好不容易才说服丈夫解了女儿的禁,这会儿正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房。 小妮子正趴在床上干哭,邵玉燕心下了然,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行了,别装了,你爸不在。” 吴悠这才收拾点眼泪坐起来,嘟囔着嘴道,“妈,爸也太狠心了,您瞧瞧,我这脸都肿了!” 邵玉燕叹了口气,“你爸就是那倔脾气,偏偏你还跟他拧着来,行了,待会儿我吩咐人把” 一整夜裴缙泽都没有回来,吴芜疲乏地醒来,真的觉得很累,面无表情地睨着一身的痕迹,见一侧的晨允还安睡了,于是轻手轻脚地去洗澡。 再出来,晨允已经坐起来,正用手揉着眼睛,一脸迷蒙的模样分外可爱。 “醒了?”她笑着走过来,“要不要嘘嘘?” 昨夜他喝了太多汽水,夜里叫了他一次,小孩子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真是急了,点头道,“嗯。” 带他去了洗手间,在小牙刷上挤了牙膏,小孩子拿过来不用她帮忙,“我自己可以。” 伺候完晨允吃饭,吴芜去把教案过了一遍,晨允正坐在她脚边玩积木,倒也没有闹她,只是偶尔会问问。 转眼到了中午,青阿姨端了精致的四菜一汤上桌,这会儿男人倒是回来了,仍是一身西装地坐在那儿。见她下来了,起身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 “谢谢。”她没有多问,低头说道。 一侧的晨允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脖子上围着餐布,碗里装着香糯的米饭,泛着淡?油亮的色泽,看样子已经倒了汤汁进来,饭面上还对着几块剔好的肉。 看样子他被照顾得很好。 男人端着碗,“昨晚去了一趟医院,没待多久就走了,公司有急事要处理才没回来。” 吴芜手一顿,“嗯”了一声又是给晨允夹菜,似乎并不愿意多提,把菜咽下去才说道,“下午我想带晨允出去一趟,之前答应过带他去玩的。” 下午还有个重要越洋电话会议,男人微微凝眉,“下午没时间陪你,我叫梅森送你。” “其实不用的,我打车就行。”吴芜开腔道,无端有种窒息的感觉。 男人放下碗筷,轻轻抚摸着她素素净净的脸颊,淡色的唇间缓缓说道,“芜芜,我爱你是认真的。” 可是她已经不敢再爱他了。 吴芜不想撒谎,可又怕惹怒了他。却还是忍不住。 她苍白着脸,鼻音浓重,极力忍着那阵酸涩,“对不起,我不爱——” “嘘——吃饭吧。”拒绝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食指压住。 他用指腹磨砺着她湿热的下唇,低声说,“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爱上我,在爱上我之前,你怎么都是逃不掉的……”午休之后,吴芜起来时,青阿姨已经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吴芜没说什么话,当着她的面仰头喝光,梅森已经在一处等着了,“少太太,我们可以走了。”吴芜跟着梅森出去,正在楼下等着,刚刚转身准备上车,身后就有人喊她的名字,“吴小姐,我们领导请你过去一趟。” 吴小姐?舞会不是一口一个裴太太的么? 吴芜脊背一僵,缓慢地回过身,吴慕兴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一条干净的休闲长裤。 吴芜意外地没看到邵玉燕,吴慕兴一脸沉沉地走过来。嘴角微微下垂,“我有话要对你说。” 梅森飞快地下车来,眉心深蹙,“少太太——” 吴芜抬手示意他噤声,对吴慕兴轻声回道,“吴副市长有何指教,不妨直说,我赶时间的。”吴慕兴因为她这句话眉间的褶皱更深,也不顾及梅森防备的眼色,往前迈开一步走近她,“小芜,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果你遇上困难,我一定会责无旁贷!” 吴芜微怔,随即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吴副问这句话就不臊得慌么?” 吴慕兴一气,浑身散发着怒意,“小芜,你怎么说话的?” 他眼中的担忧更明显了,压低嗓音,“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我派人查过他,他那人以前生活的环境很复杂,心思更是难以揣摩,你跟他在一起,会吃亏的。” 吴芜咬着嘴唇。不由苦笑,“那又怎样?从被赶出外公家的那天起,我的人生不是就被你毁了么?” 吴慕兴心头一紧,几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警局的人也在查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小芜,我怕你也牵连其中。”吴芜鼻头很酸,把脸别过一侧,随即笑道,“我母亲失踪了,你以为我还在乎什么牵连?两个月前我巴巴跑到省政厅那儿求着想见你,可你猜你的人是怎么说的?” 她学着秘书倨傲的语气。“哼哼,吴大领导日理万机,哪是你想见就见的?还想冒充吴副的千金,简直疯了!” 吴慕兴听完,脸上瞬息万变,那时他隐约听秘书提过,可惜他没当回事! “你妈妈怎么会失踪?”他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吴芜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您还在乎我们的死活么?” 吴芜怆然一笑,“我也想知道这些年为什么哥哥要带着我们母女二人东躲西藏,吴副要是不知情,不妨问问你家里的那位副市长夫人。” 她说完就转身上了梅森的车子,吴慕兴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动,沉肃的脸上依旧浓眉深锁。“少太太,你以后别和他那种人见面。”梅森等车子开出很远,这才开了口。吴芜收回视线,疑惑地看向他。 梅森想了想才道,“裴少不喜欢的。” 吴芜叹了口气,唇角抿的很紧。 直到二人进了公园,晨允拉着她窜上窜下,她心头上的阴霾才驱散了不少。 晨允这次玩疯了,吃了不少,回来的路上一直打饱嗝。 吴芜不放心,就叫梅森在小区门口停车,母子二人手拉着手,一路欢笑着走近两架秋千前。 那儿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晨允害羞着不肯走了,可玩心又起。 吴芜看懂了他的心思,蹲下身来循循善诱,“想玩?” 晨允点了点头,难为情地笑了,“可是有妹妹在。” “没关系的,兴许她还想跟你做朋友呢,瞧,她正往咱们这儿看呢,要不要打个招呼?”吴芜笑着软声道。 晨允顺着她的手望去,果真见那个穿得粉嘟嘟的朝着他盈盈而笑。 “男孩子要勇敢一点。”吴芜给他鼓气加油。 晨允这才鼓起勇气往另外一架秋千走去,挪着身子坐上去,对着那小姑娘笑道。“你要把脚抬高高才好玩。” 小女孩怯生生,但还是照着他的样子荡起来。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络了。 “妈妈,我也想要个小妹妹。”晨允跑得满身大汗,跑到她面前换帕子。 吴芜刚把一块干帕子塞进他后背,就听他来了这一句。 她扭头又望了一眼小女孩,心里一阵抽痛,嘴上却还是笑,“那妈妈让你跟她多玩一个小时好不好?” 日落西山,霞光柔柔,纤瘦温婉的吴芜置身于一片柔光之间,笑靥如花,落在某人的眼里。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情。 邵劲庭“嘭”一下将车门关上,把脑袋扔在车靠垫之上,闭着眼发话,“开车!” “少爷,姓裴的追查那几个失踪的孩子,就快查到咱们头上来了,不是说好先下手为强的么?”驾驶座上的助手问道。 “你没瞧见她身后的那个大块头?”邵劲庭没好气道,脑海里却是浮现着她清丽可人的模样。 以前在米家,两家本就是商议好了,把他指给她,没错,米家一支独大,他被指给了她。 潜意识里。她本就该是他的,谁会想到,兜兜转转,竟是错过了。 等晨允玩累了,吴芜才拉着他的手回家去。 回来之前她已经告诉过梅森不在家里吃,不过见桌面上摆着消食的甜汤,她不由惊叹梅森的尽责。 “小少爷,不是馋甜汤好久了,快过来尝尝吧?”青阿姨哄孩子很有一套,伴随着晨允的欢呼,随即又对吴芜说道,“少太太的药膳汤已经在熬好了。你过去拿可以吧?” 吴芜见她细致地喂晨允,照顾得很周到,又听她说道,“少爷就是我带大的,小少爷和他简直一个秉性。” 她笑笑,没想到周儒铭也在,打了招呼,吴芜仰头把药膳汤喝完,正想离开,却被尽心尽责的周儒铭拦下,“少太太,裴少还在公司加班,估计他很饿了,少太太要不要给他送一份鸡汤?” 公司……他的办公室? 可以不要送去么? 吴芜不由僵住,愣在那儿一语不发,又听周儒铭叹气道,“夫妻俩哪儿没有吵架的?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各退一步,总会顺心点——” 吴芜见唠唠叨叨的他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慌忙打住他,“行,我送!” 大不了她只负责送到公司前台,不上去就是了。 裴缙泽签完一份合同,内线就打了进来,“裴总,太太送来了一份鸡汤。” 男人心里一喜,“快让她进来。” 电话那端微微一顿,“呃,她在前台放下汤就走了——” 她话未完,男人已经“啪”一下挂断电话。 外间的隔间里,正有人“咦﹢”了一声,只听一阵疾风,一道?影飞快地冲出去。 男人一路追到停车位附近,才追到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不见面就走了。” 因为……实在没有勇气上去。 吴芜没说实话。只顾左右而言他,“你工作忙,怕打搅了。” “无妨,上去坐一会儿,我也就下班了,待会儿咱们一块回家?”他温声细语道。 吴芜却是不情愿,“那我在车里等着吧,梅森一个人待着也够无聊的。” “不用管他,你帮我翻译一份外语合同。”男人多少也意识到她的抵触,俯下身说道,“我换了办公室,那儿没有休息间的。” 他若是执意,她哪里反抗得了?谁还傻了吧唧地放不下? 吴芜低下头,小声道,“好,我上去等你。” 他的休息室似乎真的被封了,吴芜说不上什么滋味,向他要了那份合同,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逐字逐句地开始翻译。 一室安静,只有偶尔笔触的“唰唰”声,男人很快埋首于纸堆里,头也不抬就吩咐道,“帮我拿一份资产负债表,在保险柜里,密码是——” 他报出一串号码来,吴芜听着熟悉,想了好一个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生日。 吴芜甩了甩慌乱的思绪,打开保险柜,翻找起来并不是很难。 只是眉宇间瞄到两本红本子,是前阵子补办的结婚证。 那时她甚至还没翻过一下,就被他收走了。 她瘦削的手打着颤,却还是把红本子打开。 入眼就是两人的合照,她还记得那时候刚重返景山高中念书,他带着她去供销社买布料,经过一家照相馆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拉着他进去照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吴芜心里五味杂陈,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上面的印记,却被“持证人”那一栏的名字惊赫到了。 “裴缙绕——”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逸出声。 累死了一匹马两头驴三只骡才回到老家,更新迟了。。。 第151章 : 恨不得把星星摘给你 裴缙绕又是谁?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她所嫁之人到底是谁? 吴芜敛下眼皮盯着手里沉甸甸的结婚证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无奈地叹了口气。 男人见她久久没有动静,起身过来,笑着道,“怎么傻乎乎地蹲在那儿?” 吴芜一阵惊慌,生怕被他瞧见一样,慌忙把婚书放在保险柜上,胡乱地把一份文件拿起来,猛然起身,眼前一下就黑了,她下意识扶着墙。 裴缙泽生怕她又往前栽倒,几步过去扶着她,也没忍心责备她,“下次起来慢一点,就不会晕了。” 她眼前的黑影渐渐消散,一抬头,只见他眼眸寒潭一样深不见底。 他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她一时都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男人见她无害的眼眸里尽是恍惚,不由温声开口,“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敛下卷翘的睫毛,不知如何开口,见男人搂得愈紧,周遭都是他强悍的气息。 她闻着难受,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轻易就碰倒了保险柜上的结婚证。 只听一声“啪嗒”的响动,她猛然低头,见结婚证书掉在脚边,不由惊喝了一声,俯身去捡时,殊不知男人的大掌已经覆盖上去。 她一时惊慌失措,竟是不敢看他,只低低道了一句,“对不起,打开保险柜时看见了结婚证。就没忍住去翻了一下。” 男人听着她低哑的嗓音,似乎还带着沮丧,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是他用卑鄙的手段骗她签了婚书,并且把她那份还私自藏起来了,她却还道歉。 她心里究竟是有多不确定?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瞧着她清丽温婉的容颜,黛色的秀眉凝成哀愁,男人只觉得心都要拧成一团麻了,却是有些开不了口。 吴芜只觉得待在这儿太过压抑,深深地吸了吸?子才道,“我想、想回去了,晨允还在家里。我不太放心。” 见他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吴芜吃不准他心里想些什么,于是抬脚往前走,偏偏就要擦过他的肩膀时,男人一下扣住她的手腕,却是避而不谈,“我已经叫梅森回去了,晨允有青阿姨待着,没事的。” “我打车回去就行。”她扭了几下手腕,却仍是被他牢牢握着。 “等我签完几份文件,咱们就一块回去,好么?”男人大掌转而牢牢摁着她的肩头,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到底还是不忍心她胡思乱想,道,“婚书上的人究竟是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别担心,我总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名分? 其实不该在意的,她在他面前已经那样卑微。 当初就已经说话,她只要陪在孩子身边,爱情和自由她已经不敢奢望了。 早就预想到裴家不会接受她,她也不是那样难过。只是有时想想会觉得太可悲罢了。 她连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是谁都不知情。 吴芜实在不愿再面对他,心里酸涩,低低哀求道,“我真的想先回去了,求你……” 她一脸的隐忍,男人自然瞧在眼里,“芜芜,别胡思乱想,我总是不会害你的。” 吴芜面色苍白,却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抬起头道,“你不必多说了。当初答应了留在你身边,我不会食言的。” 不是不知她有多委屈,男人心里闷得慌,结过文件了才道,“你打车回去我不放心,梅森应该还没走远,等会儿叫他回来接你就是了……” 吴芜坐在后座上,梅森透过后视镜,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给裴少送鸡汤,他本来很高兴的。” 吴芜喉咙动了几下,舔了舔嘴唇却是没有吭声。 “本来今晚还有个应酬,为了和你单独在一起,已经推掉了,”梅森继续道,“他是个工作狂,以前对孙小姐都不曾那样——” 吴芜听了有些烦,脸色阴郁,心口难开,忍不住打断他,“梅森,我跟他结婚的时候根本就不知情,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破坏别人的婚姻。明知自己是一个可笑的第三者,上课时甚至不敢看着学生们单纯的眼睛,可我还要在待在他身边,我能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 她心里压抑,无力地倚在车窗边,眼里一派茫然。 那夜被他摁在墙面上时,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已经明显感觉撕裂流血了,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时他怎么说的? 他凑到她耳边,那样狠心残忍地问她,“痛么?我就是要你痛,只有痛得彻底,你才会记到心里去。” 她是真的怕了,怕他再疯狂地折磨她一次,怕再到鬼门关走一遭。 梅森顿时一滞,他承认最近听最歌在耳边唠叨得多了,总觉得如今的裴少比以前优柔寡断,心里那杆秤多少往孙馥栾那儿倾斜了。 “你……”梅森发觉今天的话多了,顿了顿才道,“其实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 “再逃一遍么?”她怆然一笑,“你该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我是真的不敢了。” “裴少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乖乖待在他身边,他会对你很好的。” 吴芜眼里透过一股凉意。心里凄怆,很好么? 他似乎也瞒了她不少。 吴芜昨晚被他折腾了半宿,下午又陪着晨允玩疯了,这会儿真是累了,不再说什么话,靠着抱枕闭目养神…… 直到吴芜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梅森才拿起电话,简单道了一句,“裴少——” 电话那头一时无话,末了,只语气沉沉道了一句,“她还是怪我。” 男人说完就直接掐掉了电话。重重地闭上眼,整个人陷进皮椅内,神情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电话惊醒,猛然睁眼,任电话响了两次才接起。 裴振铎气怒道,“早跟你说过,必须跟她断了,不然南面的那块地你想也别想!” 那块地他自会用他的方式夺回来,可芜芜,他不可能放手。 男人语气沉沉,从牙缝里寄出几个字,“您随意。” “你在外头怎么花天酒地我不管,可我绝对不允许你丢裴家的颜面!”裴振铎显然被他的态度气得不轻。 “那我也再重申一遍,要我放弃她,绝不可能。您若是敢动她,最好先顾虑一下庄美艳!”男人信誓旦旦。 裴振铎气得肝儿都颤了,“我就是再胡闹,也不曾将你妈以外的女人带回家!” 裴缙泽这回气得一把挂了电话,想了不想地抄起车钥匙,飞快地往袁仁礼的酒店走去。 电话响起时,吴芜已经睡着,挣着身子,抢在晨允吵闹时拎起电话。 低低沉沉的男音,听起来有些纸醉金迷的味道,“嫂子,裴哥喝多了发酒疯呢,你来把他弄走。” 吴芜被对方话里的理所当然震得有些发懵,又因为那句嫂子无所适从,愣了好久才道,“好端端的怎么大晚上喝醉了?” 说着她正是要穿衣服。 对面的人有些不高兴了,“啧,还真是小没良心,因为他纵然是醉了还念着你的名字,这理由够吗?”对方报了地址就将电话挂断了,吴芜抓着电话站在原地,裴缙泽喝醉酒容易会乱来,她已经怕了,可是不去接裴缙泽后果也是她承受不起的。 晨允一掼浅眠,已经被吵醒,翻了个身趴在那儿,睡眼惺忪。 她只管躺回去把他哄睡了,换好衣服走到楼下,她不放心把孩子扔在卧室里,又去拍青阿姨的门。 好在青阿姨还没睡,打开门温和道,“怎么了?” “打搅您休息了,缙泽喝醉酒。我得去接他,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晨允,不会打搅您太久。”吴芜微微吁了口气。 照顾雇主本就是分内之事,几日相处下来,她也是客客气气地尽量不麻烦人,青姨瞧在眼里,心里对她也认可了几分。 “你恐怕搬不动裴少,不如叫阿森陪你去吧?” “不用,我打个车,叫人把他送上车就好。”吴芜想了想还是披了件外套。 “以前少爷喝醉都是阿森负责接送,他就在附近住,没关系的。”说完她就去打电话了。 吴芜也只好随她,也不知他醉到什么程度,想了想还是说道,“青阿姨能不能再煮个醒酒汤?” 裴缙泽这次似乎喝了很多,吴芜去的时候他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臂搭在额间,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动静。 袁仁礼吊儿郎当地立在门口,对她低声说,“屋子隔音效果很好。” 他说完暧昧地冲她眨了眨眼,吴芜疑惑地看着他,路过还有男人对她吹口哨,吴芜只当没听见。 倒是袁仁礼不免多瞧了那人一眼。眼里充满警告。 吴芜等他走远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又往他那儿瞅了一眼,见他身边很快围上来一群莺莺燕燕,一个两个袁少袁少地叫着,声音分外嗲。 一个甜到发腻的声音问道,“不是说裴少过来了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姐妹们难道就不好奇,他那样的身膀,功夫不知有多了得呢。” 袁仁礼在拐角的地方往包厢瞥了一眼,随即又是扬声一笑,“裴少你就甭指望了,人家可是名草有主,那主他可是千万般地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你真没机会,哈哈哈……” 吴芜想他怕是在风月场地浸然得久了,应付起来还真是有一套,走过去,抬手推了推沙发上的男人,“缙泽,醒醒。” 裴缙泽的呼吸很淡,周身都是一股浓郁的酒精味,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儿反应。吴芜迟疑着戳了戳他的胸膛,“裴缙泽。”裴缙泽没有睁眼,却是手臂一摊开,把人箍进了怀中,一手精准地将她刚才戳自己胸膛的手指捉住塞进了嘴里,“乖,别吵,让我睡会。” 吴芜望着他眼底的阴影,没敢乱动,僵硬地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等他呼吸渐缓才将手指抽了出来。 “回家吧。”吴芜悄悄蹭了蹭上面濡湿的水渍,软声说道,又微微抬起眼打量沉睡中的男人。 他这副皮囊算是极出色的,纵然生性冷硬,可那样的家世摆在那儿,怕是不少人会动心的吧? 她心里慢慢想着,身体被箍的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一直一动也不敢动,如果吵醒这男人,难保他会发狂。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房间里静悄悄的,吴芜微抬着下巴正好能看到大片玻璃墙外酒吧开始喧闹的场景,这片玻璃墙应该是特殊设计,因为她发现外面的人注意力根本没投射在这边半点。 与其看着裴缙泽。倒不如看看众生百态来的有趣。 她刚刚偏转过脑袋就被人给钳住了下巴,低沉的声音带着微醺的酒意,“别乱动。” 吴芜僵着脖子,紧张地抬起眼,“喘不过气。” 裴缙泽乌黑的眼眸狭长而明亮,离得太近了,吴芜都能看到他眼中自己小小的影像,还有他身上让她恐惧的雄性气息。 裴缙泽抱着她翻了个身,沙发很小,面对面侧卧着她也只能躺下半个身躯。 她只好本能地伸手搂住他,防止自己摔下去。裴缙泽对她这个举动很满意,低头在她?尖啄了一下。“这样就能一直看着我了。” 吴芜皱了皱眉头,这男人就连喝醉了也不改霸道的毛病。忍耐着没挑衅他,可是这样一直看着裴缙泽又让她觉得别扭,只好攥紧他的衬衫小声祈求,“我们回去吧。” 裴缙泽两道炽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铁板上的肉,再煎一会就该熟了。 男人没回答,却低下头开始吻她,唇瓣贴上来的时候带着甜腻的酒精味儿,力道温柔极了,一点点舔弄着她柔软的唇肉,好像耐心也非常好。 “芜芜,别怕我,不许怕我,我恨不能把星星摘下来捧到你面前,只是,你也不会要的吧?” 吴芜不习惯,可是也不敢推开他,僵在那儿不太好受。 他喝了很多酒,心情似乎很糟糕,“怎么还是这么笨,是不会回应我还是不敢?” 清冷的声音打断思绪,吴芜脑袋发沉,他却是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小脸抬高。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 她脑子一转急忙转移话题,“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裴缙泽眼里有很明显的意外,盯着她看了一会,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收的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在关心我?” 吴芜迟疑着点了点头,裴缙泽并没有马上回答,许久才慢慢闭上眼,“你在敷衍我,当我是傻瓜?” 吴芜窘迫地咬着下唇,裴缙泽忽然又接着说,“不过。纵然是假的,我也很高兴。”吴芜看着他脸上露出的近乎真诚的模样,有些困惑,迎接到他深沉的视线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你哥哥在你心里是百分百的好人,那么多人说他不好,你也可以固执己见。”裴缙泽讽刺地笑着,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吴芜产生的错觉,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哀伤的情绪。 接着他说,“有的父亲,身为儿子却知道他有多混帐,让人恨不能——” 他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收的更紧。眼底的狠色让人为之一震,吴芜都觉得疼了,裴缙泽留意到她痛苦的表情才急忙松手,“抱歉,给你揉揉。” 吴芜握住他不老实的大手,“因为我,又和你父亲吵架了?” 裴缙泽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角,玩味地垂眼睨着怀里不安的女人,“早就习惯了,别用这么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一点儿也不伤心,喝酒可不是为了他。”他又露出那副往日的高高在上。眼底的黯然尽数收敛,大概这男人还是不习惯在人前露出脆弱的模样。 吴芜识趣地没有再追问。裴缙泽微合着眼,可是感觉他又在不安分地乱动,偶尔会顶到她敏感的部位,吴芜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急忙伸手扶他,“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吵。” 裴缙泽的黑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伸手捉住她软绵绵的小手,“芜芜,我真是想你想得发疯了……我想要你——” 吴芜脸色一变,挣扎着想抽回手:“别、能不能别在这儿?” 裴缙泽脸色微变,吴芜最怕他露出这副样子,忍耐着小声说,“我不习惯在外面。”他深深注视着她,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只是用粗粝的指腹揉捏着她滑腻的脸蛋,“芜芜,我对你不会差,安心在我身边。你以前受的苦,我会补偿你,我会疼你……” 回去的时候袁仁礼看吴芜裹紧外套,反倒需要男人扶着,脸色比来的时候还要难看,忍不住撞了撞裴缙泽的胳膊,“你又干嘛了,把人吓成那样?” 裴缙泽见梅森扶着她钻进车里,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袁仁礼压低声音道,“别说我没警告你啊,再这么乱来,她早晚得发病。” 裴缙泽不在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瘦弱身影,“是我疏忽了。” 袁仁礼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是腹面受敌,别忘了还有你老子在,还是小心点儿,别把她推远,不然到时你又得费心神,分不出精力来对付老爷子。” 裴缙泽眸色一沉,“你觉得我会怕他?” 袁仁礼叹了口气,“在你爸眼里,顾安宁就是个第三者,他的手段你知道。更何况人家姑娘也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他的话戳中男人的痛处,裴缙泽狠狠剜了他一眼。 袁仁礼适时噤声,忍不住又试探道,“被我说中了吧?” 男人的表情变得异常烦躁,完美的五官难得有些窘迫,恼怒地骂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他郁卒地垮着脸大步朝前走,霸道地扣住吴芜的手,亲密地十指紧扣。顾安宁愣了下,脸上一热。 裴缙泽也不说话,只是将她牵的更紧。 回去青阿姨熬了醒酒汤,可是却让吴芜端去给他。 吴芜看着那银质托盘为难道,“要不您帮忙送上去?”青阿姨一脸泰然,五官的变化也极少,“裴少看到你会高兴,这些年他喝酒太多,胃不太好,总要顾虑着点的。”青阿姨已经把东西递到了她面前:“裴少高兴,少太太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不是?。”看着青阿姨一副了然的样子,吴芜尴尬地握了握拳头,想到男人在包厢里做的事……还是毫无节操地朝客房走去。 裴缙泽没有在房里,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她就想溜。可是她向来运气不好,刚走到卧室门口浴室的门就被拉开了,裹着浴巾的男人微微垂眼看她,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做什么?”吴芜脊背一僵,转过身时不忘带上讨好的笑,“我、我给你送醒酒汤。”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对她勾了勾手指,“手不太稳,过来帮我吹头发。”吴芜看他那动作便一阵无语,这是真把她当宠物了吗? 她慢悠悠地挪过去,男人长腿交叠,笼罩在光晕里的侧脸深邃俊朗,他垂眸看起了文件,濡湿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 吴芜拿了吹风机,她是第一次给男人吹头发,手指触到他柔软的发丝时有股异样的感觉。 男人只是握住她的手把人带进怀里,接着把刚才看的文件递给她,“签了以后就是你的。” 吴芜狐疑地拿过来,是几间铺面的转让合同,还有一家金饰品店,看上面的市面价值,也是不菲的。 “为什么突然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吴芜低垂着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也说了,我们是夫妻。” 她说的小心,生怕他会发脾气,忍过开始那阵悸动,后面就是踌躇与不安。之前以为他把她当金丝雀,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这些举动让她产生了不安和抗拒,甚至觉得他有些补偿的意味? 男人看了她一会,扣住她的下颚将她小脸扬起,“送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也要理由?” 朋友们新年快乐哈 第152章 : 不准去 吴芜低下头去,露出一段细白的脖子,“我一个当老师的,不会打理的。” 裴缙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放心,会有专人帮你打理。” 吴芜攥着的心还是没法放下来,“真的不必了,等一毕业就可以转正,那时会走工资的。” 闻言,男人叹了一口气,凑近来伸手托着她一侧的脸蛋,拇指细细摩挲着她的下颚,“芜芜,那两次明知你会受不住,我却还是伤了你,你不知我有多后悔,悔到恨不得想杀了自己。” 他顿了一下,目光灼灼,深情款款,道,“也许是上了年纪,总觉有种握不住的感觉。你几乎还是初遇时十八九岁的模样,还是那样美好,可我大了你整整十岁,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腌臜事,总是怕对你不够好。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给你足够的体面和尊重,就是杀人放火,我也会护着你,起码在经济上,我会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正值男人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刻,这两天,哪次不是她先缴械投降? 吴芜微微一愣,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在酒店包厢那次她还心有余悸,可又不敢反抗,左右言他,“你喝醉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她说的支支吾吾的,裴缙泽却听懂了,大手覆在她柔软的腰肢上轻轻捏了捏,“别怕,我不胡来,就是抱抱你。” 吴芜紧攥的拳头总算松开了,慢慢合上眼。 翌日吴芜一早醒来,发现是在卧房,不由愣了一下。昨晚男人说抱抱,一个劲地吻她的眼皮,竟是她先睡着了。 望了一下墙面上的西洋挂钟,见指针已经指向七点了,她一会儿还有课,生怕迟到,慌手慌脚地洗漱下楼,见男人已经穿戴齐整,正坐在主座上吃三明治了。 一侧的晨允原是一直吃中式早餐,这会儿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样,也跟着他爹抓着刀叉,自个儿捣鼓去了。 小孩子不懂那一套西式用餐礼仪,刀叉敲着碗碟,动静还不小,男人也由着他,只时不时地给他纠正一下。 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偏偏晨允还就吃他那一套,虽然也小俊脸也是臭臭的,可还是照着他爹教的法子,倒是有模有样地吃着。 吴芜立在扶手那儿,瞧着这俩父子一来二去的动作,心知晨允对他还是认可了。 小孩子接受能力倒是快,反倒是她这个大人,一直放不下。 吴芜搭在墙面上的手不由握紧,偏巧男人一抬眼就撞见了她满是痛楚的眼神,倒是没有追问,反而凝着眉问道,“快下来吃早饭,一会儿该迟到了。” 男人也提过一次叫她安心在家,只等毕业了就带孩子,可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倔强地咬着唇,倒也不曾勉强。 吴芜下来,晨允跳下椅子要去抱她大腿,被男人一声轻喝,“好好吃饭。” 晨允见他脸色发沉,只好嘟着嘴缩回去,吴芜在他身侧坐下,替他擦着嘴角的残屑,淡淡笑着问他,“好吃吗?” 小孩子倒也坦诚,点头道,“婆婆做的好吃,妈妈也快吃了。” 吴芜看了一下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只道,“妈妈不饿,今天和婆婆在家要乖乖听话。” 男人听她说完。什么也没说,反而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粘稠的燕窝粥来,“不饿多少也喝点,粥是温的,不烫嘴。” 吴芜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只好接过来,“谢谢。” 吃完了粥,她起身去拿教案,出来就见男人立在玄关处等着她,“今天还早,送送你。” 男人一直将她送到学校门口,似乎不太放心一样,扣着她的手腕,敛着眉眼道,“这几日乖乖上课,放学了梅森会来接你。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找你说了什么胡话,你也别信。” 吴芜没说什么,正是要走,手腕却被他扣得更紧,“听见没有?” “嗯。”她闷闷哼了一声。 没想到还真被他预料到了。 吴芜紧赶慢赶,到了办公室还是迟了一分钟,被教导处的孙主任骂了一通。 她迟到并不多,往常孙主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脸郁闷,邓晓媛挪过来朝她指了指外头楼下停着的轿车,“喏,孙主任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从车上下来脸色就不对劲了,还问了你好几次。” 吴芜认得那串车牌号,舞会那晚吴悠就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她心如明镜,没说什么,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来,“失踪的那三个孩子,派出所还是不肯立案么?” 说起这事,邓晓媛还觉得奇了,“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先前死活不肯立,这次不知怎么回事,所长竟然过问了,他手底下的人哪儿还敢不立?” 吴芜的心情总算没那么糟糕,一堂课下来,又被叫到政教处去。 她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门又是虚掩着的,索性推门而入。 吴悠已经双手抱胸地坐在那儿,姿态傲慢地把腿搁在桌面之上。 她倒是舍得迟了一日才来找茬,不过吴芜瞧着她被打肿的脸还没消散下去,忍着笑意。 吴悠被她眼里的嘲讽刺激到了,火气“腾”一下就被点着了,“你别得意,今早只是给你一个惩戒,惹急了我,你休想在省城立足!” 吴芜心里也窝着火气,不过这些年她早就学会收敛脾气了,只淡淡一笑,“我拭目以待,你要是不怕挨揍,不妨再闹腾一出试试。” 她一贯是舞会上万众瞩目的那一号人,那夜也不例外,可却是丢尽了脸面。 吴悠待在家里越想越气,才跑过来给她找不痛快,没想到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想想,正经的裴家少夫人已经来了省城,哪里还有她吴芜的立足之地。 这次根本不需要她,就只管等着眼前的贱种被千夫所指。 吴悠一想就觉得心里畅快,悠悠立起身,眼里透着恨意,“当年既然落家丧犬一样逃掉,甚至不惜隐姓埋名,为什么还要用回那个杂草的名字过活?” 说得好像她很想和吴家沾亲带故一样! 吴芜脸上一派淡漠,甚至她也想不明白,居然可以云淡风轻地对着那样令人作呕的脸发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天见不得某些人过得太好,我就回来了,毕竟坏事做绝的人总是要遭天打雷劈。” 吴悠被她阴柔的笑意吓得后退几步,直退到墙壁才稳住心神,“当年我妈既然能将如日中天的米家牢牢攥在牢里,如今你势单力薄,你以为翻得出手心来?” 吴芜忽而放声大笑。细细咀嚼着,“势单力薄?你当裴家和肖家是透明的?哦,差点忘了我还是杨家独子的救命恩人。” 那夜在舞会之上,肖景然虽然没来,但他怎么也是上一任书记的外孙,在省城露脸的次数还少么? 吴悠咬着唇,狭长的眼睛透着一股狠劲,“裴缙泽就算真的爱你,可你别忘了,裴董和孙馥栾已经来了省城,你以为他们会容得下你?还有肖景然,他本来是表姐的未婚夫,是你那不要脸的姐姐夺了去,他要是敢动吴家,姑姑不啐死他才怪。至于杨家父子,他们两个从不涉政。你以为杨家的手伸得了多长?” 吴悠言辞犀利,但吴芜也毫不怯场,针锋相对,“就是不依仗裴家的财力,就凭缙泽爱我,凭他的能耐,就算杀人放火他也能给我捂严实了。至于肖家,你指责别人之前,最好先照照镜子,烧杀抢掠,邵家哪样不做尽了?至于杨家,手也不必长,毕竟有枪嘛。” 吴悠想起那夜裴缙泽去拔杨运国的手枪时,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不免被她最后一句所恫吓,偏偏她还嘴硬,“就算这样,难保你没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比如现在。” 她似乎找回一点自信来,“听说你的体能不怎么样了,前阵子住院不就是因为被你男人办到下不了地?在男人面前兴许会怜惜弱不禁风的你,可在我面前,哼!” 她说得没错,吴芜的体力,不说打不过军人出身的裴缙泽,就是普通的女人,她也不是对手了。 可谁代表就一定要她出手? 吴芜敛下的眉眼又抬起,随即笑道,“我是否不堪一击,你不妨试一试?”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吴悠恨透了她不甘示弱的模样,当下扬起手来,大骂了一句,“贱人,竟敢让我当众出丑,我一定要你好看。” 吴芜脸色沉静,只退后一步。 她扑了个空,随即对一侧的孙主任喝道,“我妈真是白费心机了,你要是不想当上校长,你就继续站着!” 吴芜嘴里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闪身到了门边,吴悠和孙主任追过来,拳头还没落下来,就被突如从外面打开的门板给夹住了手。 也就那么一瞬的空隙,屋里一下暗了下来,梅森立在门口,冷酷的面庞蕴着杀意,挡下吴悠的手反过来一剪,冲过来的孙主任也被他单手一掼,磕得他头破血流。 梅森浑身散发着怒意,“不想死的话,尽管撞上来!” 孙主任瞧着他魁梧的身量,一个拳头足够脸大了,任凭吴悠呜呼哀叫,哪里还敢撞上来找死? 梅森只觉得耳根子不得清静,手腕上使足了劲,沉沉一喝,“吵死了!” 吴悠痛得眼泪狂飙,却也只好拼命忍着痛。 这回轮到吴芜双手抱胸,姿态悠闲地踱步到她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吴悠忍不住痛,哀叫了一声,“快叫她松手。” “梅森耳力不太好。我这弱不禁风的哪有力气叫他住手?”吴芜一点也不介意叫梅森背黑锅。 偏偏吴悠还信了,咬着牙说道,“你不会对他用手势么?” “手势?行呀。”说着吴芜抬手,对着空气一挥下来。 吴悠当即就挨了梅森劈天盖地地一巴掌,偏偏她又被他牢牢攥着,眼冒金星了还得分心提防着他。 梅森是经过专业德式训练的退役老兵,下起狠手来,一巴掌抵得了吴慕兴的三掌,吴悠痛得只差口吐白沫了。 这到底是吴副的千金,而吴副成为省部一把手也就差一步了。 孙主任听着梅森“啪”一掌落在吴悠脸上,肝儿都颤了,抖着吭声道,“小吴,适可而止吧。” 吴芜睇了他一眼,此人胆小懦弱,欺软怕硬的本事她也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邵家的爪牙,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悠然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不服气?行呀,不如出来我跟你说个明白?” 吴芜起身走到门口,却见他纹丝不动,她也省得废话,抬眸瞟了一眼梅森,梅森会意,咳了一声,孙主任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起身跟来。 走廊里,朗朗书声入耳,吴芜倚在栅栏前,抬眼望了眼澄澈似练的天空,觉得有些刺目。于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对他说道,“都道学校是最干净的地方,可你瞧瞧,学生下落不明,你问过一句么?” 孙主任揉着淤青的手肘,顿时哑口无言,脸上不知是羞愤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吴芜无心理会,只道,“吴悠给你一个未来校长的空头支票,你还当真了?她还曾经说不会霸占我的家呢。” 孙主任低下头去,无奈道了一句,“小吴老师,她拿吴副来压我,我没法子——” 当她没听吴悠提过是邵玉燕提点他的么? 吴芜也不点破,只一味笑着,“所以你就以为我没后台,由着你欺负了?想必刚才你也听见了,她有一个当副市的爹是没错,可我丈夫也不是吃素的,否则你以为那栋搁置的实验楼,哪儿来的钱可以重新盖起来?” 见他满脸的惊赫,吴芜轻笑,“别说我冤枉了你,你不配做一名老师,当然了,我也不配。我不为难你,但你也别想再拿我出气。邵家要是问起来,你想照实说或者搪塞过去,都随你。但我要是有个好歹,头一个找的肯定就是你!别忘了,屋里就摆着一个人。” 孙主任想起梅森那吃人的气势。被她吓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平日里一声不吭的人,背后有裴家肖家和杨家撑着。 他沉默着点头,转身离去,末了又折回来,满脸羞愧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吴芜面无表情地进了屋,见吴悠已是鼻青脸肿,人已经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了。 梅森抬头难为地道了一句,“少太太,裴少说,人随您怎么出气都成,只要别打死,死了就没意思了。他还说,别脏了你的手,可我都不好意思再下手了。” 吴悠的脸,怕是没个十来半个月,怕是好不了。 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人死了就没意思了,她就等着看那个人和邵家怎样一步步走到穷途末路! “想办法把她扔去车里吧,别吓着孩子。”她不想再瞧着血腥的场面,以免影响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 吴芜的好心情一直到放学,在校门口还瞧见一个长着一双梨涡的小女孩,笑起来很可爱,眼睛总是黑黝黝的好像葡萄一样。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转身往家里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吴芜回头时发现那女孩已经倒在地上全身发抖,脸色白的吓人,痛苦地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她骇了一大跳,一向沉稳不动的梅森竟也慌张起来,甚至根本顾不得她,大叫了一声“久安小姐!”。他就抱起那小女孩就往车上走去。 她似乎在男人书房里见过这个名字。 久安,是他的女儿吧? 她当时没敢多想马上打了急救电话。 将久安送到了医院,吴芜坐在走廊上浑身都是冰凉的,跟来的保姆已经给孙馥栾打了电话。 吴芜是被吓到了,呆坐在原地没有动。 急救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吴芜还没来得及起身,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却不由呆了呆,直到那人走至跟前都还在发呆。 “我是久安的家属,她怎么样了?”孙馥栾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一头卷发没有因为仓促赶来而凌乱狼狈,说话时对着医生,眼神却是微微凌厉地扫了她一眼。 孙馥栾的出现真是始料未及,吴芜看着她微微发怔。 “急性肠胃炎,好在送过来还算及时,没什么大碍。” 孙馥栾道了谢。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拿了电话走向一边。 即使刻意压抑着,还是能看出来她很担心久安,都没顾得上对她露出半点敌意,可见孩子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 吴芜看到她在低头拨号,慢悠悠地坐回一旁的长椅上。 “丁院长,不好意思,久安在您医院呢……对,出了点小问题。没有没有,医生很尽责,不过身为家属,总是不放心的嘛……”孙馥栾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吴芜慢慢抬起头盯着她看。 孙馥栾脸上满是世俗的味道,偏偏姿态端得那样高,可是音调却微微发颤,“能请您亲自来一趟吗??烦您了。” 得到对方应允后,她才露出了恬然的笑意,收起时瞥见吴芜不安的目光,居然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吴芜莫名的一阵心虚,一直惴惴不安地坐在她身后与她保持距离。 她这时候连个紧张抓握的东西都没有。 孙馥栾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久安怎么会突然跑到你的学校,又怎么会突然撞上你?” 合着她以为是她怀恨在心,撞一个无辜的孩子? 吴芜尽量静下心来,“梅森当时也在场,还有很多学生出入,你大可去查。” 孙馥栾在她身旁坐下,从手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大概想到是在医院又塞了回去,沉默片刻忽然说,“久安是裴缙泽的女儿。” 她承认是存了坏心思。谁叫那男人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 吴芜脑子嗡地一声,居然还知道点头。 孙馥栾没有看她,目光有些微微的呆滞,像是一个人呓语似的,“我们以前感情很好的,可他说放弃裴家就放弃,一走就是十年,我等了他十年,可他携着满身的疲惫回来,却是说他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久安从不是他期待的,他想要你给他生孩子。” “我知你不知情,但我也是一个女人,所以别怪我对你说话不客气。” 吴芜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入目的是孙馥栾从未有过的悲伤表情。 白皙的指节轻轻捻着太阳穴,这于她而言大概也是痛苦的一幕。很久才听到她接着说,“在国外留学时,他对谁都很冷,但起码没把我推开,我们感情越来越好,可一切都被你破坏了,我捂了他四年,就算是一块冰,也该被我捂热了。” 吴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来现实总是比小说更精彩。 孙馥栾忽然笑了笑,表情苍白,“我很喜欢这孩子,几乎对孩子倾尽所有,给她的也是最好的,可他甚至一句商量都没有,就将青阿姨接了过来。” 吴芜只觉得难堪。别过脸去,面无表情说道,“你不必跟我说太多,他的事从来由不得我做主的。” 孙馥栾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不必同情我,裴缙泽那样的男人像一阵风,前一刻还对你温柔似水,誓要倾心相待,可也许下一秒就倒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了。” “……”吴芜哑然,心扉绞痛。 其实她不该失望,毕竟早知人家正主来了,没把脸皮撕破,那是人家教养好。 “久安怎么样?”一道浑厚的男音忽然响起,中气十足。 吴芜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几乎只消一眼。不满猜到他是裴缙泽的父亲,两人长得不像,但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简直如出一辙。 孙馥栾连忙站了起来,小声回答,“没什么大碍,只等丁院长过来检查,确定没问题了就转到普通病房。” 裴振铎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一眼也没看吴芜,径直走到孙馥栾身边,“明知丫头调皮,还不看紧点,找的保姆是什么货色?” 这男人说话实在太刻薄,吴芜对他的好感马上就消失了。 孙馥栾在他面前似乎也有些窘迫,低垂着眉眼,“久安最听青阿姨的话,缙泽把人要走了,丫头闹起来我也没法子。” “还不赶紧派人把阿青接回来??”裴振铎冷哼一声,这才微微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吴芜,“久安就是被你撞伤的?” 分明就是孩子撞上她的,她腿肚子还抽疼得厉害,况且,孩子是急性肠胃炎。 吴芜无语,裴振铎勾着唇角冷冷笑道,“你最好祈祷我久安没事,要是有事——”他冷哼一声,表情却狠厉骇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喉咙掐断一样。 吴芜脸色一变,不是害怕只是嫌恶。 急救室门口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一样。 “缙泽呢,马上让他给我滚过来。”裴振铎发了令,脸色沉的能滴水,话音刚落楼层电梯就到了,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裴缙泽带着袁仁礼走了过来,看到裴振铎时表情明显变了变。 他走到吴芜身旁,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捏着她的手,才说,“久安怎么样了?” 吴芜恍惚地看向他,心里一阵反搐,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他站在她身侧,扭头只看到刺眼的光线,模样并不清晰,却依旧能看到紧拧的眉心。 裴振铎冷漠地看着裴缙泽,言语间净是讽刺,“女儿出事了,你却是最后一个来的,裴总,您真是日理万机。” “这不是拜裴董所赐么?”裴缙泽没说话,只是微微看了眼吴芜,“吓到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裴董,”裴振铎说完,隐约察觉不对劲来,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之下发现眼前这女人竟有几分面熟,再看两人紧握的双手,脸色更加难看,“你就是吴芜?” 吴芜一愣,脸上好像火烧,难堪地点了点头,“是。” 裴振铎既然知道她的名字,肯定也知道了她和裴缙泽的事,果然裴振铎看她的眼神变得挑剔厌恶起来,“你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吴芜咬着牙,裴缙泽已经率先开口,“她很好,在我眼里她哪里都是最好的。” 孙馥栾闻言脸色变了变,看到两人十指相扣时,眼神更加暗淡。 裴振铎不说话,只是略微审视地看着吴芜,似乎在思忖什么。 没一会儿,丁院长果真携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医生过来了,带了两个助手进了急诊室。 裴振铎嫌人多口杂,围着的医护全被他赶走了。 一时无话,裴缙泽瞧着她面色不太好,知她又在纠结了,回头吩咐袁仁礼,“通知梅森上来,先送芜芜回去。” 这时,丁院长从急诊室出来,摘下口罩的五官微微肃穆,直接对上裴振铎的方向,“孩子体质虚弱,供血不足,又不吃饭才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先输血吧。” 吴芜听出了点什么,似乎久安有什么严重的疾病,果然医生很快就提到先天障碍性贫血。 裴振铎当机立断,“那还犹豫什么,马上输血啊。” “她的血型稀缺,血库里没有,裴先生——” 吴芜丝毫没有犹豫,马上接话,“抽我的。” 裴振铎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吴芜接收到他的视线,微微笑了笑,“我正好也是稀缺血型,您不放心可以亲自检查一番。” 不然当年难产血崩,也不至于差点丧了命。 裴振铎冷哼一声,转头背过身去。 吴芜正是要随护士去抽血,和梅森交代完的裴缙泽想也没想地拉住她,问清原由,当即不同意,“她也贫血,不能去!” 这两天缓回劲来了,明天加更哈 第153章 : 再怎么样我都会替你撑腰 吴芜闻言,顿时不敢动弹,被他带着走了几步,眼神复杂地一直注视着他紧紧牵着的那只大手。 裴振铎闻言微微一怔,眼底渐渐浮起阴霾,“裴家的孩子难道比不上你养在外面的女人?” 裴缙泽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下巴绷得紧紧的,看的出来在强忍怒意,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爸,她是我唯一承认的女人!” 裴振铎气怒道,“可我也承诺过,馥栾才是裴家的当家主母,你既然选择回来继承裴氏的家业,就该明白,她始终上不得台面!” 孙馥栾他样子微微震慑住,却又见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走!” “久安需要父亲!你要是敢走出医院,就别怪我将那块地皮拱手让给美艳!”裴振铎大喝道。 哪知男人恍若未闻一样,脚步一顿不顿地往前走去。 “她什么背景?”裴振铎望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咬牙切齿问道。 “她是吴慕兴的女儿,这点倒不足为奇,但她的外祖父是米昔来。” “吴慕兴?”裴振铎颇为诧异。 “爸您认识他?” “岂止认识。”裴振铎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却阴狠至极,“缙泽的母亲,当年就和他有过一段,就算是跟了我,还对他念念不忘,那就是个嫌贫爱富的主儿。” 孙馥栾蓦地瞪大眼,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关系,“缙泽他知道吗?” “我猜他是知道了,那孩子性格深沉,怕是瞒不住的。他妹妹刚出生时,他妈还想着跑回大陆,结果遇上车祸。只找回他母亲,他妹妹不知所踪,没想到失散多年,他竟然在三年前把妹妹找回来了,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吴慕兴了。” 裴振铎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微微摇头。“馥栾,我这儿子是在报复那女人,断了是迟早的事。” 孙馥栾看向裴缙泽和吴芜消失的方向,事实真是这样吗?裴缙泽是为了报复吴慕兴才和吴芜在一起?可是她怎么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芜被迫跟上裴缙泽的步伐,“你……你不是要借着那块地皮打开大陆的市场?我其实没关系的——” 他有时在家处理公事,从不瞒着她,她多少听到一点。 其实她心里很有关系,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她,就闹得他和家人不睦,实在不值当。 裴缙泽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下巴绷得紧紧的,看的出来在强忍着怒气。吴芜只觉得可笑,难道这一切不是事实吗?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明明是他逼着将她捆在身边,让她背负第三者的骂名,可为什么他还生气了。 裴缙泽倏地转过身,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出事,你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吴芜愣住,居然哑口无言,看到他眼中的居然满是忧伤和痛苦。 他紧紧握着她的肩膀,许久才说,“芜芜,你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可好?” 如果她愿意多看看他,就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是非。 吴芜被他攥的肩膀发痛。偏偏又挣脱不开,看到不远处好奇张望的小护士便压低声音提醒,“别人都在看,别闹了好不好?” 裴缙泽眼神越来越阴鸷,直接攥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直到将她塞进车里,见她乖乖地待着。他的脸色才好一点。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双手交缠在一块,低头望着袖子上的墨水。她明明那样委屈,却是隐忍得一声不吭,难怪会闷出抑郁症来。 想到她那时被逼得咳血,男人终究是不愿为难她,“为什么不找我?” 吴芜只觉得呼吸一滞,抠着袖子的手一顿,良久才抬头,眼里泛红,咬着牙说道,“只要你不伤害孩子,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你、可不可以、别那么残忍——本来就已经很难堪了,难道还要闹起来么?” 她心里已经满是负罪感,他究竟还要怎样折磨自己? 男人心里哗然被划开一道伤口,只觉得在汨汨流血,他放软声音说道,“饿不饿?” 今天代课比较多,她出校门就已经饥肠辘辘,没想到那个孩子会撞上来,一着急竟是忘了。 这会儿也不觉得饿,她生怕他误会,不答反而说道。“我没撞你的女儿,梅森是你的人,他亲眼看见了,你要是不信大可去问他。”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裴缙泽握着她的双肩,顺势滑下来抓着她的手臂,轻轻捏了捏,几乎没什么肉,不由一叹,“我信你,只是,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似乎很执意于此。可吴芜实在不愿多说,别过脸去闭口不谈。 男人心里好不容易平复的怒气再次升腾,抬起手来想掰回她的脸,谁知她像是以为他要打她一样,一下把脸缩回去,满是惶恐。 他一下失了力气,只沉着一张俊脸驱车往家里赶。 一路疾驰,吴芜的脸色都是白的,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男人已是下了车,绕过来给她打开车门,却是不看她。 她闷头下车。男人又是走在她前头,却是已经开了门,等在门口立着。 “谢谢——”她瞧着他发青的脸色,到底不敢多说。 男人却像是恍若未闻一样,进了屋就拿了烟走到阳台外面。 吴芜心里叹了一口气,见厨房没有青阿姨的影子,晨允也不知去哪儿了。 她这才想起似乎听梅森提了一句,周儒铭和青阿姨去过结婚纪念日,晨允吵着也跟去。 所以,屋里只剩下她和男人了? 吴芜饿得不轻,认命地去厨房做了三菜一汤,摘下围裙时。透过窗台,仍见男人高大的背影在那儿吞云吐雾。 吴芜没说什么,阳台边的白色窗帘被夜风吹得起起伏伏,她走过去。 裴缙泽正端着杯酒,背影挺拔却很箫瑟,箫瑟——吴芜不知怎么的就想到这个词。心里面突然就涩起来,彼时一阵风突然窜进全身,她无声走到他背后,“吃饭吧。” 他回头,见她目光楚楚,双手紧着上衣的前襟,有些弱不禁风,心里就软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顺手放下,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吴芜由着他抱着,由着他将她的手环抱着他的腰。 她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始终有一个人要先低头,“进去吧,别饿着了。” 他却动也不动,只是紧拥着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很累。” 她什么也没说。任他抱着。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似苦似甜,似悲切似满足,“可是我心甘情愿。芜芜……你懂吗?你懂我的心甘情愿吗?” “我……”她刚开了口,便被他的手指挡住。 “嘘……别说,”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下去,在她的嘴里,她的唇舌间,说下模模糊糊的三个字,潮湿而隐晦地辗转进她心里。 她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或者他根本就没说,只是她恍恍惚惚间的幻觉。 一吻方毕,她低头凝着他,像是认命了一样,叹气道,“我们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别闹了好不好?” 她妥协了,已经迈出第一步,男人心里一热,要是再瞒着,只怕她心里会更加郁结。 他打算和盘托出,“害你伤心了,对不起。但我还不至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不是第三者,从来都不是。我是裴缙绕,不是裴缙泽。孙馥栾是大哥的妻子,久安也是大哥的女儿。” 吴芜一听,脸上一愣,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那为什么——” 他明白她的疑惑,只长长叹了一句,“母亲是被那个人强取豪夺,怀了大哥不得已才被迫嫁给他。怀孕时她也是心思郁结,才导致大哥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身体羸弱,那个人很是愧疚,一门心思扑在大哥身上,从不曾多看我一眼。” 他心头苦涩,喉结微动,眼里透过一股冷意,“很可笑对不对?裴家的男人历来偏执,除了长子,对其他的孩子分外严厉,甚至见不得光,那个人甚至不惜以母亲的性命相逼,逼我以裴缙泽的名义读书,接手家业。” 吴芜不由咋舌,却见他眼里泛着痛楚,心里也裂开来,“当年我的确是和孙馥栾一块留学,甚至还没等到我毕业,那个人就逼着我娶她,就在结婚前一天,妈不忍心我断送一辈子的幸福,不惜吞枪自杀,也要舅父带着我回景城。所以,迎娶孙馥栾的是大哥!” 她像是听到惊天秘密一样震惊不已,“那大哥他在哪儿?” “他、自有他的去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回避,柔柔地捏着她的手,“那不是你担心的,你只需要记着,我从未有过除你以外的女人,不管是事实还是名义上,孙馥栾只是裴缙泽的妻子,与裴缙绕无关。” 吴芜心里顺畅了不少,眼里却是忍不住落下欣喜的泪水。 那时一着急,她其实想到找他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梅森会通知你的。” 男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无奈地道了一句,“你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该像对付吴悠那样,再怎么样我都会替你撑腰!” 她吸了吸?子,乖乖点头,“嗯。” 第154章 : 你疯了? “我总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相信我,好么?”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吴芜点头,生怕他再胡作非为,只道,“快去吃饭吧。” 男人这才想起今天特意遣走了青阿姨和晨允,本来是想带着她去餐厅吃,方才光顾着生气,把这茬给忘了。 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起身还是揽着她,“要不出去吃?” “饭已经做好了,”她皱着眉头,“不用浪费钱,明天还有家长会,我想挤多点时间来准备。” “罢了,只要你欢喜,怎么样都好,正巧明天还有一出好戏!” 翌日。吴芜一早起来,赶到学校门口时,离家长会还有半个小时。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正要踏入校门口,却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给拦下了,“裴太太。夫人有请。” 吴芜顺着他的手势一瞧,就见架着墨镜的邵玉燕降下半边车窗,露出半张脸来。 吴悠昨日被打的鼻青脸肿,也该是邵玉燕出场了。 吴芜面色轻松,反倒是梅森一脸紧张,“少太太,裴少说了别见乱七八糟的人,她带了不少保镖。” “放心吧,我只去一会儿,难道你还打不过几个小喽啰?”吴芜头也不回说道。 打是打得过,可他也不是暴力狂好不啦? 可他一抬头,见她已经到了车边?梅森见她没跟上车。不由松了口气。 邵玉燕曾经隐忍多载,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也有她的手腕和气性。 一见吴芜,倒是对昨日之事绝口不提,反倒跟她打起感情牌,“上次舞会之后。才听你姑姑提起去过楚家,细细想来,我与你母亲已是十数年不见了。” 吴芜面上一嗤,“听你这意思,还挺想念我母亲的?” 邵玉燕倒还忍得住,“我与你母亲情同姊妹,自然想念得紧。” “情同姊妹?”吴芜细细咀嚼着,只觉得可笑,“所以连男人也想一块分享么?我还道四年前吴悠怎么惦记上缙泽了,原来是有样学样。” 她由始至终从未说过半句脏话,却是把邵玉燕噎得说不出话来。 “悠悠那时也是不知你是她妹妹——”她话未完,却被吴芜断然喝住,“她不知,难不成你也不知?” “小芜,我知你记恨我,可我爱你父亲,爱到无法自拔,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裴缙泽不是也有妻女,我想你不是更懂我的心情么?” “最起码,我跟他结婚时,他还是陈继饶!”面对腌臜事做尽的邵玉燕,吴芜都好奇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邵玉燕眼里慢慢涌起一阵泪意来,吴芜瞧着只觉得嫌恶,眼角瞥见不远处缓缓使来的轿车。不由心下了然。 她几乎本能一样往后退了两步,勾起的唇角尽是讥讽。 眼前这个挨千刀的女人,当年几度想要赶尽杀绝,这会儿还要装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倒真是为难她了。 邵玉燕显然也瞧见那辆小轿车了,眼里露着盈盈泪光。“小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未想过要拆散你的父母,当初阿准在邵家闹出人命,我也是千方百计地说服我父亲……” “所以你说服的结果就是我被邵劲庭关在密室里三天三夜?”吴芜怆然一笑。 “小芜,我怎么也是你玉燕阿姨,昨晚你爸晓得你动手打了悠悠,不知有多气,非想叫人来给你个教训,要不是我好说歹说——” 吴芜别过脸去,闲闲地睨了她一眼,笑道,“你可别把什么帽子都扣我头上,我一个教书的老师,整日不出校门哪有时间跑去打你的宝贝女儿?再说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打得过谁?” 她倒是摘得干净,悠悠上次在舞会就已经惹得她爹不痛快,要是再让他知道她跑去学校惹事,指不定又被罚。 邵玉燕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道她还是小看了伶牙俐齿的吴芜了。 不过这次她可是特意打了电话给裴董,孙馥栾也愿意来这一遭,好戏还在后头,她怕个什么劲? 吴芜见堵得她哑口无言。也不想被她膈应着,退后几步道,“你要是担心令嫒被责骂,我倒是可以给吴副打电话,亲自解释一番。要是觉得没必要,恕不奉陪!” 说完她扬长而去。 邵玉燕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狭长的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恨意来,“得意什么?待会儿就叫你身败名裂!” 吴芜被她一耽搁,来到操场时,邓晓媛已经清点好花名册了,这会儿正巧站在她身侧,凑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你这几天不在状态呀。” “我也只昨天早上迟到了一分钟。”她皱着眉头说道。 “谁管你迟到的事呀?”邓晓媛蹭了一下她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哎,话说回来,是不是每天被你男人折腾得起不来呀?” 吴芜不由老脸一红,等脸上的红潮褪去,再抬头,只见孙馥栾一身正装地走上主席台,说的似乎是盖实验楼的事迹。 吴芜微微一愣,随即想到她才是裴家正经的女主人,她代替名义上的丈夫上台演讲,合情合理。 不知为何。吴芜心里莫名一动,似乎心有灵犀一样,微微侧脸,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淡淡的香气。 男人不知何时已长身玉立在她身侧,正俯下身和一旁的女学生说了句什么,那名女学生主动做到一侧的空位上,而男人的俊脸仍是望着台上,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手。 她手心攥紧,不断渗着汗,男人执意与她十指相扣。 “别担心。”他微微凑过头来,轻声对她说了句。 吴芜侧脸,眼里毫无防备地望着他。随即又是释然。他一掼心细如发,又怎会不知她最怕的就是是裴家人闹到学校来? 尽管男人努力隐藏锋芒,但在学生堆里还是分外扎眼。 孙馥栾一句话落定,扫了一圈台下,一下在他冷酷的面庞上落定,心里不由一紧。 他面容绝然。眼里全是冷漠,敛着薄薄的嘴唇,一看就知是真生气了。 和公公图谋,她承认存了私心。 缙泽有心躲着她,偏偏知情的他又绝口不提。 都道高门庭院深深几许,她大概是最可悲的商业牺牲品吧? 当年满心欢喜地以为嫁给如意郎君,临了却没想到,他那样抽身而去。可她需要仰仗裴家的势力,她的婚姻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最后只好松口嫁给他那病殃殃的大哥,自那时起,她便以为爱情没了。 可新婚之夜,真正的缙泽跟她说。我兴许陪不了你多少年,但我会给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他对她真是好的不像话,可才相守短短十载,他突然消失,换回来的是心已另有所属的裴缙绕。 她这辈子怕是就绕在裴家出不来,可她的丈夫不知所踪。是死是活全然不知,凭什么裴缙绕就有如花美眷相伴? 她承认这次耍了手段,可在裴缙绕面前,她做不到心如止水! 所以,她情愿他恨他,也要坚持说完最后一句。“下面有请裴氏地产的总裁裴缙泽上台发言!” 吴芜一听,无害的目光不由转向了他,男人却是淡淡一笑,挑着眉说道,“看我干什么?” 她还游离在恍惚里,“她在叫你上台——”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扭着她的脑袋瓜,低声说道,“朝那儿看。” 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这次家长会实则为裴氏赞助的一个活动,请了不少记者过来。 越过各式相机,只见梅森推着一架轮椅,而轮椅之上,坐着一个面庞清瘦干净的男子,眉宇间和他有几分相似,不过瞧着斯文的模样,恐怕比男人温润了不少。 吴芜简直愣住了,“他是——” 不光她愣住了,就连立在校门口的邵玉燕也瞪大了眼,瞧着孙馥栾目瞪口呆的模样,没一会儿突然不顾形象地扑到那男子的怀里,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真正的裴家大少裴缙泽安抚似的拍着妻子的手,声音温厚,“你受苦了——” 所有的坚强似乎一刹那间土崩瓦解,孙馥栾简直哭成泪人,“过去四年来,你究竟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在了——” “嘘——”裴缙泽淡淡一笑,柔声道,“注意点形象,久安也在呢。” 孙馥栾这才意识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背过身去收拾眼泪。 裴缙泽显然十分擅长哄人,手捏着她的手,执意不让她走,结果梅森递来的话筒,“扶我起来。” 孙馥栾觉得难为情,却还是照做。 裴缙泽致意鞠躬,拿起话筒道了句,“非常感谢诸位的热情参与,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最应该感谢的是我那为裴氏甘愿舍弃名头的弟弟——裴缙绕!” 裴缙绕? 原来露脸的从来都是裴家从未听闻过的二公子!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男人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便是被裴缙泽指名道姓时,竟还坦然地瞧着她的手起身。 这兄弟二人先斩后奏,裴家的大家长会放过他们么? 吴芜一下急了,想要抽回手,“你疯了?” 第155章 : 很晚了 哪知男人只是淡淡一笑,眼里却是透着阴鸷,“他高不高兴,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他终究是你父亲——”吴芜被他拉着走上去,只觉得脑子晕乎乎,一路被他拥着上去,只是木然地跟着他。 直到散场,在邓晓媛戏谑的目光下,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难为情地转过脸去,却瞥见不远处的邵玉燕一脸不甘地钻进车里,八成是看不着好戏,心里不舒坦。 吴芜心里一乐。 这时真正的裴缙泽也在孙馥栾的推促下过来了,他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扫了裴缙绕一眼,才仔细盯着吴芜,“这就是弟妹吧?” 吴芜见两人眉宇间确有几分相像,而孙馥栾望着他的目光也是一派柔和,哪里还有半点跋扈的模样。 她淡淡笑了一下,“大哥,初次见面。” 裴缙泽目光变得亲和,“缙饶那人一向不知礼数,你倒是个好的。” 她难为情地一笑,男人却是越过孙馥栾,望着不远处去而复返的轿车,低声道了句,“老爷子来了。” 裴缙泽脸色不由得一暗,扭过头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车门前,少时,裴振铎便一脸森冷地走下车,待走近了,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真是翅膀硬了,竟敢不经我的同意,私自曝光身份!” 裴缙绕见兄长难过地低下头去,无所谓挡在前头,“爸,这可怪不着我,要不是邵玉燕背后使绊,我又何必惊动大哥?” 吴芜一下听明白男人的用意,他是打算以裴振铎的手除掉邵家! 这事是邵玉燕与孙馥栾所共谋。 裴缙泽生怕妻子受到牵连,紧随而道。“是啊爸,邵玉燕不存好意,存心想要缙饶出糗,馥栾也是受了她的蛊惑才——” “行了!”裴振铎不想多听,冷冷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只管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我问你缙饶,你不就是为了给这女人正名,何必费尽心思?” 裴缙绕倒也没否认,反道,“爸既然早知,又何必大动干戈?” 裴振铎听他小子寸步不让,也怒了,索性和盘托出,“即便这样。你以为我就会接纳她?别忘了她是吴慕兴的女儿,要不是那混蛋,你们的母亲又怎么会郁郁寡欢?” 吴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裴振铎,“不可能——怎么会?” 裴振铎冷冷一笑,脸上全是讥讽,“缙饶,你母亲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却还跟间接害死她的杀人凶手之女在一起,你良心何安?” 吴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却见他一脸了然的模样,她不由愣住,好一会儿才问他,“你早就知情了是不是?” 裴缙绕却是没理会她,反而对裴振铎说道,“芜芜并不知情,况且犯错的是吴慕兴,和她没有任何干系!” 说完他才把脸转向她,微微侧眸,“芜芜,上次宗庆来我跟你提过的,他在融城又成了家,成婚的对象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也是三年前见了面才知情。” 那时情根已种下,甚至已经烙在心上了,叫他如何放手?如何放弃? “怎么会这么巧?”吴芜脸色发青,心里却是动容。 他明知她是仇人之女。却还是舍不下她,是这样的么? 经过上次撕心裂肺的折磨,她不由多问了一句,“所以,你才发狠地想要我不好过?” “不是的,”他语气慌慌,面庞焦灼,“那次是真的怕你一走了之,再也寻不着你——” 裴缙泽瞧着这一对痴男怨女,心里也是觉得可叹,“爸,缙饶为裴家付出已经够多了,他不过是想要个暖心人罢了……” “你住嘴!”裴振铎没什么好脸色,狠狠剜了他一眼。“四年前既然舍弃了长子的身份,又回来干什么?” 多么讽刺,只是因着体弱多病,本该肩负裴家重任的他,却是要缙饶抛头露面,代他挣一个高学历的头衔,替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爸,难道您真的不在乎我和缙饶的幸福么?缙饶总要做回他自己的。”裴缙泽颇为无奈,伸手握了一下妻子的手。 孙馥栾会意,“是啊爸,缙泽身体不好,名下没有长子,将来掌管裴氏的还不得靠缙饶的儿子?” 裴振铎被两双儿子儿媳气得够呛,正想要说什么,却听随行的助理凑近耳朵说道,“裴董,大事不妙,孙小姐发烧了。” “混账东西,那边怎么照顾人的?连个孩子也治不好!”说着他又冷冷地睨了吴芜,“久安要是有个好歹,我一定叫你好看!” 说着他转身抬腿就走,末了又道,“还不赶紧跟去瞧瞧?” 裴缙泽夫妇自是担忧他们的亲女。裴缙绕见吴芜脸色发白,不由捏了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别担心,万事有我,一起去看看?” 裴振铎乘着专车先行一步。剩下的四人由裴缙绕驱车,挤在一辆车上。 吴芜脸色仍是不大好,正襟危坐,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块。 男人见状,伸手握住她的双手。手背传来他暖暖的温度,吴芜焦躁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在想什么?”他语气温厚,听得后座的两人会心一笑。 吴芜这次倒是没有自故纠结,而是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再加把力,把责任往邵玉燕身上推,不然我怕这一次火烧的不够旺。” 最好一并把邵家给收拾彻底了! 裴缙绕知她心里兴许还残留着芥蒂,但起码她肯平和地跟他谈心了。 古人诚不欺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男人紧绷的心顿时一松,阴霾四散,笑得明媚,“放心,还有后招呢。” 后座的孙馥栾难得见裴缙绕露出如此毫无收敛的笑容来,一时愣住,不过想到缙泽已经回来,她并非不贪心之人。 “吴芜,对不起,上次送久安来医院,对你说的那些事,其实是我没安好心。”她笑得坦诚。 那次吴芜还不计前嫌地主动鲜血,那时孙馥栾对她已是有了改观,之所以态度还是那样冷,纯粹是见不得裴缙绕整日里的冷漠。 “要不是缙饶一直不肯告诉我这臭男人的下落,我也不会没皮没脸地说那些话故意激你。” 依着车垫的裴缙泽一听,眉头一皱。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了个明白,“馥栾,这可怨不得缙饶。当初在景城他就是不愿回来的,是我担心这次搭桥手术失败了,差遣周伯来来回回地跑了好一趟,他才答应接手裴家。” 竟还是为了她的丈夫。 孙馥栾想想都不知怨了裴缙绕多少次,偏偏他一声不吭地扛下了,心里不忍,“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怕这次活不成了,公司运作总需要有个缓冲。”裴缙泽说了一句,还真是累了,喘了两次才把话说完,“这次木已成舟,裴氏已掌握在缙饶手里。老爷子又上了年纪,总归拗不过咱们的。” 这兄弟二人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裴缙绕却是并未多说,而是在快到医院时,才给吴芜打预防针,“我叫梅森把晨允接来见见他堂姐,别担心,一会儿还叫梅森送回家的。” 实则是去见裴振铎的吧? 不过他已经打了包票,她骨子里还是信他的。 一行四人,裴缙绕把兄长扶上轮椅之后,浩浩荡荡地往病房走去。 进房时裴久安已是醒了,正搭在她祖父身上撒娇呢。 还没进病房,听着不时传来的笑声,就知这次被小丫头片子给诓了。 裴缙泽没什么好脸色,裴缙绕夫妻脸上倒是没什么。 没多久,梅森也抱着晨允过来了。 吴芜接过来,对他道了谢。 晨允抱着他妈妈的脖子,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一推开门,入眼就是祖孙二人有说有笑的模样。 裴振铎见几个人脸色不好,登时就拉下脸来,“怎么,久安说句玩笑话都不成了。她住院了一个两个不受着,还有理了?” 吴芜一听,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不过她倒是没说什么。 裴缙绕脸上也是一派淡漠,倒是见她抱着晨允似乎有几分吃力,把孩子抱过来,低低问了句,“累不累?” “还好。”她抽出男人递来的消毒剂,正是要给晨允喷一喷。 裴久安不乐意了,指着她说道,“不许在这儿喷,你把爸爸藏起来了,我讨厌你!” 吴芜面上一滞,而男人浑身一下迸发出熊熊怒意来,随即冷冷地瞥向孙馥栾。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要不是大人说了些什么,她怎会对吴芜有那么大的意见? “久安,不许胡说!”孙馥栾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训斥,“什么藏不藏的,爸爸是去治病了,这不是回来了么?” 此时她说什么也是欲盖弥彰,就是裴缙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裴缙绕倒还沉得住气,忍声问了她一句,“所以你故意跑到学校去找婶婶的麻烦?” 裴久安到底心性浅,一下被抓包了也老实了,“谁叫她把二叔你的团团转,把我和妈咪晾在一边?” “这么说,真是你撞的她?”裴缙绕隐隐酝酿着怒意。 裴久安对他有几分惧意,马上低下头来,嘟着嘴说道,“她是大人,又撞不坏!” 孙馥栾到底怎么教的女儿? 男人的怒意再也压不住,“腾”一下起来,“本来还想带晨允来认认人,看来不必了。芜芜,我们走!” 吴芜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心里头一片苦涩。 这次错不在吴芜,就是信誓旦旦的裴振铎此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况且他也瞧见了,缙饶怀里的孩子倒是沉得住气,也不怯场,丝毫不输缙饶小时候,长大了便是考自己怕也会闯出一番天地来。 裴振铎不由盯着孙馥栾,骂了一句,“你这点气度可配不上做裴家的当家主母!” 从病房出来,裴缙绕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他拿出电话交代公事,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缙饶”。 风声似乎还没传到这儿来,他又怎会知道他叫裴缙绕? “芜芜,梅森就在楼下等着,你先回家,”他向来记性很好,有些声音听过一次就记得了,缓缓转身看向来人,微微勾起唇,“丁院长。” 丁院长目光发直地盯着他看。裴缙绕微拧眉心,和他对视片刻后不由低笑出声,“你这眼神倒是像要将我解剖开,有点吓人。”丁院长微微一哂,咳嗽一声,“你爸那倔脾气,这次没打声招呼就公布于众,他定是会不高兴。这次是你们兄弟俩不对,该多听听老人家的才是。” 裴缙绕礼貌地回道,“该听的自然会听。”丁院长静了下来,忽然说,“你不是对你爸有成见了吧?” 闻言裴缙绕只是露出错愕的样子,身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脸上也蕴出无奈苦笑,“除了十年前离家出走的事和芜芜,我哪点不听他的?丁叔这话言重了。” 丁院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不说这个,咱叔侄很久没一起吃饭,今晚到我办公室喝几杯怎么样?” 裴缙绕正愁没机会呢,看了他一会,双手慢慢揣进裤袋,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好。” 梅森把吴芜送回去,过了会忽然又折回来。 吴芜看着那一堆堆的贵重补药,道,“少太太,裴少晚上有应酬,会迟些回来陪你的。” 吴芜也见怪不怪了,“我知道了。” 梅森面无表情,似乎一点儿也没多想话里的内容,“裴少说他忙完就回来了,让您不用担心。” 吴芜一点儿也不担心裴缙绕,中午休息好了继续去上课。 等回来已经是六点了,洗个澡的功夫。从浴室出来便意外地看到裴缙绕半躺在床上。 他有力的手臂搭在额间,身上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部位还敞开着,大片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也不怕感冒。 吴芜叹了口气,想了想走过去摇醒他,“换了衣服躺床上睡。” 他好像睡着了,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弹,电视上播着新闻,吴芜将声音关小,伸手替他盖上一层空调被。 沉睡的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乌?的眸子对上她的视线,离得很近,吴芜能看到他眼底难掩的疲惫。 他没有说话,只伸手箍住她的腰,直接把人带进了怀里,“陪我躺会儿。” 吴芜皱着眉头,没有挣扎,“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裴缙绕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答案,被吻得气喘吁吁之后,他安静地闭上眼,“很累,现在几点了。” 吴芜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七点多。 “还早,先洗完澡再睡。”吴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发现他身上有很浓的酒精味。 裴缙绕看她皱着眉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回来时和丁院长喝酒了,现在头很晕,晚上什么都不做。” 吴芜松了口气,给他解开衬衫的扣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和丁院长很熟?” 久安急救时,孙馥栾找的人似乎也是他。 裴缙绕不像是会和人喝酒喝到醉成这样的人,最近也听他提过戒烟戒酒,怎么会和一个长辈喝醉酒? 而且他身上似乎还混着别的味道…… 裴缙绕似乎笑了一声,那一声听到吴芜耳朵里有些怪异,像极了讽刺。 再抬眼看他时,这男人微合着眼,像是完全睡着了。 裴缙绕似乎真的累极了。躺在床上很快就传来绵长的呼吸,他的手臂箍的她很紧,像是怕她丢了一样。 吴芜毫无睡意,想着晨允被青阿姨带下楼去玩,不放心想去看看,却被他牢牢困着,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五官,想伸手描摹,片刻后又颓然落下。 闻着他身上的酒精味,忽然记起以前在部队,他们几个营长也喜欢聚在一块喝酒,时不时还动筷子给她夹菜,那时他对她真是宠上天去了。 这时候仔细回想起来,居然每件都很清晰。 吴芜今晚的记性特别好,和裴缙绕相处的那段时光忽然像洪水一样无法阻挡,瞬间冲破了她理智的围墙。 吴芜摇了摇头,闭上眼努力想沉入睡眠,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每次想过去的裴缙绕,心里都异常压抑。 等床上的人完全睡着,裴缙绕才慢慢坐起身。 替她掖好被角,盯着她素净的小脸蛋看了好一会,最后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这次我一定会把邵家解决掉。” 他说完动作敏捷地直起身,一身暗?色西服的袁仁礼推开走了进来,他手上带着白色丝质手套,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裴缙绕。 裴缙绕垂着眼扣领口的扣子,袁仁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床上的女人。“丁院长只是邵家的帮凶,你确定他会把东家供出来么?” 裴缙绕凌厉地扫了他一眼,袁仁礼摊手道歉,“好吧,你是老大说了算。” 裴缙绕沉?良久,接过他递来的手枪,淡色的唇间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从来都不是善人,他们欠芜芜的,我会向他们一一讨回来,谁也逃不掉。” 袁仁礼同情地看着他,最后抿了抿唇,“你大哥好不容易给了你一个身份,正是节骨眼的时候。裴董要是知情了……” 裴缙绕顿了顿,眼眸微沉,“他不会知道。” “她会提前醒吗?” “梅森喷在我身上的剂量刚好,对她身体无害的。” 袁仁礼看着裴缙绕抬脚走出卧室,背影冷漠孤傲,这男人总是心思缜密可怕,吴芜遇上他还真是命好。 袁仁礼微微叹了口气,也收敛神色跟上他的步伐,“虽说丁院长是邵家的人,但你怎么就确定他和学生失踪有关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芜是被热醒的,伸手拿床头的水杯时顺势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感觉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居然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 也不知晨允回来了没有。 她心思郁结。作息总是没个规律。 浑身都湿漉漉的,被子里热极了像是有团火在烧。 吴芜伸手掀开被角,手指不小心碰到横在自己腰间的那只胳膊,忽然发现触感不对,再伸手时,果然他周身都烫的吓人。 原来不是火在烧,而是缙饶在发烧。 在吴芜记忆里,裴缙绕受伤的次数不少,反倒是鲜少生病,他在她面前像是强悍的铁人,无坚不摧,或者没人可以伤到他。 这人在医院还好好的,或者说他太能忍了,竟半点风声也没吐露。 所以当她发现对方居然在发烧的时候。微微有些呆怔住,想到周儒铭回了港城,过了几秒才跑去楼下找了医药箱。 裴缙绕生病了也很安静,不说话,也没有不安分的乱动,嘴唇有些干涩,平时阴沉吓人的脸庞这时候苍白无血色,与往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吴芜喂他吃了药,又给他敷了冰袋,坐在床边却完全没了睡意。 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吴芜忍不住开始怀疑他烧了多久,回来的时候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而这男人不舒服竟然也不说。 裴缙绕滚烫的手指还攥着她的一只手不松开,好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可是却让吴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裴缙绕似乎呓语了一句什么,吴芜低下头去聆听,可惜听了几次都没辨清,只隐约听着像是念叨“芜芜——” 她心跳有些快,可是又不敢想,便这么一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嘴里似真似假地喊着她,那感觉很奇怪,像是有细细的电流包裹了心脏,麻麻的。 直到楼下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夜半时分,刺耳的门铃声惊心动魄地回荡着。 吴芜狐疑地看向卧室门口,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裴缙绕睁开漆?的眸子,恍惚地看了她一眼,“几点了?” 吴芜刚才看过时间的,低声说,“才睡了一个小时,再躺会,你发烧了。” 裴缙绕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吴芜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有亲昵的意味,脸上一热,想再解释已经晚了。 他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又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门口果然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刻板的声音缓缓传了进来,“先生,邵先生有事找您。” 邵先生?邵劲庭? 大半夜的他怎么敢找上门?这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 吴芜转头看向裴缙绕,乌?的发丝微微贴在汗湿的额头上,他撑着身子直起身,对她低声吩咐,“扶我下楼。” 邵劲庭带着几个痞里痞气的年轻男子站在客厅中央,吴芜和裴缙绕下楼时他抬起英气的眉眼,先是看了吴芜一眼,接着目光便一直胶着在裴缙绕脸上。 裴缙绕被自己挽住的那只胳膊还热的好像烙铁一样,吴芜不免多看了他一眼,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嘴角微微翘起,“没事,我脑子还清醒得很,只是身体还有些发虚。” 吴芜尴尬地转过头,发现邵劲庭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难以理解。她来不及细想这之间的含义,更关心邵劲庭大半夜跑来家里的目的。 邵劲庭从吴芜身上收回视线,再看裴缙绕时变得严肃多了,“裴先生,丁院长被杀了,而他办公室所有的资料都被送进了警局。” 裴缙绕没有说话,站姿笔挺。 “十点十分,丁院长在他的办公室遭到了绑架,有目击者称看到你曾和他一同进入他办公室。”邵劲庭说的言辞凿凿,“他的资料是不是在你手上?” 吴芜惊的说不出话,很久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看身边的男人。 裴缙绕与往常一样镇定,滚烫的手心微微虚扶在吴芜身后,似乎有些安抚的意味,话却是对着邵劲庭说的,“邵先生,丁院长和裴氏是故交,回来之前和他喝杯酒也在正常交往的范畴,他去世了我深表遗憾,可我一晚上待在在家陪着妻儿,可不知你说的什么资料。” 邵劲庭就猜他会一口回绝,“警方的人最迟明天一早就会来找你问话,我敢对你打包票,他的资料要是泄露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裴缙绕转身抚了抚吴芜的发顶,干涩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声音低沉粗狂,“邵先生,我可不在乎什么好处不好处,倒是你,大晚上紧张兮兮地跑来,追问什么资料,别是别有居心?” 吴芜这才好像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裴缙绕仿若白纸一样的脸色。 他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是墨黑一片,像是望不到底的?洞一般,“芜芜,很晚了,快上楼休息吧。” 吴芜脑子里空白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她的确不喜欢裴缙绕,而且裴缙绕那双手也是沾满血腥的,可是缙绕明明和她在一起…… 吴芜感到后背汗涔涔的,指甲紧紧扣着掌心,脑子混乱不堪,喉咙里好干涩焦灼。 她脑子一热,几乎没有任何意识,“邵劲庭,就算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我、我可以替缙绕作证,他一晚上一直陪着我。” 邵劲庭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了,最后转身率先朝前走去,脊背绷得笔直,“你别后悔!” 裴缙绕淡色的唇边闪过一丝城府的笑意,不枉他在冰库里待了那么久。 等吴芜走上前来,他才慢慢摊开修长的手指,好看的眼眸微微弯起,“可以扶我回房么?” 第156章 : 我什么也没说 “丁院长被害真的与你有关?”吴芜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 裴缙绕顿了顿脚步,随即继续往楼上迈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他不知倒卖了多少以次充好的药品进医院。芜芜,你也别以为律法可以制裁一切的罪恶,他是罪有应得。” 他说的不错,不然当年蕙清姐也不至于含冤而死,那个人鸠占鹊巢,享受着原本属于母亲的一切,却还是活的好好的。 她重活两世,早知人性有多薄弱。 她搀扶着他颇为吃力,但还是撑着,低头道,“我明白,只是——” 她抬头,凝望着他发青的面容,“不想你手上沾染太多人命。”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微动,随即好看的薄唇洋溢着笑意,“以前在部队,断送在我手上的人命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退伍以后,我承认手上并不干净,手段也并不光明,但我自认没冤枉了谁。” “芜芜,你信我,自打再遇见你,我就没对谁下过狠手。这次丁院长是自杀的,我答应你,以后也不碰了,好么?” 吴芜一笑,伶伶娉娉地立在他身侧,忽而皱眉道,“丁院长为什么会和邵劲庭有瓜葛?” 男人见她似乎不大好受的模样,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转移了一部分,脸色返泛青,却还是细细给她解释,“之前听你提过。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我派去的人查到,跟邵家背后的暗黑势力有关。” 吴芜一惊,下巴紧绷,“你言下之意,邵劲庭想把拐来的孩子培养成刺头儿?” 他的心未免也太黑了?才十来岁的孩子,生生被他断了前程。 “不但如此,邵家背后还有个利益庞大的传销组织,祸害的不但是孩子。” 太恐怖了! 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那他怎么又和丁院长牵扯到一块?” “邵劲庭手头上的迷幻药是从丁院长那儿流出来的。” 他也曾追查并细思过一番,索性和盘托出,“准确地说,丁院长是父亲的人。以前世道动乱。裴家在港城曾不得已涉过黑,到了我父亲那一代差不多洗白了,但还保存了不少余党,邵家也是其中之一。” 这男人依旧是临危不乱的模样,五官沉敛,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沉稳的气势,“上一代,大陆还曾一度大力扫黑,邵家就曾受过重创,我算了一下时间,那会儿大概就是邵玉燕来到米家的时间。港城受英联邦统辖,裴家才幸免于难。” 他掀起密实的睫毛,乌黑的眼好似黑洞一般深不可测,无声地看向娓娓道来,“裴家在大陆用金钱堆砌了不少的关系网,四年前我接手裴氏,在大陆就断了邵家那一支,不过看样子,邵劲庭是直接越过我搭上我父亲了。” 吴芜眼底有微微的惊愕,“所以选择公布身份,是为了挑拨你父亲和邵家之间的关系?” 男人的拇指轻轻按压着她的眉心,低声道,“也不单是因为如此,芜芜,我说过,迟早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一直都记着。” 吴芜手指慢慢蜷缩起来,眯眼看着熟悉的五官,总算松了一口气,“谢谢。” 最起码,她不必背负着第三者的骂名过活。 男人表情淡然沉静,没有一丝动怒,甚至还露出几分担忧,“芜芜,不要再胆怯,他们亏欠你的,我会一一讨回来,谁也逃不掉!” 吴芜愣愣地望着他,眼眸微沉。抿了抿唇。 她虽未说话,但已经不抵触他了,裴缙绕也知不可逼她,退了一步说道,“芜芜,跟我去港城生活吧?去了就不回来了。你身体不好,省城的冬天又太冷,去港城恰好。在那边,你想安心做专职太太,或是继续做老师,我都会着人替你安排。” 去港城? 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想想,那儿才是他的家,裴氏的根基在港城,他始终是要回去的。 可她跟着去了,万一哪天被他抛弃,她又该何去何从? 吴芜掀起密实的睫毛,下颚紧绷,“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男人也只是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倒不是一下子带走她,看她皱着眉头,不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我工作的重心在那边,手下的人也都在港城,过去只是想让你的生活更有保障,你不愿意也无妨,横竖我多跑几趟就是了。” 他由着她扶回房,脸上淡淡的,可躺在床上没多久,周儒铭就来敲门,说是警方的人来了。 男人挣起来的身体还有些恍惚,不过眼里却是一派清明,“警方的人怎么突然会来?” 周儒铭立在房门口,也不好多待,只道了句,“听说邵先生从家里离开没多久,就被扣押了。证据确凿,他无法抵赖,大概是想拉个人来垫背。” 裴缙绕心下了然。 这次递送上去的材料不止邵家和丁院长往来的假药名单和往来书信,还有他搜查到的邵家地下赌庄和酒吧暗黑交易的罪证。 这次邵家想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难怪还想给他触霉头。 “邵家这次怕是要放弃邵劲庭了。”男人淡笑着起身,抬脚是竟然被地毯绊了一下脚,身子不由一个虚晃。 随即便有一双瘦削纤弱的手扶着他,吴芜皱眉问道,“还好吗,要不要先吃两片退烧药?” 她还是在意他的。 男人体认到这点,心里分外欢悦,揉了揉她的脸蛋,笑道,“别担心。我还撑得住。快回屋歇着去吧。” 他跟往常一样镇定,滚烫的手心微微虚扶在吴芜身后,似乎有些安抚的意味。 吴芜终是不放心,扶着他的手肘,“我扶你下楼。” 男人微微一笑,直笑进心底,“这样扶着可不稳。” 说着他温热的大掌便紧紧贴着她没有一丝赘肉的瘦腰上,似乎怕她不自在,又道了一句,“快点儿,别让警官等急了。” 裴氏夫妇下了楼,正襟危坐的几个警察站了起来,为首的林超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就要求带人回警局。 裴缙绕倒也配合,转身抚了抚吴芜的发顶,干涩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声音低醇而粗狂,“回房睡觉去,醒来就会看到我。” “等一下,据掌握到的资料,裴太太愿意为裴先生做不在场的人证,?烦也很跟我们走一趟。” 吴芜闻言,猛然抬头望看裴缙绕仿若白纸一样的脸色。 裴缙绕眉头微微一皱,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是墨黑一片,像是望不到底的黑洞一般,“既然如此,我通知我的律师。” 林超抬手示意,“你随意,但是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穿了周儒铭递上来的西装外套,却是在玄关时,凑到她耳边道了句,“别怕,警方要是问起,你只管推说不知情,他们不敢为难你,记住,什么也别说。” 吴芜生平第一次进审讯室,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女警,对方警帽下的五官犀利逼人,看她时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慑力。 “裴太太,你说裴缙绕整晚都和你在一起,除了你自己还有谁可以证明?” “管家和保姆。” 年轻女警边低头记笔录,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最后支着下颚微微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有目击者亲眼看到裴缙绕和丁汝阳一起进了办公室。” 吴芜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着的双手,沉默不语,从此询问陷入僵局。 吴芜什么也不能说,她想起裴缙绕焦虑的面孔,还有最后分离的时刻男人的嘱咐,“什么也别说,等我。” 她没有和警官打过交道,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找到蛛丝马迹,所以她只能闭口不言。 长久的冷漠对持后,一阵椅子推动的声音,有人站起,一阵脚步走动的声音,一双平底黑色的女士皮鞋出现在吴芜前方的地面上,最后几张照片在她面前的小木板上一字摆开。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一片水泥地面上的死人,白大褂已经染红了,额头上方还残留着一滩暗红的血迹,眼珠子还瞪着。 吴芜认得这个人就是丁汝阳,前两天还鲜活的生命,转眼惨死了。 就在她思绪飘飞时,头顶的声音调理清楚的传来。“丁汝阳在省医院颇有名气,他生前救死扶伤不计其数,甚至还几度请缨出国去做战地医生,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功勋不计其数的人会突然出了命案,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追查他们的下落。” 年轻的警官一番话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吴芜看着面前照片只觉得头皮发?,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现在脑子里其实一团糟,但僵硬的脑子里唯有男人留下的那句“什么也别说”在不停反复的响着,而且一声比一声大。 她无力的靠向身后的椅背里,紧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她陷入了反复的被盘问中,她一直闭口不言,对方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换一拨人,他们不给她吃饭,不让她睡觉,同样的问题来回反复的问,她陷入了残酷的精神折磨中。 在来盘问她的人中有脾气不好的对她大声的呵斥,进行语言上的羞辱,吴芜在那张椅子里把自己几乎萎缩成了一团,她也害怕,被逼急了也只能回一句“我不知道。” 反反复复的盘问一直持续到了这一天的深夜,吴芜身心疲惫,她已经回答了无数遍,“我真的不知道。” 但警察依然来回往复的问着她,每换一拨人就姓名,性别。籍贯工作单位,案情分析,无休止的反复问话,长时间的冷漠,压迫,对持,到后来她才有点恍恍惚惚的明白,这些人恐怕也是知她不知情,他们只不过是想折磨得她濒临崩溃罢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另一间审讯室里,裴缙绕翘着腿坐在扶椅里,“丁院长是裴家的老熟人了,我们两家往来也算密切,他亲自照顾裴氏的长孙女,我一个晚辈请他喝一杯酒聊表谢意也要被怀疑,林长官,你们办案会不会太容易了?” 林超听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淡淡吐出一口烟,年轻的五官在苍白的烟雾中微微有些恍惚,“我们只是请你协助调查,事情弄清楚自然就会放你走。” 裴缙绕嘴角勾着笑,靠在椅背里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那你们可要快了,我还在生病,不知道有精力回答你几个问题。还有,我太太身体欠安,容我奉劝一句。你们最好尽快放她回去。” 林超用力掐灭香烟,恨的直咬牙,偏偏他现在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有,只好拉开椅子坐回审讯桌前,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姓名、年龄、职业,全部从头说一遍。” 裴缙绕也不在意他的故意刁难,只是慢悠悠地把玩着袖扣,“林队真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没营养的问题上,我的律师可马上就到了,下次想再请我过来,我可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们。” 林超绷紧下颚,明显在压抑着满腔怒意,“裴先生,你别太嚣张,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自己清楚。你居然忍心拖你太太下水,如果查出来她做假证,你知道她一个当老师的会有多大的污点?” 裴缙绕淡淡地瞥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你偏要审讯她。” 林超拧着浓眉,裴缙绕微微俯身靠近他一些,“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林长官何必咄咄逼人?” 林超脸色微变,伸手钳住裴缙绕的前襟,将他挑衅的脸庞用力扯至跟前。双眼像是充血一样发红圆瞠,“裴先生多虑,我不过是为了查案罢了。” 裴缙绕眼底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唇角却依旧勾着淡淡笑意,“难为你还沉得住气。” 一旁的同事快要被林超这副样子给逼疯了,伸手揽着一直出言劝阻,“林队,你冷静点!别被他激将啊!” 林超被他气得够呛,才想起还在审讯,狠狠松开他的衣襟,微微调整面容端坐好,“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请你配合。至少我对你没有恶意。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也只好从你妻子身上寻找突破点了。” 裴缙绕没有再说话,林超调整坐姿,重新拿过刚才险些被折断的钢笔,“丁汝阳出事前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现在请你将细节再说一遍,每、个、细、节。” 裴缙绕已经说过一遍了,知道林超是有意为难他,他只能握了握拳头慢慢开了口,“昨晚丁院长约我喝酒……” 一夜的精神折磨让吴芜的精神萎靡。 她脸色发白,来盘问她的人每一个都感觉她到了崩溃的边缘,似乎在下一刻她就会全盘崩溃,一定会说点什么,但这个下一刻却迟迟的不出现,她就始终在那个边缘挣扎,就是能死守着那条崩溃的底线不开口。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审问吴芜的人撤出了这个房间,她终于得以片刻的休息,没有人给她打开椅子上的暗锁,她被困在这椅子上几乎一整天,身体僵硬,下肢水肿。 负责记录的女警在一边的桌子上悉悉索索的整理着纸张,写下“晨允”二字。 “你有个儿子是吧?”警察半侧过身体,忽然说话,她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咀这东西。话出口还有些含糊之音,她说的随意。 吴芜却忽然僵硬了身体,睁开眼睛直视眼前的人。 警察还是姿态随意说的含含糊糊,“你知情不报,如果罪证落实是要判包庇罪的。”说完他转身定定的看向吴芜。 吴芜迎视着他的目光冷冷的道,“你少吓唬人!” 警察的目光有一种狡诈和尖锐,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芜,伸手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接着说,“你说,孩子长大以后,要是知道有个犯罪嫌疑人的母亲你说他该有多恨你?纵然你不在乎,万一出事了,孩子没人抚养你也不在乎?你想毁了你儿子的未来?” 吴芜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她最后的反应是紧紧闭上了眼睛,我的晨允,她的心如刀割。 长久的静默,寂静的空间里充斥着警察咀嚼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吴芜忽然感觉一阵阴影笼罩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原来警察已经弯下腰,面孔正对着她,她睁眼的瞬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说,“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吴芜在和他的对视中没有退缩,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她不是在拿自己的爱情来赌孩子的未来。只是相比较起来她更相信裴缙绕,男人不会辜负她,她愿意再信他,她想等到他。 带着压迫感的对视两秒后,警察忽然撤离身体,然后他做了一件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吴芜身前木板的暗锁,他说,“你可以走了。” 裴缙绕的段数比吴芜高了不知多少倍,不过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天空已经露出了几丝鱼肚白,熬了一晚上。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气色非常糟。 他走下台阶,见梅森和袁仁礼在等着了,却是不见她的影子。 男人不由握紧手心,“芜芜呢?” 梅森和袁仁礼在外边轮流守了一夜,却是没见到吴芜。 袁仁礼只好硬着头皮道,“八成是还没出来。” 男人脸色瞬息万变。 等吴芜出了大楼,烈日兜头照下,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可眼里却干涩的分泌不出一滴眼泪。 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烈日下眼前的景物有些发虚的感觉,她举起手臂挡了一下头顶的阳光,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忍过去一阵晕眩后,举步往楼前的台阶下走去。 当她在半晕眩中走到警察局大门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的停在路边,看见车子的一瞬间,眼泪汹涌的充斥进她的眼眶。 裴缙绕从车上下来,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互相对视着,他话语间似乎藏着无尽的心疼,“芜芜,你受苦了。” 吴芜隔着晃眼的阳光,只觉得怎么用力都看不清他的脸,她挺直了腰,仰起头,带着一种倔强,含着一份哽咽的哭腔说道,“我什么也没说。” 她那样僵着虚弱的身子,整个姿态带着一份委屈和埋怨,眼里的泪水就那么忍着始终不让它落下来。 裴缙绕站在车门边,脸上从来冰冷的心被撕开一条裂缝,一种尖锐的疼痛从他眼里一闪而过。 她怨他了,他让她受苦了。 他们隔空对视着,这一刻,他们这样的相聚不知道是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还是更远了,男人用力的握紧了一下拳头然后走上前去。 裴缙绕走到吴芜身前,带着疼惜的表情用手背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面孔,然后垂下手握上她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那股倔强委屈之意忽然就从吴芜的身上被抽走了,男人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放松下来,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泄掉,她感觉无尽的疲惫,一个恍惚,险些站不稳。 男人索性打横抱起她,吴芜惊呼一声抬眼,只见他下颚一片青黑,满是胡渣。 他还病着,又熬了一宿,怕是也累的不清,“放我下来吧。” 男人却是恍若未闻,坚持抱着她来到车旁,吴芜弯腰坐进后面的座椅,坐稳后她转头去看男人之际,却发现男人并没有上车,而是转身面对着她刚才走出来的地方,他的目光所投之处正是邵劲庭立着的地方。 他双手被拷着,而他两侧还立着两个警察,看样子是准备押送到看守所去了。 邵劲庭没有离开刚才的位置,他看着吴芜走出警局大门,看着她和裴缙绕走到了一起,吴芜看不清远处邵劲庭的神情,但她却感觉到了离她两步之遥的男人身上瞬间迸发出来的肃杀血腥之气,她的心里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男人,他身上一点点情绪的变化她都能感觉的到,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邵劲庭很快被人押送上车,而男人没有在车外站立多久,很快就转身坐进了车里,裴缙绕一坐上车,吴芜马上就倾身过去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很小声的耐心说道,“头还晕吗,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裴缙绕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邵劲庭,对吴芜温声说,“不想去医院,有你陪着就好。” 吴芜变得胆怯,邵劲庭是个性格阴冷的人,而他背后的邵家势力深厚,她在替裴缙绕担心,“还是去找医生看看吧,后头还有硬仗要打呢。” 吴芜这一抱,化解了男人心里的郁结,这会儿也肯听她的话。 他放松身体摸着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声音沉闷,吴芜听他心不在焉,把环绕着他的手臂用尽力气使劲的一收。 腰间传来的力道,裴缙绕知她心里还在害怕,为了让她安心,他只能开口说道,“邵氏家教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么个阴冷的人。他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这次不用我动手,他也闹腾不起来了,所以放宽心,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157章 : 这感情好 吴芜这才相信了他,慢慢放松下来,趴在他怀里再也不动了。 其实吴芜还是天真的,在她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裴缙绕怎么会放过邵劲庭,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无所作为,他是不会大刀阔斧的动手,他只会在邵劲庭在陷入牢狱之灾的时候推他一把罢了。 两人一路无话,吴芜很困,但是她不想睡,脑子里也有一根神经不让她睡,男人身上的气味终于让她僵硬?木的心脏慢慢回暖。 车子最后在他们住的楼下停稳,裴缙绕先下车,然后什么也没说,在车门旁蹲下身子,吴芜知道他这是要背她上楼,虽然还没有虚弱到要人背着走的地步,但她还是默默的趴了上去。 寂静的楼梯里,裴缙绕一步步踏上去,忽然开口问,“你怨我吗?” 吴芜安静的趴在他后背,既没回他的话,也没点头或者摇头,她不想撒谎,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她确实怨他,但她也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她回答裴缙绕的只是收了收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有些话其实是不需要说的。 回到家里,迎接他们的是青阿姨,昨晚吴芜没有回来,裴缙绕进警局前,趁着周旋的功夫打电话回来嘱咐过青阿姨。 她骗小孩子妈妈生病住院了,把他糊弄过去了。她住院也不算少,所以小孩相信了。 青阿姨从厨房出来迎他们,看见裴缙绕背上的吴芜脸上露出怜惜之情,吴芜被她看的把头埋了下去,险些落泪。 进了屋裴缙绕没有把吴芜放下,他一路背着吴芜上了楼,到了卧室里,直接把她背进了澡间。 澡间的浴缸里放满了热水,一边的洗手台上,放着吴芜的睡衣,裴缙绕把吴芜放在盥洗台上。转身矮下身来给她脱衣服,浴缸里升腾起的水蒸气弥漫着整个空间,吴芜隔着水汽静静的看着他,她没想到男人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吴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男人摆布着她,男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上有条不紊的脱着她的衣服,触及她手腕上的勒痕,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片?沉的阴影,吴芜不由往后缩了缩,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脚踝,手掌抚摸上她光裸的小腿,他埋着头,吴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难过。 她低低出言,“其实我自己可以的,你还病着呢。” “无妨。”裴缙绕坚持,手在吴芜的腿心停留了一会,最后一咬牙脱掉了她的裤子,俯身把她抱起放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漫出来浸湿了男人半身的衣服,他没有理会。开始细细的为吴芜清洗。 吴芜仰头靠在浴缸的边沿,闭上了眼睛,他也并非第一次替她洗澡,上次在医院几乎全是他亲力亲为。 但这一次,却是她从未感受过柔情,她怕自己会没出息的哭出来。 男人仔仔细细地给她清洗着,动作温柔,不带着情念,甚至有些虔诚。 他一直没有看吴芜的脸,他埋头忙碌着仿佛在做一件多么精细的事情,吴芜垂目看着他的面孔。 裴缙绕眼帘半垂。光洁的面孔上被水蒸气蒸出一脸细汗,注视着她身体的眼神格外认真,她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动作轻柔,带着安抚,谁说只有她一个需要安慰,如果两个有了情分的人,一方深陷险境,另外一方又怎会自在? 她在警局里备受拷问,男人怕是也深受煎熬,他为了救出她还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们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她不由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皱眉道,“好像比之前烧的更厉害了,还是去医院瞧瞧吧?” 他微微抬眼,摇头道,“不用,周伯就是要回来了。” 吴芜起身穿上睡衣,紧紧挽着裴缙绕的那只胳膊,“快回屋躺着吧。” 他深情的目光盯着她,随即一笑,凑近来揽着她的腰,乐道,“你肯关心我,我都情愿一直病着了。” 吴芜心里颇为内疚,她忘不了那夜的伤,他又何曾好受? 这阵子从夜里醒来,不知有多少次他是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长吁短叹的。 吴芜一急,伸手捂着他的嘴,娇嗔道,“不许胡说,你要是一直病着,只怕我要累死了。快去躺着吧,我给你拿退烧药。” 说着她转身要走,他却是执意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人,“在这儿陪陪我,退烧药一会儿按内线叫青阿姨送上来就是了。” 青阿姨很快送来退烧药,还有给他熬的小米粥。 男人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倒是盯着她,逼她喝了一整碗。 裴缙绕当着她的面把退烧药吞下,这才把她一并摁在床上,凑在她耳边低语。“快睡吧。” 袁仁礼来给裴缙绕送工作动态,看到他坐在床上哄媳妇跟哄孩子似的,忍不住嗤笑,“真受不了你一脸妻仆的模样。” 裴缙绕愠怒地瞪了眼幸灾乐祸的袁仁礼,走下床低声道,“去书房谈。” 男人熬了一夜,病情更严重了,在她面前一直忍着没咳嗽,到了书房喉咙又痒,好不容易停止咳了,才问。“老爷子那边什么态度?” “大为光火!”袁仁礼只说了四个字,男人却是明白事态的严重了,“他在大陆的爪牙被我拔除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邵家,他生气倒是情理之中。” “裴少,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别看袁仁礼平时痞里痞气,但一遇上正事,可半点也不含糊。 裴缙绕脸上一派冷清,不说话,浑身散发着阴鸷,充满了压迫感,眼眸里慢慢凝聚着凌厉来,“一转眼竟然五年快过去了,芜芜快毕业了,我怎么也该给她一份合意的毕业礼,不过吴慕兴似乎也快大选了吧?” 袁仁礼认识他十几年了,一看他这表情,怕是要大刀阔斧地对付某人了。 只是期间的弯弯绕绕,他一下还没琢磨明白,倒是很好奇裴缙绕先开刀的人是谁。 吴芜被男人安排回床上睡觉,她这一睡就睡了二十几个小时,期间被强迫着叫醒了迷迷糊糊的喝了一碗粥,然后就又倒头接着睡,等她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她醒来后裴缙绕也正好从外面回来,跟在身后的梅森还拎着大包小包,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准备一下吧,我们去接久安出院。” 吴芜愣了一下,“退烧了?” “嗯,喝了周伯开的中药,捂一晚上就好了。”他淡淡笑道。 两人到了医院,一起往加护病房走去。 裴缙泽正在走廊里透气,一见裴缙绕神色自若地走进去,老爷子大动肝火,他倒是沉得住气,不由皱了皱眉头问,“在警局没人为难你吧?” 男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阴沉地道了句,“托大哥的福,死不了。” 他倒是不打紧,可想起吴芜出来时满脸委屈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裴缙泽被他说得满脸羞愧,“缙饶,爸不允许我插手。我也没辙……” 刚一说完,他就自觉站不住脚了,缙饶给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替身,甚至不惜以得罪老爷子为代价,也要他们一家三口团聚,而这次只是被警察叫去盘问,他竟说了没辙…… 好在裴缙绕没跟他计较,吩咐梅森将一对玩具熊送了进去,正是要走。 “缙饶。”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低沉的男音,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慢慢转过身,果然是裴振铎,只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妆容精致神色十分艳丽,只是看人的眼神同样是冷冰冰的。 吴芜能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在用力收紧,好像每次见裴振铎,他的情绪都有些浮动。 “爸,”裴缙绕还是主动打招呼,再微微转头看向他身旁的女人,“庄姨。” 被叫做庄姨的女人淡淡颔首,高贵地“嗯”了一声。 裴振铎臂间还搭着那女人白净的手臂,走过来时不悦地扫了眼吴芜。琥珀色的瞳仁一直盯着裴缙绕沉稳走过来的身姿,“吹的什么风,裴总居然有空舍得回来。” 裴缙绕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我要是不过来,裴董岂不是又要气的吐血?” 裴振铎忍不住冷哼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我气的吐血,那就别被乱七八糟的女人你的团团转。” 说着很不客气地瞪了一眼吴芜。 裴缙绕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庄美艳美眸微瞥,不由嗤笑着捋了捋肩上的披肩,“振铎,你儿子可比你专情多了,瞧瞧这护得多紧?” 裴振铎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虚握拳头咳嗽一声,一点也不客气道,“缙饶,别以为他接管了裴氏就无法无天了,裴氏还是我做主。你要不跟这个女人断了,就别想拿到那块地!” 庄美艳涂了丹寇的指甲抹了抹唇边,听了他的话,两眼放光。 裴缙绕自然知悉她心里的小九九,面上倒还是不露山不露水,满腔的深情款款,“虽不是一家子。但也不分两家人,那块地皮由庄姨接手,我也放心了不是?” 他竟真的肯为了那女人放弃事业,裴振铎一下震怒,但这次却是正中庄美艳下怀,她赶紧拉着裴振铎,笑得娇艳,“振铎,我倒是瞧着缙饶媳妇眉清目秀,秀外慧中,和缙饶般配得很。” 见过翻脸的没见过翻得这么快的。 吴芜算是服了,“……”面上笑意浅浅,“芜芜嘴笨,我代她多谢庄姨了,告辞。” 男人做戏倒也做全了,不过一转身,就听裴缙泽沉声开口,“我不同意!” 裴缙绕却恍若未闻一样,脚下步子如故。 吴芜不由多问了一句,“这样贸然离开真的可以吗?” 他心里早有计较,却也不愿多说,只道。“大哥已经离开了裴氏,他的意见不作为参考。” 男人心情不好,却是担心说多了会伤到她,索性沉默着拉她上车。 吴芜瞥了眼车速,不自在地攥紧安全带,“缙饶,不用这么赶。” 裴缙绕闻若未闻,隐匿在车厢里的五官像是染了一层寒霜。 吴芜猜想是裴振铎身边的女人刺激了他,“你不高兴了吗?” 吴芜紧张地吞咽一下,看他还是紧绷着侧脸忍不住又紧了紧握着安全带的手指,缓缓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想点开心的事,心情会好点。晨允不高兴了就喜欢叫我帮他画笑脸猫。” 他的双手还抓着方向盘,可是目光却浓郁炽热,吴芜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低下头,“我最抑郁的时候……” 她的话没说完,裴缙绕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唇齿猛烈地磕了上来。 吴芜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只能笨拙地由他吻着。 “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和老爷子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妈还在世。”男人吻够了,才慢慢从她唇间退出来,却没有离开她柔软的唇肉,而是贴着她的鼻尖。 他说的很平静,可是吴芜却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只胳膊一直在轻微发着抖。 男人松开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叹气,“我妈撞见他和那女人,当时才刚刚怀上我妹妹,可惜被他发现后关了起来,逼着她生下我妹妹,还不肯放她走。我妈差点疯了。” 她看着裴缙绕阴郁的眼睛,平时总是透着凌厉阴沉的味道,此刻满是痛苦和凄凉。 他大概也觉察到说的太多,呼出一口气才道,“吓着你了?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刚才不是说了帮我画笑脸猫?” 吴芜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反应不及,半晌才回过神,“我、我画得很丑。” 男人嘴角微微弯起,英俊的五官在路灯下有股柔和的味道,“你想哄我高兴?” 吴芜想了想,他高兴家里的气氛也不会太差。便用力点了点头。 裴缙绕笑的更加意味深长了,“那我来画,画在哪里你都不许抗议。” 吴芜想起裴缙绕往常变态的举动,还是戒备地说,“你不会画在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裴缙绕拿过她手里的签字笔,对她勾了勾手指,“把脸凑过来。” 吴芜咬了咬嘴唇,对面的男人作出不高兴的样子,她只好怯怯地往前一点,还不忘叮嘱,“那你轻点。” 裴缙绕捏着她的下巴。一笔一画的画起来,表情专注极了,他的气息清浅地洒在她脸颊上,有点痒,吴芜抬手想揉鼻子,被他笑着摁住了,“别乱动。” 吴芜委屈地汲了汲鼻子,谁说只有女人善变的? 裴缙绕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看着吴芜脸上被自己画上的胡须,露出单纯的笑意,乌黑的眉眼满是童真的气息。 吴芜尴尬地垂下眼。“高兴了吧,那咱们回家去。” 裴缙绕不说话,只是把签字笔往边上一扔,扣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起她的面容来,“芜芜,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吗?” 吴芜被他突然沉下来的声调惊得心跳加速,通常这时候这男人一定会—— “好,我们马上回家,”果然禽兽的兽性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他粗粝的指腹捏着她的下巴温柔摩挲,接着嘴唇贴了上去,“我真恨不得就把你吃进嘴里。” 一到家,裴缙绕就拉着她往卧房走去。 尽管需求热切,但他仍是温柔而缓慢,他的手心因为情事而变得滚烫温暖起来,覆在她发顶轻轻虚按着,一双眼却沉沉地睨着她。 她和他对视着,被他深吻着,看着这个强势的男人露出短暂的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吴芜到底体力不佳,没多久就微微喘息着,脸上还有未退去的红潮。 裴缙绕帮她清理干净,还要帮她穿衣服,吴芜窘迫的脸上通红,“我自己来。” 裴缙绕看着她脸上还残留的笑脸猫,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瓜。” 直等到她睡下,他才又起身驱车到了医院,却也不进去,而是在停车场候着。 庄美艳从病房出来,脸上还带着愠怒的薄红,显然被裴缙泽气得够呛,她裹紧身上的连衣裙大步朝车边走去,远处忽然亮起刺眼的车灯。 光线太强,在暗夜里越发的刺激眼球,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却依旧无法辨认对方的车牌号。 对面许久都没有反应,大概是等她主动走过去,庄美艳思忖片刻,还是气定神闲地朝那辆黑色轿车走过去。 车里的是裴缙绕,这和她料想的相去不远,庄美艳站在车门处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还没走?是想等我出来给你好好炫耀一番?” 裴缙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庄美艳戒备地往后推开一步,看着高大结实的男人大步走到自己面前,喉咙微微有些发紧,“你、你干嘛?” 裴缙绕笑着,却是伸手打开了车门,“我有生意想和庄姨谈谈,不知道庄姨有没有兴趣?” 庄美艳看他的眼神更加疑惑,仔细忖度着他眼里的诚意,“生意?我们俩好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裴缙绕靠在车身上,拿了烟点燃,淡淡吐出一口才低笑道,“那块地我爸虽然给了你,可是你手头的资金有些问题,但我手头有钱愁的没处花,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庄美艳也不是傻瓜,对裴缙绕总是十二分的戒备,“你会这么好心。” 裴缙绕作出为难的表情,“我自然也是不想和你一起的,可是眼下又找不到更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商人嘛,钱才是最亲的。” 庄美艳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裴缙绕算是她一眼看着长大的,虽然这几年越发琢磨不透,但是一直没对她做过什么手脚,而且那时候裴缙绕那么小,根本不知道她和裴振铎对他母亲做了些什么。 庄美艳低头盘算着,裴缙绕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爸这几年和那些港姐环球小姐走的很近,庄姨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没许你一个名分,我想你早该为自己打算了。男人嘛,再玩都免不了有点私心,他将来的东西大概还是会全都留给我。” 庄美艳想起裴振铎一心护着长子的表现,心彻底寒了,转头看了裴缙绕好一会,最后绕过他直接上了副驾,“去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吧,那儿的咖啡还不错。” 裴缙绕眯起黑沉的眸子,嘴角浮过一丝冷笑。 这阵子裴缙绕实在忙得很,有几次应酬到很晚才回来,而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 吴芜似乎已经连着好几天不见他了。 想着他的病才好,却为了她的事来回折腾,吴芜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偏巧青阿姨又端了新出锅的老鸭汤,正是要梅森送过去。 她心里落定,主动走过去,“我去送吧。” 青阿姨和梅森具是微微一愣。随即青阿姨乐呵呵笑道,“这感情好。” 抱着保温瓶到了公司前台。 第158章 :心甘情愿 吴芜一贯不喜欢人后说坏话,只淡笑着,秘书兴许觉察到了,一时面上讪讪,倒了水后默默坐回位置上去。 等了没多久,男人却是和庄美艳一块出来,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庄姨说难得达成共识,今晚做东请客。” 吴芜闻言手臂明显僵硬住,“你忙,我先走了。” 男人却是捉住了她的手,揽着她的腰,一双黑眸深情地凝视她,“一起吃饭,最近太忙很久没见你了。” 坐在公司楼下的西餐厅,暖阳透过大片落地窗惬意地落在身上,吴芜一直看着窗外走神。 从落座开始庄美艳就一直与裴缙绕聊些她听不懂的话题,她对南面那块地皮知悉不多,只能安静地自己打发时间。 看着窗外广场前的车水马龙,一片崛起繁华的模样。 “想什么?”低沉的男音,隐约带着愉悦。 吴芜从窗外收回视线,发现裴缙绕和庄美艳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尤其是庄美艳的眼神耐人寻味。她抿了抿唇摇头,“没事,只是看看风景。” “这有什么好看的?港城那儿才是真正的购物天堂,缙饶你也真是,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怎么不舍得给自家媳妇花几个钱?”庄美艳低头抿了口红酒,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大陆倒真是越来越热闹,当初缙绕相中那块地皮的时候,我们可一点儿也不看好。” “裴缙绕,好眼光。”她冲着他举杯,明明整个人坐的很笔直,可是吴芜却觉得她浑身哪都在扭,连旗袍下绷得紧紧的部位都波浪起伏。 想到她和裴振铎的关系。却还对裴缙绕笑得妖冶,吴芜觉得一下子没胃口了。 裴缙绕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庄姨相信我就好,我们各取所需。” “咱们现在可是拴在一根绳上了,不信你信谁?”庄美艳说着还特意给男人抛了个媚眼。 吴芜瞧着分外不舒服,可是裴缙绕居然全无反应,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 他低头切牛排,淡淡说道,“有钱大家一起赚,我有足够的资金,你有地,庄姨。合作愉快。” 两人碰杯,裴缙绕唇角的笑意很深,深不见底。 吴芜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干脆埋头大吃,她越来越明白不了这两个人,以前不是针锋相对的吗?此刻却能同坐在一张餐桌上谈笑风生。 庄美艳给她的第一印象近似于妖艳的曼陀罗,这么相处之下才发现对方原来也很健谈,而且说得滴水不漏,她和裴缙绕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吴芜似乎真是来陪吃的,除了被裴缙绕强势握住的左手一直乖乖地搭在他膝盖上以外,大概真像透明人一样。 庄美艳吃完饭走了,裴缙绕还亲自将她送上车,吴芜透过落地窗往外看的瞠目结舌。 裴缙绕重新回到餐桌上,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之前还要多,他沉默地坐在吴芜对面,含笑注视着她。 吴芜被看的头皮发?,“怎么?” “不高兴了?”男人眼里有狡黠的光,好看的唇角微微翘着。 吴芜只是喝了口纯净水舒缓情绪,这才皱着眉赌气道,“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心情好着呢。” 裴缙绕但笑不语,一副了然的神情。 吴芜向来都不是个理智的人,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而烦恼,“她是抢走你父亲的第三者。难道就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准备握手言和?” “你也说了只因共同的利益。”男人见她拧起了眉心,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你瞧见她倒胃口,不会有下次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要不是顾及有外人,只怕要将她抱在腿上了。 男人的心情似乎很好,贴在她耳边笑道,“明天中午还过来陪我吃饭好不好?我叫梅森去接你。” 吴芜皱眉,抬起头望着他泛着胡渣的下颚,皱着鼻子问道,“这几天还是很忙么?” “嗯。你就快毕业了,感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陪你和孩子了,我打算忙完这一阵,带你去新加坡散散心。”那时正是晚茗动手术的时候。 “不要紧,你知我不拘这些的。”她也是心疼他忙得没日没夜。 他执意捏着她的手,微微一笑,“可我觉得有关系,已经错过了那么多,我总是想弥补的。” 吴芜眉眼一敛,伸手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头,“我手头上还有作业要批改……。” “那就带过来,办公室反倒还安静。”男人虽如是说,可翌日中午,只待她进了办公室,就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急忙伸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不是说午睡?待会都到点上班了。” “我是老板。”他咬着她的耳垂说的一本正经,做的事却一点儿都不正经。 吴芜被他逗的受不了,他箍着她的腰从后面温柔地吻着她,扣住她的下颚将她转过头来,却只是在她耳边性感地喘息着,那声音好像有股魔力,似乎真能感受到他此刻有多投入一般。 结束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他却抱着她微微濡湿的肩头亲吻,“你身上好香。” 吴芜全身都酥软无力,只低低说道,“不是说饿了?快去吃饭吧。” 裴缙绕将她完全搂进怀里,这才低声道,“芜芜,我很高兴。高兴见你关心我,高兴你愿意陪我……” 吴芜被他的话说的脸红,这男人每次都是直接又感性。 裴缙绕将她的小脸抬起,四目相接,深沉的眸底像是蕴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情,“芜芜,你现在很好,好的让我心甘情愿为你挣回一切。” 吴芜注视着他认真的双眼,忽然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拉过被子将他腰际敞露的人鱼线遮挡住,“我先睡会儿。” 裴缙绕也不在意她的逃避,他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他从来都有耐心不去逼迫她。 吴芜待在裴缙绕怀里,等男人安静睡着后却慢慢张开了眼睛,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心性不宁。 睡不着,干脆起身去批改卷子。她目前还是实习老师,任务不重,将客观题改完。只用了半个小时。 瞧见办公桌上放着一本世界地理杂志,她一时来了兴趣,翻开时才发觉 ,拿时不小心带到了放置在桌边的一份文件,吴芜吓得急忙伸手接住,飞快地往男人那儿望去。 裴缙绕似乎听到了动静,眉心微微一蹙,过了几秒才又渐渐舒展开。 吴芜吁了口气,把文件重新整理好放回去,可是目光微微一瞥却愣住了…… 裴缙绕睡得很沉,大概也是最近工作太辛苦,不过他的作息也很准时。又半个小时后就自然苏醒,吴芜都不用喊他。 他撑着脑袋看她一会,见她纤瘦的身子缩在宽大的皮椅里,正是拿着笔填写单词接龙。 她玩得入迷,连他醒来了也没发觉,男人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吴芜被他一捣乱,怎么也想不到下一个单词,愠怒地瞪过去,“都怪你,填不出来了。” 裴缙绕瞥了一眼,见上头提示了不少专有名词,难度还不小,不过还难不倒赴英留学多年的他,“我帮你填。” 吴芜无语,低着头去找鞋子,却又被身后的男人霸道地扯进怀里。她抬起头看着他有浅浅青色的下巴,“我就是要回去了。” “填满了再走,不会迟到。”裴缙绕下颚埋进她光裸的颈项里,说着就执起她握笔的手,倒有模有样地提点她。 屋里的凉气打得足,两人靠在一起却依旧能感觉到彼此越来越高的体温,裴缙绕好像做什么都很拿手,这种小游戏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出五分钟,字表框里就被填得满满当当。 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叮铃铃”响起。 “拿到奖金记得分我一半。”男人很有成就感,放下笔走过去捞起电话,还不忘箍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在她颊边狠狠啵了一口,手指了指字表的下方。 吴芜说着一瞧,是有奖竞答,可以寄回报社领赏,没想到他也瞧见了。 接龙题难度大,奖金还挺丰厚,问题是他也不差这点钱,竟还跟她抢。 “奸商!”吴芜看着他微微挑起的眉峰,气的直接要了他下巴一口。 两周后,吴芜正在厨房给晨允包馄饨,晨允也跑过来帮忙,小脸蛋上蹭了不少米粉,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忽然听到电视里传来熟悉的男音,晨允是最早反应过来的,“是爸爸,爸爸上电视啦。” 吴芜回过头,电视里正在采访的果然是裴缙绕,可是背景十分混乱,身后甚至还有急救车和消防车,吴芜心口一跳,急忙摘了手套走回客厅。 “裴先生,庄总的坠楼事故是不是真的和警方公布的官方答案一样是自杀。还是因为庄总这次开发决策失误导致背负巨额贷款无法偿还?” 记者拥挤一团,喋喋不休,裴缙绕却沉稳冷静,只是身上的衬衫领口微微有些凌乱,乌黑的头发似乎沾染了不少水渍,“抱歉,我和庄总只是合作伙伴,她的事我表示遗憾,但坠楼事件并不清楚。” “那庄总为什么会跑到您公司顶楼自杀呢?是因为合作过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记者的问题变得越发尖锐,吴芜紧张地攥紧手套,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男人。 他凌厉的双眼像极了夜色中的繁星,明亮却深沉,面对镜头时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这次投资失误不仅是庄总欠下巨额债务,我也为这块地投入了半壁身家,并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好处。” 记者还想再问,梅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他隔出一条路来护着裴缙绕往外走,脸上刻板没有一丝表情,“?烦让让,裴先生需要休息,稍后会作出回应。” 记者们的闪光灯一阵接一阵,直到裴缙绕进了车子镜头才切换到新闻主持人的身上。 对方穿着一袭黑色职业套装,表情倒是与背景相得益彰,“这次庄美艳女士的坠楼事件警方已经证实没有他杀的痕迹,而庄美艳女士最近为南新都那块地皮的后期竞标注入大量资金,最后因为政府插手收回那块地。投资失利欠下巨额债款而心存怨恨。据悉庄美艳女士甚至带了汽油泼裴缙绕先生想要同归于尽,事态还在持续发酵中,敬请关注” 吴芜的心情到新闻结束都没法平复,青阿姨站在她身后略微低沉地感叹一句,“先生真是流年不利,居然也会有投资失败的时候。” 吴芜沉默地听着,将包好的馄饨放入锅里,青阿姨看她又走回厨房忍不住出声提醒,“裴少大概正赶回来,想来也够累的了,少太太要不去为他放热水吧?你对他上心,他总会高兴些。” 吴芜想起庄美艳那张放肆妖冶的脸,虽然依旧觉得讨厌,可那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克制着发抖的手指慢慢转身看着青阿姨,“我想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放松,而是?醉才对。”青阿姨拧起眉心,一脸的难以理解,裴少以前也不是喜欢买醉之人。吴芜专心地把剩下的馅儿包完,很快大门处就传来响动,接着是袁仁礼和裴缙绕一同走进来的脚步声。 吴芜没有回头,只是听到青阿姨恭敬地询问,“裴少要不要先洗个澡?” 果然裴缙绕的声音还是惯有的沉敛稳重,“给我拿瓶酒。” 青阿姨微微有些意外,吴芜只是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接着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搂着她,身上很浓的汽油味,可是情绪似乎并没有电视上看到的那般沉湎压抑,反倒带了几丝兴味,“怎么突然做馄饨了?” 吴芜只是转头看他一眼,这双眼充满了盈盈笑意,似乎澄澈如海洋,然而越往里越是深不可测,“晨允这两天不舒服,他想吃,就学着做了。” 他顺着扫了眼正埋手洗菜的小家伙,不由皱了下眉头,孩子还病着,怎么还给他玩水? 她收回视线,低声回答,“放的是温水。” 裴缙绕闻言揽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我上楼换件衣服,一会儿还得去书房忙一阵,记得给我留一碗馄饨,要是有人来了,只管推说我醉酒了在歇息。”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袁仁礼站在几步开外对她微笑示意,吴芜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想问问他,之前肖景然明明就将那块地即将被政府收回的公告送到他办公桌上。为什么他还一味怂恿庄美艳合作,这之前她怀疑过,可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严重到庄美艳赌了整个身家。 这期间和整垮邵家又有什么牵连? 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一样,心里异常压抑,他说他也损失惨重,为了给她挣回一个名头,值得吗? “在想什么?”身后蓦地传来他的声音,吴芜手指一颤,慢慢回过头。 裴缙绕似乎是亲自来拿酒杯,眼神深邃地打量着她,不想被他看出异样。可还是伪装不来,“没事,就是有着头疼。”裴缙绕径直走向她,一手抬起探她额头的体温,“是不是冷气调低了,身上这么凉?”吴芜看着他皱眉吩咐青阿姨将空调温度打高,伸手搓了搓她的脸颊,等她脸上红扑扑的才露出笑容,“这个家你是女主人,怎么安排都随你舒服。”他眼底的笑不是假的,这关心也不是假的,可她真的捉摸不透他了。 吴芜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心有千斤重,沉的快要将她压倒一般。 裴缙绕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眯了眯眼角才慢慢走了出去。 袁仁礼留在书房,一直在和裴缙绕讨论公司的事情,吴芜立在门口,虽然大都不懂,还是听出来一点眉目。 这次合作裴缙绕亏钱了,而且好像亏的不少,袁仁礼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据说对公司影响非常大,处理不好大概就很难翻身了。 吴芜开始迷惑,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男人不像是会做出玉石俱焚之事的人。 “怎么不进来?”男人推开门。就见她手里端着咖啡,柔顺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模样分外可人。 “怕打搅你们。”她只管把盘子往他面前送去。 裴缙绕不经意地看她一眼,“今天一直心不在焉,有心事?”吴芜欲言又止,碍于袁仁礼在场还是什么都没说。袁仁礼看了她一会,勾起唇角轻笑,“咱们一直谈公事,嫂子大概觉得无趣。” 裴缙绕附和地点了点头,“你上次不是得了一对上好的东珠?” “你又想趁火打劫?那是要献给老祖宗的!”袁仁礼配合地换了轻松的话题,裴缙绕一直淡笑着回应,两人倒是一唱一和将气氛调节的非常好。 只是吴芜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闷头转身离去,以至于完全没留意两人间互动的诡异眼神。 吃饭时,裴缙绕和袁仁礼在客房商议公司财务的问题。 吴芜没兴趣听,吃完了放下碗陪晨允回房里。 “以后演戏这种事儿可千万别再找我,尤其是帮你骗那小兔子,太造孽了,”袁仁礼狠狠输了一口气,看裴缙绕时满脸郁结,“你确定她看到那文件了?” 裴缙绕坐在主座上似乎一直在想事情,闻言才缓缓抬起眼,“我一直不防着她,当时大意了。就放在桌上了,她应该会看到。” 袁仁礼鄙夷地皱了皱鼻子,“你也有大意的时候。” 裴缙绕不由失笑,倒也大方承认,“她大概是我最致命的弱点了。” “弱点?也是,想想在她面前你都怂了多少次了,”袁仁礼叹了口气,挥挥手,“最后一次啊,你要怎么设计她是你的事,千万别再找我了。” 裴缙绕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善良。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袁仁礼被噎的无语,只好言归正传,“你爸那边估计没那么好解决,庄美艳毕竟跟了他这么些年,他大概想想就会明白。” 裴缙绕不在意地枕住胳膊,“老头再没良心,我现在手头掌握的股份也比他的多,况且他也老了,早就没以前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能力收拾我了。要不是那女人私下里和邵家纠缠不清,又在边上撺掇他,他会把视线转向大陆?他和这女人你当真以为有感情?”袁仁礼自然明白男人逢场作戏的心态,裴振铎这戏做的足,还不是因为庄美艳八面玲珑的关系网可以助他?“都处理干净了吗?警察那边——” 裴缙绕露出胸有成竹的笑,“虽然银行那边我打了招呼,但是庄美艳的死和我没直接关系,警察那边也没办法。”袁仁礼摇了摇头,“你就不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裴缙绕没有回答,袁仁礼抱歉地耸了耸肩膀,转移话题道,“吴芜会信吗?她也不是傻子。”裴缙绕目光悠长地看向门口处,唇角微微一动,“可是她善良。”吴芜的确是良善的,所以她开始为难,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眼前的照片让她不受控制地被过去的记忆滋扰着,被过去的裴缙绕混淆了感知。她完全乱了,连裴缙绕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男人从身后圈着她,结实的胸膛抵住她瘦削的脊背。“袁仁礼走了?” “嗯。”两人沉默地依偎着,裴缙绕将她转过身看向自己,再伸手将她一头长发轻轻拨开,“如果不开心,我想知道原因。”吴芜也不想再猜忌,抬头注视着他黑沉的眸子,索性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倾诉出来,“你知道那块地会有问题?故意引庄美艳入圈套?” 吴芜也不想再猜忌,抬头注视着他黑沉的眸子,索性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倾诉出来,“你明知那块地会有问题,为什么还故意引庄美艳入圈套?” “一半对,一半不对。”男人松开她一些,淡淡说道。吴芜挑眉,裴缙绕表情略微严肃地回答,“我知道那块地有问题,可是那时已经来不及收手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将地皮拿下并且资金全都注入了。我虽然恨庄美艳,还不至于拉自己陪葬,毕竟我有你和晨允了。”吴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裴缙绕又说,“我一个本分的商人,做的是正经生意,还是以港商的身份来的,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我要庄美艳死有千百种办法,不会选最不划算的一种。我怎么也会顾着你和孩子,放心吧。” 吴芜想到裴缙绕的个性,这的确不太像,还是将信将疑,“她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 “你是在为她可惜,还是害怕我被抓?”男人与她十指相扣,视线却一刻不移地紧紧攫住她的五官波动。 吴芜黑眸紧缩,喉咙有些干涩,“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失去做人的底线,以前你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军官。” 裴缙绕平静地回视着她,心里如春风拂过,化为温水,片刻后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人带进怀里,低头衔住她的双唇轻轻吮吸,“芜芜,承认吧——你还是在意我的。” 吴芜脸颊微热,却没有机会回嘴,菱唇已经被他完全吻住。男人看着她密实的睫毛缓缓垂下,将人完全箍进怀里,紧的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他这次确是冒进了,可是眼下看结果终是他所乐见,这丫头不是越来越关心他了吗?还会为他提心吊胆,并且,是心甘情愿。 第160章 : 是我不肯放手,跟她没关系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是在关心我,芜芜,我怎么都是感高兴的。”梦境中都萦绕着他低沉的音色挥之不去,然后一切好像脱轨一样,完全按照他的话发展下去。 夜里吴芜被梦惊醒,睁开眼看着??的屋顶发呆。 屋里打的冷气很足,夜风凉凉,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气息,她觉得喉咙干的厉害,用力摇散脑子里剩余的梦境片段,起床到楼下厨房倒水喝。 去楼下要经过裴缙绕的书房,居然还亮着灯,昏?的光晕从门缝中稀疏地散落在地毯上,在静谧的宅子里看起来格外温暖。 胶质拖鞋踩在地毯上消音效果很好,吴芜走到书房门口时顿了顿脚步,里面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电话,面色凝重。 “爸,这事我可以解释,您先冷静。” 吴芜想起裴振铎和庄美艳的关系,庄美艳出事裴振铎想来真不会就此罢休,只是没想到为了这件事还真会迁怒于裴缙绕。 裴缙绕的声音压的很低,在寂静的夜里却还是分外清晰,“你给她地皮,我承认心里不舒服,可我完全没必要把自个儿搭进去,可是她没那么多钱,非拉着我入伙,我根本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如果一早知道肯定不会这么干,我自己也亏了很多。” 裴缙绕说完房间里只剩下大片的沉?,吴芜能看到他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看的出这男人在强忍怒气。 “裴氏地产现在资金链还没补救,也是自身难保,大哥的病情也不稳定,我没有求您帮忙的意思——” “我自己可以应付,不需要你帮忙。你处理庄姨的后事吧……” 电话还没挂断,大概是裴振铎在说教,吴芜听了一会儿就下楼了,原本纷乱的心情像毛线球一样越滚越乱。 裴缙绕看样子真不是装的,和庄美艳应该只是一次正常的商业合作,大概的确是她想多了。而且看这样子,裴缙绕似乎也惹了不小的麻烦。 裴振铎会帮他吗? 裴缙绕余光觑着门外那道身影慢慢消失,眸色才越加深邃起来。 吴芜和他再次相遇,过程并不怎么美好,她永远只会缩在壳里,只要稍微一触碰,就会本能地抗拒。只有他主动出招才可以……吴芜躺回床上再无睡意,裴缙绕隐忍的侧脸在脑海中好像幻灯片一样来回播放,越是想摒除就越是适得其反。 翌日一早,吴芜打开门,瞧清来人是谁时,不由些吃惊,裴振铎笔挺地站在玄关处,看到她还是那副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口吻,“缙绕呢?” 吴芜出于礼貌还是微微颔首,“他昨晚忙到很晚,还在休息,我去叫他,您请稍等。” 看她放下水壶往楼上走的纤细背影,裴振铎冷哼一声,“都什么时候还能睡的着?真是越来越没骨气!” “妈妈——”晨允瞧见他冷口冷面,把从椅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来抱着她。 “乖,妈妈上楼去叫爸爸,一会儿就下来。”吴芜假装没听懂裴振铎的话外之音,叫醒了裴缙绕。 裴缙绕听到裴振铎来了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伸手将她扯进被子里,直接翻身压了上去,“早知道你今天不去上课,昨晚就不用忍得那么辛苦。乖。让我亲亲。” 他说着就作势要啃她心口,吴芜又羞又气,急忙拦住他,“你爸在楼下。” 裴缙绕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吴芜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昨晚好像听你和你爸又吵架了。”裴缙绕沉?几秒倒回床垫间,枕着胳膊闭目养神,“大概是为了庄美艳的事兴师问罪来了。” 吴芜有点同情裴缙绕,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为了外人对儿子是这般态度,而且裴缙绕现在也遇上了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办?” 裴缙绕望了一下天花板。悠悠叹了口气,这才起身去洗漱,出来见她一脸纠结地坐在床沿,忍不住问了问她的额头,“庄美艳是邵家的养女,我把邵劲庭给送进大牢,又牵涉到他的情人,动怒在所难免,不过裴氏到底还需要我,别太担心。” 见她仍是愁眉苦脸,扶着她起身,“乖,待会儿抱晨允上来,没什么事别下楼。” 吴芜没下楼,可是也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听不仔细,最后结束于一声剧烈的摔门声。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男人却没有进卧室,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他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看起来真的很忙。吴芜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还是听周儒铭说起了上午父子俩争吵的情况,原来裴振铎的确因为庄美艳的事将裴缙绕数落一顿,言谈间完全没有要帮裴缙绕的意思。周儒铭叹了一口气,“二少他一贯要强,也是太固执,态度稍微软一点老爷就松口了,怎么也是父子俩呢。”吴芜低头双手抠着袖子,跟在他身边久了,多少猜到一些,他是在为她拔掉邵家的爪牙。他做事鲜少会避着她,即便是裴氏的机密文件,也是大刺刺地当着她的面签字,这次却是待着书房了,还上了锁。 周儒铭倒没她的纠结,将青阿姨准备好的午餐放进托盘递到她面前,“二少早餐也没吃,再不吃午饭身体哪能撑得住,要不少太太你去劝劝?” 吴芜平静地看他一眼,“他关着门——” 周儒铭一脸讶异,“你要是也进不了,我们更没法子了。你之前病着二少亲自给你熬粥还亲自喂你,你不能过河拆桥。” 吴芜想起懊恼地狠狠瞪了周儒铭一眼,周儒铭完全不在意,将托盘又往前推了推,“少太太就当是顺路,二少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我们也不必跟着遭殃。”吴芜端着托盘上楼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裴缙绕使了什么法子叫周儒铭死心塌地。 裴缙绕工作时把衬衫袖子挽在手肘。以前她就觉得他穿挺括的军装很好看,充满着男人味,如今他换上白衣?裤,听说最后一次受伤还伤到了眼睛,办公室总要带上一副无框眼镜,这将他原本有些凌厉的样子柔和了不少,看到吴芜进门他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就说,“放在小桌那儿,出去时顺手帮我带上门。” 吴芜想了想还是尽职地叮嘱道,“待会凉了,吃完再继续。”裴缙绕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眉心。似乎真的疲惫极了。吴芜端起青阿姨冲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要是累垮了就得不偿失。” 裴缙绕抬起眼,乌?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吴芜大着胆子将他手中的眼镜拿掉,取而代之送上一双筷子,“今天青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港式鸡翅,不尝尝?” 裴缙绕闻言伸手抓住她覆在桌面没来得及收起的手心,微微抬头专注地看着她,“纵然知你是在刻意讨好,可我还是很高兴,情愿为你散尽千金。”吴芜站在桌边微微一愣,裴缙绕看到她眼中明显的踟蹰和不安,嘴角的弧度加深,却慢慢将她的手松开,“让我一个人待会,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吴芜看着他乌?的发顶,莫名地想伸手抚摸一下,却是生生忍下,勉强笑了笑出了书房。 夜里她半躺在床上,刚把一本外文原著书放下,忽觉屋里的光线暗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立在门口的男人,他个子太高挡住了大半光线,逆光而立的姿态将脸上的表情完全隐匿在阴影里。 男人瞧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声音带了几分关心,“头发还在滴水,怎么不擦干?” 等他转过身了,她才发觉他在讲电话。 他很快收了线,一手将电话直接挂掉扔进被褥间,另一手将已经覆上她发顶的毛巾,接过来轻轻替她擦拭着,“头发不干容易落下头痛,得不偿失。” 吴芜被他数落得不吭声,微垂着眼,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微微蜷缩的指尖。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毛巾摩擦在发丝上发出的窸窣声响,她静了静,声音低若蚊鸣,“如果你爸可以帮你,我——”“不用。”裴缙绕直接打断她的话,音色微沉,“头发长了,容易打结,要不要修一修?” 吴芜这才抬头和他对视,裴缙绕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像是有雪在其间慢慢融化,亮晶晶的,却有些怒意。 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力道极大,“我不想向那个人低头。芜芜,我们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现在难得过得窝心一些,我不想再和你吵架。我承诺会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 真的不用刻意看他的眼色而受委屈。 吴芜看着他紧绷、冷漠的神色,可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非常快,快到来不及察觉。裴缙绕俯身,慢慢屈膝在她身前蹲下,发凉的指尖紧紧扣住她的手指,“我知道你不快乐,可是我还是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努力地想让你不再惧怕我。” 吴芜微微不解地蹙起眉心,突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的身体坚硬,鼻尖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属于男人的气息立刻就充盈到鼻腔里,身体紧贴的地方传来火热的温度。 “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爱上我的。”在耳边响起的男声冷硬,也就在同时她的身体忽然悬空,一阵轻微的晕眩过后,拦腰抱了起来。 男人裴缙绕却不再解释,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嘴唇和颈项。 他似乎很留恋这一片肌肤,每次都会在那流连很久,舌尖轻轻游曳舔舐着。直到那里浅浅地泛着一层薄红。 吴芜心里还是对这件事有些不习惯,不过已经不那么抗拒了,只紧闭着双眼尽量忍耐着。 卧室里亮着一盏床头灯,灯光昏?,光线所及之处朦胧而暧昧,男人背光立在床边,他的面孔隐没在阴影里,冷硬而严肃,瞳孔黑暗幽深,吴芜仍是止不住的瑟瑟颤抖。 “这几天不见你备课了,忙不忙?”男人不断分散着她的注意力,的动作温柔,也透着坚定的力量,一件件的剥离她身上的睡衣,直到纤瘦苍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 她浑身僵直,甚至连侧身遮蔽一下都不敢,仰面横呈在那里,低低道了一句,“实习就要结束了,过两天回师大准备毕业季的事情。” 男人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对时间的概念似乎也模糊了不少,笑道,“跟你在一起,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一转眼也到六月初了,想要什么毕业礼物,嗯?” 他动作并不急促,炙热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小腹,满是愧疚。 他的目光如钉子一样,在他目光的笼罩下连挪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不用为我那么破费的——”吴芜瞧见他脸上的动容之色,不由伸手想挡住腹部那些丑陋的旧痕,却被他轻轻隔开。 男人在她小腹上落下柔柔一吻,今晚似乎失了耐心,见她红着小脸,喘息的时候还在拼命忍耐,于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 吴芜睁开迷蒙的眸子,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恍惚,额角有微微的汗意,双眼像是无底的深渊望不到尽头。 她摇了摇头,“呃,别……” “我一定会给你一份合心意的毕业礼。”裴缙绕看着她在怀里可怜兮兮的模样,裴缙绕将人搂得更紧…… 裴缙绕睡得很沉,结实的手臂霸道地似乎是无意识地握着她玉白的手臂,高挺的鼻梁微微抵住她的额角。 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海里反复想着裴振铎会不会出手。 最近的裴缙绕让她错觉又回到了过去,而且他似乎在她面前撒下了一张巨大而深情的网,而且看到了越来越多他为她做的事情。 说实话。他真的很尽心。 虽然他的爱依旧强势霸道,甚至有些扭曲,可是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了一些触动,尤其他为了她拒绝裴振铎的帮助,这让她没法不动容。 可这份爱真的太沉重,沉重到她有些呼吸不了,也难以承受,甚至开始恐惧。 吴芜翻身对上裴缙绕深邃的眉眼,他睡着时以前戒备心很重,只要她稍稍一动就会醒,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太累压力太大,睡着之后便完全不设防。 迟疑着抬手抚了抚他英挺的眉峰。忍不住叹了口气。 隔天裴缙绕没有提这件事,坐在她对面吃早餐时很平静,偶尔还会伸手逗逗晨允,吴芜心里却一点儿也静不下来。 脑子里一直在想,他因为她拒绝裴振铎的帮助,如果裴氏这次不能度过危机,那么,裴振铎不会放过他的吧? 她急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低头用力切煎蛋。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裴缙绕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表情也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 吴芜狠狠汲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刀叉,“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什么?”裴缙绕拿过餐巾优雅地擦拭唇角,然后才支着下颚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想谈谈昨晚我的表现?” 吴芜嘴角抽搐,手指轻轻叩了下桌面,“我在跟你说很正经的事情!” “嗯,我也很正经,”裴缙绕认真地点了点头,深刻的五官严谨,“不正经的话,你可以躺在餐桌上了。” “缙饶,别闹……”这男人口才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裴缙绕目光深沉地看她一眼,“如果因为我拒绝我爸帮助的事感到压力,大可不必。不是只有他才能帮我,我自己有分寸。” 吴芜哑口无言,想说的全都被这男人堵了回去,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裴缙绕满意地点头,伸手握了握她肩膀,“上楼换衣服,待会陪我去参加庄美艳的葬礼。” 瞧着她上了楼,男人才舒出一口气。明知她喜欢听那些荤话,可是,与其令她忧心忡忡,还不如让她多接受一点自己呢。 按裴男人的意思,吴芜换了一身?色长裙。镜中的女人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庄美艳的葬礼是邵家人特意为她操办。 许久不露面的吴慕兴一家三口也来了。 吴芜瞧着吴悠那双阴冷的?眸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着随时伺机而动,她不由隐隐透着担心。 裴缙绕倒是一派淡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安慰她,“别怕,邵家就算再恨我,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没涵养,毕竟这是在庄美艳的葬礼上,到底要卖老爷子几分薄面。” 吴芜有些不明白,他明知不受邵家待见,为什么还要巴巴凑上来?若说他是为了向老爷子伏低,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她向来看不懂裴缙绕,只能生生将心里的疑问压了回去。 不出裴缙绕预料。邵玉燕的兄长,也就是邵劲庭的亲生父亲邵玉清果然很和气,似乎和每个人说话都是一副礼貌周到的样子,“裴总有心了。” “令妹的事我很遗憾,请节哀。”裴缙绕作出一副沉痛的样子。 邵玉清无声地看了他几秒,这才淡淡勾起唇,“美艳的事警方已经排除了是他杀,我自然相信裴总是清白的。” 吴芜看着两人之间互动,总觉得暗藏着十足的火药味。 邵玉清也算活到了深沉的年纪,擅长收敛真实情绪,和裴缙绕浅聊几句就离开了。 吴芜等他走远,悄悄拽身旁男人的袖口。“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记恨你,鬼才信。” 裴缙绕眯了眯眼角,转身看她时却满脸的不正经,“长进了不少,总算没白教。” 吴芜对裴缙绕这副样子很不满,裴缙绕却不多解释,牵着她往宾客席落座。 葬礼办的很体面,前来吊唁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吴芜看到吴悠也一直在边上忙碌,还时不时地憎恨地瞪几眼过来。 两人身旁的位置忽然坐了人,声音也是吴芜熟悉的,回头一看居然真是裴振铎。 他每次看到吴芜都不会有好脸色,这次也不例外,连带和裴缙绕说话时语调都冷的像冰渣,“离邵玉清远一点,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发生,庄美艳的事我已经替你遮掩好了,他找不到蛛丝马迹。” 这话似乎让裴缙绕有片刻的惊讶,他一直看着裴振铎,好像在看陌生人。 裴振铎神情肃穆,目光一直落在灵堂中央的?白照片上,“别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要查总是有办法的。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你恨庄美艳我也理解。不过别再继续,邵玉清他也不是好惹的。” 吴芜颇为意外,没料到裴振铎会说这种话,她印象中裴振铎极少会为裴缙泽考虑。不过从侧面看,他也笃定了一定是缙饶干的。 吴芜本不想多话,但倘若一个父亲为了外头的情人而不惜跟儿子翻脸,他心里该是多么不堪? 她忍不住为他说话,“缙饶真的不知情,您又何必气势凌人?” “知不知情由你说了算?”裴振铎咄咄逼人。 裴缙泽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笑出声,“爸,您说什么,我真听不懂。” 裴振铎意味深长地看着裴缙泽,两人无声地较量,还是吴悠的插嘴打破的僵持的气氛,她大喇喇地往吴芜身旁一坐,凶相毕露地瞪着她,嗤之以鼻,“你还真是无耻。” 吴芜也学着男人的姿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态度,“那要看这无耻有没有意义,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无耻是必须的。” 吴悠被她的话气的脸颊发红,又瞥了一眼痞里痞气的裴缙绕,怒道,“别以为有他护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男人是最依赖不得,他把你捧得有多高,总有一天你会摔得有多惨!” 吴芜有些头疼,男人却是隐隐透着暴怒,两人间的火药味才没那么浓烈,他一字一句道,“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裴振铎坐在一边倒是看好戏的心态,“看样子她是铁了心情愿跟着缙饶,吴小姐你多虑了。” 这话一出口,气压又陡然降至零度,吴芜紧握着拳头,却微微垂下眼。 “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收手,邵家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吴悠也是被气昏头了,说这话语气有些刺激裴缙泽的意思,可是裴缙泽偏偏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眼神都没有改变丝毫。 这让吴悠更郁闷。 裴缙泽的眼神变得很冷,沉着嗓音打断他,“芜芜是被我逼的,是我不肯放手,跟她没关系。” 吴悠闻言气得眼里直冒火,“你、你当真以为可以一手遮天?” 裴缙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吴悠,嘴角勾了勾,“你不妨大胆地来试一试,话说省城谁还当你是名媛?” 这话意有所指,吴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角的青筋都气得突突直跳。 直到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覆在她肩膀上,带着温柔的力道,“怎么了?气成这样。” 吴慕兴在她面前尽是一副慈父的模样,护犊而又宠溺,“又在闹什么?” 吴悠这才缓了脸色,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迫于身后的男人,许久才压低声音低咒一句,“爸,庄姨肯定是被她害死的!” 她在吴慕兴面前脾气收敛了很多,但还是戾气横生,听在吴芜耳朵里分外刺耳。 吴慕兴优雅地拍了拍她肩膀,对裴缙泽微微颔首,“小丫头不懂事,抱歉。” 两个城府极深的男人,每次交锋都暗藏一股杀意,裴缙泽也淡淡勾着唇角,“没关系,令嫒也是真性情。” 他说完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她就是被惯坏了。” 准备怼吴家了哈 《心声狂野,细嗅蔷薇》 “林先生,我离过婚。” “我未娶,你离异,很完美。” “我现在属于未婚先孕。” 男人倨傲张扬,轻咬她的耳廓:“我的目标是……一个足球队。” 第161章 : 存心作死 吴芜却是听得分外恼火,她与庄美艳充其量也就吃了顿饭,凭什么吴悠张口闭口就是她害死了庄美艳? 她冷冷一笑,清眸里透着怒意,“吴副这话倒说得没错。” “你——”吴悠气得跺脚,扭头挽着吴慕兴的手,不满地嘟囔道,“爸,你看她——” “行了,”吴慕兴见吴芜脸上尽是讥讽的笑意,心里也是揪得慌,只因她生得太像她母亲了。 想当年她母亲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面上瞧着温温软软,却也是个倔性子。 想到发妻,他不由心软,又见她身侧长身玉立的裴缙绕,心道邵家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反倒不如有钱的裴氏来得实在。 想到这儿。他不由冷着脸训了一句吴悠,“行了,你怎么说也是姐姐,就不能让着妹妹一点?” 姐姐? 吴芜不等吴悠翻脸,先她一步反驳了,“我怎么记得前头只还有个哥哥。不曾有过什么姐姐,吴副可别是记差了。” “你以为我乐意?”吴悠上下瞄了她一眼,满脸的嫌弃,“一个乡下妞,还妄图吃天鹅肉,真是可笑至极!” 吴芜不怒反笑,“自然比不得吴小姐见多识广,涉猎男人众多。” 吴悠一听,心里气怒。 上次裴缙绕把她的艳照送到报社,即使父亲替她出面澄清,说是有心人造谣生事,可她还是害得父亲被上层批评。她也一连好几年不敢在聚会上露面。 好不容易风波过去,上次舞会才是她第一回露面,没想到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笔账,她定要跟那小贱人算个清楚! 思及此,她正想扬手给她一个耳刮子,却是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拦下。“悠悠,别胡闹。” 不必回头,吴芜也认得出来人是谁。 邵玉燕一身?色的纱裙,风姿绰约地走过来,眼角还残留着惺惺作态的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走进来??地拉住女儿的手,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吴悠虽是心有不甘,但她相信母亲绝不会叫她吃亏。 而吴慕兴瞧见妻子也在身边,不由收敛起对吴悠的愧疚之情,眼里看到的就全是邵玉燕了。 吴悠见状,悄悄安心,她有一双父母陪伴,底气足,“妈,明明是她口不择言!庄姨对我那么好,以前读书的时候还老给我寄好东西。她要是没参与到那块地皮的竞标,又怎么会输得倾家荡产?” 说到地皮的竞标,邵玉燕也恨,庄美艳以为稳赚不赔的生意,把全部身家搭进去不说,还不遗余力地说服她入股。 结果上头就来了一句不拍卖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所有的钱财都打了水漂。 她也赔了五百多万好不好? 邵玉燕也是一口怨气憋在心里,分外难受。嘴上却乐呵道,“悠悠不许瞎说。小芜一个老师,哪有那么大本钱来投资生意?” 说着她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身量高挑的裴缙绕。 这母女俩一来一往地唱双簧戏。 吴悠捂了一下嘴,又道,“谁知道不是吹枕头风呢,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方才她虽骂吴芜害死了庄美艳。可她也知吴芜没那个本事。 邵家接连出事,罪魁祸首是裴缙绕! 可裴家的人动不得。 她也只好拿不受裴老爷子不待见的吴芜来开刀,况且,本来就不待见。 多么讽刺,分明是面前的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抢走了她的父亲,却还那样心安理得,甚至姿态挑衅。 呵,也罢也罢,如今她也不稀罕什么父亲。 吴芜心里既痛又恨,紧紧咬着牙盯着面前的一家子,面上凉凉。 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心头缓缓涌起一股心疼来。 他的女人从小没有父亲的疼爱,那又何妨? 他来疼!他来爱! 是以,他不由伸出温暖的大掌,握紧她冰凉的手,冷硬的面庞散发着渗人的气息,一字一顿说道,“我给她的胆子,怎么,你有意见?” 裴缙绕真是觉得疯了,他又何必听大哥的话,不愿与老爷子闹得太僵,这才携了芜芜过来,算是给老爷子积分薄面。 大哥的身体需要静养。无法继续接手裴氏,除了他,老爷子还能指望谁?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吴芜,人也是见惯觥筹交错的场面,早练就了一脸的阿谀逢迎,谁也没料到裴缙绕如此不给面子,竟当众反驳于她。 几个人具是一愣,偏在这时,头顶上的巨型灯突然闪了两下,明明灭灭的灯光几个虚晃。 男人很快觉察出不对劲来,一抬头,只听“咻”的一声。眼见那巨型吊灯就要砸下来,眼尖的他还注意到了飞快飘过的一抹身影。 “小心!”他喉咙一紧,飞快地吼了一句,结识的手臂一把横过吴芜的腰身,携着她一道滚落到一侧去。 怀里的人儿一声难以压抑的惊呼,他只顾着低头检查她的身体,紧张问道,“没事吧?” 大半的体重都压在男人身上,吴芜除了有点头晕,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反而是吴慕兴,在吊灯坠落的那一瞬,他竟鬼使神差地第一反应就是往吴芜的方向扑去。一心想要护着她。 可他没有裴缙绕的好身手,顾不得往一侧跑去,幸好晃动的吊灯坠落时出了偏倚,只灯沿擦伤了他的额头。 “慕兴——”邵玉燕心怨他下意识地护着那小贱人,面上却是一片心疼的模样,见他额头流血,一片惊呼,“你这几天也不舒服,怎么还巴巴地扑过来?” 吴慕兴心里摇摆不定,瞧见吴芜并未有大碍,面上却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不由泄气。 当年也是。每每他遇上难题,她母亲也是一派淡漠,谁紧张他,一较之下,一目了然。 吴芜却是没心思揣测他心里所想,只听闷哼的一声。她微微抬头,见他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不由多问一句,“伤到哪里了?” “擦伤了手肘,不过伤得不重,你帮忙扶着点起来。”男人低低道了一句,目光划过邵玉清时,心里多了份计较。 整个追悼会,来的人大半是邵家人,而这次吊灯毫无预兆地坠落,邵玉燕和吴悠安然无恙,吴慕兴要不是扑过来。恐怕也不会被砸伤。 不偏不倚,就往吴芜身上砸,可见始作俑者有多居心叵测! “裴少!”梅森和袁仁礼这才喘着粗气赶来。 出了事,梅森这个保镖却是最后才赶到,男人心里怒得慌,却也知众目睽睽之下总要该识大体。 他只不悦地扫了一眼梅森。犹如冷风过境,梅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飞快地上前扶着吴芜。 邵玉清上前欠身一鞠,满是愧疚道,“裴总,实在对不住。手底下的人做事毛毛躁躁,我定会一通责罚。” “的确该罚!”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吴芜身上,这次虽无大碍,可难保有下次,于是丝毫不客气说道。 场面一时混乱,吴芜瞧着满地的碎玻璃。晶莹剔透,支离破碎,还冒着昏?的光线,似一种残缺的美。 她惊魂甫定,瞧着眼里透着得意之色的吴悠,心里不由恍然一笑。 原是还一口一个“庄姨”地叫着,旁人听着还以为有多亲近,可当真亲近的话,又何故在庄美艳的葬礼上闹这一出,还得死者在黄泉路上也不好走。 她索性也一味装到底,单手搭在梅森健硕的手臂上,还特意凑近了对他悄悄说了一句。 照片和手包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地。 她故意惊呼了一声“呀!” 吴芜生怕穿帮,飞快地蹲下身,抖着手去拾那照片和手包,可她越是抖,那几张照片越是散落得厉害。 “芜芜,还好吗?”男人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却还是愿意配合着她演戏,皱着眉头把她拉起来。 她手一扬,又有几张照片飘飞到别出去,手包却是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这什么呀?”旁人不由好奇,捡起一张咋一瞅,不由愣住了,“这不是吴悠吴小姐么?” 有人说道,“不是吧,这场面也太香艳了吧?” 又有人指着照片里一男一女全身赤果着忘情合欢的模样,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复道,“呀,这可不得了,吴小姐四年前的艳照且说是拍着玩,权当珍藏了,可这照片里她和好几个男人……肤色还不同呢……” 尺度也忒大了吧? 我滴娘亲大舅爷! 吴慕兴瞅着这一幕,眼睛都要绿了,而吴芜瞧在眼里,忍不住淘气了一下,捂着嘴一脸无辜说道,“呀,我这一摔,摔伤了可不打紧,但千万想捂起来的照片……也不知是谁塞到我的手包里来的,我发现的时候,原是想私下里求证一番,没想到一摔……吴小姐冰清玉洁,想来这些也是假的。” 她面上戚戚,心里却道是吴悠作的一手好死,那吊灯要是真砸到她脑袋上,只怕会死得很惨。 吴邵两家既然存心想要她的命,那就别怪她不给脸了! 她轻飘飘冒出来一句,可手里攥着如此火辣的照片,在场的谁还会信? 吴悠只觉得心和头皮一样发麻,简直要疯了! 第162章 : 以我的条件,会没人要么? “啊——”她忍不住挠头尖叫,脸上却是兢惧之色,望着吴芜的眼里全是浓稠的恨意,似乎要化作浓瘤一样。 “是你,你一定是故意的,贱人,我叫你不要脸,怎么不去死?”她脸上变得扭曲,歇斯底里,手也胡乱地挥舞着。 吴芜见状,清丽的眸子里却是没有半点恐惧,每一道盈盈颤动的波光都在鄙视她,唾骂她,都在讥讽她是咎由自取! “悠悠!”吴慕兴闻声盯着她眼睛充血,不禁呆了。 吴悠暴喝,“爸,她该死,早在十五年前。她就该死掉了!” 吴慕兴看着吴悠,几乎不认识她了,居然上前了一步,“悠悠,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像她这种烂货怎么不早点死掉?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过得好好的,可自从她亮出身份。家里的气氛就不对劲了,你三天两头地不着家,一回来就是跟妈吵!”她言之恨恨。 吴慕兴吸气,平复心里的波动,不是不愧疚,可他老了,还能扑腾个几年? 玉燕自打生了悠悠,也不知是怎么,每每怀上总是毫无先兆地流产,怀了几次,也生不了孩子了。 他唯一的儿子还流落在外头! 上一次听气急,当着众人的面。不打她下不了台面,他心里又何尝不后悔?可她还是长不了记性,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犟嘴! “我是你爸!”他虎着一张阴沉的脸,声音却颤得厉害,像是在心疼。 听在吴芜耳朵里,心头却是沉了又沉。她不由虚妄一笑,两手一摊,“吴小姐,这话我可得问清楚了,你说我要是当真愿意把这些照片亮出来,又何必等到现在?直接匿名寄去电视台,那不是用不着得罪谁了?可我没有那样做,要不是吊灯莫名其妙地掉下来,我被摔得七荤八素,也不至于连个手包也拿不稳。说起来,还真怪不到我头上来呀。” “可你张嘴闭嘴不是叫我去死,就是把破坏你家庭和睦的帽子往我头上扣,你说我冤不冤?” 吴悠怒得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过来,“你还有脸给我装傻,我跟你的怨恨究竟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吴悠几乎没脸见人了,可一想到她回去指不定仰头大笑,她就见不得这小蹄子的得意劲儿! 吴芜还真是无辜,眨了眨眼睛,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你是指想抢我丈夫的事,还是指刚才我不小心泄露了你的照片?” 场上多是邵家人,可还有省城的“非富即贵”们,吴悠被气得发狂。也正是怕没脸在这上流社会里待了。 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听,又爆出劲爆的消息——吴悠竟还想抢一个有妇之夫,那也太得劲了! 但凡上了些年纪的,也不怪他们记性太好,只怪当年米家在省城太有名了。 米昔来一个副部级的人物,情愿请居省城的一把手。还算是低就了。 他那样的清风傲骨,哪里肯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骂名,终究是没挨得过……但他唯一的女儿米月可是咬着牙熬过去了,却又离奇消失。 这件事捂得太过严实,以至于许多人不明真相。 可养在米家的邵二小姐分明嫁给了米家的女婿,这可是有目共睹。如今邵家的外孙女竟然也跟她娘一个德行,惦记一个已婚男人。 这事本该关起门来细细掰扯清楚,旁人终究说不得什么,末了,也只有叹一句,“啧啧啧……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邵玉燕也架不住没脑子的女儿这样祸害,她好不容易用钱权堆积起来的形象,慌忙拉住她,对吴芜说话时却又多了个心眼,索性也不瞒着她的身份,直言道,“小芜,我知你对我心里还有怨恨,但那是一个时代的错误,赖不到我和你爸的头上来……小月姐、我是说你妈刚被上头批回来,简直不成个人样,口里总说不愿拖累你爸,那时候你爸都跪下来求她了,可她真是铁了心要走……” “……”吴芜几乎咋舌了。见过胡诌八扯的,但还没见过这样?白颠倒的。 众人一听,又是恍然大悟,没想到裴氏少总的太太,竟然是米家的外孙女。 那面前的场面岂不是女儿女婿怼老丈人一家? “住口!”她眼里透着波涛汹涌的恨意,“你没资格敢我母亲的闺名,因为你不配!” 那时她年纪尚小,可也记事了呀! 母亲鲜少与她提及从前,断不会给她洗脑。要不是她亲耳听见母亲狠下心走上批斗台,只为了不影响那个人的仕途,可他当真狠得下心来,当是陌生人一样揪扯着母亲的头发。视她如低贱的草芥! 母亲身心疲惫,可他却在家里头和那女人共赴云雨,如今她竟敢堂而皇之地指责母亲。 那个时代确是荒唐,可更荒唐的是人心啊! 吴芜只觉得身形一晃,要不是有他撑持着,只怕要被气倒了。 “小芜,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邵阿姨。”邵玉燕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搅乱她的心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还笑得出来,“邵阿姨?呵,说起来邵阿姨吃米家的盐比我还多呢。纵然是我妈执意要走,我还真起了好奇心,当年你还肯跟我爸,是觉得姐妹情深共伺一夫光荣呢?还是觉得肥水不该流向外人田?可终究你不是米家人,就不怕膈应?” 她说的话算得上相当难听了。 就是吴慕兴也没法听下去,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臊人的话来,慌慌开口,“小芜,我是你爸!” 吴芜扭头盯着他,秀气的眉宇间慢慢洇出一抹厌弃来,“除了指责,您说您做的哪件事。像是一个父亲的样子?” 吴慕兴因着她这一句话,脸上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瘪了气,却又听她满是恨意的话语,“知道哥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么?因为他只当没有父亲了。” 她低低一叹,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反握着男人的手。才没倒下去。 吴慕兴这下心头沉重得好似苍山覆雪,脸上一时毫无生寂。 吴悠见她不用裴缙绕出手,一下就占了上风,心有不甘道,“爸,别听她胡扯,妈跟我说了,大哥是因为拖欠了民工薪水,不敢回国了。” “你猜猜他要是听见你这一声‘大哥’,哥会不会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你?”吴芜毫不客气道。 又激得吴悠差点想跳脚,“你得意什么?还有,谁惦记你丈夫了?以我的条件。会没人要么?” 以前她说这话,吴芜还真不敢硬逞,可她扫了一眼那些照片,摇头笑道,“以前不敢打包票,现在还真不敢说。吴小姐所说的条件。是指你的出身还是……功夫?” 功夫,自然是意有所指。 “小芜,你恨我怨我,只管冲我来,跟悠悠没关系。”邵玉燕还是一副白莲圣母的慈悲深情状。 吴芜只觉得作呕。 见吴悠简直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又悠闲说道。“不够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了,纵然我还是跟我母亲一样软弱好欺,可缙饶终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换言之,她就是个缙饶打死也不会要的可怜虫。 “啊——”吴悠被她气得肺都快炸了,如今她一副伶牙俐齿,哪里是软弱好欺的模样。她算是明白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废话罢了! “妈,这小贱人就是欠收拾,少废话,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吴悠恶狠狠说道,撒开手就是要打她。 “砰”地一声响得惊人,吃痛的却不是吴芜。 “你竟然打我?”吴悠几乎不敢相信裴缙绕竟会动手打女人,她跌倒在地带到了花盆架,发出极大的声响。 男人眉色淡漠,眼里全然没有情绪,却是握紧手腕,低沉的话语从胸腔里挤出来,“上一次动手,足够我后悔终生,可对你,我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吴悠心裂了一大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却见吴芜躲在裴缙绕的怀里,脸上也是一派的清冷,真想掐死了她。 “悠悠!”倒是吴慕兴和邵玉燕满脸的担忧,可二人还来不及挪步,就被梅森和袁仁礼双双架住。 “吴副是斯文人,想必不会愿意跟我这种粗人动手。”梅森对着他冷冷说道。 “你——保安呢?保安去哪里了?”吴慕兴好歹也是个副市职位,却未想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给拦了去路。 哪知梅森半点也不着急,“吴副的保安早前被贵夫人安排来对付我,不过已经全被我放倒了。” 他说的一派云淡风轻,吴慕兴却是目瞪口呆。 裴缙绕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手下,都是足够成事的,那在港城,谁还奈何得了他? “去死!”吴悠不甘心地反扑上来,却再度被裴缙绕单手放倒。 这一摔,就摔得她满脸红肿,脚腕传来钻心的疼。 邵玉燕一下着急了,忍着哭气道,“住手……悠悠,你冷静点。” “别激动嘛,”袁仁礼遭到裴缙绕一记冷瞥,收起不正经来,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一吼,我这犯癫病的手就要忍不住就……” 他话未完,却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抢了,“就什么?” 第162章 :只要咱们还在一块,什么都不用怕 裴振铎满脸激愤,没想到他只离开那么一会儿,缙饶养在外头的女人就又忍不住出风头了,是以,他不由冷冷喝了一句袁仁礼,“你老子一心盼着你回去继承家业,却整日里和缙饶厮混在一块,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绕是袁仁礼面皮厚,也架不住被个外人一顿痛斥。 闻言,裴缙绕不由拧紧了眉头,他一向护短,见袁仁礼面上挂不住,他脸上也没什么好气色。 裴振铎扫了一圈,憎恨的目光落在吴芜身上,又是狠狠一剜。 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她自认从未开罪过他,他偏瞧不上自己,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裴振铎见她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气得咬牙,但实则也真怪不着她,要怪就只能怪小儿子性子太拗! 是以,他又掀起眼皮瞅着裴缙绕,骂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裴缙绕打定主意不愿老头再欺辱他的人。也懒得卖面子给他,反讽回去,“过奖。” 男人不阴不阳的语气着实惹怒了他老子。 裴振铎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而他也照实地抬手,“你个逆子,看我不打死你!” “爸!”男人脸色阴沉,冷若冰霜,心里失望透顶,语气平稳却隐隐透着威胁,“您又何必不自量力?” 他军人出身,倘若真要动手,在场的谁又伤得了他? 裴振铎被他杀伤十足的声音生生喝住。 不自量力? 他裴振铎大半生驰骋港城商海。几度浮沉,一贯是赶在前头的弄潮儿。 今时今日,他的小儿子却又问他,你又何必不自量力! 他不由震怒,正想说着什么,却是被从人群里走出来的邵玉清拦下。“裴哥,息怒息怒,年轻气盛嘛,难免一时受了蛊惑。” 说完他还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吴芜。 裴缙绕见他瞧着芜芜的眼神充满打量,忍不住又将芜芜往身后护了一护,森冷的眼神瞥向他。 邵玉清摇头失笑,眼里演的是亲和,心里却恨不得跟米家的人没有半点牵扯,“你是小芜吧?” 吴芜被他问起,自然不好装傻,忍不住反讽问了一句,“原来邵伯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他朗声一笑,“你和我家劲庭早订了娃娃亲,只可惜……” 他把话头一转,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你大哥简直魔障了,竟动手杀了我的长子,后来你母亲带着你们兄妹二人远走高飞,看在米家对邵家多有帮衬的面子上,我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计较,可你偏跑到我眼前晃悠,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邵家还真是一个赛一个无耻,简直刷新了她的下限。 可如今她既是有胆量回来。也不怕他们当面指责,于是,她挑了个偏题的话来讲,“原来邵伯也还记得米家曾对你们有恩。且不提别的,彼时三年大饥荒,你们邵家落难以致饥不果腹。外公亲自将令妹养在米家,当年的你不可口口声声说欠了米家一条命,可我大哥当真要你们邵家还了,如今却是翻旧账,邵伯不是自打嘴巴子又是什么?况且……” 她顿了一顿,并不打算吃哑巴亏,又道,“我哥的未婚妻生生被你儿子奸污,被逼得无颜苟活。我倒想问你一句,蕙清姐的命又该谁来赔?” 当年之事涉及米邵两家的辛秘,邵家费尽心思地捂严实了,却被她三言两语地翻出来。 她心知邵玉清怕是料定了她不敢当众翻出来,“我倒还想问问,要不是邵劲庭怀恨在心,将我囚禁,我又岂会被逼得发疯?母亲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带着我们兄妹二人四处躲避,这笔账又该怎么算?你当真以为当年诸事过去了?妄想!” 邵玉清被她犀利的话语逼得连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左右而言他,“胡说八道,邵家怎么是忘恩负义之辈?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派人多方打探你们三人的下落?” 吴芜微微闭眸,随即一笑,轻飘飘道了一句。“那倘若是为了杀人灭口呢?” 邵玉清一听,心头“突突”直跳,毕竟当年做得太绝,他总归是心虚,而吴慕兴听完,却是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扭头扫了一眼邵氏兄妹,心里惊涛骇浪一样奔涌,“玉燕,你不是说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邵玉燕一时忐忑不安,不过她倒听沁茹她妈提过在景城一个镇上碰见过,于是提高了声音。尖锐说道,“没错,小月姐和米家以前的养子私奔到乡下去了。” 吴慕兴满心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不由仰天长叹。 吴芜见状,他不在乎妻儿子女遭人追杀,却是介意母亲曾对他“不贞”。 一个不忠的男人,他又有什么资格? 她又是一哂,“我劝你还是别以己度人,毕竟狼狈为奸的是你们!” 邵玉燕又要反驳,“小芜,那时你年岁太小,不明真相。只听了你妈妈的一面之词。纵然你不信我,可你母亲确实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乡镇上,那个男人就叫楚钰,难道你敢否认?” 吴慕兴一听,心头又是被刮得一阵抽疼,眉头一皱,“小芜,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芜见他满脸的猜忌,心里一阵漠然,当真是不在意了,所以他是笑是哭,都觉得无所谓。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不愿意母亲被人辱没了去,“所以你出轨在前,还指望着我母亲对你守身如玉?您就不能公平点?” 她又扭头瞥向邵玉燕,已是气得浑身发抖,男人见她面色苍白,却仍咬着牙硬撑。心疼得不行。 吴邵两家,一个比一个薄凉,一个赛一个无情,如今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简直是豺狼虎豹。 如今他也终是体悟到了吴准的用心良苦。 吴芜虽也聪明伶俐,但到底爪牙不利,羽翼未丰,和眼前这些手上占满血腥的人硬碰硬,怕只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当年,吴准不是不信任他,是怕他没有最后的能力保护吴芜,所以才不得已将她带走。 他也不愿她有任何闪失。 这样一想,他心里也释然了。 他微微侧身。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而后又从她后背横过去,揽着她的手臂,低声道,“跟他们争这些有什么意思,横竖一个两个逃不掉。我们回家去吧。” 不管是曾经多么亲近,也不管血浓于水,终究是令她心寒了。 吴芜逞一时口舌之快,也并非出自本意,而今日她的所有作为,也未曾跟他通过气。难为他愿意替她兜着。 她微微点头,“嗯。” 男人征得她同意,也不废话,对着梅森和袁仁礼使了个眼色,揽着她就是要往外走,根本连声招呼也不愿意打。 裴振铎见他越来越放肆。连装一下也不愿意,让他在邵家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也是上火,“谁让你们走了?” 纵然已经是缙饶接任裴氏,可他还是瞧不顺眼。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他偏偏只倚重病弱的长子,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有那样一个彻底失望的爹,吴芜多少懂男人心底的苦,被裴振铎一喝,倒真停住了脚步。 裴缙绕却并不打算理财,携着妻子还想继续往前走,却见她不走了,不由俯下身子说道,“别担心,咱们只管走咱们的。” “等等——”她伸手抓着男人的手,可他的手掌太大,她握不住,只得抓紧他的拇指,抬头望着裴振铎,忍不住讥讽一句,“刚才送给我父亲那句话,同样送给您。” 她说什么来着? 吴芜想到那会儿他还没来,于是又说了一句,“除了指责,您说您做的哪件事,像是一个父亲的样子?” 裴振铎瞪大了眼,扭头去问裴缙绕,“缙饶,你也这样以为?” 他只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裴家的重任他来背,裴家的荣耀他来挣,可他裴缙绕的名字,在他三十二岁以前,从来不曾出现过董事会的名单之上。 他就是个替身! 也唯有在景城,虽不是以他的真名存在,但起码那几年,他活的最真实,过得最充实,只因在人生最好的时候,遇见了她。 “混账,一个两个,简直要气死我!”裴振铎一喝。 因离得近,他明显感觉身侧的人儿身子抖了一抖,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 他心里一下如春回大地暖融融,其实他早就不在意了,她却还肯为了他,忍着害怕去挣一口气。 “走吧。”他将她揽在怀里,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带走。 她甫一转身,似乎有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 “傻丫头。”他轻轻一叹,出了大厅,就将她的小脑袋摁在怀里,低下头轻轻揉着,“没关系,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只要咱们还在一块,什么都不用怕。” 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吴芜几乎压抑不住,自打从警局出来,冲进他怀里抱住他的那一刻起,她对他似乎越来越依赖了,而且根本不受控制。 “他怎么那样对你?”她忍不住抽噎。 第163章 : 好,我跟你去 男人心里一通,面上还是一派淡然,“我记事早,自打那时候起,就已经知道有那样一个绝情的父亲了,他就是连做做戏骗我一下都不肯,所以早就习惯了。” 在那样一个畸形的家庭几乎是被逼迫着成长,所以,有时做事难免极端,譬如那时她执意要走,甚至不惜伤得她体无完肤,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思及此,他心里又是忍不住懊悔,抚着她的头发道,“倒是苦了你,小时候的家庭明明那样幸福,却是一夕之间全变了。” 他低头,见她忍不住将眼泪往他衬衫上抹,一只手搁在他的皮带上,忍不住一笑,好心提醒她。“快别哭了,一会儿这里人来人往的,怪丢人。” 想着她的抑郁症还没根治,他生怕她又往心里去,单手扣在她腰间,低声道,“要哭回车里哭。嗯?” 吴芜这才不好意思地收拾点眼泪,口脂还染上了他白衬衫,怪难为情。 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总归是你印的,只要你不误会,怎么都成。” 吴芜本来还想替他擦擦,听他一说,羞怒地跺脚往车库走去。 可没走出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小芜,等等……” 那声音她一直记恨在心,不必回头,自然也知道是谁。 吴慕兴也是鬼使神差了,听了那么多。心里虚虚晃晃,悠悠已经把他的脸丢尽了,而玉燕似乎还背着他坏事做尽。 没想到他在人世间走了大半遭,身边却是连个贴心人都没有,真是可怜可叹。 见她立在那儿不肯回头,他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求得原谅不是一件容易事。只巴巴说道,“上次听你提过,你妈妈失踪了,最近找到了吗?” 最后一句,他问的却是裴缙绕。 裴缙绕微微侧着身子,清楚瞧见他眼里的企图,却也不点破,芜芜未说话之前,他断也是不开口的。 吴慕兴自讨了个没趣,又是再接再厉,“我知现在才提起,说什么也是晚了……” “那你又何必提?”吴芜赫然转身,此人眉头紧拧,眼里急切,她心如明镜,“吴副也不必大费周章,我一个人民教师,缙饶又把邵家给开罪了,你从我们这儿讨不着好。” 吴慕兴没想到心里的企图被她一语道破,无奈叹了一叹,心知她难以接受自己,不过想来,她少记恨一点,说不定日后还少了裴缙绕的敌对。 于是乎,他走近两步,眼里巴巴道,“小芜,你既然这样想。我也不辩解什么了。可当年……当年要不是你母亲……” “如果你再说些什么辱没我母亲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了。你要还当是我母亲朝三暮四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好,那我大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自打失去记忆以后,我就不曾当你是父亲。我真正的父亲叫楚钰,他是外公的养子没错。但早在我出生以前,他就另娶了,我母亲的离开,绝对不是他拐跑了。至于他们一家三人为什么像丧家犬一样流落他乡,你想要答案,大可去查!” 说着,她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影无形中透着倔强。 吴慕兴正要追上去,却被梅森一把抵住心口,言语间尽是威胁,“我劝吴副还是待在原地的好,少太太没什么力气,我手上的力道可不浅。” 吴慕兴气得咬牙,却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一步,于是大喊了一句,“小芜,那时候你还是太小,究竟是你母亲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还是我太过绝情,你最好问清楚来!” 回应他的只有绝尘而去的小轿车。 “哎,你们倒是等等我啊!”随后而来的袁仁礼望着消失在拐角的车尾,忍不住哀嚎,“叫我断后,还不等我,这是闹哪样?” 哀嚎完了,他往旁边一扫,见是吴慕兴,心里气得不行。忍不住刺他一句,“我说吴副,裴少和少太太连着把我也给抛弃了,你是有多不受待见啊?” 梅森??开着车,后座上,而吴芜有气无力地依靠着车窗,睁着无神的双眼,也不知在瞎琢磨什么。 到了车上,她反倒不哭了,整个人的气息也温和了许多。 裴缙绕瞧在眼里,路过颠簸不平的路,忍不住吩咐梅森,“开慢点,别顿着她了。” 要是以前。就是坑坑洼洼裴少也是眼睛不带眨地叫他加油门,不过对少太太他总是过分细心,梅森也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吴芜缓过神来,坐起身说道,“没关系,还是照着往常的速度走吧。” 裴缙绕不说话,伸手捏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这个动作他还真是百做不厌,低头望着她白皙纤瘦的手,又去挪开手腕上的手表,轻轻描摹着,“那些照片,谁给你的?” 吴芜心里“咯噔”一下,他该不是翻旧账了吧? 她想抽回手,却见他专心地盯着当年被手筋被挑位置。没隐瞒他,“沈最歌给我的。” 男人微微把眉头一挑,他想过是吴准的手笔,却没想到是沈最歌。 看样子孙馥栾是亲自向他解释过了。 其实也不必解释什么,左右他问心无愧。 “他说,他很后悔,想弥补……我也不是存心想要……”她咬着唇,“其实那时候也不单是因为他威胁,你几次三番地叫我还钱,我总是不愿意欠你的,可我手头上没钱,也只有去找哥哥。” 那件事他不知有多悔,想起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垂泪的模样,“芜芜。我也不是真的为了那点钱,只是那时已经与你离了心,纵然没有离婚,可我也不知拿什么因由去找你。” 他顿了一顿,见她一语不发地贴在车窗,也知她不愿再提,转而说道。“吴芜,趁着这阵子有时间,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就当是陪你毕业旅行了好不好?” 小时候她长跟着外公,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过后来跟着母亲到了乡下念书,怀孕时去了一趟新加坡,可那时胎象不稳,她也是成日成日地拘在小院子里。 人活一世,总要到外头见识见识世面。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她还是迟疑了,“这个节骨眼出国,好吗?” “该对付的当然不能手软,不过他们这次受到重创。想来这阵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憋闷太久,别是闷出病来。” “可你的工作,没问题吗?” 裴缙绕更是摇头失笑,“你是怕我把公司整垮了,养不起你?” 吴芜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状似认真地看风景。 男人笑得更开怀了,靠近来将她捞在怀里。“放心吧,怎么也不会饿着你和孩子的。跟我去一趟吧,正巧还要参加一个经济论坛。” 她的抑郁症还没根治,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但他万万不敢像上次那样,请心理医生来给她诊治了。 她痛极咳血的模样,真的太揪心了。“这次你只管高高兴兴的,这边的事我会派人着手盯着,到时把晨允也带去,他记性好,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的,就当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吴芜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倒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好,我跟你去。” 男人的手上的动作停在那里,见她仰头靠回去,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他执意执起她垂下的手,知道她愿意信任自己,心里百感交集,一把将后座的帘子拉上。 吴芜忽然感觉自己的嘴唇被柔软的覆盖住了,男人一吻过后,双手撑在皮椅的边上,拦过她的肩膀把她用力的按进坚实的胸膛里。 男人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然后吻了吻她的手腕,沉闷的声音传来,“没能让老爷子接纳你,对不起。” 吴芜一阵心酸,这个强势的男人能为她做到这样,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也值了。 等回到卧房她就抱头大睡,第二天她醒来后裴缙泽也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准备一下吧,我们后天的飞机。” 护照和住宿这些自有他着人去打理,不需要她操心,反倒是晨允,一听可以坐飞机,高兴坏了,绕在他爸爸身边简直撒开了欢。 直到男人将他拎到腿上,狠狠挠了他一顿,他才作罢。 她把晨允安顿上床后,在这屋子东摸摸西摸摸,想摸出点需要带走的东西,但最后也没摸出个门道来,直到夜深的时候被男人直接提溜着上床了才算了事了。 第二日清晨裴缙绕起床的时候顺便也把她摇醒了,吴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看时间还早,不明白男人干嘛大早上把她叫醒。 裴缙绕站在床边扯扯吴芜还迷糊着的脸,笑着把她从床上推起来,一路把她推进浴室,男人推着她在她背后,道“乖,去洗漱,一会儿有客人来。” 吴芜一脸迷糊的扭头问,“有谁来?” 男人笑而不答,只是在背后轻推她一把,送她进了浴室。 吴芜在浴室里刷着牙,隐隐约约听见了几道熟悉的声线,心里一个激动,也顾不得没洗脸,飞快地冲向楼梯…… 嗯,芜芜准备和闺女母亲相见了,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结束的时候,除了会虐吴邵,也会慢慢温情了起来。。。。 第164章 : 宗庆第一次带他媳妇来 楼下,原来几个在景山部队相熟的都来了,李成新、孙攀、肖景然、杨宗庆,吴芜一一望过去,杨宗庆身旁还立着个年龄和她相差无己的美娇娘,瞧着他才细心地扶着她坐下,许是他媳妇。 多年不见,她不由眼热,倒是男人眼尖先瞧见了她。 她还是一身碎花睡裙,黑发柔柔垂在肩头,玉白的面庞泛着激动,伶伶俜俜地立在那儿。 裴缙绕一直知她很美,只是瞧见她赤着足,不由拧紧眉头,唤来青阿姨招待客人,这才隔着楼梯对她说道,“快去把鞋穿上,一会儿下来。” 吴芜老脸一红。男人却是不放心地上来,推着她回房。 她呆呆立在那儿不动,在她身后哦裴缙绕也不催她,过了好一会儿,吴芜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问,她的语调轻柔:“缙饶。你为什么要请他们来?” 一旁的裴缙绕,一直注意着她脸色的变化,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之前,他先开口说道,“芜芜,你先看着我。” 吴芜转头向他看去。 两人对视着,裴缙绕说的轻柔而严肃,“芜芜,等这边的所有事一结束,跟我去港城吧?我们的孩子也一块接过去,过去了,大概能让你回来的机会不多。” 所以。他是想让她多见见人,不留遗憾?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了,吴芜也还是愿意跟他一块生活,只是,母亲还没找到。 男人知她心里的顾念。抬手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头,柔柔一笑,“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也不是马上就动身,总会等你见到妈妈的。” 见她眼里一下放亮,他又是一笑,“快去洗漱吧,宗庆第一回带他媳妇来,别怠慢了。” 吴芜是听他提过,杨宗庆三年前在融城成了婚,马上又要生孩子了,看样子过得不错。 她也是真心为他高兴,“远远看着宗庆和他媳妇就是男才女貌,对了,他媳妇叫什么名字?” “孙沁沁,还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不过老爷子还没接纳她,而她在孙家还有未完成的事,这层身份还没公开,”他也就见过一两次面,又道,“咱俩也是男才女貌,不用羡慕他。” 吴芜噗嗤一笑,这男人还真是没脸没皮。 客厅里。几个男人各自端起茶来喝着,等裴氏夫妇下楼时,孙攀已经将屋子打量了一番,笑道,“以前在部队,缙饶就是最有能耐。如今下海经商,也是混得有声有色。” 闻言,裴缙绕眸色一暗,面上却淡淡一笑,“老攀,你那位置也往上挪了一挪,还说酸话来磕碜我?” 孙攀倒也真好意思,往杨宗庆那儿努嘴,“喏,那边那位,前阵又高升了呢,如今是娇妻在怀,荣耀在身,从此走上人生大巅峰。” 杨宗庆这几年在融城一番历练,也是越发沉敛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当初为了妻子,人情世故他也算尝遍了。 于是顺顺当当地将气球往肖景然那儿踢,“肖局怎么不算话了?” 肖景然瞧着一个两个在那儿拿乔,不由“噗嗤”一笑,“我说你们一个个互相吹捧有意思?我看最有毅力的就是成新了,当年一辆小三轮,这才几年的光景,都开运输公司了。” 李成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亏得弟妹指的路子。那时买三轮还是弟妹出的钱呢,缙饶也多有帮衬,不然我一个本分的老实人,都不够别人坑的。” 他们男人讲话,吴芜我不好插嘴,只笑着瞧着宗庆媳妇,离得近,只见她身着淡雅的连衣裙,标准的瓜子小脸,聪明的杏仁眼,眉宇间有几分凌厉与沧桑,那稳重端庄的气质看样子也是经历过一番彻骨寒。 杨宗庆起身。说道扶着他媳妇,眼里满是宠溺,有条不紊地介绍,“弟妹,这是沁沁。” 吴芜笑着对她微微颔首,盯着她隆起的肚子,一下来了兴趣,“几个月了?” 孙沁沁一手扶着腰,一手放在肚子上,侧头望了一眼杨宗庆,眉宇间的凌厉一下散尽,温婉软玉一样。启唇笑道,“五个月了,早就听宗庆提及你,要不是前阵子害喜吐得厉害,那时就想过来了。” “不打紧,总是要先顾着孩子,现在还吐吗?” “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就是闻见腥味有点受不了,已经不怎么吐了,早上起来还是有点。”要不是这样,宗庆也不会带她出来透透气。 “嗯,那估计快结束了。我那时吐了整整三个月,瘦得一把骨头。” 孙攀和李成新听着这些孕妇经直发?,对视一眼,真是受不了——旁边那两男人还一别副兴趣盎然作聆听状。 杨宗庆见她嘴角含笑,长臂圈上她的腰,大手轻轻抚着已经圆起来的肚子。掌下轻轻一动,他讶异,“以前怎么哄也不肯动一下,今天倒愿意了?” “谁叫你老吓它,它在我这里天天动得可凶了。”只可惜他一靠过来宝宝就跟知道似的,立马安安份份地窝着扮乖巧,自从能感觉到胎动以来,他真正摸到宝宝小动作的次数五个指头能数得过来。 裴缙绕望着两人一起讨论胎儿的光景,眼里不由一暗,心里遗憾他未能参与到她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的过程。 几个人在厅里没待多久,裴缙绕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书房,而吴芜则跟孙沁沁继续念孕妇经。 坐了没多久。青阿姨端来两碗燕窝粥,侧眉问吴芜,“少太太,裴少说你早饭没吃,要不要先喝杯豆浆?” “我还不饿,喝燕窝粥就饱了。再说,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的西洋挂钟,没想到已经十一点多了。 孙沁沁也端起燕窝粥,闻着浓郁的香味,笑道,“他对你真好。” “宗庆人也很好的。而且他的厨艺是以前几个营长里最好的。”吴芜心里也念着男人的好,倒没否认,只是脸皮薄,不好多说。 孙沁沁却是敛着眉,低低叹了一句,“男人厨艺好。还不是女人懒出来的。” 她说得隐晦,吴芜却是听明白了,看来她也被梁羽扰得不厌其烦。 不过感情这事,终究是当事人知道冷暖。 她沉默了几秒,走近来,拍了拍孙沁沁的手,“人要往前看,宗庆以前所娶非人,也吃了不少苦头。既然选择在一起,总是要相互包容。” 孙沁沁本也不是自寻烦恼之人,估计孕妇情绪波动太大,才没拦住嘴。 她表情很温柔,“好在他的态度没叫我失望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也到了饭点。 青阿姨还在厨房忙活着吴芜主动承担了上楼叫他们吃饭的任务,才走到门口,隐隐约约听见男人语气谦卑说道,“芜芜的事,恐怕要?烦一下各位了。” 裴家不缺钱,但在省城到底根基不稳,而他最信得过除了从港城带过来的人,也就剩昔日的这帮兄弟了。 肖景然自然是帮到底,“除了是兄弟,你我还是连襟,而宗庆还是你妹婿,咱们哥几个就别客套了。” 吴芜心里微微一动,不知他们谈的是什么事,手不小心碰了碰门板。 裴缙绕意识到门外有人,依旧是临危不乱的模样,五官沉敛。 他们几个也配合着一时住了嘴。 席间,吴芜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男人到底瞒着她什么。 送走他们几个后,她正想追问裴缙绕,可他一上楼就扎进书房,似乎忙着安排手头的要紧事。 吴芜只好拿了本书在房里等着,等到迷迷糊糊地睡着,恍惚中觉察到床垫的一侧陷了下去,没一会儿,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就贴在她的额头。 她悠悠醒来,食指关节揉着眼睛,耳边就有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来,“不舒服?” “我没事。”她鼻音有些重,撑着双手坐起来,微乱的发丝垂在他手臂间,怕再不问他又要去忙了,“上午你们在书房里聊着什么?” 男人乌黑的眼好似潭水一般深不可测,“只是太久不见,叙叙旧。聊到一些你的事,只是担心吴邵两家追查以前在部队的事,所以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 这倒是合情合理,吴芜已是信了七八分,正想说什么,又听他说道,“好像有点感冒了,不过我有法子治好你。” 说完他伸腿箍着她的大腿,做工上乘的西装裤微微折起冷肃的弧度,俯身欺近她,接着修长的指节微微摊开,有力的手臂扣着她的腰身,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部位还敞开着,大片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心口。 吴芜动弹不得,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瞥,外头的光线还很亮,再回眸,清澈的眸子印出他越来越近的英俊面容。 起初他顾着她的身子,几乎不怎么碰她,可最近他要她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天色还早——”她不自在说道。 男人眼里的火却是越发浓盛,双手缠着她削葱一样的手指,执意与她十指紧扣。 第165章 : 好得过分 他轻轻柔柔地唤着她的名,“芜芜,芜芜——” “别闹——”他话还未完,裴缙绕便低头,柔柔地封吻上她的唇,粗粝的大掌细细摩挲着她的小腹,不厌其烦地在她的唇上流连…… 昨晚忘了拉窗帘,怪不得今天醒得这么早,外面太阳大概还没升起,可天已经亮了,明晃晃的,吴芜睡不着,缓缓坐起来,精神却不好,打着呵欠,看看床头的闹钟,还不到七点。 他手伸过来,“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吴芜转头,他正支着头看她,眉目清明,一点都不像刚醒的样子,“……你早醒了?” “嗯。”他总跟着她的作息早睡晚起,精神头足得很。 吴芜不自在,自己睡觉的样子岂不被看了清清楚楚?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你又打呼噜又流口水的。像只小猪。” 她抿着嘴,脸色渐红,“那,吵到你了?” 裴缙绕闷哼一笑,一把搂过她,“没有,好听得很。” 吴芜靠在他怀里,等他笑够了,抬头问他。“你骗我的是不是?我睡觉从来不打呼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听过。”他坏笑着伸手去挠她。 吴芜低声说,“我就是知道……哎?” 他把手放到她的小腹上,“芜芜,我问了周儒铭,你的身体好生调养的话,大体可以恢复,不如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见她一下愣住不说话,他探进睡衣里细细摸着。 “嗯……痒……”吴芜忍不住扭着,手伸进被子里抓他的头发。 他往上亲吻,昨夜给她穿的是他的睡衣,大得很,他头伸进去仍然轻轻松松,张嘴封吻住她的唇。 吴芜低低抽口气,他稍微用力吸着,她便抖起来。 “别闹……”她轻轻扯他的发。 他呼口气,钻出被窝,手却不出来,刚刚那纽扣已经被他解了几颗。现在三下五地全解了,抬着她的肩膀一扯,睡衣扔到床下,又钻进被窝。 情形近来常有,他有时实在渴了,却又不敢太用力,就把她剥了个一干二净抱在怀里揉着亲着,那眼神让她想想都发抖。 可是今天早上似乎不太一样。 他分外有耐性,倾尽柔情地吻着她。 吴芜轻轻哼一一声。手指缓缓插进他发里,床单上嫩嫩的脚趾捏得死紧。 男人却在此时突然偃旗息鼓了,他头埋在她肩窝,深眸紧闭,长吁一口气,才沉沉说道,“算了,还是不要生了,一次的代价已经那么大,我不愿再冒险了。” 吴芜被他压得难受,手微微一动,却被他紧紧箍着,“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你压得我难受。”她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男人松开她一些,撑住身上大部分的重量,侧卧着,又把她拉入怀里,“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吴芜好受了点,不再说什么,乖乖地由他抱着,等待他心头那股火气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缙绕好不容易恢复了神色,磊落的面庞一派冷静,起来却又顺带着将她抱去卫生间。 吴芜不习惯他的伺候,微微挣扎着,“放我下来吧,没那么娇气的。” “再动我可不敢保证还会放过你。”男人却执意,昨晚要了太多次,她的腿心已经泛红了。 见她一下老实地窝在怀里,敛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顺手又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开心点,一会儿我们就去机场了。” “嗯。”吴芜站定来,于是起身走进浴室。她正站在花洒下仰头冲着,听见声响睁眼看见他过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我还有些疼。” 吴芜好笑地站到她面前,又捏捏她的脸,“一天到晚想那事儿啊?” 吴芜松口气,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了位子,只要不是“那事儿”。把随他说什么都无所谓。 他身形高壮,热水都让他占了,吴芜身上淋的都是从他身上溅过来的,外面还有浴室,自己还是出去好了。 他却不让,一把拉她到怀里,两人紧贴着,“这不就好了。” 吴芜不再说什么,安静地站在他怀抱中,仰头。 他忍不住俯下来含住她的嘴,总觉得她这样是在勾他。 亲了几下,只觉得意犹未尽,却是生生压下来,抬起头草草给两人冲冲,便关了水,拿起挂在一边的大毛巾裹住她。 两人穿戴好一齐下楼,就见晨允一身周正地抱着个小巧可爱的行李箱,两只小短腿盘着,正一脸幽怨地坐在楼梯口。 一见两人上来了,脸上的怨气一扫而光,欢欢喜喜地扑到吴芜怀里,“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坐飞机?” “一会儿吃了饭就去了。”吴芜抱起他,顺道还掂了掂,他这阵子被男人安排去学游泳,小身板结实了不少。 晨允趴在她怀里,却是摇头,“不吃了,赶紧过去吧,不然飞机要跑了。” “飞机不会跑,”裴缙绕瞥了他一眼,抄手拎了他过来,故意板着脸,“方才谁教你坐在楼梯口?” “我自己,”他不安地瞥了瞥嘴,“婆婆不让我上去吵你们。” 男人脸色和悦了些。“地板上凉,下次要坐叫婆婆拿坐垫来。好了,快去吃饭,不吃不带你上飞机。” 晨允这下可劲儿了吃。 饭后三人一道乘车到了飞机场,裴缙绕订的是商务舱。 不过吴芜晕机,一直到飞机降落,脸色也还是不太好,一路昏昏沉沉到了酒店,好在晨允被他老子看着很老实,没有闹她。 等她醒来,外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霓虹缤纷的高楼大厦,很是迷人眼。 吴芜起来往大厅走去,隐隐听见男人像是在打电话,“嗯,她不太舒服,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晕机。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他收了线,怀里还抱着晨允,单手环着他的腰,由着他趴在落地窗前流口水。 晨允很兴奋,指着一幢高楼问道,“爸爸,那是什么?” “那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图书馆大厦,”玻璃窗户里,很快映出她的影子,裴缙绕把他放在地上,见他还是一脸幽怨,只道,“好了,你妈妈醒了,我们下楼去吃饭,一会儿出去随便逛逛。” 他说的随便,就是带着吴芜娘儿俩直奔最大的商厦。他似乎对这儿很熟不必人带路,直接乘坐电梯直达最高楼。男人杀伐果决,看上一件衣裙,叫服务员拿了合适的尺码就见她换上,看上眼了,也不必她下决定,直接刷卡走人。 等梅森来回搬了三趟,吴芜已经蔫巴了。 回到酒店,吴芜从洗澡间出来,他还在埋头盯着电脑,听见动静才抬头,“知道你累得不轻,今天就不折腾你了,早点睡吧。” 吴芜求之不得,竟一夜无眠。醒来时,男人已经拿了一套素色的连衣裙摆在梳妆台上。 三个人吃完了饭,男人仍旧抱着晨允,却没说要去哪里。 直意识到熟悉的路线,吴芜的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而轿车停在一栋医院大楼前时,她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了。 裴缙绕摸着她一片冰凉的手,低声细语道,“我知你害怕,但这儿才是你噩梦的根源,芜芜,只有勇敢地走进去,你才会放下心里的痛。” 她怆然落泪,别过脸去。“我知道,可我放不下。” 裴缙绕也知强逼她进去太过残忍,只紧了紧握住的手,“那假如,大哥和妈妈都在里头呢?” “你说什么?”吴芜一下止住了泪水,却哭意还在,几乎难以置信,“你说妈妈没失踪?” 裴缙绕握着她瘦骨的肩头,嘴角噙着笑,“进去吧,试着接受,试着突破,我和晨允会一直陪着你,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你说的是真的么?”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男人目光灼灼,眼里一派严肃而认真,“芜芜,我说过,你丢失的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弥补。我从没想过食言。” 这个男人,曾经那样伤她,却又对她好得过分。 她情愿相信,情愿再跟着心里的感觉走! 于是,她反握住他的手,郑重点头,“好,我跟你进去。” 偌大的医院,繁忙而有序。有生离死别,也有新的生命诞生。 吴芜跟着他走到vip病房,正是当年她诞下晨允和晚茗的地方。 几许经年,她和晨允还在,只是晚茗早已化作一抔尘土随风而去了吧? 她心里悲怆,手心却不断传来男人暖意的温度。 “过去吧。”男人缓缓启唇,手上却未施力,显然是想等她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 可当初她痛得无以为继,一刀又一刀地往不争气的小腹上捅去。如果真能放下,她又何必累出一身的病? 她眼里满含楚色,摇头的瞬间落泪,“不行,我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不再是一个人承担了。”男人在她耳边低语。 吴芜望着不长的走廊,当年她就是不顾虚弱的身体,在这儿一个又一个垃圾桶地翻找……心里被剜得生疼。 偏在这时。一道天真无邪的童声在耳畔响起,“不是说了爸爸和妈妈会来的么?外婆,舅舅骗人!” “昨晚你爸爸打电话,谁叫你这小懒虫睡着了?”又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 “行了,我家晚茗乖得很,听医生的话早睡早起,才不像你个夜猫子呢。” 电光石火间,吴芜身子明显一晃,猛然扭头望着男人。 裴缙绕了然一笑,“快进去吧。” 吴芜几乎是抖着双腿跨进门来的,入眼就是病床上那个脸色消瘦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的小女孩身上。 这丫头也是精灵古怪,正睁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瞧着她。 到底母女同心,即便不曾见过女儿,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声音颤抖得像被封在寒冬腊月的雪天里,“晚茗——” 晚茗到底没见过她,有几分陌生,怯怯地应了一声,一味地往米月怀里缩。 “妈——”吴芜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尽数喊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是声嘶力竭,“妈,这几个月您去了哪里?” 米月也是老泪纵横,抱着晚茗走到她跟前,拼命忍着哭腔,“傻孩子,你受苦了。” 吴芜只一味地摇头,哭得不能自已,“只要您没事,以前那些都不算得苦。” 一侧的吴准一身干净的立领风衣,仍是一派儒雅斯文的模样,见着这场面,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几步走到母亲和妹妹身侧,一把抱住了她俩,“芜儿,过去了,都过去了,晚茗的身体虽然还虚弱,不过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地上凉,快起来吧。都别哭了,会吓着孩子。” 裴缙泽立在门口,瞧着病弱的妻女,心里又喜又痛,于是把晨允放下来,低声道,“快去见见妹妹。” 这一对孪生兄妹,自打出娘胎起就没见过面。好在晨允这阵跟在他爹身边,胆子练肥了不少,鼓足勇气走过去,抓着吴芜的手,磕绊地叫了一声,“妹妹。” 晚茗一见他,倒难得笑了。 吴准扶着母亲妹妹起来,想来他们娘儿俩有许多体己话要讲,又抬头扫了一眼裴缙绕,见他率先走了出去。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立在一棵梧桐树下,倒也养眼。 吴准听完他的问话,忍不住笑了,“拖欠工人薪金?她倒是有脸说。” “这么说,是邵玉燕胡诌八扯?”男人挑眉。 吴准长身玉立,双手撑在腰间,满脸是不可思议的笑意,“我早年倒卖舶来品,但终究不是我的正经营生……” 他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吴教授……” 第166章 : 好,都听你的 他微微转身,衬衫袖子挽到肘部的手插在裤兜里,见到来人,眉头微微一挑,“有事?” “颂瑜姐回来了——”女子低低说道。 颂瑜……他嘴里低低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喉咙干涩,身形也晃了一晃,随即怅然的面容恢复一派的清冷,“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还有事?” 女子一听,脸上微微一愣,当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两个人会修成正果,却没想到他已经那样冷静了。 是心如死灰了?还是心如止水了? “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一步……”女子见他没什么反应,一脸忧郁地离去了。 裴缙绕不动声色地瞧着,忽觉吴准的背影分外孤寂,恐怕也曾是一场伤情,想他这一路走来。也是不易。 良久,吴准才回过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他目光淡然地盯着吴准,语气平稳,“你要是脱不开身,这事儿我可以自行处理。” “不必,前阵你才捐了骨髓。又忙着对付他们,也没休息。这次晚茗好不容易好了,你多陪陪她和芜儿吧。”吴准眼里闪过一丝?然,却仍是四平八稳说道。 他一家团聚了,可吴准还单着。 裴缙绕听他说完就笑了,摇头道,“以前芜芜还小,你找心理医生抹去她的记忆我也赞成。但她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一家人总是坦诚一些的好。你我也不必对她们隐瞒什么,也别光往身上揽了,不如一起承担吧?” 他顿了顿,低低道来,“你也该找个人好好过了。” 吴准把脸撇过一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临窗而立,也未说话,由着微风吹动着额前的头发,说不出的清冷儒雅。 “这几年经济改革了,我倒卖舶来品赚了点钱,虽然法制还有滞后性,但有关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妈不放心,几次叫我收手,于是就把目光转向房产,手头不少项目还是与省政合资。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总不至于压榨民工的血汗钱。工钱却是早就拨给省政了,邵玉燕闹出那一茬,看来是把那笔钱给吞了,却拿我当替罪羊。” “这么说来,邵玉燕早就知你的底细了?”裴缙绕心道那女人还真不是的心狠手辣。 吴准微微颔首,眉宇间透着嫌恶,“她大概以为我就那点营生,把钱全砸进去了,到时民工一闹,只怕手头的搂盘也会等省政的人接管。” 经济利益讲求个环环相扣,看来她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也难怪她那样能忍,大概就是盼着给他致命一击! 裴缙绕敛着眉头,?不作声地点头,心里有了计较,“这事可以叫景然查一查。” “她不仁,我也不是个傻子,早就留了一手。不过她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估计是有人在背后运作。”吴准对着他,眼里透着一股恨意,“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是算清楚的时候了。” 他微微侧身,眼里一派坚定。“快进去吧。” 裴缙绕点头转身,忽然想起什么,眼里一派冷清,“那位曾提及,没冤枉过妈,当年似乎另有隐情?” 闻言,吴准对上他?沉的眸子。眼里明明蕴着狂风暴雨,嘴角却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无非就是发现妈妈躺在楚叔的床上。” 他言语淡淡,但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惊骇。 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但骨子里仍是守旧的观念,那时候发生那样的丑事,吴慕兴岂会隐忍? 吴准怅然一笑,“当年楚叔不得已离开米家,那人竟也忍得了,直到外公去世,他才毫不犹豫地将妈推出去批斗,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裴缙绕眸色变得越加深邃,好看的面容上也是阴沉,“芜芜性子烈,却是随了妈的,她怎么可能会……?” 是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被陷害,他偏也就信了,怕也是不爱了。 吴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满腔的浊气呼出,“那人一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偏还死要面子,大概是觉得靠着外家平步青云脸上无光吧。妈对此事讳莫如深,你别去问她老人家。” 两人说话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交代完了,也就各自散去了。 裴缙绕踱步回到病房,屋里一派安。 扫了一圈不见晨允,想来是岳母把他带走了。 男人迈开长腿。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入眼就是她趴在床头闭目小憩的模样,即便是睡着,她的手还是忍不住抓着晚茗。 他深潭一样的眼眸又往病床上扫了一眼,只见小小的人儿睡着了,手背还扎着针,乖乖巧巧地躺着,细细柔柔的长发散在枕头,和芜芜的缠在一块儿。 那天真无邪而又白白嫩嫩的小人儿,像极了陈设在橱窗的布娃娃。 女儿,他的女儿,他和她一起的女儿,他就是拼尽全力也想要呵护的孩子,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想要给她最好的女儿。 曾经她的出生几经波折。那样艰难那样虚弱,但好在坚强地活了下来。 他的人生,自记事起到二十岁那年,一直埋首纸堆,不断向着这个社会认可的所谓的优秀而奔命地学习,直到来了景城,他才感觉活得像个人样儿,直到遇见她,他才体悟到人间的温情。 自她离开以后,他撕心裂肺,又一次感到巨大的慌寂犹如苍山覆雪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在,上苍对他不薄,让他在有生之年再次遇见她。还给了他一双儿女。他并非贪心之人,总觉得守着她和孩子就是知足了。 倘若有人敢从中作梗,他不介意将那人往死路上提早送一程! 裴缙绕瞧着面前的娇妻弱女,心里一片柔软,温厚的大掌也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 吴芜睡得浅,手背传来融融暖意,她低低哼了一声,睁眼就见男人立在身侧,眼里一片缱绻。 他知她不愿离开,轻声问道,“累不累?不如在旁边睡会儿?” “我没事,就是想多陪陪孩子,”她咬唇软声说道,“那么多年都不在她身边……” 他听出她言语间的愧疚。不由抚慰地握着她单薄的肩头,“日后有的是时间弥补,芜芜,当年不是你的错,大可不必太过自责,好在我们的女儿还在,所以别再作茧自缚。躲在自悔的牢笼里了,好么?” 吴芜抬眼,只见他硬挺的眉眼满是担忧。 其实,他比她还担心吧? 他伤心,却是从未说过一句,当她被他那样伤着,脑子里只想着有多么委屈,可他已经把心剖出来,怕是比她更痛吧? 她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肩膀耸动连连,不知道是哭还是发抖,一会儿传出她沉闷的声音,“听说晚茗手术的骨髓是从你身上抽的,谢谢你。” 闻言。男人心里却是不好受,伸手去抬起她的下巴,沉沉开口,“芜芜,看着我好吗?” “晚茗也是我女儿,你难产血崩、孩子没了、你又痛得自杀,患上抑郁症……那时所有的消息铺天盖地地砸来。怕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候了。想必以前你受的苦,我所做的根本算不得什么。” 吴芜抬头,只见他脸庞动容,却是摁下性子细细哄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试着接纳我,我们一家四口还像以前那样安安心心地过,嗯?” 入眼尽是他英俊而严肃的脸,眼里满含深情,吴芜闭了闭眼,似乎认命了一样,任由眼泪一滑而下。 她郑重地点头。嘴唇微微地动了动,那喉间仿佛是鲠了样东西,声音更是低不可闻的,“好。” 她心甘情愿地说“好”。 他听得清楚,胸口便是一阵激荡成狂,他只拼命地按捺着,那样的快乐让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幽?的眼瞳里映出灼亮的光芒来,他等了这样久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终于答应了他。 他俯首,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低低地说,“芜芜,我高兴得要发疯了。” “别闹,孩子还在睡呢。”她的心不由得一慌。 “好,都听你的,”他按捺住心头的激荡,捏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更是不愿松开,“只要你高高兴兴,都听你的。” 吴芜被他盯得脸色微红,咬着唇说道,“妈这几天照顾晚茗也怪累的,我想叫她先回去歇着,晨允一会儿也一并带过去,不如叫梅森送送?” “好,妈现在人在哪儿?”他掏出电话,起身说道。 “妈去买菜了,晨允闹着非要去。” “嗯,我叫梅森去菜市口接人,”见她脸色一暗,不由多问了句,“怎么了?” “那么多年不在女儿身边,我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吴芜苦恼道。 “没事,慢慢来,”他好声安慰着,“我先去找梅森过来。” “不用,一会儿我开车去接妈回去就成。”吴准推门而入,颀长的身形比裴缙绕单薄了些,却并不妨碍他身上干净斯文的气质,难得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听说家里还有客人要来。” 第167章 : 楚钰来了 “谁还会来?”吴芜见他眼里全是笑,不由多问了一句。 吴准却是难得卖了个关子,“一会儿就过来了,保证你会惊喜。” 说着他转身就走了,不过折到一半,又把晨允送进来,“妈说带着他不方便,又叫梅森送来了。” 吴芜一头雾水,扭头见男人也是满面笑容,“你知道?” 他摇头又点头,“妈那样紧张,连晨允都不带了,你才会是谁?” 不过吴芜无暇去猜,因为晚茗醒了。 小丫头揉着眼睛,醒来也会自个儿爬起来,左瞧瞧右看看,对一双爹妈的印象不是很深,还有几分陌生。眼眶蓄着泪水,不过好在没有哭。 晨允见着洋娃娃一样的妹妹,心里也是欢喜的,过来坐在他妈妈的腿上,还伸出小短手去碰晚茗的手,“妹妹。别哭了。” 晚茗“哼”一下别过脸去,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倒也由他握着。 吴芜瞧着这对并不相熟甚至还别扭的儿女,心里百感交集最终都化为满腔欢喜。 而裴缙绕又是起了别的心思,“芜芜,跟我回港城吧,我们重新举办一次婚礼,用我们真正的名字,让晨允和晚茗做我们的花童。” 说起名分,他似乎比她还在意。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及回港城了,看样子他真是将他们母子三人纳入未来里了。 芜芜一笑,伸手要抹干眼泪。却被他率先拾掇干净了,“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的。” 她喜极而泣,反握着他的掌心,“好,等所有的事情解决了。我跟你走。” 窗外艳阳当空,而他的心比艳阳还要亮上三分。 裴缙绕提着一袋水果进来,扫了一圈不见她的身影,晨允正坐在地毯上,埋头拆他的玩具车,而晚茗则耷拉着小脑袋瓜,抱着布偶看一本童话集。 他平静的目光最后落在关着的卫生间,心里落定了几分。 把西瓜切成小片,两个小家伙赛起来吃,倒也不挑食了。 吴芜出来时,就见男人眼里满含着笑意。两人坐了没一会儿,外头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不是盼着见小表妹么,这会儿怎么蔫儿了?” 吴芜不必仔细听,也知来人是楚珺,她一激动,起身就急慌慌地往门口走去。 果真是楚珺携着正声和正莹来了,而更叫她吃惊的是楚钰也来了,一行人里还有肖景然,吴准和米月。 四年多不见,楚钰已是苍老了白发,许是忧思过甚,皱纹也深了,不过眉宇间倒添了几分泰然。 “爸——”她难以自抑激动的情绪。早想着回去探望一下父亲,却一直拖着,她真是不孝。 楚钰眼里满是慈蔼,却是没有半点指责,反而揽她入怀,话语间满是心疼。“俏俏,受苦了。我老是等不来你妈妈和你,好在继绕早派人来通知我。” 吴芜心里好一阵愧疚,他做的很尽心,这么些年来她守在学校,半点也不敢跟家人联系,是他一直细心地维系着那些人情往来。 难怪父亲不曾指责于她,原来是他早就交代清楚了。 “爸,对不起——”她是发自内心的惭愧。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楚钰心里一阵发酸,不由得红了眼眶,他生怕场面太过伤感,又道,“这俩儿就是晨允和晚茗了吧?” 裴缙绕揉了揉她的肩头,扭头对一双儿女说道,“晨允,你是哥哥,快带头叫外公。” 晨允乖巧响亮地叫了一声,“外公好。” 晚茗还是初识,不大相熟,还是吴准叫了她一声,“晚茗,叫外公。” 这些年,要是不住院。多是吴准亲自将她带在身边,舅甥二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亲厚,晚茗也愿意听他的话,乖乖叫了一句,“外公好。” “哎!”楚钰重重地应了一声,听到孙辈简单的一句问候,竟高兴得落泪。 这个时代,人命曾遭到迫害,人性遭到泯灭,但总还是有人不是本性,满怀热忱的活着。 有时候,人性比血缘还来得靠谱! 楚珺年轻那会儿曾一度不理解父亲为何总是偏爱妹妹。也曾肆意地为难继母。直到这一刻,她也才真正地明白,他们是一家人。 肖景然到底是习惯应付场面,这会儿打趣道,“爸又偏心了不是?正声的嘴巴子撅得都能挂水壶了。” 众人一乐,伤感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楚钰也只一味地笑着,“好孩子,个个都是好孩子。” 几个人在病房待了一会儿,就有医生来检查了。 病房统共也就那么大,乌泱地站了不少人,孩子也吵。 裴缙绕和吴准一对眼,还是把楚珺他们送回去。 楚钰倒是没走。见裴缙绕和吴准站在角落里像是在讨论事情,凑近来就说道,“你们俩合计什么呢?可不许说没有!” 见两人不吭声,他脸色才好一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们的妈妈跟着我,当年所受的冤屈也没个说法,我寻思着,也该给她一个交代了。那些事她不愿再想,你们这些小辈也别去烦她,我多少也知情,最好去查查米家原来有个佣人。” “谢谢爸。”毕竟隔得久远。裴缙绕苦于找不到证据,还盘算着给邵家下套呢。有了线索,起码省去不少时间了。 楚钰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也耐得住清贫,淡淡一笑,“那两人狼狈为奸。日子过得太过安逸,怕是忘了曾造过的孽了,也怪当年我和你妈没那么心狠手辣的招数,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有什么需要出手的尽管吱声。” 裴缙绕本还顾及着家里的长辈,做事总是缩手缩脚,一听楚钰叫他放手大胆去干,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笑笑,敛着好看的眉头,八成又在想什么损招儿了,“谢谢爸,晚茗身体恢复得很好,我打算明天就回国了。将她也一并接回家。” “你做事靠谱,我只是放心的。”楚钰笑着道了一句。 翌日回程,孩子在一侧乌乌嘤嘤的说着话,吴芜晕机的症状倒减轻了不少。 他们这次行程隐秘,却没想到一下飞机,吴准就被海关给扣了。 裴缙绕也不过离开省城三日。邵玉燕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竟决定先发制人,把吴准拖欠工人薪金的“丑事”给捅了出来,如今楼盘还没开售,恶臭的名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结果吴准一下飞机,竟然被海关给扣下了。 一行人吓坏了。好在也不必裴缙绕过多安抚,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吴准起初也是有几分惊讶,倒不是意外他们会动手,而是这速度着实迅猛。 笑着说了几句,他脑子飞快运转,琢磨着大概来也就泰然了。临走前还轻飘飘地道出一句,“有人特意请我去喝茶,虽然方式独特了些,不过瞧着这架势,倒也挺隆重。” 肖景然想想却觉得悬乎,把老婆孩子带上私家车,他反倒乘坐计程车说是去打探一下情况。 裴缙绕安排周儒铭来接人,也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去。 吴芜还是担心,临走前拉住他的手,问道,“哥哥的生意很严重么?” 男人摸了摸她的脸颊,暖意一笑,道,“主要责任不在大哥,别担心,好好在家陪着孩子,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他猜测这次的靶子不是吴准,而是在扰乱视听。 幽暗的审讯室,吴准双手被铁链扣着,整个人倚靠着靠背,刺目的灯光照下来,苍白了他的脸色。 未几,铁门“哐当”一下被打开,有人恭敬地道了一句,“吴副,里边请。” 吴准唇角轻轻一扯,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这还是时隔十五年以后,吴慕兴第一次见到唯一的儿子。 他高了,也瘦了,眉宇间的书卷气息也浓,倒不像个生意人。 他心里简直人生百味都要回悟一遍,瞧着他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嘴里唏嘘道,“当年你一气之下离开家,也不过十五六岁,一眨眼,你也长大成人了。” 吴准漾在嘴边的笑只觉得可笑,他微微侧着脸抬头,被强光刺得眼睛半眯着,“吴副大费周章地叫人把我绑来,难道只是为了叙旧?” 吴慕兴心里一堵,可架不住心里的惭愧,“自打你妹妹在我面前亮出身份以,我就总是噩梦连连,梦见你怨我恨我了。” 吴准怆然一笑,却是发觉对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吴慕兴用力打出的一拳像是挥在棉花之上,心里五味杂陈,“阿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名下的家产也只会归你名下。” “您这顺水人情倒做的顺溜,”吴准忍不住出言讽刺,“米家的一切本就该属于母亲的,被您抢走了,如今您还回来,难道我还该感恩戴德?” “阿准,爸不是这个意思——”吴慕兴不由急了。 “那请问是什么意思?”吴准赫然打断,“噩梦连连?您不想想是因为造孽造的多了还是太过绝情,反而向我诉说,难不成还要我安慰你想多了?” 吴准想想就觉得可笑,“家产只留给我?您究竟把我母亲和妹妹置于何地?怎么,是怕老了没儿子孝敬,还是怕死了没儿子送终?”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私,从未忏悔过。” 第168章 : 后头竟然是你老丈人 吴慕兴听他说完,脸色泛白,面庞一下像是老了十岁,“阿准,我是你爸,当年要不是你执意带你母亲和妹妹走,咱们一家还可以好好过的。” 事到如今,他竟还描画着一副虚假的画面,真当他还是小孩吗? 吴准心里只觉得虚妄,真恨不得立刻撕掉他虚伪的面具,他适时抬起手腕的镣铐,勾起唇角一笑,“好好过?说起来,你我见面的方式还真特殊呢。” 他都不惜动用警察了,谁还会信哪? 吴慕兴面露楚色,“阿准,你也别怪爸爸,实在是你步步紧逼,如今我坐到这个位置已经是退不得,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当年你不该走。走了就不必回来了。” 尽管早知此人冷血无情,也早知他不成个父亲的样子,可吴准一听,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撕裂一样地痛。 这样一个为父不尊之人,他引以为耻! 吴准敛下清冷的眸子,忍不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咬紧了牙根,才忍不住不大火。 他真是长大了,懂得收敛脾气了。 吴慕兴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走到他跟前来,用力地按了按吴准的肩头,艰难开口,“好在一切还不晚,阿准,你既然回来了,我们父子俩同心协力,一起站在省城的顶端。” 吴准却恍若未闻一样,微微偏头,凝着窗户,深深呼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省得废话,只闭目养神,劲瘦的拇指细细摩挲着食指的指腹。 吴慕兴心里一片冰凉,如今他们一个两个都回来了,而且都不是善茬,他的危机感可是前所未有地强烈。 他也唯有不遗余力地说服儿子。“阿准,如今你母亲也已另嫁,所嫁之人还是你楚叔,当年你也大了,那件事想来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而小芜和她丈夫也过得很好,你也该找个贴心人安心过日子,又何必执意于过去?” “住口!”吴准最容忍不得的就是有人污蔑他的母亲,额头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问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当年邵玉燕那贱人用尽了手段,母亲走投无路,她被迫躲到乡下去,要不是楚叔收留,只怕活不成了,你竟还有脸说?” 米月被迫害一事,吴慕兴也曾问过邵玉燕,可她满口否认,他也愿意相信她。 “阿准,你邵阿姨不是心肠歹毒之人,她也受恩于米家,又怎么可能会对你母亲痛下杀手?” “当年外公不也处处提携于您,可还不是照样抛弃母亲了?”吴准恍恍说道,“那女人就是个养不熟的毒蛇,总有等到你落魄的那一日,到时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正说着。铁门忽然“哐当”一下响了,正是裴缙绕带着律师进来了。 男人一身挺俊的?衣长裤,瞧见吴慕兴的瞬间,却并不自在,竟还饶有兴趣地打招呼,“吴副百忙中还能抽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 他眼里似乎洞悉了一切。吴慕兴被他阴冷的目光瞧着总觉不大自在。 不得不承认,小芜所嫁之人还真是个百里挑一的翘楚。 他干咳一声,“民工拖薪的事闹得很大,我就是过来过问一下。” 裴缙绕一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经商多年,也早学会一套应付人的假话,微微一笑,“吴副还真是尽心,不过,证据还不确凿,眼前这位还是我恨不得供着来巴结的大舅子,吴副要是还想过问,那就请找我的律师谈吧。” 吴慕兴真想怒吼,我还是你老丈人! 只可惜人家压根不看你的菜。 他被气得够呛,可跟着裴缙绕进来的小警察已经颤抖着手把吴准手上的镣铐打开了。 得了自由的吴准扭着手腕直起身来,他人生得高挑,比吴慕兴还高出半个头来,气宇轩昂的模样没有半分被拘的狼狈,只有凌人的气势。 只听他一字一句说道,“工人的薪金到底被谁给吞了还没个定数,若真是我所为,你大可算到我头上来。我吴准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最起码敢作敢当!可如果查出是另有其人,你也别指望偏袒,今日所受的屈辱,我一一记下了!” 说完,吴准再也不愿多瞧他一眼。面色阴沉地往外走去。 幽暗的审讯室里,那紧张兮兮的小警察见吴慕兴阴郁着一张脸,心里颇为摸不准,不由低声问了句,“吴副……” “滚!”吴慕兴脸色泛青,紧跟着也走出去。 两人身高差不多,迈步前行,步子又快又稳。 吴准微微侧脸,简言问道,“妈和芜儿还好么?” 裴缙绕淡淡应了一声,深敛的眉头紧皱着,“嗯,都安排送回家去了,也叫梅森打了电话回去。叫她们别担心了。刚才在审讯室,什么情况?” 吴准嗤笑着,“大概是心里有鬼,怕遭到报应,美其名曰拉我上岸。这次,大概是要大胆放手去做了。回去我马上调出转账记录来,省政里面的资料恐怕被邵玉燕拿走了,你去联系景然,看看能不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裴缙绕想了一下,慎重说道,“我怕玄,说不定那女人把你的银行记录也给删了。” “这点你放心,”这正是他留的那一手,“那个户头是在瑞士银行来的。那女人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两人聊了几句,一齐往大门走去,裴缙绕的电话却是响了。 来电的是肖景然,“外头来了不少报社的人,还有示威的工人,你们赶紧从后门出来。” 他一着急也控制不住音量,吴准听了个一清二楚,却坚持不肯从后门走。 裴缙绕与他一对眼,见他快步往前走,没有一丝犹豫,也大步流星地跟上去,并且还叫梅森把车开近来候着。 警察局的铁门之外,不少人拥簇着,沸沸腾腾分外吵嚷。一见吴准出来,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就是那斯文败类,卷走大家伙的血汗钱!” 人群里静了一会儿,很快又哄乱起来,吵着嚷着要个说法,更有甚至。还有人吵两人砸菜梗的。 两人面色冷硬,脸上和身上被砸得脏兮兮,吴准冷静地朝着一开始嚷嚷的方向瞧去,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梅森和袁仁礼很快在人群里掰开一条道来,在两人的拥护下,总算钻进了车里。 还有人不断拍着车窗,裴缙绕见吴准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多说了一句,“要不要叫他们到裴氏预支一部分钱?” “不必!”吴准眼里闪过一抹恨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谁欠的债谁还!” 周遭都是人,梅森也不敢开太快,车子缓缓行进。总算有惊无险地脱身了,袁仁礼不由长舒一口气,“一下飞机就被扣了,看来是早有预谋啊,不然报社的人和工人们怎么晓得你在警局?” 吴准眼波平稳,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别掉以轻心。说不定路上也有人动手脚。” 裴缙绕深以为然,坐直来努了努嘴,摸着下巴云淡风轻道,“喏,这不来了?” 透过后视镜,果真见有两辆?色的桑田车紧追不舍。 袁仁礼瞪大了眼,忍不住骂了一声。“靠,怎么不早说,安全带——哇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撞了一记,低咒了一声,却听裴缙绕沉稳说道,“坐稳来。往八达路那条道儿走。” 八达路那儿车流量少,省得祸害别人。 梅森心惊肉跳,“裴少,在港城往左道走的,我不太习惯大陆的规则呀。” 事态紧急,想叫他下车也来不及了。 裴缙绕沉稳开口,“别急,你只管照我说的走,现在拐弯右转。” 梅森照做,踩紧油门,在拐角处来一个利落的漂移,再次加速,车子稳稳地往前冲。 “别急,后头还没跟上。”裴缙绕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袁仁礼紧紧抓着扶手,又瞧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后头缓缓探出个面色挣扎的面孔来,忍不住又道了一句,“裴少,后头竟然是你老丈人!” 裴缙绕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袁仁礼却是背脊一凉,心里还在垂死做着弥补,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梅森,都说了慢点,就他们那车技,竟然还想祸祸咱们裴少,真是不自量力!” 男人无心理会他,继续指挥,“往单行道那儿拐,走外道。” 这时,电话又想,却是杨宗庆。 他说话间也是四平八稳,“听景然说你那儿出了点状况,我刚好在外出公差,现在人在哪儿?” 袁仁礼就在他旁边,听了个仔细,大吼道,“八达东路,你倒是快来啊!” 就是裴缙绕也忍俊不禁了,不由笑话他,“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客气是个什么鬼?这趟要不出事,才有命请他来喝酒哇!”袁仁礼心里翻江倒海,吓得满头大汗。 却听电话那端车声轰响,杨宗庆朗声大笑,“正巧我在建设东路,拐个弯就到了。” “好,咱们在东郊那块山地拐弯处碰头。”裴缙绕说完,飞快地挂断电话,瞧了一眼车速,又估算了一下路程,心里粗粗有了个数。 那儿翻车什么的最合适了。 第169章 : 还真是蛇鼠一窝 “走内道!”裴缙绕挂断电话,稳稳当当地开口,“开慢点。” 对向显然是想把哥几个撞翻大海,最好来个车毁人亡。 袁仁礼听他还往慢里开,简直咋舌,“再慢他就追上来了,我不会游泳!” 裴缙绕嘴角噙着笑,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皮椅子上,沉?不语。 倒是吴准适时地提醒他一句,“坐稳了。” 果然,正在稳步爬坡的车子很快又遭到一记重创,梅森方向盘不稳,险些就往山坳里撞去。 好在裴缙绕及时稳住了方向盘,他深敛着眉头,语气沉沉,“加油门!” 梅森拼死用力一踩,车子疾驰而去,眼见着就要撞上迎面而来的军绿重卡。 “啊……”绕是见惯惊险刺激的梅森也不由大喊了一句,认命地闭上眼。 裴缙绕倒还沉得住气,利落地将方向盘往内侧一转,车子一个突然的抛起之后。骤然落定,与一侧疾驰而来的杨宗庆稍稍一对眼,就听“嘭”一声巨响。 “我的乖乖——”袁仁礼往车窗外一瞧,就见紧随而来的那辆小轿车卡在滨海的一个树下。 树影斑驳,似乎不大承得住车子的重量,还一晃一晃,像是随时都会沉入海里。 他不由喜上眉梢。正要回头说什么,却见裴缙绕和吴准已是下了车,一脸凝重地瞧着车上呜呼哀哉的人。 那厢杨宗庆也下了车,扫了一眼完好的军车,这才长腿阔步地朝裴缙绕走去。 很有?契地点了点头,他才问道,“没事吧?” 裴缙绕脸色沉静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部队纪律深严,又指着侧边的军车问道,“没撞坏吧?” “军车他要是也敢撞,我倒是很期待。”杨宗庆悠悠道了一句,双手插在军绿色的裤兜里,姿态慵闲。 而悬在车上的吴慕兴这才恍惚地醒来,额头上淌着鲜血。脑袋分外沉重,却见驾驶座上的司机当场毙命,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心里恐慌到了极点。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见路上一字排开立着几个高挑出众的后辈,有气无力喊道,“救救我。” 裴缙绕微微侧脸。一语不发地盯着吴准,只见他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咬着牙拼命忍着,似乎濒临爆发。 吴准确实也是恨,当真是恨到极点,当年之事可以推托是那女人从中作梗,可今天他的生身父亲要他死。 原本吴准还留着一丝残念,念在他到底给了一条生命,到最后他兴许还会网开一面,可这一刻,他绝不会再心软了。 吴准恍若未闻一样,赫然转身而去,而裴缙绕也未说一个字。 袁仁礼瞧着诡异的气氛,车里兴许就命悬一线的好歹也是个大人物,就那样丢在车里任他自生自灭,不太好吧? “裴少——”他跟上去。 裴缙绕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当口就回绝,“那人坏事做绝,没那么容易死的。” 顶多也就是多受点苦,多受一份罪,即便是流血而亡,那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车子缓缓启动,两人一身狼狈,却也不掩清华的气质。 吴准由始至终也没多说一句,直到快到家门,才挤出一丝笑容来。 进了屋,米月和吴芜就迎了上来,瞧着两人身上乌糟邋遢。不由皱起眉头,“出什么大事了?” 吴准实在是累了,什么也没说地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才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洗。” 他即便是心情不好,也少有如此沮丧的神色,吴芜心里担心得不行。正想问个清楚,却被男人拦腰挡下,“大哥心里难受,他是个男人,给他留点体面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吴芜打消了念头,又扭过头来问他。 裴缙绕想了一会儿,才觉这话实在难以启齿,三言两语说了一遍,“进审讯室时见到了那个人,大哥心情就不太好,出来被砸了一通,后来车又被人撞上了,好在人没有大碍。” 吴芜听他云淡风轻说完,却是多久了一个心眼,“那些人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只怕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吧?” 裴缙绕没应她,反而扭头对米月说道,“妈,别太担心,大哥就是太累了。我先带芜芜和孩子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米月隐约听明白了,但当年被伤得太狠,她情愿一味地装糊涂,“嗯,把晚茗留下吧,她还太小,还吃着药,我照顾着习惯了。” 吴芜心里有些略微失望,不过也知女儿对她还不熟络。要是半夜出个什么意外,她可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裴缙绕也是通情达理之人,顺道还塞给她一张卡,“嗯,那就辛苦妈了,这只是点小小的心意,需要买什么您只管去买,钱不够了再跟我说,晚些时候我叫周儒铭过来。” “不用,阿准给了我钱——”米月推托,却是拗不过他。 裴缙绕眼里透着认真,“妈,这些年晚茗托您和大哥照顾,我和芜芜都铭记在心。要是再不做些什么,芜芜又该多想了。” 想到女儿的病,米月也不好再推托。 裴氏夫妇相携着下楼,走到车边。 梅森还没来得及换车,眼前的轿车后灯全被撞坏了,车上也刮花了好几处。 “被撞得这么严重?”吴芜眼里了然,“很凶险吧?” 裴缙绕见瞒不过她,把手放在她膝盖上,细细描摹着,只道,“嗯,别多想,反正迟早要面对,只不过提早了而已。” “是他出的手?”尽管心里已有了论断。可她还是忍不住心惊,“是他亲自下的手?” 裴缙绕知她伤心了,靠近一些,把她的脸摁进胸膛,低沉开口,“别哭,早就预知会有这么一天了,大哥心里不好受,明天过去时高兴点,别让妈察觉出来,嗯?” 吴芜吸了吸鼻子,低低点头,“嗯,今后他是死是活。当真与我无关了。” 一家子也是奔波劳累,早早歇下了。 见她翻来覆去了半个晚上,才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裴缙绕这才睁开清明的深眸,翻开被子起身往书房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把冷气调高一些,又给她光裸的后背盖上薄被。 进了书房。他把睡袍的带子绑上,这才拨打了一个电话,那端很快有人捞起,开门见山说道,“他人没死,被送到医院来了,不过失血过多,恐怕需要输血,但他的血型很特殊……” “吴悠不也是熊猫血?” “快别提那白眼狼了,”袁仁礼想想就觉得好笑,“还是那女人好说歹说,才同意抽血,结果只输了两百cc就要死要活,说什么也不肯再抽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呃。蛇鼠一窝!” 男人??听着,心里也将预发生的事琢磨了一遍,才沉沉说话,“你派人去血库数据中心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血型。” “不会吧?”袁仁礼不到一分钟出戏,“不是我说裴少,你那老丈人差点送你到地底下去见阎王爷。怎么还那么好心?” 裴缙绕并非好心,只是想到芜芜也是稀缺熊猫血,那边到时走投无路,恐怕也会求到芜芜跟前来。 可芜芜身子弱,还贫血。 芜芜就是愿意输血,他也绝不同意。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裴缙绕冷喝一声挂了电话。想着长夜漫漫,他那大舅子恐怕也是无心睡眠,于是又拨了个电话过去,“你还能不能行?” “嗯,没什么想不通的,”吴准的恢复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从电话线传来的声音有生气多了。似乎还在忙着什么,时不时传来“沙沙”的声音,“世间作恶的方式千千万,他却选了最歹毒的一种,那也别怪我反击了。瑞士银行那边已经把交易数据返送过来了,已经联系好了报社,明天一早见报。” 裴缙绕微微勾唇,知他已经决意出手了,微微颔首,“嗯,我想了想,到底血浓于水,不如明天去探望一下吧?也好请些人过去做个见证。” 翌日一早,裴缙绕将吴芜和晨允送过来时,吴准还在书房忙着,一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景然那边有消息吗?” 裴缙绕举了举手里的资料,与他合计道,“把律师也叫上吧。” 两人说了没多久,吴芜就上来了,“我也去,哥,别说什么叫我别管之类的话了,这些年一直是你一个人,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但至少你不是孤军奋战了。” 与其瞒着她由瞎猜,还不如共同面对。 这阵子他也明显感觉她开朗了不少,尤其晚茗失而复得,她肯放下心里的芥蒂,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裴缙绕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赞同道,“大哥,带她一起吧,芜芜没你想像的那么柔弱。” 吴准这回没摇头,转而又道,“还是联系一下袁仁礼,叫他把人盯紧点。” “嗯,宗庆也在军区医院。”裴缙绕紧了紧她的肩头,柔柔笑了一下。 一行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军分区医院走去。 邵玉燕一见这几个人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过来,气得够呛,真恨不能一个手榴弹扔过去。 第170章 :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还未等她说话,吴悠倒是走上前去,盯着吴芜的眼里满是记恨,“你很得意是不是?” 小时候,她明知有父亲,可父亲总是把那小贱人抱在怀里,或是在她外公的膝盖上见识各色的大人物,而她只是一个被所谓华商抛弃的女儿! 那时母亲常常告诫她,只要忍耐,就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母女两就肯定比那三个人过得好。 往后的十几年,他们母女三人东躲西藏,她确也比吴芜过得好,只觉得昌意。 可谁想得到,她看中的好男人,已先她一步抢了。 瞧着面前不着痕迹地将她揽在身后,吴悠只觉得窝火。这个男人当真肯为了她做尽一切,上一次哪怕是查到那小贱人被他摁在床上折腾了整整一夜。甚至进了住院,可他若不是深爱,又岂会做到那一步? 吴悠气得个半死,吴芜却是不紧不慢,从男人背后探出个脑袋来,“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来呢。毕竟,输个血你也那样怕死。” 尽管不爱听,但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吴悠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邵玉燕经她一提醒,反倒从善如流地笑了,“到底血浓于水,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不过小芜,你能来邵阿姨还是很高兴。你姐姐她说话难听,你别见怪。” 吴芜心里一片冷寂,脸上怒气腾腾,“邵阿姨。你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还笑得如此妖冶,知情的以为您为了丈夫而注重修饰,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没心没肺呢。” “你——”邵玉燕明显没料到她嘴巴子如此了得,气得心肺都要炸了,眯着眼睛说道。“小芜,我知你是替小月姐不值当,可你也成婚了,应该知道两个人情到深处,很多事是不得已……” “邵阿姨愿意有情饮水饱,却是逼得别人饥寒交迫,如今这话竟也还说得出口……”吴准神色已经冷峻,咄咄逼视,“不过,说句不好听的,里头那位生死未卜,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您这大把钱大把钱地搭进去,治好了倒也落得个夫妻情深的美名,要是他一睡不醒了,他背后招惹了多少人,到时您脱得了身?” 邵玉燕被他吓唬得心里发颤,好一会儿才回悟过来,保养得当的手指着他,怒目而视,“阿准,你也知你爸生死未卜,竟然还在这儿挑拨离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吴准还真就打算挑拨了。到时倒要看看,众叛亲离的他还如何意气风发! 吴准微微侧眉,嘴角微微笑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邵阿姨不妨细想一下,这些年你们究竟得罪过多少人?毕竟有句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您还真当夫妻是同林鸟?” 邵玉燕连连却步,瞄见身后赶来的省政的几个领导,中间那位竟还是央政的大领导。 她顿时瞪大了眼,“所以,阿准,当时你明明在场,还选择袖手旁观是吗?” 吴准又不是聋的,她想套话也没那么容易,于是饶有兴趣地踱步上前,凑到她耳边笑道,“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耻,也别当我是个任由你宰割的窝囊废,他不管不顾地想置我于死地,我当是没顺手推他下去喂鱼,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而你在背后闹得那一出,当真以为我毫无察觉么?所以,他这个大树铁定是要倒了,你以为还靠得住?” 他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一心想要当翻译官的男孩子了。 邵玉燕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上一回跟着庄美艳投资地皮,她血本无归,一大笔积蓄在股市浮浮沉沉,几经漂洗,怕也是进了裴缙绕的口袋。 这次要是再出个什么幺蛾子。只怕她的身家性命也被掏空了。 吴准见她一时没了话,也知她心里动摇了,他也不想废什么话,往后退了两步。 “吴太太,受惊了。”听到央政的领导过来嘘寒问暖,她也顺着挤出几滴眼泪,呜呜咽咽说道,“有心了,如今也只盼着老吴早点醒来。” 大领导也是见惯场面之人,瞧见裴缙绕这尊大佛也在,惊讶之余也有几分好奇,“没想到裴总也在这儿。你和吴副到底什么关系?” 裴缙绕眼波平静,淡淡地欠了欠身,把气球又踢给邵玉燕,故作为难道,“吴太太,我都说了不合适谈公事,毕竟上次那块地皮已经被收回去了,您看……?” 芜芜的身份她费尽心思地遮掩,倒也不怕她敢把这层关系泄露出去。 邵玉燕一时气急,偏偏被堵得慌,生怕越描越?,只好忍气道。“裴总又说笑了不是,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懂什么生意?你能来看看我家老吴,也是难得。” 大领导见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讨不到好,又瞥见吴准他们几个,不由多问了一句,“那这几位是……?” “这几个后辈也是难得一见的翘楚,这不得了消息特意赶来的嘛,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只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老吴还没醒呢。”邵玉燕毕竟心有不甘,话里的意思也拐了好几个弯儿。闻者听着倒像是来巴结吴慕兴的了。 吴准虽初回省城,但在警局闹的那一出,怕也是“臭名昭著”了,而杨宗庆和肖景然平日里做事虽低调,但毕竟家世摆在那儿,一个从军一个从政。都是省城想当当的人家,却被她说得像是要借吴慕兴的光。 杨宗庆到底在部队熏陶得久,把嘴一抿,气势就出来了,“我好心好意地遵照父亲的意愿跑这一趟,听着吴太太的意思,倒像是我杨家还得巴望着你们吴家了?” 肖景然也冷着脸,附和道,“是呀,我外公虽已经退了下来,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磕碜的话要是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那位领导的脸色显然也不大好看。 邵玉燕这才知道后悔,心道还真是小觑了吴准,如今他的帮手没一个是善茬。 她心里恨恨,咬着牙却还得维持着笑意,“瞧你俩说的,杨肖两家也是有心了。老吴还没醒来,我一时失了心神,说话也不经脑子,总之没有自责你们俩的意思?” “吴太太难不成说的是我?”吴准紧接着问道,脸上的那一抹自嘲的痛楚笑意,“我一个教书匠。自认也算安分守己,不过是搞了个副业,没想到闹出那样一出大事,如今还没个论断,吴太太未免太过专断了?” 也不过随口的一句话,却被这几个后辈接连吐槽。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邵玉燕见他敛着得意的眉眼,心里涌起的恨意更甚,竟也不否认,反问他道,“教书匠?谁不知你早年以倒卖舶来品发家,投资房产想洗白,却是本性难改,圈了百姓的血汗钱,又卷走工人的薪金,手脚不干净被曝光了,反倒怨起老吴来了?” 这么说,还真是那个人的手笔? 吴准心头一片寂凉,却是扯着嘴角挤出一抹笑,“凡事讲求个证据,以讹传讹的事由吴太太说出来,似乎不太好听呢。” 是了,当初是她派人散播谣言,证据虽已被她抹干净了,但没有指向吴准的直接证据。 她语气苍白,“当初是政办给你找的工人,却是没把钱打到账上来,这事可是在白纸?字上写着,你还想抵赖,这事归老吴管,你却是找到这里来,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那我就要和吴太太说道说道了,”吴准也不着急,??的眼灼灼地盯着她,这才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份复印件,一字一顿说道,“你最好瞧清楚了,这事瑞士的转账记录,那笔工程款一分不少地从瑞庭国际转到了省政办,至于后事如何,那可就问你自个儿了!” 邵玉燕没想到他动作如此神速,竟然从瑞士银行调来的转向记录,不过只要她牢牢地攥着省政办的户头,吴准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于事无补。 “瑞庭国际?我可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转过钱来。”她只一味地装傻。 肖景然抬手捻了捻眉心,瞧着邵玉燕惺惺作态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吭声,“锐庭国际倒有一个,数目还相差无几呢。” 闻言,邵玉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意,语气冷淡,“你有什么资格查省政办的户头?” 肖景然这次确也是违纪,倒也不打算隐瞒,“这事我自会向省纪委说明,但吴太太何尝又不是在扰乱视听?瑞庭和锐庭只一字之差,批复的文件里和对方汇入国内账户都特意在备注里附加了中文翻译,可为什么在中转时还是出现了误差,我想吴太太应该更知情吧?” 大领导一听,脸色一沉,扭过身来劈头盖脸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玉燕脸上一下失了血色,唇色发白,她隐隐觉得,这事恐怕没发扳倒吴准,事到如今也只好放弃,“总行每日转账数目庞大,难免会出个纰漏,这事查清楚了,自然会给公众和吴总一个交代。” 裴缙绕脸上木无表情,淡淡开口,“那笔钱汇入国内以后,没几天就转入了你名下的账户,请问吴太太又该作何解释?” 第171章 : 尝尝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 邵玉燕这回真是有口难言了,心里恐慌到了极点,手指一阵冰凉,“我不知道你在说着什么。” 吴准阴沉沉地注视着她,眼里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瑞庭国际的法人并非另有其人,我只是在幕后打理,吴太太又怎会知道是我拖欠了钱?” 这一下,邵玉燕当真后悔那么快就挑衅她了,想想就觉得恐惧,可是输人不输阵,还是挺着脊背坦然回视他,“我也是从报纸里看到,这事估计也是报社的记者捕风捉影,我想不日真相大白了,怎么也不会再有人冤枉你。” “合着吴太太就只以为,我该平白受了警察局前的那一场屈辱?”这倒也算了,可后来那一场蓄意谋划的车祸呢? 这几个人还真是咄咄逼人。 邵玉燕就是硬着头皮也觉得撑不下了。连连往后却步,眉宇间满是疲态。 偏在这时,护士急匆匆地从病房跑出来,“不好,病人刚才将将醒来,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乱动之下腿部又出血了。” 吴慕兴好歹也是个领导,候着的医生听到动静后马上飞跑进病房。 走廊外头的人被进进出出的医护打断,自然不好再深究。 邵玉燕暗自松了口气,瞧着大夫阴阴郁紧张的脸色,也不知这次他能不能挺过来,心里好一阵发酸。 干等了约摸五分钟,主治大夫总算出来露面了,“病人失血过多,补给的血量又严重不足,要是再不补充,怕是凶多吉少。” 吴芜闻言,不由得身形一晃。好在男人及时稳住了她,凑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没事吧?” 吴芜摇了摇头,那人存心想谋害她的兄长和丈夫,如今落得生命垂危的下场,也是他自作自受。“嗯,早就不当她是个父亲了。” 男人知他难受,不着痕迹揽着她瘦削的肩头,给她无声的安慰。 纵然不爱,纵然知他难再有翻身的机会,可到底同床共枕多载,邵玉燕做不到无动于衷,于是抓住了吴悠的手臂,泪如雨下,“悠悠,再输点血给你爸,不跑他真会没命的。我已经着人去找合适的血型了,等你爸熬过这一两天,会好起来的。” 吴悠恐慌到不行,也被她吓哭了,“妈,我已经输了两百cc了,爸他自个儿不爱惜他的身体,非要折腾,我又有什么办法?” 当众众人的面,她也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邵玉燕只恨她太过自私,盛怒之下忍不住掌掴了她两下,咬牙切齿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爸!” 响亮的两记耳光下来,吴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捂着红肿的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妈。你竟然打我?他要是再止不住血,难道还要把我身上的血抽干么?” 邵玉燕还在惊愕于对女儿大打出手,心里懊悔不已。她也是被那几个后辈给逼疯了,才没个轻重,“悠悠,妈不是故意的,可你爸还在里头躺着,难道你就忍心?” “我承认是爸的女儿,可明明她的血型也符合,凭什么只抽我一个人的血?”说着,她一手指向吴芜。 裴缙绕听了后,唇角抿得很紧,看的出来他此刻心情很糟糕,未等吴芜开口,他倒先发话了,“都说债主追着欠债的跑,哪有欠债的还想着再向债主讨几分利的道理?且不说芜芜贫血,医生不建议输血,我倒想反过来问一句,凭什么?” 当年要不是吴慕兴?认,邵玉燕敢对他们母子三人赶尽杀绝?如今,却要她尽女儿的责任,也真是够荒谬。 “就凭她也是爸……”吴悠气怒交加,也没了理智。 却是被邵玉燕一把喝住。“悠悠,别胡闹,快跟我进去!” “我不——这事怕早就传来了,”她忧痛出声,嘶吼道,“还有什么好欺瞒的?小时候她也受宠,难道会因为后头的事而抹杀掉么?她要是不肯输,最好也别指望着我!” 话音一落,她就朝着楼梯飞快跑去。 邵玉燕简直气炸肺,可碍于央政的领导也在场,只好胡诌个借口来,“悠悠那丫头晕血。心里又担心她爸,这会儿脑子乱得不成个样子,我这就劝劝去。刘部,您难得来一趟,招待不周了,实在对不住。” 大领导见这儿乱成一团?,也知拖欠工人薪金一事急不来,挥挥手说道,“去吧,我这就是要回去了,等下次吴副病情稳定了再来探望。” 邵玉燕见他不深究,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怕省城是待不下去了。亲自把刘部送上去,她转身的瞬间,光想着楼上那几个能力不俗的后辈,她就不由得头皮发?。 何况,再上去,等着她的怕也不止拖欠工人薪金一事,搞不好还得吃牢饭。 恍若也只是一瞬间的决定,她发狠了一样,赫然转身,飞快地钻进车里,丢下的头一句话就是,“回家去!还有。叫江秘书订一张机票!” 正在假寐的司机被关门车震醒,“腾”一下起身,听到这一句不由愣住了,“那吴副……?” “你听他的还是老娘的?”邵玉燕心烦气躁地吼了一句,吴准有句话说得不错,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时候她要还顾着他,怕只会被吴准吞得连渣也不剩! 司机不敢再吭声,稳稳地启动车子,飞快地往吴家大宅走去。 邵玉燕急急忙忙,只来得及收拾证件和存折本,又从私库里抽出几大沓大钞,这才鬼鬼祟祟地钻进车里,“去机场!” 吴芜一行在走廊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仍不见邵玉燕母女的身影。 裴缙绕眉目淡淡,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道,“累不累?” 见她摇头。又问,“闷不闷?要不要我叫梅森先送你回去?” 她心里不由涌起不详的预感,扭头望着男人问了一句,“不用了,要不要叫人去找找?” “不用了,那两个人怕是不会回来了。”裴缙绕心如明镜。心里不由叹一句,那对狼心狗肺的母女还真是人间极品,薄凉到骨子里去。 他眼里尽是嗤笑,侧眉问了一句,“要不直接派人去机场把人给拦下?” 机场? 吴芜不由咋舌,“你怎么知道她去了机场?” “梅森在楼下听见了。况且还有老袁的人盯着,跑不掉!”裴缙绕耐心说道。 吴准面色深隽,修长的手指一下将领带扯开,语气沉沉,“嗯,叫律师起草起诉状。直接递交给法院吧。” 裴缙绕了然地颔首,扫了一眼立在门口局促不安的主治医生,淡淡开口,“那里头那位救还是不救?” 吴准表情冷漠,嘴里飘飘忽忽说道,“轻易死掉未免也太便宜了他,就让他亲眼瞧瞧,他养了十几年的女人就是一头白眼狼,让他也尝尝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 裴缙绕也知他心里挣扎,不再多说什么。 吴慕兴做得太绝,也无怪会遭到子女抛弃,着人去准备了。 一行人立在走廊??又等了一个小时。 病房的手术灯一暗,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摁着血管上的针孔,脸色发白地走出来。 裴缙绕叫梅森递给他一沓厚厚的信封,那人满心欢喜地离开。 主治医生这才走出来,脱下口罩说道,眉头一松,“病人可算是醒了。” 却是见没人欢呼雀跃,他不由摸了摸鼻子,才道,“好在是有惊无险,家属可以探望一会儿,不过病人需要休息,最好不超过五分钟。” 吴芜跟在男人身侧,于与他并肩走进病房。 吴慕兴还戴着氧气罩,眼窝深陷,眼里没有丝毫波澜,一下似乎苍老了不少,其实他还算不上老人,她在心里??的算了一下,应该还不到六十岁吧? 她记得他以前有一张斯文俊秀的脸,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而如今,如薄西山是他最好的写照,常年纵情于酒肉声色,他发福了,没有以前白,有些灰败之气的脸上五官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清晰,眼角更是完全垂下挤满了层层的皱纹,有些泛紫的嘴唇往两边耷拉的厉害,他完全脊椎不用力的萎缩在病床上,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半垂的眼皮毫无神采,这是一个已经完全颓败下去了的人。 即便这次捡回一条命,怕也是活不长了。 他的喉咙发干,干裂的嘴唇呐呐地动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小芜,谢谢……” 他大概以为是她输的血吧? 吴芜知这是男人有意为之,倒也不戳穿,反而笑着问道,“很可笑对不对?你不惜贪赃枉法,不顾背负抛妻弃子的骂名,也想要在一起的女人,竟弃你而去,反倒是你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人救了你。” 闻言,他的眼珠子才动了几下,最后落在吴准冷清的面庞之上,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阿准。” “你要是还有力气的话,大概还想说你是猪油蒙了心,悔不当初之类的话吧?”吴准语气冷若冰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又道,“你还是省省吧,我们费尽心思地把你救活,你还是争取多活几日吧,好瞧一瞧你和那女人是怎么个身败名裂法!” 第172章 :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收手? 说罢,他闭了闭眸,满面含恨,浑身乏得很,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吴准长腿阔步走在前头,吴芜瞧着他坚定而孤寂身影,心头堵得难受。 纵然下定决心地去争去斗,可毕竟是生身父亲,终究不会好受。 长身立在一侧的裴缙绕在她如雪似玉的侧颜上停留了片刻,见她闷闷地低着头,心里头说不上的在意,却也是捏了捏她单薄的肩头,“别想太多,大哥要是不狠心,遭殃的可就是你和妈了。” “嗯,我知道,”她低眉顺眼,眉睫一颤,眸子一闭,一颗泪珠就这样从眼角滑落,声音有几分喑哑。“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心疼哥哥,他那么难受,却还是要走这一步。” 裴缙绕想想也是,吴准当初也还是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一夕之间却全变了,汲汲滢滢地过了这十来年。想来也实在不易。 男人执起她白皙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才问,“去妈那儿还是回家?” 如今毕业就在眼前,她也没什么事,总是想多顾着女儿,于是望着他磊落清俊的面庞,会心一笑,“我想多陪陪晚茗,毕竟失去了四年……” “好,”男人单手拥着她,嘴角淡淡一笑,心里一派平静,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腮边,“别太难过。只要人还在,还不是很糟糕,一切有我呢。” 夫妻二人相携上了车,裴缙绕总是想着多替吴准分担,扭头对她说道,“一会儿送你过去,我还得回公司处理手头上的一些事。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为了她,他亲力亲为,费了不少心神,吴芜总是不愿他太辛苦,“要紧么?你要是忙的话,我也可以帮大哥……” “不用,大哥不愿你碰那些事。”裴缙绕微微拧眉。 男人一向杀伐果断,今天但凡做个决定,倒总问大哥。 吴芜不由“噗嗤”一笑,嘴角扬起,“你似乎很怕大哥的为人?” 怕,怎么不怕? 吴准要是再冷不丁地把她藏起来,他只怕要发疯了。 他很珍惜现世的安稳,以前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于是摇头失笑,“不是怕他的为人,只是忌惮他的身份。” 吴芜想着他在大哥身后伏地的模样,也笑,“一会儿先折一趟商场吧?我想去给晚茗买些她喜欢的小玩意。” 男人略微点头,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嗯,想买什么就刷这张卡,以后也拿着,嗯?” 吴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上一次被他逼得太狠,她已经有阴影了,“我手头有钱。上次说替我哥还利息,你也没拿。” “大哥已经把钱还回来了,就是上次他来医院那回,”裴缙绕只好言不由衷说道,“芜芜,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如今我们和孩子好好过。成么?” 自打嫁给他,她就不再想过别的男人,心里早就认了命,如今晚茗也好了,她还别扭什么呢? 这阵子他对她简直如履薄冰一样,其实也够折磨的了。 吴芜瞧着他深隽的面庞满是怆然,有种难以名状的酸苦与萧瑟在空气中流转。 她知道他给的不知是一张卡,而是一种承诺,紧握的手不由一松,接过他递来的卡,“好。” 他要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而她给了。 裴缙绕满怀欢喜,要不是还开着车,只怕忍不住抱着她一通乱啃了。 车子缓缓停在一家商场前,吴芜从车上下来,男人似乎不太放心,从车头探出一颗脑袋来,“要不你等我停好车,一会儿陪你进去?” 吴芜挥了挥手,“不用,很快的。” 她昨儿回家还不放心,打了一通电话,特意问了晚茗喜欢布偶,挑起来也不费劲,很快抱着两个布娃娃去交费。 殊不知还没到大门,就被吴悠拦住了。 吴悠也真是走到穷途末路了,上一次被裴缙绕累得名声尽毁,父亲昏迷不醒。而母亲在机场也被扣押了。 她一直以来肆意生活所赖以存在的资本,因为面前这小贱人毁了个彻底,又岂能不恨? 她深深凝视着吴芜,愤恨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妈被海关扣押了,你满意了吧?” “这倒是正中下怀了,不过离满意还差远了。”吴芜睨着她,眼里尽是鄙夷。 吴悠没想到她竟大方地承认了,心里头像是被刀刃一样的疼,“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吴芜冰冷的眸子上下瞄了她一眼,觉得好笑,“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母亲作恶多端,自然会有天收。我可没对她下手!” 吴悠气得想吐血,“你是不用出手,反正只要你一句话多的是男人为你前仆后继。所有人都以为我放荡不堪,殊不知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表面上就会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可多么会勾人呀,也难怪裴缙绕对你死心塌地!” 可恨之处,吴芜对她根本起不了任何同情,目光渺远,“你不妨说得再难听点,横竖也不是没听过。当年你妈将我母亲践踏得卑微到尘土里,如今她也只被抓紧拘留所,这点苦头就受不了了?” 吴悠深深吸了一口气,扒拉了几下披散的头发,忍气道。“好,就当是你恨我母亲,可她也不好过,前阵子才亏了一大笔钱……” 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当年所欠下的债,又何止将他们扫地出门? 吴芜不愿听她啰嗦,赫然打断,“原来在你看来,蕙清姐就活该被欺辱?” 吴悠缓了一口劲,咬牙说道,“就算是这样,可我大表哥也被你哥活活打死了,时至今日,小表哥又被裴缙绕送进了监狱,我爸也出了车祸。我妈又被拘留,难道这些还不够解你们的心头之恨?” “你大表哥那是一命还一命,很公平,可自打那以后,邵家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停止过?至于邵劲庭——”回想她曾经受过的屈辱,还有他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一个聚赌又贩毒的恶棍,被抓绝对没冤枉了他!至于你爸……” 吴悠咬紧最后两个字,只觉得讽刺,“如果我告诉你,他是因为想要置我哥和缙饶于死地,才受得伤,换做是你,你容得下他?” 她越想越觉得讽刺,“你也别说什么血浓于水的话来,一个一听说要输血就跑的比谁都快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如今他被救醒,你才想到他是你爸,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尽管百般不愿承认,可她说的却是该死的事实! 吴悠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厚着脸皮吭声,“他难道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么?再说了,难道我没有给他输血么?” 就那两百cc的血,她也好意思说? 吴芜念着丈夫还在外头等着,也不愿瞧着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勾着唇角问道。“所以,拿那些可笑的人伦来绑架我,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么?” 吴悠实在没辙了,这些年她所有的骄傲,依仗的不过就是当政的爹和对她百般好的妈,要是一下从高处跌下来,她会活不下去的。 于是。她也狠下心说道,“我妈要是出不来,那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她就是要从兜里掏出一把利器来,偏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沉冷平稳的声音,“我倒想看看你怎样一个不客气法!” 吴悠堪堪回头。就见裴缙绕瞪大了眸子,凌厉的目光恍若一把锐利的刀子,直直剐在她的脸上。 她骇了一大跳,却见他怒目而视,冷笑着走到吴芜的身侧,将她护在身后。 吴芜瞧着他坚实的后背,只觉得心安,低声问了一句,“怎么跑过来了?” 隔得近,她明显感觉他的后颈渗着一层薄薄的汗液。 裴缙绕森冷的眼睛睨了吴悠一眼,才回应她,“不放心,就过来找你了。” 说着,他一手接过她抱着的布偶,一手护着她,一脸戒备地盯着吴悠,“我这次的目标并不在你母亲,她想出来并不难,可你要是胆敢动芜芜,我敢保证她绝对活不过今晚!” 吴芜一听,不由也愣住了,他还想把邵玉燕放出来? 有这个男人,她定是讨不到半点好处,吴悠只好深深剜了裴氏夫妇一眼,退让一步,“好,我不动她,你最好也信守诺,别对我妈出手!” 话一说完,她也不敢逗留,逃也似的离开了。 “走吧。”见吴悠消失在视线里,男人手顺势垂下,握着她的手说道。 吴芜还在想着他刚才的话,任由他拉着上了车,直到瞧见男人放大的俊脸,她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是惊愕。 “只是系安全带,”男人深深望着她,也没坐回去,浓墨一样的眸子盯着她,一派坦然,“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刚才说邵玉燕出来不难是什么意思?”吴芜直盯着他,倒也坦率。 “只有等她出来了,才有法子洗脱妈当年所受到的冤屈,”男人顿了顿又道,“这怕也是妈的一块心病了,我们做后辈的,自然不该让她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可为什么一定要放她出来?如果有证据的话,直接澄清不就好了?”邵玉燕好不容易栽一次跟头,吴芜生怕再节外生枝。 男人只是笑,“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可你答应了不对邵玉燕动手?”吴芜还是心有疑虑。 裴缙绕悠然一笑,“晚茗的病治好了,如今我也心满意足了,但大哥可就难说了。” 第173章 : 斗得过谁 “原来你是存了看好戏的心态?”吴芜一脸嫌弃地瞅着,眼里满是小媳妇一样的幽怨。 她似乎许久不向他撒娇了。 男人被她满是灵气的小眼神字瞟,竟有几分恍惚,十分受用,朗声笑道,“哪有,我分明出了大力气。”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这两天你外出的话,我还是叫梅森跟紧一点吧。” 吴芜自知有几斤几两,也不敢逞强,乖乖点头,“嗯,反正我也习惯了。” 一开始在学校,梅森那个大块头老跟着,连带着同事和学生都怕她,不过久了也真是见怪不怪了。 因多了两个小祸害,往日里最是安静的屋子,如今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到处还丢着小孩子的玩意。 可算是哭了米月,一面收拾一边到处去逮着乱跑的晚茗。 吴芜正是踏着这一阵阵笑声进来。放下挎包就去逗晚茗。 晚茗对她还有几分陌生,不过好在还愿意由着她抱。 吴准从厨房喝了水出来,瞧着乌糟的屋子,不由皱紧了眉头,脸上一冷,凛凛的目光瞅着晚茗,语气倒也还四平八稳。“赶紧把你的玩具收拾好。” 晚茗对他很是依赖,愿意亲近他,也愿意听他的话,果真从吴芜的膝盖上滑下来,乖乖将比她还大的玩偶拖进大箱子里。 而后乐颠颠地跑到她舅舅跟前邀功,还像模像样地两手一拍,“收拾好了。” 那精灵古怪的小模样,当真是叫人忍俊不禁。 吴准也不忍心对她发脾气,故作淡定地哼唧道,“还不错,下次也记得要收拾,外婆光是照顾你就很累了,去听故事吧。” 晚茗这次倒难得地拉着吴芜,晶亮的小眼睛扑闪着。“舅舅录的诗经已经听腻了,妈妈给我念童话书吧?” 吴芜恨不能掏心窝子给她,自然愿意陪着她。 裴缙绕瞧着大的那个眉宇间的阴郁已经褪去,而小的这个也已经活蹦乱跳,只觉得胸襟激荡,对她交代了一句,“我上楼和大哥聊会儿就去公司了。下午五点左右来接你。” 吴芜满口答应,回头见晚茗俏皮地钻进了睡袋里,好一会儿才露出一颗小脑袋,粉嘟嘟的嘴里叫嚷着,“妈妈我找到了。” 她展颜一笑。 书房里,吴准挂断电话,眉头紧锁,手肘搁在扶手之上,十指相抵,“你说吴悠又去找芜儿了?” “嗯,芜芜没事。”裴缙绕低低应了一声。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吴准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又没了话,想了好半晌才说道,“那件事当真要瞒着妈?” “嗯,别逼妈,让她高兴点,”吴准曾亲眼见过母亲有多痛苦,“楚叔已经答应出面了。” “那女人在拘留所还是不肯把钱吐出来?”吴准立起身,走到窗前,临风而立。 裴缙绕沉默着颔首,“海关在她的行李包里搜出了几沓现钞,而她从医院离开后只回了一趟家里,钱的下落不难查。” 吴准沉思着抬手,“还是先别抄家了,我看拘留也不是个事,还是尽早送她进看守所,先磨她个十天半个月,到时。那人的伤大抵也好了七七八八了。” 裴缙绕没有异议,很快着人去做了。 晚些时候,他忙完手头的工作还早,想了想还是驱车赶了过去。 中午晚茗听童话故事听上瘾了,母女俩窝在薄被里闹腾了好久才歇下。 吴芜悠悠睁开眼,就见米月坐在身侧,双手搁着下巴。神色凝重,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理了理头发,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才问道,“妈,想什么那么入神?” 米月这才如梦初醒,呐呐回了一句,“没想什么。我问你,那人受了重伤,是你们之间的哪个干的?” 吴芜扫了一眼外头正在播放着的新闻,吃不准她到底怎么想的,倒也没隐瞒,“是他先对哥哥和缙饶痛下杀手的,妈,您别怪哥。” 他竟真敢对亲生儿子下手! 米月满心碎成片,又像是谁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是痛吗?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这么些年,是她太懦弱,才逼得儿子少年就背负着仇恨过活,而女儿也被迫流落乡下。 当年她要是再强势上几分,将那对狼狈为奸的男女赶出米家,又何至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她满目怆然,语气寒凉,“不怪阿准和缙饶,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当年眼瞎了才以为他值得托付终身。这么多年来,姓邵的那女人霸占了米家的家产,也该是时候双手奉还了。你去问问缙饶。出手的时候顺带也知会我一声吧。” “妈,那您是愿意出手了?可哥哥不会同意的……”吴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不愿意置母亲于为难的境地。 米月那样的出身,论气度论涵养又岂会输给邵玉燕,她只不过是逃避太多年罢了,“所以才叫你告诉缙饶,你大哥那闷葫芦你又不是不知,什么都只往肚子里咽。你们兄妹俩为了能堂堂正正地体面地活着,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先前是我太窝囊,才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你爸对我很好,这么多年,我要是还对那人有半点念想,那可真是没心没肺了。”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为了儿女,就算粉身碎骨又何妨? 吴芜见她眼里满含着坚定,也知她笃定了心思,只微微一笑,“谢谢您,妈,这么多年,苦了您了。” “好在都没有白费,不是么?”米月会心一笑,“你哥虽然心里有恨,但好在没有被仇恨蒙了双眼,还当上了大学教授,等你一毕业,也顺理成章地当上老师。我的一双儿女总算有出息,如今也只盼着你哥早点成家,妈也没什么遗憾了。” 要是大仇未报,大哥又怎么肯成婚? 母亲也是用心良苦。 母女俩正是两眼凝噎,客厅忽然传来“嗙”的一声,米月不由皱起眉头,见晚茗要被吵醒了,慌忙摁住正欲起身的吴芜,“你照看晚茗,我去瞧瞧。” 吴芜抱起晚茗拍着她的后背,就听客厅传来一句,“我的小祖宗哟,闹够了没有?” 大概晨允又惹什么祸了。 裴缙绕进屋时,就见自家儿子可怜兮兮地面对着墙壁。扬起头来一脸忧郁地望着他。 这小祸害在家倒还算老实,一到这边倒是常常惹事。 他扫了一眼晚茗的那屋,瞧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量,脚下一顿不顿地过去了。 晨允这下更加忧郁了,不由不满地大叫了一句,“爸……” 裴缙绕这才停住脚步,狠心道了一句。“儿子,裴家养儿子和女儿总是区别对待的,你要习惯。” 这要是在自个儿家也就罢了,可眼见丈母娘和大舅子都在,他能说什么?能说说什么? 进了屋,裴晚茗小盆友还姿态奔放地酣睡着,他不由放轻了步伐,嘴里噙着笑,眼里满是宠溺,“你心情似乎还不错?” “晚茗今天愿意和我睡了。”吴芜打心眼里高兴。 夫妻俩瞧着女儿娇憨大睡的模样,具是柔柔一笑。 闲聊了一会儿,吴芜才提起米月的那一番话。 裴缙绕倒是有几分意外,“妈会这样说,怕是已经放下心里的芥蒂。和过去做一个了断,以后安安心心地生活,倒也是好事。” “那你说哥会同意么?”吴芜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裴缙绕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大哥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当初瞒着晚茗的存在,也是怕你承受不住。如今妈愿意放下过去和心里的恨,也正是他所盼望的。这事瞒着他终究不好,放心吧,我跟他说。” “况且,邵玉清已经在想方设法把邵玉燕弄出来,我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出来了。这次她在看守所吃了不少苦头。怕是不会轻易肯咽下这口气,大哥还等着给她致命一击呢。” 吴芜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发生了不少变数,抬头望着他问道,“邵家又有什么大动作?” 裴缙绕本就没打算瞒着她,如实说道,“邵玉清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冤有头债有主,吴邵两家积怨已久,不如把所有的事摊开了说。” 邵家这次被打击得惨不忍睹,偏偏这时候,邵家的大当家跳出来说出那样一番别有深意的话来。 吴芜似乎嗅到了一股背叛的味道,“邵家打算放弃邵玉燕了?救她出来只不过是给她一颗甜枣?” “聪明,”裴缙绕揉了揉她的手腕,生怕她多心,又道,“放心,邵家照样逃不掉,不如那天你打头阵?” 几日不见,邵玉燕落魄得很,周身只穿一件脏兮兮地长衫,头发也没盘着,松松垮垮地垂下一绺,素净得很,夜里估计也睡不好,眼窝四周染了几层阴影。 吴芜专程去看守所见了她。 四下也没什么人,邵玉燕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你很得意是不是?” 吴芜只低头轻抚着衣上的褶皱,丝毫不避讳道,“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 她静静望着邵玉燕的眼里慢慢涌上痛恨来,清眸里仍旧无波无浪,一派坦然。 邵玉燕不甘地挣了挣手上的铁链,咬牙,一字一顿道,“既是风水轮流转,就有你被我踩在脚底下的一天,你给我等着!” 吴芜清眸一扬,悠悠开口,“我到底比你年轻,自然等得了,怕只怕……你等不了!” “哈哈哈……”她忽而仰头放声大笑,“那你可就小瞧我了,我知道老吴醒了,到时我只推说是你们逼我的,横竖不过老吴被数落一通,我怎么等不了?” 在她眼里,男人便是该这般被她利用?吴芜真心替吴慕兴不值,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说不得什么。 吴芜忍着怒气,站直来,几步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呢?毕竟也不是没吃过亏。” 邵玉燕恨恨道,“你少危言耸听,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以为就凭你个黄毛丫头,还斗得过我?” 0 第174章 : 当真奈何不了你么 邵玉燕笑得张狂,衬着眼底的?影,分外慎人,“你也少在这儿像你那该死的妈一样装什么无辜。你们米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当年你外公将我领进家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视我如亲生女儿?” “哈哈哈,可他到死还是不肯把手上的家产给我,他何其偏心?我也是他的女儿呀!所以,只有你和吴准一起被摧毁了,她才不会跟我争!她争不赢我,到最后她的孩子也争不过我的孩子,哈哈哈哈……” 这个邵玉燕,已是魔怔了,心里扭曲得近乎恐怖。 这种人,别人尽心尽力地只能对她一分好,她却执意想要得到三分,而从来没想过要感恩。 她根本不配得到同情心! “所以即便当年你将我们赶出家门了,还要赶尽杀绝?”吴芜狠下心来,死死地盯着她,只一记冷笑,“你这蛇蝎毒妇,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当年你陷害我妈的事,你当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邵玉燕一下警醒起来,想着连日来的噩梦。只觉浑身沉入冰水般,猛然起身冲到她面前,奈何手铐紧紧禁锢着她,“你什么意思?” 吴芜虽心里发颤,但仍旧纹丝不动,“你以为你辞退了家里的老帮佣,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邵玉燕挣得手腕留痕,飘飘忽忽地一笑。“哈哈哈,她早就死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当真奈何不了你么?”吴芜微微侧身,“那假如她没死呢?” 她笑得阴恻恻的,配着苍白的面色,邵玉燕瞅着心里委实害怕,却还撑着一口气,“无凭无据,你就使劲编排我吧!” “证据?”吴芜眉色深沉,突然飘飘忽忽地笑了,“那就请你拭目以待了。” 话音一落,她霍然起身,邵玉燕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到底打定不住,忽然扑到玻璃隔板前,双手奋力垂着。眉目狰狞,不知在声嘶力竭着什么。 那玻璃隔板很坚固,但并不高,吴芜脸色微变,起身微微退了一步,见邵玉燕很快被制服,这才稳住了心神。 而邵玉燕还不罢休,竟朝着她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这一举措无疑惹怒了吴芜。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上前来敲了敲玻璃隔板,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用力贴在玻璃之上。 她面色清冷,拿起听筒就凛凛道,“这就是当年你递给那个佣人的书信!信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你如何借用我母亲的名义,再叫她把情书递给楚钰,甚至不惜下三滥地下情药。” “你喜欢楚钰的吧,你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折手段!我不妨告诉你,楚钰现在可是我爸了,你的悠悠永远也不可能这样叫他!” 掩埋的心事被挑破,邵玉燕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来了警察的束缚,疯了一般扑过来,睁大了眼去盯着那张薄薄的纸,已泛?的纸张却是字字清晰,字字诛心! 邵玉燕忽而抬起头,眼眶充血,嘴唇发抖,难以置信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吴芜冷冷一瞥,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邵玉燕眼睛充血,忽而拼了命地挣脱来,整个人扑到玻璃之上,伸手一捞,竟生生掰开吴芜的手,把那信笺狠狠地往嘴里塞,一边塞一个剧烈地咳嗽着。 可她根本不管不顾,往死里塞。往死里咽。 吴芜也不阻止她,手心被她挠得生疼,可还是伶伶俜俜地立着,眉目里没有半分怜悯,心知邵玉燕的心理防线已被她击打得破碎。 邵玉燕竟真的把那硬硬的信笺尽数吞进肚子里,流着泪大笑,“没错,我是爱上了我的义兄。可那又有什么错?谁叫他要喜欢那个贱人?她样貌和家世哪样都比我好,凭什么还有资格得到深情?我那样仰望的男人,她根本就不配!” “这下你还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吧。哈哈哈,想要斗过我,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邵阿姨又何必做到这一步?”吴芜悠悠道,“我又怎么可能把原始的证据拿来?” 什么? 邵玉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冲上去,张牙舞爪,拳打脚踢,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你这恶妇!真正的信件在哪儿?你若是敢交去法庭,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让你安生!你别忘了邵家是干什么的!” 吴芜的眸子是那样的冷,一片漠然的幽暗,毫无惧色,“邵劲庭已经早一步被你收监了,横竖不过就剩一个邵玉清,纵然我哥是个斯文的教授,可你是以为他斗得过裴家还是肖家还是杨家?” 她喘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出当年的真相,“当年你给我母亲下了药,又叫佣人假传书信,令我爸信以为真,又故意引来那个人,你以为可以瞒得住?” 邵玉燕听着她清冷的嗓音,只觉残忍无比,捂着耳朵嘶吼,“别说了……我叫你住口!” 吴芜偏偏不遂了她的意,大声道,“我爸被逼得彻底失去外公的信任,甚至不得不离开米家。外公费尽心思地栽培他,可我爸愧疚难当,满腹才华竟生生被困于乡下,而那个人也对我母亲离了心,你们一个狼心一个狗肺正好凑作一对。” 邵玉燕忽而口吐鲜血,连日来的折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面目狰狞,“哪又怎样?我挖空心思地对他好,可他就是半点不动心,眼里全是那个贱人,你可知我有多恨?不把她总有的一切夺走,难解我心头之恨!” 邵玉燕此话,当真是全无半点良知! 吴芜对她泯灭人性的为人也不抱什么希望,只冷冷说道,“邵玉燕。你说这样诛心的话,那么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楚钰哥本来就是我的,是她生生抢了去,我又怕什么报应?反正她也在乡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怎么也算值了!” 她正说着,忽而被一道低沉痛恨的声音打断,“你这恶妇,还不快给我住口?你怎么就那样歹毒?” 邵玉燕闻声望去…… 来人竟是楚钰! 而他的身后,竟还跟着一脸悲愤的米月,她似乎有几分恍惚,由吴准扶着。 米月母子的身后,正是坐在轮椅之上的吴慕兴,才知被共枕多年的妻子当他是替身,他还真是可笑又可悲,而裴缙绕推着他。一脸的不情愿。 她顿觉五雷轰顶,浑身僵硬,心知死期当真是到了! 楚钰满目悲愤,心痛如裂,眸子里一片死寂,如被火焚烧过后的死灰一般,了无生痕,只听忍痛道,“我纵然不喜欢你,也从来不对你做得太过分,而小月也一直待你如亲妹妹,你怎么就那样容不得她?” 邵玉燕漠然抬头,却是见吴芜静静地立着,面色怆然,她忽而发了狂魔障一般,豁即使被制服了。朝着吴芜破口大骂,“贱人,老娘竟被你摆了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她话未完,脸上忽然被一道狠力,打得她一个趔趄,摔下地去。 来前裴缙绕就打了招呼,只要不伤及邵玉燕性命,里头的人不会管。 楚钰痛不欲生。悔不当初,“你就积些口德吧,我此生最大的错,便是轻信了你!” 邵玉燕嘴角溢出蜿蜒的血流,像是被打醒了一般。 她深知楚钰已经是米月那边的人,如今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剩自家大哥和吴慕兴了。 于是,她扑过来抱着吴慕兴的腿,祈求道,“老吴,刚才我是被小芜气懵了,说的不过是气话,你可千万别当真?我这几天被困在看守所里,都要发疯了。当年我可是清清白白地跟你,你信我,求求你叫人放我出去吧……” 吴慕兴面色哀戚,又痛又怒。想想还真是荒唐,当年他不惜抛妻弃子也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可就在他昏迷不醒之时,只想着弃他儿逃之夭夭。如今,他恨不能活活剐了她,“你也别说什么深情似海的话来恶心我,我不过就是你迫不得已找的下家,哦不对。是你拿来报复小月的工具罢了。” 那年,要不是受了这毒妇的怂恿,他又怎么会对小月失望透顶,甚至对吴芜的身世也产生怀疑…… 小月一病不起,她当真伤透了心,岳父去世那一夜,甚至不愿他去扶灵柩。 吴慕兴悔不当初,心似被钉在枷锁之上。反复捶打,“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如今,你是你我是我了。” 邵玉燕顿时瘫倒在地,面若死灰。 她恨恨地睨了吴芜一眼,满脸都是恨,要不是这小贱人戳穿,她又何至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田地? 她也不知打哪儿生出的力气。竟挣脱了去,豁出性命一般朝他撞去…… 裴缙绕见状,打了个激灵,眼明手快地把吴芜牢牢护在怀里。 邵玉燕捞不着半点好处,一下被摁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不得好死!” “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是个例外!”吴准拦在妹妹面前,面色冷峻,盛怒之下,毫不吝惜地一掌甩去。 邵玉燕吃痛,却是阴阴沉沉地一笑,“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可是你这辈子也注定不得善果的。当年我能让你失去唐蕙清,现如今,我也可以将那么女学生弄死!”吴芜一听,顿时苍白了脸色,她多少听闻大哥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师生恋,当年蕙清姐不忍被辱,一气之下选择吞枪自尽,哥哥已是备受情伤,要是那个女孩子也被邵家挟持了,她都不敢想哥哥会不会疯掉。 她瞧着邵玉燕狰狞的面容,惊骇的睁大眼睛,手无力地垂着,陡然间只觉周围的气流被冻结一般,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呼吸到一丝,胸口沉重的好似被石头压住了。 吴芜拼命地喘着,如垂死的溺水之人,裴缙绕也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慌地抱住她,转眼就看到她面色雪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吃力地喘息,忙问,“芜芜,你怎么了?” “我还好。”她好不容易缓回一口气,就听吴准发狠地盯着邵玉燕,“你这话什么意思?” 邵玉燕仰头大笑,“很简单,我出去她就活着,要是我被送进大牢……呵,吴大教授是聪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简直找死!”吴准气得握紧拳头,忽而冲上前去,揪扯她的头发,咬牙切齿说道,“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相信我,吴悠绝对活不了!” 邵玉燕不会得逞的 第175章 : 难道你就不恨么? 邵玉燕却是狞笑,“纵然你的心上人没被我抓着,你也不会放过悠悠,我们母女临死前还可以抓个当垫背,也值了!” 吴准简直要抓狂,裴缙绕瞧着他的面色不对,慌忙拦着他,大声道,“大哥,你冷静点,那个女留学生并不在她手里。” “你他妈说清楚点!”吴准气得口不择言。 裴缙绕脸上也说不上什么神情,只道,“芜芜一直很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前阵子我就私自做主,叫沈最歌把她请过来了,倒是没听他提起遇上什么难事,我也就没多问。” 吴准从来没有这一刻看他这么顺眼,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瞧着邵玉燕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不由身心愉悦。 这会儿他也讲究个绅士风度来了,居高临下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对你动手,你最好也争气点。一下子败下阵来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现如今怎么说也是法治社会,我就用最文明的方式,一步步亲手送你进大牢。” 至于在牢里,一切可就难说了。 说完,他也不多逗留,转身说道,“妈,楚叔,我们走!” 由始至终不曾说一句话的米月此时面色坦然,深深地剜了一眼邵玉燕,与丈夫相携而去。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事。今时今日总算有了个决断,如今,她也终可以放下心里深埋的芥蒂,从容地老去。 邵玉燕颓然跪地,望着那一对深情的背影,而她的丈夫则是一脸憎恨地望着她。她只觉得可笑。原以为争赢了她就可以光鲜地过完余生。 可她赢了过程,却输了人心。 米月一脸的从容大度,瞧着她的目光似乎还有几分怜悯,到底心有不甘,她何需别人的同情? 她不由喊道,“米月,我抢走了你的丈夫,霸占你的家,难道你就不恨么?” 楚钰一听她还竟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不由握紧妻子的手,低声道,“月儿,别搭理她!” 吴芜和吴准也是担心地簇拥过来。 米月却是对他柔柔一笑,面上尽是淡定坦然,“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激怒了。” 说完她堪堪转身,眼波浅浅,“诚然你就是个人渣,可人生漫漫,谁不会遇上个渣?也亏得是你领走了,我才看清谁是虚情谁才是真心。你说得没错,我是恨过你,你道同是米家的女儿,可你分明姓邵啊。你从我爸那儿得到的疼爱,是从我这儿分出去的,所以你最好不要颠倒主次。” 米月忆起往昔,“不过跟狼心狗肺的人说感情,想来也是浪费口舌,我爸早已入土为安。你再把错归咎于他,又有什么意思?” “如今我丈夫痴守不离,儿女争气恭顺,外孙康健乖巧,女婿还是响当当的大老板,可瞧瞧你,教出的孩子又是个什么德行?我还记恨你什么?” 她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可瞧瞧米月的那一双儿女,不知有多紧张,而她的悠悠在哪儿呢? 如此一对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邵玉燕悲凉一笑,竟笑出眼泪来,“原来争来争去,我还是赢不了你!” 而吴慕兴一听米月说“谁没遇上个渣”,心头似乎遭了一记闷棍,打得他心扉抽疼,“小月——对不起。” 米月寒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却是没什么好气说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弃我而倾心于她,我无话可说,可你背弃婚姻,那就是你不讲道德。而你背弃我父亲,那就是你忘恩负义。走到如今。你敢对我的儿子和女婿痛下杀手,你还指望我对你还有什么暖情?你出车祸完全是咎由自取,却还要阿准和缙饶去救你,觉得脸肿了么?” 吴慕兴方知后悔,却为时已晚了,只好掩面而泣,“也无怪阿准和小芜不认我,是我对不住你和孩子……亏我当年竟以为小芜不是我的孩子,给她起了那样的名字,小芜,爸错了。” 吴芜单薄的身子不由一个虚晃,好在有男人给她做坚实的后盾。想想还真是讽刺,从小她就知道不受亲生父亲的重视,却没想到缘由竟是这样。 她不由怆然一笑,“我就是爸的亲生女儿,当爸的女儿很幸福,而我只要一想到身上流淌着竟是你的血,我就觉得耻辱。” 吴慕兴心里一片荒芜,脸上微动,神色悲怆,一下像是老了十多岁。 他又望向吴准,只见他低着头,敛着眉眼。丝毫没有与他交谈的想法,“阿准,这些年你费心地照顾你妈妈和妹妹,真是苦了你了。” 吴准微微抬头,额前的头发没有打理,服服帖帖地垂着,他忽而勾唇一笑,直捅吴慕兴的心窝子,“哪里?妈和芜儿有楚叔照顾,我省心得很。” 他与楚钰一向不对付,以前在米家就是互相看不惯,吴慕兴又扫了一眼吹鼻子瞪眼的楚钰。不敢多说什么,于是又对吴准说道,“阿准,我会和那女人离婚,悠悠也长大成人了,自有她的去处。眼见我就快要升了。可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图别的,只求在这个位置上做到退休。我怎么说也是你爸,你不如就此罢手吧?” 吴准笑着挑了挑眉,看吧,有的人本性不单忘恩负义,还不知悔改。 “吴副您还想着全身而退?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说不定你将拖欠工人薪金的案子结了,拿我当个替死鬼,不仅保住了你老婆。你还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呢。” 吴慕兴听出他话里的讥讽,无奈地摇头,“阿准,先前是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谗言,不加举证就妄下断言,这事你没错。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你?爸也不求别的了,只求……” “吴副想求什么,我想还是先想明白了再说吧。如果我吴准今时今日还是穷困潦倒,没有妹婿帮扶,你还会这样低三下四地求我?”吴准没什么耐心听他废话,眼里一派冷清。“我们走。” 一行人前后地来,离开时却是一块走的。 干苦力的裴缙绕此时也不愿费事睬吴慕兴,淡淡丢下一句,“吴副请稍等,一会儿我的手下会送你回医院。” 吴慕兴气得够呛,裴缙绕却是懒理他。抬腿也追上去,走到吴芜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不由皱紧了眉头,“吓得还没缓过劲来?” 吴芜眼里尽是疲惫,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大概是太心寒了。” 裴缙泽知她还在意着吴慕兴的那番话,?不作声地拉着她上了车,才将她抱在怀里,软声安慰着,“想想咱俩还是同病相怜。” 吴芜微微一愣,想到他还被父亲要挟,且早早没了妈,孤身只影地抗争了那么久,她至少还有母亲和哥哥护着,继父也是视她如己出。 想到此,她更是心疼丈夫,干净的额头抵在他结实的胸口处,闭着眼叹息,“缙饶,以前你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裴缙绕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及自个儿,心里又暖又高兴,“年轻的时候的确恨到无法释怀,时间一久,倒冲淡了不少。你要是不解恨,等那女人被关进牢里,我叫人……” “不用,这些年邵家积怨颇深,仇家不计其数,根本不用咱们出手,也够她受的了。”吴芜吸了吸鼻子,心里总算好受点,“再说,大哥也不会就此罢休,邵玉燕也就等着慢慢被折磨了。” 只要她高兴,裴缙绕倒不在乎,微微颔首问道,“回家?” 吴芜点头,“我想把晚茗接回来,这几天她恐怕会不习惯,所以我想把妈也接过来住几天。” “也好。”裴缙绕调转方向盘,驱车往吴准的住处走去。 夫妻俩去接晚茗,小丫头还颇为忧郁,一本正经地问他,“爸爸,那你对我会好过舅舅么?” 裴缙绕不由失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忍着笑气说道,“人小鬼大,爸爸当然会对你很好。” “可是你对哥哥就不好,老凶他。”晚茗嘟着嘴说道,还不忘偷偷地对着不远处的晨允眨巴着眼睛。 这丫头原来想曲线救兄,还当他没发觉。 吴芜在一侧瞧着这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也是忍俊不禁,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裴氏夫妇待了没多久,就在裴晚茗小朋友如小媳妇一样哀怨的目光中离开,裴缙绕见她还一步三回头,索性一把抱住她,长腿阔步地下楼。 可才下楼,就见梅森正在车前和一个女人在发斗,瞧着那模样像是吴悠。 梅森反应迅速,很快就发现了裴缙绕,脸色大变,“裴少,快带孩子上楼,这女人手上就硫酸!” 朋友们元宵快乐,么么哒。 先跟大家通个气,明天婚夫大概要完结啦。。。。 ps:好文推荐——当有人说残王看上去太禁欲了,她当即一巴掌糊了过去。禁欲!那是谁让她夜夜当新娘,白日卧榻眠的!《凤临天下:第七王妃来报道》 第176章 : 你愿做七月的新娘么?(大结局) 一个不知死活的吴悠,男人尚且还不放在眼里。 裴缙绕面色深沉,没有一丝的惊慌,不过为保万全,还是回身把孩子送到吴芜身边,顺道将楼梯口的铁门也锁上,揉了揉她的肩头,柔柔笑道,“带孩子都楼上去,乖。” 吴芜也听见梅森的大吼了,担心男人,在他正要转身而去时,飞快地抓着他手腕的袖子,眼里满是焦虑,“你防着她点儿,那女人很狡猾。” 裴缙绕勾唇一笑,盯着她细白的手,眼里一片温和,“一个吴悠还成不了气候,梅森一个人就可以将她制服了,我不动手。” 说话间,梅森已经把吴悠给捆住扔地上了,而吴悠还不甘心地骂骂咧咧,相当之难听。 这片住宅区的人家非富即贵,对这等上门闹事的女人也见怪不怪了,不过既有一场免费的好戏看,听到动静的也都纷纷伸长了脖子来看热闹。 裴缙绕几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眸一片寒沉。 吴悠艰难地仰起头,脸上红肿,恶狠狠地剜着他,“枉我还曾对你一片痴心,你竟这样对我?” 裴缙绕眉色淡淡,似乎百无聊赖地捻来一片树叶,慢慢掀起眼皮,“你错了,你从来爱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那个利欲熏心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 吴悠悲苦一笑,笑里含恨,“你竟这样看我?” 她怕是到死也不知悔改吧? 裴缙绕没那个闲心跟她废话,踢了一下地上的硫酸瓶,“你若不是看上我的家世,会巴巴地缠过来?时至今日你还执迷不悟,却也怪不得任何人!” 说完,他转身而去,安保人员很快赶来。 裴缙绕却是懒得多瞧一眼,转身问梅森,“没伤着吧?” 见梅森摇头。他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无波,“那就再辛苦你一趟,将她扭送到警察局,再通知一下林鸢。” 林鸢是裴氏首席律师,梅森觉得小题大做了,挠着头不满道,“裴少,这女人不依不饶,要我说也不必送警察局,干脆找几个人……”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一记凌厉的目光制止了,“芜芜她不喜欢。” 好吧,梅森知趣地摸了摸?子。 男人身长玉立,直等到吴悠被送上警车,才转身往楼梯走去。 一抬眼。就见吴芜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一脸焦急地立在那儿,而她身后还有穿着睡着一脸惺忪的吴准。 吴准连日来劳心劳力,也是累到不行,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对妹妹说道,“我先回去补个觉。” “谢谢哥,害你担心了。” 吴准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倒是吴芜被男人觑得不好意思,只道,“我怕出事,就叫哥哥下来帮忙。” 男人目光灼灼,满含深情,倒是没说什么,微微颔首,一把抱起晚茗将她架在脖子上,朗声笑道,“回家咯。” 晚茗欢喜地尖叫一声,抓着她爸爸的手“咯咯”直笑。 “缙饶,大事不好,我刚刚收到内部消息,周市长在家遭到刺杀,人已是暴毙而亡。”肖景然语气焦急。 没过几日,裴氏大厦楼上,裴缙绕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执着听筒,脸色深敛,一语不发。 肖景然那端听不到声音,颇为担心地叫了一声,“缙饶?” 裴缙绕搁在桌面的手紧握着,低低应了一声,“看来他是等不及要出手了。” 男人口里的那个“他”自然是意有所指。 肖景然默了一下才道。“听孙主任提过,周市最近在查吴副的罪证。” 这事本就是裴缙绕授意周市去做的,他自然心知肚明,他不由叹了口气,“裴家和周家颇有渊源,这次我倒是不好向周伯交代了。” 肖景然多少猜到上一次在看守所,怕就是裴缙绕的手笔,也是惊诧于吴慕兴的狠毒,“没想到经历过那么多事,他还是死性不改。” 裴缙绕眼帘深邃,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扣着桌面,“眼见选举在即,他怕是想要赶在邵玉燕被判刑前破釜沉舟了。” 肖景然摇头晃脑,“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要真当上省城的一把手,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再说吧。”裴缙绕不愿多提。心里却是有了计较,想着岳母多年蒙冤,也该是洗刷冤屈的时候。 得了肖景然的回应,他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先跟吴准通一下气。 那端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吴准冷嗤,“还口口声声说只求保住副市的位置直到退休,才不过短短几天,又狮子大开口。” “那妈那边……”裴缙绕知他心里早有了准备,只不过最受伤的还是岳母吧? 想想出身贫寒的吴慕兴踩着米家上位,当年的恩怨也已揭开,可他还是选择走到那一步。 吴准尽管很是失望,不过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觉有什么放不下,“那个人为了仕途不择手段,妈早就当他是陌路,这件事由我来说。” 晚上裴缙绕和吴芜提起这茬事,吴芜正抱着晚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时候想想,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那些见利忘义的人平步青云,反倒忠厚清廉的人郁郁不得志。” “有些人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你且由他多风光几日。”裴缙绕捏了捏她的肩头,淡淡说道。 吴芜低低应了一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偏头过去问他,“这件事你还会插手么?” 裴缙绕微微摇头,“大哥的意思是他最后他想要亲自料理,他大概是不想咱们沾染太多。” 吴芜低下头去,低眉顺眼,情绪低落,“我明白,他总是想一力承担。” 这点裴缙绕倒是理解,揉了揉她紧锁的眉头,柔声说道,“他是个男人,总是要多承担一些的。” 气氛不太对,于是他又问道,“学校那边的毕业典礼定在哪天?” “六月底,留两天收拾行李,”吴芜敛下眉头,理了理晚茗额头上的碎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以前一心盼着毕业,觉得毕业了就可以自食其力,不过一想到要分别,还真是不舍。” 裴缙绕闻言,挪近了些,揽着她的肩头好让她靠过来,坚毅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天边飘着的悠长的白绸,“别想太多,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连着几天的高温,炙烤着整个城市都厌怏怏,连着熬了好几日的酷暑,终于在这一日傍晚来了一场大雨。 夏天的雨来得气势滂沱,但持续的时间却不长,十几分钟瓢泼的雨雾过后,一切又回复如常。 因着周市病危,省政内部已是人心惶惶。本来选举日定在八月。不过瞧着眼前的光景,裴缙泽猜测只怕是要提前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没几天,肖景然就火急火燎地赶来,端起他面前的茶就一个劲地猛灌。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他才说话,“选举定在下周,说是民主选举,不过上次吴副当选,据说做了不少动员,反反复复地投了三次才出结果呢。” 闻言,吴芜倒是镇定,那一次代表大会带她的实习老师就去参加了,投个票听说愣是从中午两点待到六点。 裴缙绕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盯着吴芜亲手给他凉的茶杯,分外郁闷。倒是吴芜说了一句,“凭他也配!” 男人倒是没有多说,等肖景然走后,才扭过头问她,“不是要午休?” “嗯,一会儿就回去了。”吴芜心情似乎不太好。 裴缙绕起身推着她往隔间走去,自打上一次她不肯来办公室,他就弃了休息用的单间,打通了墙壁,又搬来一面屏风,摆了一张布艺的大沙发。 “别回去了,在这儿休息吧,买了你喜欢的拼图,你在里头玩一会儿,今晚我们在外面吃饭,嗯?” 吴芜的作息时间这阵子也被男人板正过来了,这会儿到点儿了还真是困。 不过听他说在外面吃,不由顿住脚步,“好端端的怎么不在家里吃?” 裴缙绕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吴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两人以前的结婚纪念日,没想到他倒是好记性。 裴缙绕只陪着她走到屏风那儿,就回身继续办公了。 吴芜坐在地毯上把玩着手里的拼图,一室安静,耳边时不时传来男人故意压低的打电话的声音,还有“沙沙”的写字声,恍惚间,她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慨。 裴缙绕再次放下笔推门进来时,就见她躺在地上,脸还枕在那堆拼图上,压出了红红的印子。 他心里一阵好笑,把她抱到沙发上盖好被子,转身出去,到门口又回来,手伸进她衣服里把她内衣脱了。 吴芜只动了几下,头蹭着枕头“嗯”了一声,也没醒来。 这一日,大雨过后,空气中有种潮湿的水汽,高温的地面被雨水浇过以后,蒸腾起一股热气,雨后的空间依然闷热。 晚茗身体弱,不宜长时间吹冷气,吴芜陪着她午休,也没开空调,醒来时出了一身汗。 晚茗早不见人影了,倒是客厅窸窸窣窣地传来那丫头的哼哼声,还有电视播音员洪亮的声音。 “小声点,别吵醒你妈妈。”这时候男人早就去公司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家。 吴芜理了理头发,赤足出了卧房,就见男人穿着一身居家服坐在晚茗的小坐垫之上,这时候他的头发不再是在部队留的板寸,额头上的头发长了,没出去他也没梳上去,盖住一般的额头,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男人单手圈着孩子,眼睛却是盯着电视机,不过他的耳力一向灵敏,听到动静扭过头来时,见她打着赤足,不由拧紧眉头,“怎么不穿鞋?” 说着就松开晚茗。起身走到鞋柜前给她拿了一双拖鞋。 吴芜道了谢,正要问他怎么待在家,却听电视传来播音员洪亮的声音,“现在插播一则新闻,省城副市吴慕兴涉嫌谋杀周市,在今日午时在选举会场上被警方正式拘留时,突然中风昏厥,目前已送到医院诊治,而警方在他的家中搜到了大量的现钞和黄金,估值逾百万,具体金额目前还在清查核实,而举报者正是声称吴副亲子的瑞庭国际的总裁吴准……” 余下的话,恍惚的吴芜似乎听不清了,只觉得身形不稳,直直往前栽倒…… “芜芜……”裴缙绕一声惊呼,慌忙稳住她,扶着她到沙发那儿坐下。 他半蹲着,眼里尽是焦急之色,“怎么了?我马上去叫周儒铭……” 可就在他转身而去时,袖子忽然被她拉住,他不敢再用力,扭过头来见她泪流满面,也不知是悲是喜,却对刚才听到的未置一词,只是咬着唇,许久才道了一句,“带我走吧,走了,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 她明知那个人始终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也知大哥一定会让他孤独终老,饱受折磨。 她更知,缙饶今天留在家里陪着,是怕她撑不住。 可她一句也没有多问。 裴缙绕无声地紧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心疼,抬手卷走她盈眶而出的泪水,再浓的深情最终也只化为一句,“好。” 他直起身坐到她身边,柔肠百转,“邵玉燕的审判也出来了,是无期徒刑,而她大哥邵玉清被判枪决,还有吴悠蓄意伤人,也被判了刑。芜芜,善恶终有报,这世上并非奸诈狡猾之人才会走得更高远。你曾经所受的困难和委屈,终于可以伸张了。” 吴芜把头埋进他坚实的怀里,只觉得安心,点头问道,“妈和大哥都还好吗?” “嗯,妈其实很坚强,为了她的孩子们,可以拼尽一切,而且也有爸陪着。大哥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也叫沈最歌送过来了。”男人低低说道。 他对她总是过分细心,连带着她的每一个家人也都考虑进来了,吴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揪着他的衣领,温声说道,“缙饶,谢谢你,真的谢谢。” 裴缙绕淡淡一笑,吻了一下她的发心,两人就这样相拥而坐,“芜芜,愿不愿做七月的新娘?” 晚茗不甘被冷落。“哇”的一声哭了,两个大人哭笑不得,吴芜恍惚间也没听清,就顾着去抱晚茗了。 六月毕业分别季,离别惜依依,不舍的眼眸湿了又湿,但也有例外。 邓晓媛风风火火地拉着张叔傲往一处红艳艳的花簇里钻,也不怕被刺伤。 张叔傲哭笑不得,攥紧她的手,抽出帕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无奈又宠溺道,“你瞧瞧,满校园里的毕业生,哪个像你这样冒冒失失?” 邓晓媛不满地撅起嘴来,嘟哝道,“又有哪个像我一样,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叫他们羡慕去吧。” “晓媛——”吴芜老远地朝她招手。 邓晓媛一个高兴,拉着张叔傲过去,却听他回了一句嘴,“喏,那位才是人生大赢家,人家俩孩子都有了。” “还在怨我想迟些时候要孩子哪?那你瞧瞧人家,老公又帅又有钱!”邓晓媛有恃无恐道,也不搭理他,撒开他的手去逗晨允,“叫干妈。” 晨允被她捏得没法,酷酷的脸登时不悦了,“干妈,你怎么不捏晚茗的?” 邓晓媛瞧了一眼正在收电话线的裴缙绕,不悦地嘟囔了一句,“你老子那样护着他的小情儿,威逼加利诱的。我哪儿敢?” 逗过了晨允,她才直起身来拉着吴芜道,“不理那么滥人了,咱们去拍毕业合照吧?” 吴芜只笑笑,扭头望着裴缙绕。 男人笑着走过来,揽着她的肩与张叔傲打过招呼,才道,“爸妈还有大哥一会儿就来了。” 吴芜这才收回手,笑道,“晓媛,你先去,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邓晓媛瞅了一眼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裴缙绕,哼哼了两声,“好吧,我回寝室拿学士服来。” 说完她“跐溜”一下跑了,倒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儿日头晒。去那边的凉亭去等吧?”裴缙绕抱起晚茗,“我去买水。” 吴芜没有异议,拉着晨允的手,走在青石板的小径上。 “呀,你的伞。”邓晓媛咋咋呼呼地飞跑过来,也不管吴芜要不要,就塞了一把红色长柄伞给她,而后飞也似的跑了。 “哎——”吴芜想喊她,已是来不及,日头也大,她正好把伞打开。 刹那间,满伞的纸鸢飞舞,被细绳牵着坠落在她眼前,她一下看呆了。 忽然就听身后传来温厚低醇的声音来,“芜芜……” 她蓦然回首,只见男人立在一辆白色轿车尾旁,从尾箱拿出一把红艳欲滴的玫瑰花来,而他的身后,一脸眉目淡笑的米月夫妻和吴准两人从车上走下来。 裴缙绕拿过花,却也不走过来,而是俯身递给晚茗,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晚茗笑嘻嘻地抱着花小跑过来。 吴芜生怕她摔着,抬步小跑着过来,晚茗却是笑咯咯的把花递给她,仰头笑道,“妈妈,爸爸叫我拿给你。” 吴芜心里一片感动,唯有捂住嘴才抑制住哭声,一把抱过女儿,缓缓抬头,就见男人穿着一身周正的西装。深情款款地走过来。 周围聚集了不少人,一听这边有动静,正驻足观看。 她觉得难为情,男人却是视若无睹,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她跟前,缱绻地叫了一声,“芜芜……” 吴芜满脸通红,说话间竟有几分磕绊,“今天怎么……?” 她话未完,却见男人忽而单膝跪地,动作缓慢而庄重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闪亮的钻戒,面上满是深情和正经,“上次问你愿不愿做七月的新娘,我提得不是时候,现在我想再郑重地问一句。你愿意么?” 吴芜忽而饮泣,这男人已是堂堂裴氏的总裁,为了她竟肯做到这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愿? “好,我愿意!”她深重地回答。 男人听得分明。 胸口便是一阵激荡成狂,他只拼命地按捺着,那样的快乐让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幽黑的眼瞳里映出灼亮的光芒来。 “芜芜,我高兴得要发疯了。” 他话才说完,吴芜只觉得身体一轻,竟是被他一把抱起,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吓得低叫了一声,他便大笑着抱着她在林荫里一圈圈地打转,眼前的一切都昏眩飞转起来,有着一种既不真切的虚幻感。 此时。只听“嘭”的一声,五彩的飞纸在空中炸开,漫天飞舞而下。 吴芜心慌意乱地闭上眼睛,那纸花似乎忽然落得急起来,四周都是簌簌的声音,便好像是要将这世界都变了五彩斑斓一样。 说起筹备婚礼,吴芜完全一脸懵。 自从来港城后,她只在一次睡的迷糊的时候听裴缙绕说过一次结婚的事,但后来也没有什么动作,她自己也没把这件事情看的很迫不及待的。 但没想到没了敌意的孙馥栾一手操办起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从七月初的某日过后,吴芜就开始频繁的往裴家老宅跑起来,裴家大当家的婚礼势必是隆重而盛大的,结婚的婚纱、礼服,珠宝首饰的选购,邀请宾客的名单制定。请柬的印刷,婚礼的布置。 吴芜忙的像一个陀螺,她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时间紧迫,孙馥栾把婚礼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二十八日这天,因为这天是个一年中黄历上最好的好日子,也不过只有十几天的准备时间。 在吴芜忙的快飞起的时候,她不禁想,这裴家的人还真的都不是废话的人,裴缙绕说六月结婚,还真的就是六月了。 男人没有一点亏待吴芜,请了最好的婚庆公司帮她策划婚礼,婚纱礼服请的是米兰最顶尖的服装设计师,珠宝首饰专门定做了一批不说,还从自己的首饰箱里拿出一批贵重的珠宝请人改了流行的式样送给她,说是为她准备足了嫁妆。 在这场像打仗一样的婚庆准备中,裴缙绕倒是一反常态,一直都像个局外人,基本什么事情都没管,但还算配合听话,该试礼服,买戒指什么的他从来都是随叫随到。 吴芜也大概明白,他这种人,家里外面分的清楚,在他的观念里这种事情属于内务,实在是不需要他这个大男人插手,所以也懒得跟他计较。 她每日忙的头昏脑胀,完全没有没顾得上有什么新嫁娘的心思,当某日她累得浑身散架,第二日清晨一睁眼抬眼看见床头的电子日历上的日期是七月二八日的时候,心里才落实了一个想法,这是以她的真实名字操办的一场婚礼。 裴缙绕偏好西式婚礼,婚礼在裴家的老宅举行,直到昨晚婚礼的现场才布置妥当,吴芜和裴缙绕起了个大早赶回半山的大宅。 化妆是个漫长而又复杂的工序,楼下渐渐传来嘈杂的人生和各种杂音,吴芜知道这是客人们都陆续的到了,心里渐渐开始泛起紧张的情绪,而这时候裴缙绕却不知在干什么一直不见他的踪影。 等化妆师弄得差不多的时候,这间原本是裴缙绕卧室的门被推开,裴缙绕终于来了,男人进来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吴芜抹唇膏,她不敢动,只有僵硬着脖子扭着眼珠看他。 进来的裴缙绕一身很正式的笔挺礼服,穿的倒是很整?,但脖子上的领结却没系,一根绳子一样耷拉在脖子上,他直直的走过来看见吴芜的那架势也不敢吭声,立在旁边老实的等着。 等化妆师弄完,吴芜从椅子上站起来,贴身束腰的礼服勒的她有点呼吸困难,闷长的头纱拽的她的头皮有点疼,她看着裴缙绕僵硬的扯了个笑容。 “很美,”男人简直看迷了眼,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她凝着眉,不由问道,“不舒服吗?” 吴芜扭扭脖子说,“没睡好,有点累了。” 裴缙绕细心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过了今天就好了,走给你介绍几个人正式见下面。” 说完,等她直起身,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吴芜穿着缀长的婚纱,被裴缙绕拉着走的磕磕绊绊的,进了二楼的小厅神态也有些仓促,屋内散落的坐着五个人,沙发里围坐着三个,窗前的两张木椅里坐着两个,这几个人无一不是端正肃穆的表情,看着吴芜有些慌乱的进门,都是看着她面无表情,一时两方无言的对视在那里。 这屋里最自然的莫过于裴缙绕,他拽着吴芜进门后,叉着腰走到屋子中央,对着那几个人指指身后的吴芜说,“我太太,你们打个招呼。” 吴芜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这几个人有些发傻,那几个人看着她也是木木的表情没有人有任何动作,裴缙绕就站在那里,静默的看着他们,他明显是不太有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动作。 僵持的时间没有过多久,最先有动作的是沈最歌,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的走到吴芜面前,然后伸出一只手说,“嫂子,恭喜你。” 他能叫她一声嫂子,想来以前的芥蒂也消散了,吴芜也是打心里高兴,笑道,“谢谢。” 婚礼的当天天气有些阴沉,但好在虽不见阳光但也没有下雨,微风吹来还有些凉爽的气息。 裴家大宅巨大的庭院被鲜花和各色气球、彩带装扮的美丽而鲜活,吴芜由吴准领着,手捧花束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穿过一个个由花束围拢的拱门,几十米的距离她走的孤独而有些疲惫,如她之前的人生,好在路得终点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 这个男人给了她所能给她的一切,他虽可能不是最完美的,但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有人对她说过他们是最合适的,能支撑着走过漫长人生的到最后往往不是爱情,而是性格中的互补合适更为重要。 她微笑着走过去伸出手,下一秒毫无悬念的手掌被握住,这一刻她毫不怀疑的相信,这个人将会一直陪伴着她走过今后的人生,而之前总总的苦难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回首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